麻子軍官叫了幾聲,就失去了耐性,他變了臉,罵道:「臭婊子,別不識好歹,大爺給你臉你不要臉,快開門。」
我上來幫助秋梅小姐把門緊緊地抵住。外面用腳揣門了,然後衛兵用步槍的槍托子砸門。最後,麻子軍官用身體撞門了。門被撞開了。我和秋梅小姐在用力的阻攔他們地闖入,可是卻不能。
麻子軍官看到了秋梅姐姐,他高興地對她說:「別害怕,我不會傷害你的。」我說:「你不能欺負我姐姐。」麻子軍官用他的大手,照我的臉就是一巴掌,把我打倒在一邊去。他對衛兵說:「把他拉出去,看好。」我被兩個衛兵扭著胳膊押解到了門口,他們為了方面,把我的臉朝地下,每人踏上一隻腳,站了起來,偷聽屋子裡的動靜。我不能起來。我只有叫喊,說:「你們不講理,欺負人。」兩個衛兵看著我笑,說:「這小子還挺義氣,是個當兵的料。」我看到了老鴇和樹幹大叔他們都是掙著眼看著我,沒有一個同情我的,沒有一個來救我的,反而示意我不要叫喊。
在多少年以後,我有了革命理論,再來分析當時的情景,那是代表地主階級和資產階級的國民黨軍官和小資產階級的秋梅小姐的事情,與我與他們無關。他們袖手旁觀是對的。我的同情是無用的,也是徒勞的,注定不會起到什麼作用。
秋梅小姐是在自己的屋子裡被麻子軍官強姦了。秋梅小姐喊叫了一會,就被麻子軍官粗暴地按在床上強姦了,後來的發展與我的想像相反,秋梅小姐不喊了,也不叫了,任他作弄自己蹂躪自己。
麻子軍官得到了秋梅小姐,高興地走了。他走的時候,對老鴇,也是對怡紅院裡的人威脅道:「有誰再敢打她的主意,我就槍斃了你。」老鴇嚇得點頭。
麻子軍官第二次來的時候,秋梅小姐不在反抗了。第三次來的時候,秋梅小姐見了他就嗲聲嗲氣地往他的大腿上坐。好似他們是多年不見的情人。
這就說明,秋梅小姐所代表的階級發生了變化,開始投靠了腐朽、墮落的地主階級和資產階級。
秋梅甘願墮落,充當麻子軍官的洩慾工具。誰能夠拯救她?
秋梅小姐被麻子軍官玩弄了半年之後,也就是另一年的春天,麻子軍官和他的軍隊離開了石澗府,調防到別的地方去了。麻子軍官沒有打一聲招呼,就走了。走的時候只是讓衛兵送來了幾塊大洋。秋梅小姐哭得死去活來,非得要見見麻子軍官。她讓我陪著去麻子軍官的營地看個究竟。我陪她到了麻子軍官住過的營地,已經是人去樓空了。秋梅還是用她的花手絹在擦眼淚。
我當時心裡想,一個霸道的麻子有什麼可以留戀的。
麻子軍官走後,秋梅小姐在傷感中過日子。這是標準的小資產階級的做派。
老鴇,我們的乾娘也多次勸她說:「秋梅呀,你怎麼可以將終身托付給一個當兵的呢,當兵的沒有固定的住所,整天東西南北、天涯海角的,這還不算,萬一要是打起仗來,子彈可不長眼睛的,它才不問你是當官的還是當兵的呢,他們的腦袋呀,時時刻刻地吊在自己的褲腰帶上。像你這樣的俊模樣適合呀找一個有權有錢的書香門第的公子,到時,乾娘替你留心著。」
夏天到了,秋梅小姐的意中人還是沒有出現。期間有不少的紈褲子弟來招惹她,也有不錯的。可是,秋梅沒有動心。她相信命相,她說,從小有個會算卦的高人給她算過一卦,說她所有的好事都出現在秋天,當然她的意中人也會出現在秋天的。
秋梅小姐在度過煎熬的夏天之後,秋天到了,一個蒙古商人出現在她的眼前,讓秋梅小姐著了迷。
當時,我在怡紅院已經混得很不錯了,可以和樹幹大叔相提並論了。怡紅院有什麼外跑的活,都是我和樹幹大叔的。是我把蒙古商人領到了怡紅院,又是秋梅小姐看上他,不像麻子軍官強行地得到她。至少這個蒙古人不像成吉思汗的子孫那麼鹵莽,他還算比較有人情味,不論是對秋梅還是對待怡紅院的人都是很客氣的。
秋天的早上,我給秋梅姐姐去抓藥。當時我不知道秋梅小姐為什麼要經常吃藥,年輕輕的,身體為什麼這麼糟糕。等我結婚後我才明白,女人容易得婦科病。妓女得婦科病更是常見,她就像小孩子容易得氣管炎、老年人容易得哮喘一樣。
我到了大街上有名的老君堂藥店去抓藥,老中醫犯了哮喘,正在吃中藥,他就讓他的大徒弟給我抓藥。這個徒弟我好陌生。老君堂我是經常來,怎麼沒有見過他。我用眼睛看著他。這個人個子不是很高,但是很壯實。他看了我的藥方子,開始給我抓藥。他抓了幾種常用的藥後,問我:「小夥計,我能不能給你換一種方子?」
我問:「你知道這是治什麼病的嗎?」
他笑了說:「我怎麼不知道,這些藥材都是我進來的,她們要的藥我當然清楚。不就是婦科病嗎?」
我問他:「我經常來這兒怎麼沒有見過你呀?你是老先生的什麼人?」
他和藹地說:「你當然不認識我,這個大街上認識我的不多,我是老先生的大徒弟,我出師早,自己單干,搞起了藥材生意,大小是個商人。」
我高興了,說:「怪不得呢。」
他問我:「小夥計你是怡紅院的嗎?」
我就點頭了。
他對我說:「我從外地學來了一個好的配方,治療婦科病的效果很好。我給你配了,你讓她們用用看看效果如何?」
我看著他這麼和善才同意要他的配方。這是我的決定,不然我才不敢冒著挨罵的危險呢。
我交了錢,拎著藥要走,這時那個藥材商人出來了,他手裡也拎著一副中藥。叫住我說:「小夥計,等著我,我也到怡紅院去給人送藥材去。」
我好奇地問:「給誰送去的,怡紅院的人我都認識?」
他到了我的跟前,撫摸著我的頭說:「你認識,是你們的乾娘。她讓我給她找好的配方,這個讓她來試試。」
我們一起到了怡紅院,乾娘和他的相好在床上還沒有醒來。我就把他領到了秋梅小姐的房間。
當時我還是個小孩子,憑感覺是沒有錯的。沒有想到的是秋梅小姐看上了藥材商人。
我給他們介紹完了,她很客氣地招呼他坐下。我只記得藥材商人說話很幽默,說的話讓秋梅小姐笑。我聽了,也是跟著他們笑。反正大家都開心。
秋梅小姐問他經常去哪裡販藥材,他說,他常年在內蒙古的狼山和陰山之間販賣名貴藥材。我問他為什麼跑到那兒去?
他笑了說:「他的老家在那兒呀,說起來他還是過去匈奴的後裔呢?」
我們都叫他蒙古商人了。我們讓他描繪他的家鄉。他開始朗誦了一首詩:
敕勒川,陰山下。天似穹廬,籠蓋四野。
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
朗誦完,他說:「這就是我的家鄉,我的家鄉真的美好啊,吃著牛羊肉,喝著馬奶,彈奏著馬頭琴歌。」
他說著,唱著,手舞足蹈的。秋梅小姐被他的豪放所吸引,她是主動地拿出了琵琶,彈起了蒙古商人唱的那首歌。蒙古商人又快樂地唱了起來,秋梅小姐也跟著唱了起來。
我當時是個小孩子,但是我能夠感覺到他們演唱得太好了。我被感動了,整個妓院被吸引了,許多妓女坐在門口聽他們的演唱。秋梅小姐清高的讓她們佩服,看看還是人家秋梅,就是和普通的妓女不一樣。
不知道是秋梅小姐聽了蒙古商人的歌還是服了他的藥方子,她的身體好了,精神頭也旺了。她的琴聲和笑聲蕩漾在怡紅院。乾娘和妓女們都說:「她看上了那個藥材販子。」
她們說的果然不錯,兩個人認識了兩天就上了床。蒙古商人大白天的就睡在秋梅小姐的床上,並且是赤裸裸的和秋梅小姐摟抱在一起,他們是無所顧及的相愛。
他們要什麼東西,都是叫我。一次,秋梅小姐叫我了:「小圈,小圈弟弟,你到小店舖子裡給我買二斤果子來。」
我進了她的屋子裡拿錢,見到了蒙古商人赤身裸體地摟著秋梅,秋梅姐姐也是光著膀子,身上用紅色的肚兜子蓋住。我害羞地看了一眼就低下了頭。我接過秋梅姐姐給我的錢,到大街上的小店舖子買果子。買來了,送到了屋子裡。蒙古商人叫住了我,說:「小圈,別走,給你果子吃。」他坐了起來,用紙給我包果子。
說實在的,我非常想吃果子。我就沒走,看著他給我分果子,我心裡笑了。我看到了蒙古商人的上身長滿了濃密的、烏黑的胸毛。我看到了胸毛有點害怕,感覺他是個兇猛的、要吃人的動物。
我聽人說過,長胸毛的人力氣大,有膽量。我還看見過秋梅小姐用手拔他的胸毛取樂。
蒙古商人對秋梅小姐說:「胸毛是身體的一部分,是不能拔的,要愛護。」
秋梅小姐高興地對他說:「要是你辜負了我,我就把你的胸毛拔乾淨。」
蒙古商人笑著說:「行,到時我就甘願讓你拔胸毛,你要知道,你把我的胸毛拔光了,我就活不成了。」
秋梅小姐更是高興了,說:「好啊,到時,我就拔你的胸毛。」
過了幾天,就看出了蒙古商人的古怪。這個人看似好人,但是性格卻是怪異的,就是他說出的話常常改變。是朝令夕改,他是多次的改變自己的計劃。秋梅小姐對他什麼都能夠容忍,只有一件事不能夠容忍他,就是他夜晚沒有在她的床上睡過覺。他說好的不走了,可是到了要睡覺的時候,不是以他的師傅身體不好,就是以藥店有事小夥計來找他為借口走開了。秋梅小姐很惱火,問他:「你是真的喜歡我,還是耍我?你給我個明明白白的交代?」蒙古商人很抱歉地說:「我真的喜歡你,老天可以作證,我可以用我的胸毛髮誓,如果我辜負你,我的胸毛是狗熊的毛。」秋梅小姐哭了,她趴在床上,對他說:「我知道你是騙我的,你有家,你的家裡有老婆孩子,可是我不管,你在這兒一天不走,你就是我的,今夜你一定不要走,就睡在我的床上。」她說完對我說:「小圈,你把大門關上,插死。我今天就是不讓他走。」
也就是在這天夜裡,秋梅小姐和蒙古商人在鬧彆扭,一個不讓走,一個猶豫著。夜深了,有人砸大門了,說是抓****!
當時,我還沒有睡,秋梅小姐給我的果子還在嘴裡甜蜜著。我想,哪兒來的****呢?妓院裡沒有別人啊,要數外人,只有蒙古商人和一個常年與一個妓女相好的羊皮商人留宿在妓院裡。我當即想到了蒙古商人,要是他是****,被人家抓走了,秋梅小姐肯定是難過的。
門還在砸著的時候,我喊著來了來了,卻躡手躡腳地跑到了秋梅小姐的房間裡來了,我喘著氣對秋梅小姐說:「姐姐,有人抓****,快讓蒙古大哥跑。」
秋梅小姐讓我小聲,他對我說:「你就睡在床上,要是有人來問你,你就說什麼也不知道,一定要記住。」我就鑽進了蒙古商人睡過的被窩,用被子把頭蓋上。秋梅小姐則梳妝打扮。
大門被人砸開了,有人闖了進來。妓院裡有了驚叫聲。來人抓****,每個妓女的房間都在搜查。到了秋梅小姐的房間,來人把我的被子掀開了,我還是如青蛙一樣的把頭蒙著,身體發抖。來人掀掉了我身上的被子,看看我,很生氣地把我推倒在床上。他們用懷疑的目光看著秋梅,問:「小婊子,你要說實話,你的那個姘頭,他到哪兒去了?」秋梅小姐笑著說:「軍爺,你是說的誰呀,我這兒的客人多著呢?」一個穿著和麻子軍官一樣服裝的軍官怒聲道:「小婊子你別裝蒜,抓到他,老子不會便宜了你?」秋梅小姐還是鎮定自若,她耐心地問:「軍爺,你到底說的是誰呀,我這兒的客人真得太多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誰呀,我想給你提供信息也不知道是誰呀?」軍官摸著秋梅姐姐的臉,小聲說:「那個蒙古藥材販子,他是****。」
噢,蒙古商人是****。他被國民黨的兵追查通緝,他不敢在白天裡出現了,他的行動在夜裡。
在那次搜查之後,我以為他不會出現了。可是,有一天的深夜裡,我看見了他就赤裸裸地睡在秋梅小姐的床上,和她說話。兩人挺開心的。從那以後,到怡紅院毀滅之際,我沒有見過他。
秋梅小姐冒著生命危險保護了代表無產階級利益的共產主義戰士、蒙古商人。這就說明,秋梅小姐所代表的小資產階級的階級立場容易動搖,容易發生變化。資產階級和無產階級都在力圖爭取分化這個階級。因此,小資產階級的向背問題是決定革命勝負的一個因素。小資產階級不僅能參加資產階級民主革命,也能接受社會主義,成為無產階級可靠的同盟軍。
我在怡紅院呆了二年多的時間,我是親眼看著怡紅院毀滅的。它的毀滅帶有歷史的必然。它是讓日本鬼子的炮火給毀滅的。
妓院的毀滅之時卻是秋梅小姐的感情最為豐富之際,她的感情就像是太平洋上的熱帶風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