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林然伏在她肩頭歎息:「我現在知道為什麼你會選擇康浩楠了,與何意軒相比,他的感情簡單而明確,是一個女人疲憊的時候最需要的。何意軒也不是不好,只是他還沒學會怎麼經營一份穩定的感情,對你來說他更像一個遊戲在各個女人之間的孩子,與他生活需要太多的愛和包容,而這些也是你所缺少的。夏冬,康浩楠值得你好好待他。」
夏冬貪婪地呼吸著初春時節的夜風,有一點潮濕,更多的卻是清新的味道,冬天總會過去的,哪怕在這之前會有更刺骨的寒風。
當春天的陽光溫暖地照遍整個城市的時候,D市的跨海大橋工程也正式開工了,由政府部門組織的十幾個相關工程公司協同開展,夏冬作為承建單位的主要技術人員,幾乎每天都忙到深夜。與此同時,她和康浩楠的關係也正式地被世人所知。就像何意軒說的,這並不是一條坦途,可是她願意和他一起面對。
吳燁事件導致的結果就是他所在的公司退出項目,改由另一家提供商代替,報上來的資料有很多,夏冬翻開的時候卻看到了程輝遠公司的名字。
「論成本與技術力量輝遠遠勝於其它公司,不知道為什麼前段時間他們居然沒有競標。」小徐不解地道。
夏冬看著手中的文件,大略已經知道了其中的原因,這顯然是康偉業的意思,他一直不希望讓程輝遠在康氏中太過招搖。一邊待程輝遠如若親生,一邊卻又壓制著他,看來遠不是擔心他的風頭蓋過康浩楠這麼簡單。於是當晚吃飯時夏冬便提出了這個問題,希望康浩楠會有更多的解釋。
「在父親看來所有的人只分為兩種,可利用和不可利用,顯然程輝遠屬於後者,」康浩楠想了想:「至於為什麼不重用,顯然是擔心他左右康氏。」說完他輕輕一笑:「不是人人都有一個喜歡從政的大哥,他的哥哥程懷遠走上這條路顯然不是只當當官這麼簡單。」
自古以來官商勾結的例子比比皆是,夏冬想了起,似乎這個原由還算比較恰當。
「我需要一個比吳燁更有質量的供貨商,」夏冬向康浩楠道:「現在看來輝遠比其它家更加合適,我想聽聽你的意見。」
「如果技術組這樣認為我沒有意見。」康浩楠笑著握了握她的手:「父親的擔心或許有必要,可我也不是那麼不堪一擊是不是?」
他說的是事實,在夏冬看來,雖然康浩楠入行不久,可是他卻以自己的方式得到了集團內外的廣泛讚譽,比起康偉業,這位新的繼承人顯然更溫和務實,在他加入之前曾經與康偉業在業務上有過節的合作們在必須與康氏合作的前提下,顯然更喜歡與康浩楠打交道,這其中當然也包括程輝遠。
「條件真苛刻,夏冬,這是在趁機壓搾。」當程輝遠拿到供貨文件時不由得道:「這也算是合作?」
「真的?」夏冬看了看手上的文件這才貌似恍然大悟般地道:「錯了,這是達業給我的競標文件,你知道他們對這個項目也很有興趣,我把它當成了給你的文件,還我吧。」說著就伸手要拿回去。
坐在沙發上的程輝遠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夏冬……」
「怎麼?不還給我嗎?」夏冬微笑地看著他道:「我還以為你不喜歡。」
幾百萬的合同誰會不喜歡?哪怕條件再苛刻也是許多家競爭的目標。
可程輝遠看到她的笑容卻不由一怔,繼而沉默了下來,半晌才拿出一支香煙點燃,緩緩地道:「難得見到你這麼好的心情,從我們認識到現在第一次看到你這樣笑。」
「所以您同意簽這份苛刻的合同了?」夏冬挑了挑眉:「真是我的榮幸。」
見她這樣程輝遠反倒笑了:「就這麼一會兒就恢復本來面目了?說實話你是我認識的女人裡面唯一不願偽裝自己的一個,偶爾笑笑就這麼難?」
「可惜我只負責工程不賣笑,」夏冬不無嘲諷地道:「出了這個門,相信有很多人會喜歡為您笑,所以您用不著在我這裡悲秋傷春。」
「你在浩楠面前也這樣嗎?」程輝遠毫不掩飾地道。
「這和我們今天的合同無關。」夏冬收起放鬆的表情。
「你愛他嗎?和他在一起很幸福?」他瞇著眼睛看著她,顯然不想放過任何一個答案。
「沒錯,我愛他,我們很幸福。」夏冬有些無奈:「你一定要逼我這麼說才放心是嗎?」
如今她已經與何意軒離婚,對蘇曉曉的愛情大業構不成任何危脅,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程輝遠沒有回答,默默地吸著煙,濃重的煙霧在他面前飄散,看不清他的表情。
半晌他才將手中的煙蒂掐滅道:「這份合同我沒有意見,一會兒我會派我的秘書聯繫你。」說完,拿起外套轉身走了出去。
這倒是讓夏冬十分意外,看著他離開的身影,她反覆回想著他們的談話,想不出有什麼能讓他這樣情緒低落。她低頭重新翻看著手上的合同,倒底是哪裡錯了?
不過,她顯然沒有太多少時間去考慮程輝遠反常的情緒,接下來的幾天政府方面無數的安全生產檢查讓她疲於應付,會議、文件,幾乎一夜之間講的都是安全問題。
「也難怪上面重視,」沈東傑在一次安全生產會議結束時向夏冬道:「咱們市接連幾個大項目,不是被查出背後貪污就是工程質量有隱患,上頭這次也是嚇怕了。」
夏冬點點頭:「你手上的項目怎麼樣了?有時間的話來幫我一把吧,我手頭上實在缺人。」
沈東傑苦笑道:「夏冬,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爺子恨不能把我拆成兩個用,我倒是想去幫你,起碼不用累的像狗一樣。」
聽了他這話夏冬擺擺手笑道:「得了得了,我知道了,幫我留心著點,有得力的人派一個過來就行。」
「放心,」沈東傑也笑了:「就算我想不到,康總也想得到,不會虧了你。」
夏冬知他打趣自己,只得笑笑,可又突然想起件事,於是道:「東傑,最近和林然見過面沒有?」
自從上次在美林見面後,林然與沈東傑也約會過幾次,可是在林然看來他顯然不夠熱情,雖然態度十分認真,可明顯熱情不高。
聽她這麼問,沈東傑的目光閃了閃,不動聲色地道:「夏冬,到了我們這個年紀還談感情就太奢侈了。」
夏冬怔住,看著他。
沈東傑卻輕描淡寫地道:「我想我們相處的還算不錯。」
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夏冬不免有些帳然,沈東傑的話雖然殘酷卻十分現實,女人們也許到了三十、四十,乃至一百歲都還憧憬著愛情,而男人卻只在尋找一個合適的生活伴侶,在沈東傑看來,林然也許是個很好的伴侶,卻並不適合談感情。夏冬不知道他們繼續相處會有什麼樣的結局,或者是無愛的婚姻,又或者只是人生中無數次萍水相逢中的一次。
那麼,她和康浩楠之間又會怎樣呢?
自從兩個人公開關係後,各方面的反應不一,嘲笑、忌恨、恭喜,或者看熱鬧的都有,可唯獨沒有康偉業的消息,這實在有些出乎意料。
對於這些議論,康浩楠並不在乎,而他的父親顯然也沒有給他造成什麼壓力。
「夏冬,你瞭解他,」兩個人獨處時康浩楠道:「父親之所以在談判中無往不利靠的是他獨特的眼光,現在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談判的好時機,一切主動都掌握在我們的手中,所以在他還沒有得到新的把柄之前不會有什麼動作。」
是啊,夏冬當然瞭解康偉業的手段,她又不是沒有和他交過手。
「不過……」康浩楠看著她笑道:「你為什麼這麼關心他的反應?」
夏冬看著他。
「你在擔心?」康浩楠撫著她的發:「擔心他破壞我們。」他垂下頭吻她的眼角眉梢,像孩子般滿足地歎息:「夏冬,你終於開始考慮我們的前途了……」
雖然被他的吻擾亂了心智,可夏冬卻無法否認。是的,她在擔心,不論他們的結局如何,她都在擔心。這些天她享受了太多愛情帶來的甜蜜和滿足,這是從未有過的,卻也讓她更加不安。她有過一次婚姻,並不愉快,這讓她對未來有些迷茫。
「浩楠,也許我們就這樣生活在一起也很好。」夏冬閉上眼睛靠在他胸口。
他的手指頓了頓,半晌才道:「好,如果你希望。」
那夜在一起時他似乎有些負氣,咬得她很痛,結束後一個人躲在床的另一邊。
「浩楠……」她拉他的手,可他不理會。
夏冬起身倒了一杯溫開水坐到他的身邊,撫著他的頭髮低聲道:「要不要喝水?」
與他在一起久了便瞭解他很多習慣,臨睡前他喜歡喝一杯溫開水,她總是準備好了給他。可今晚他卻半天不作聲,顯然在賭氣。這個男人在外人看來向來從容大度,可是在她的面前卻越來越像孩子。
「不想喝我端走了?」夏冬帶著點威脅道,可是他還是沒作聲,於是她起身作勢要走,可下一刻卻被他從身後擁進了懷裡。
「什麼時候你才肯放心地和我在一起?」他在她的耳邊低啞地道:「你的心裡真的有我嗎?為什麼讓我感覺你隨時都有可能離開,再也不回來……」
「浩楠,對不起……」除了道歉她無話可說,以往的生活帶給她太多不愉快,她還沒有學會相信它,建設它……
他將她的身體扳過來,深深地看到她的眼睛裡:「我沒有時間去拿自己的生活開玩笑,或者很多人喜歡更換伴侶,可我只想在合適的時候找一個喜歡的女人一起生活,夏冬,不要讓我失望,不要像母親一樣,再把我一個人留下。」
他將頭伏在她的胸口,緊緊地擁住她,彷彿只有聽到她的心跳才能安心。
這是一個曾經迷路的孩子,就像自己現在一樣。夏冬撫著他濃密的發,低頭將他攬在懷裡,他灼熱的呼吸熨貼著她的皮膚,這樣真實,彷彿揉進了她的心裡。
不去理會世俗、障礙,還有人們的眼光,他和她只是原原本本的男人和女人,相愛著,期待著相守,這樣看上去要簡單的多。
「我們不能決定未來,卻可以把握現在。」在與林然通電話時夏冬道:「你不妨也試試,在思維疲憊的時候,這樣也許更輕鬆。」
「好吧,夏冬,我佩服你的勇氣。」林然無奈地笑:「我答應了沈東傑週末去溫泉山莊,或者我也該試試你的主意。」
放下電話後夏冬顯得很輕鬆,就連一起工作的同事都看得出。
「夏姐,康總一定對你很好。」工作間隙時小徐笑瞇瞇地道:「真好啊,讓我也想談戀愛了呢。」
夏冬笑著拍了拍她的頭道:「下午把分析表交上來,再拖一天這個月獎金就沒了。」
小徐做了個鬼臉,突然又想起什麼似的,一拍頭道:「天啊,險些忘了,董事長讓您去他辦公室一趟。」
因為工作上的關係,夏冬幾乎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向康偉業匯報一次工作,與集團內其它分公司經理不同,她一向單獨向他匯報。
工作進展情況很好,由於夏冬的努力,各方面技術人員工作開展的十分順利,康偉業並沒有不滿意的地方。
「最近上面很重視安全工作,」夏冬合上文件最後道:「除了合同上強調的安全措施,我希望能以集團的名義搞一次安全治理。還有,我們的工程位於郊區,周邊治安比較複雜,如果能爭取到當地公安局的支持會事半功倍。」
「我會派陳方和你聯繫,他和公安局方面比較熟。」康偉業合上文件擺擺手:「做的很好。」
「謝謝。」夏冬收起文件。
「如果不是浩楠負責這項工程,夏小姐也會這麼負責嗎?」康偉業突然道。
夏冬手上的動作停了停,將文件放在膝上看著他。
康偉業卻笑了笑道:「沒事,我說說而已,你回去吧。」說完便靠在椅子上,不再說話,顯然是下了逐客令。
走出康偉業的辦公室,夏冬放慢了腳步,春天溫暖的風從窗外吹進來,高樓之下是一眼望不到邊的車流。
說說而已?誰會相信說一不二的康偉業的話只是說說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