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好我也有話要說,」夏冬看著何意軒,她必須將程輝遠的所作所為告訴他。
這時,不遠處突然一片人聲響動,夏冬抬頭看去,卻發現是程懷遠帶著一行人等走了過來,在他的身邊站著蘇曉曉和程輝遠,而靠在程輝遠身旁衣著惹火的女孩子恰好就是那位資料上的「捐獻者」方美媛。
「程教授,幸會。」康浩楠迎上前去握手。
「不要叫我教授了,」程懷遠笑著擺擺手:「說起來慚愧,老頭子我多少年沒有上講台了。」
「程總,幸會。」康浩楠與程輝遠互相客氣地問候,只是兩個人的目光中都多多少少有了些異樣的疏遠。
「夏小姐,好久不見。」程輝遠笑的似乎很開心。
聽到這話,正在與康浩楠聊天的程懷遠突然轉過臉來道:「夏小姐?就是那樣那個讓你重建『海灘一號別墅』防水工程的夏小姐?」
見他提到工程的事,夏冬只得微笑地道:「是的,我叫夏冬,很榮幸見到您,程教授。」
程懷遠點了點頭笑道:「好孩子,做的好,就該讓輝遠這小子吃點苦頭,工程不合格,嗯?那還得了?」
「大哥教訓的是。」程輝遠笑著答道,目光卻不離夏冬。水晶燈柔和流轉的光芒下,她依舊不卑不亢,冷靜睿智,一身黑色簡潔小禮服襯著她明亮的目光,更顯神情冷淡,彷彿眼前的一切都在她的世界之外。這樣的她,讓人無法不注目,即便是會場上所有妝容精緻的美人加在一起,都不及她更能吸引他的目光。
夏冬淡淡掃過蘇曉曉和程輝遠,目光在方美媛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這位小姐第一次見面,能介紹下嗎?」她看向程輝遠,目光中不無嘲諷。
「這位是……方美媛,我的新助理。」程輝遠看了看夏冬,又看了看身邊的美女,似乎沒有絲毫的愧疚。
「幸會,方小姐。」夏冬看著她:「相信我們並不陌生,我的先生就是何意軒。」
「何……何先生……」方美媛的臉色有些僵硬:「我並不認識什麼何先生。」
程輝遠的女人和他似乎永遠是一丘之貉,居然拿了何意軒的錢後絕口不承認,夏冬嘴緊牙關想著。
「美媛,給你介紹我的朋友。」一旁的蘇曉曉冷冷地看了看夏冬,巧妙地替方美媛解了圍。
程輝遠看了看夏冬,又看了看離開的蘇曉曉和方美媛,表情變幻莫測。
「對不起,我先離開一下。」夏冬匆匆向眾人道歉,轉身向露台走去,繼續站在這裡,她恐怕自己無法壓抑心裡的憤怒做出過份的事。
康浩楠看到夏冬離開,剛想轉身追上去,卻被一個公司的主管拉住寒暄,無奈之下,只昨看著程輝遠緊跟夏冬的腳步走過去。
冬日的天空還在飄著雪花,露台上的空氣有些寒冷,夏冬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壓抑著自己的情緒。身後有腳步聲響起,居然是程輝遠跟了進來。他轉身關上了露台的門,將人聲和音樂都關了進去,一下子安靜了許多。夏冬只感覺肩膀一暖,充滿他體溫的外套便披在了她的身上。
「凍死自己就看不到圍繞著你丈夫的女人了?」程輝遠不無嘲諷地笑道,可當夏冬看向他時,卻並沒有在他的眼中看到我少諷刺,反倒是有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他這樣專注地看著她,似乎想讀出她的心事一般。
「也許凍死自己,就用不著再看到你了。」夏冬沒有客氣,看著他乾脆利落地道。
程輝遠聽了大笑起來,伸出手輕輕攬住夏冬道:「我看這倒沒什麼必要,我倒很希望你能天天看到我。」
「然後呢?折磨我?或者折磨我可笑自尊心,直到我跪倒在你面前?」夏冬退後一步離開他的懷抱,目光凜冽而清冷,完全沒有玩笑的意思。
「生氣了?」程輝遠似乎有些意外,可繼而目光卻變得莫測起來:「夏冬,我認為到現在為止我們相處的還算愉快,除了你打我的那個耳光之外,不過,如果我們能平心靜氣地聊會兒天,我相信那個耳光說不定也是值得的。」
「平心靜氣地聊天?」夏冬難掩心中的憤怒:「當你收買方小姐的時候,當你斷了我母親幾乎是唯一生存的希望時,難道還想要我平心靜氣地和你相處?要威脅要傷害要折磨,你對著我來就好,為什麼在牽涉到我的母親?她有什麼錯?就因為她生了我這樣的女兒?!」
無限的心酸和痛楚一齊湧上心頭,夏冬緊咬牙關,抑制著將要湧上來的憤怒和淚水:「程輝遠,事到如今你還在和我談什麼愉快相處,難道你真的無恥到了這種地步?斷送了別人的生機後連一點愧疚都不曾有過?」
程輝遠看著夏冬,目光從驚訝到思索,最後只是看著她:「你認為這一切是我做的?」
「除了你還會有誰?」夏冬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那天從馬場回來後,是我低估了你的無恥,是我奢望著你還會有一點點良心,是的,我沒有離婚,可是這並不能成為傷害我母親的理由。程輝遠,夏冬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大費干戈,甚至不惜收買為我母親捐腎的方美媛達到要脅的目的!?」
程輝遠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看著夏冬,寒冷的空氣中他的目光明亮而清晰,有一瞬間,夏冬幾乎以為他會打自己,可是他沒有,只是將雙手放進西褲的口袋裡握成了拳。
「夏冬,對於你的指責我不想辯解什麼,」沉默了半晌,程輝遠終於清晰地道:「是我威脅了你,是我收買了方小姐,這一切都是我做的。」
「為什麼?!」夏冬看著他:「就為了讓我離婚,為了讓蘇曉曉得到何意軒?」
「是的,我是為了曉曉,只為了曉曉。」程輝遠的臉隱沒在陰影裡,看不清表情,卻並沒有否認。
「看來我們沒什麼好談的了。」夏冬扯下外套扔到他的身上:「程輝遠,我不會屈服的,就算你收買了方小姐,我還是不會放棄。天下這麼多人,總有一天我會找到配型成功的捐獻者,如果你還要破壞的話,就算是死,我也會阻止到底。」
夜很黑,可是夏冬的目光卻無比的明亮,幾乎穿透了一切屏障,直直地看到程輝遠的心裡。
「悉聽尊便。」程輝遠這時彷彿又回到了蠻不在乎的狀態,拿出支香煙點燃,無所謂地讓淡淡的煙霧在兩人之間飄開來,遮住了他的目光。
玻璃門內,康浩楠終於應酬完了所有的高管們,大步向露台走來,夏冬沒有再看程輝遠,轉身向大門處走去,門打開時,康浩楠伸手扶住夏冬,目光看向靠在欄杆上的程輝遠。
見到兩個人親近的情形,不遠處的程輝遠突然懶洋洋地道:「夏冬,忘了告訴你,你向我發誓的樣子也很美。」
夏冬幾乎忍不住想回轉身去再抽他一個耳光,可還未轉身,卻感覺身體已被康浩楠堅定地攬住。
黑暗裡突然響起程輝遠低沉好聽的笑聲,在這樣的環境裡顯得格外刺耳,卻又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無奈。
她一定聽錯了,當夏冬與康浩楠一起離開時,她想。
年會還在繼續,走進宴會廳,夏冬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康浩楠看著她沒有說話。
「對不起,」夏冬低聲道歉:「發生了點意外,我想我能處理好。」
康浩楠沉默地看了她半晌,沒有再表示異議:「給你介紹下我們技術方面的新夥伴……」他帶著她重新走向會場。
夏冬不是十分擅長這種應酬的場合,對她來說圖紙和數據更熟悉也更容易掌握。康浩楠也並不強求,偶爾會讓她休息下,帶著小徐或是公司裡其他的年輕女孩子和眾多老男們周旋。這種時候大多不需要女人們的大腦,而是她們美麗溫柔的微笑,或者只充做花瓶站在一旁就好。
得以喘息時,夏冬環視會場尋找何意軒的蹤影,卻並沒有發現他,只有Ada和幾個公司的主管們在聊天。
「何總出去了,」當夏冬上前去詢問時Ada這樣告訴她:「您有急事嗎?或許您可以打電話通知他。」
「謝謝,不必了。」夏冬告辭了Ada向會場外走去,這才想起她的手機似乎還落在辦公室的桌子上。
沒有找到何意軒的同時,蘇曉曉也沒有出現在會場,現在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確定他們的車子是不是還在。依何意軒的脾氣,他無論是找蘇曉曉了結捐獻者的事,還是與她重歸舊好都不會選擇離開太遠。
通向地下停車場的電梯在偏僻的一角,夏冬在服務員的指點下來到電梯前,空曠的走廊裡,高跟鞋的聲音因為太過清晰而顯得突兀。再向前時走廊兩旁是密密麻麻的人工花木,有小溪從腳下的小橋流過。
「我不要!我不允許!」一個女人的聲音突然在花木後面傳來,是蘇曉曉的聲音。
「你不要!你不允許!?曉曉,為什麼事事都要以你的標準來判斷?」不出所料,這次的聲音是何意軒:「好吧,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記得我們曾經清楚地談過,一場相遇而已,離開了洛杉磯一切都結束了,你,我,我們的一切關係,從哪裡開始就從哪裡結束,為什麼你還不明白?」
這是在做分手前的最後一次攤牌嗎?夏冬止住了腳步。
「我不明白,不明白!」蘇曉曉的情緒顯得很激動:「你對我說過的話為什麼轉眼就可以改變?你說過你愛我,說過如果可以,我們會一直在那裡生活下去,你承諾過,就永遠不許反悔。」
「我把這話當成你對我逢場作戲的誇獎。」何意軒的聲音平靜而無情,帶著無法掩釋的不耐煩:「曉曉,你是成年人了,有些話真的要我說明白?」
「該說的你都說過了,何意軒,你對我說過的傷害的話已經夠多的了,」蘇曉曉的聲音低下來,可卻聽著更加堅定:「我不是你以前交往過的女人,傷害了我,還要全身而退,永遠不可能!」
「那你要怎麼樣?殺了我嗎?!」何意軒的聲音憤怒起來,在寂靜大聲道:「如果殺了我能讓你放過我,現在就殺了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