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約,夏至 第21章 我們都是等待審判的囚徒 (2)
    「夏冬,我理解你的心情。」康浩楠的臉色並不比她好看多少:「可是我現在還有更需要的東西,與理想相比,我只有一個選擇。」

    他頓了頓,看向她:「我也想等待,等到可以憑自己的實力得到它的時候,可現實並不允許。為了想要得到的,我必須擁有更強的實力,夏冬,我不想再看著自己身邊的東西被別人要挾著奪走,所以我必須回來。」

    「這就理由?」夏冬看著他的眼睛。

    「沒錯,這就是理由。」康浩楠沒有迴避。

    「好吧。」夏冬終於不得不開始妥協:「如果這就是你想要的……」

    康浩楠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夏冬收起圖紙向外走去。她的身影單薄而挺直,雖然失望卻仍然擁有著追尋的勇氣,這樣的她讓他無法控制地想要守護。

    手中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屏幕上跳動著父親的電話號碼,看著那個號碼,康浩楠不由得淡淡地冷笑。如果能得到更多的力量,屈服又如何,只要不必再被要挾,只要不必再看著重要的人為了自己而委屈求全求全,只要那個人不必一再地被傷害。

    有些東西只有更強大才會得到,有些人只有當自己強大時才能保護,康浩楠深深地明白這一點。

    按下接聽鍵,他第一次無比從容地應對著父親的來電。

    明誠被康氏合併的初期是忙碌的,有無數的會議要召開,有無數的人需要溝通。

    也就是在這段時間,夏冬第一次見到了康浩楠的父親,康氏的董事長康偉業。這位康氏集團的創始人有著無比銳利的目光和極其沉著的氣質,這讓夏冬終於明白康浩楠的那份鎮靜是從何而來了。

    當助理介紹到夏冬時,康偉業的腳步微微頓了頓道:「何成效是夏小姐的什麼人?」

    夏冬一怔,這才恭敬地回答:「是我的公公。」

    「原來是何委員的兒媳,」康偉業的臉色微緩:「有機會代我向他問好。」

    「謝謝董事長。」夏冬低聲道。

    「我聽說何委員最近可能要回D市,夏小姐,到時候還要你多多引見。」康偉業的助理陳方顯然對這個消息很感興趣,笑著向夏冬道。

    「有機會的話,一定。」夏冬只得客氣地答道,雖然對於何成效的行程她幾乎一無所知。

    與何意軒這場不得已的婚姻除了讓兩個家庭擁有扯不斷聯繫之外,更多的卻是留下了一個讓所有人都尷尬的局面。她與何意軒關係惡化,直接導致了雙方父母的關係越來越冷漠。直到去年,公公何成效因為工作調動離開了D市去了省會城市,雙方才都鬆了一口氣。

    何成效為什麼突然要回D市?夏冬並不清楚。

    晚上回家時,發現張阿姨居然回來了。

    「不是說要過了年才回來嗎?」夏冬有些意外地道:「怎麼這麼早?」

    「是何先生讓我回來的,」張阿姨一邊擺著碗筷一邊笑道:「他說你最近身體不好,家裡又沒有人照顧,你母親又病了,所以讓我回來兩頭都照管著些。」

    原來是何意軒,夏冬沒有再說什麼。

    張阿姨做了兩個很清淡的菜,卻只盛了一碗米飯。

    「何先生說他今天不回來吃飯。」張阿姨有些不自然地道:「一會兒我去您母親那裡,有什麼事需要我做的?」

    「沒有。」夏冬想了想,才又道:「晚上你還住她那裡吧,那地方冷清,你多費點心。」

    「放心吧。」張阿姨笑了笑道:「何先生也是這個意思。」

    一個人吃飯總有些食不下嚥,夏冬簡單吃了幾口就放下了。時鐘才指向七點鐘,冬日的天已經黑了下來,而何意軒卻沒有回來。

    這三年中,數不清有多少個夜晚他們就是這樣度過的,有時候夏冬感覺他們就像住在豪華的宿舍裡,兩個人偶爾見面,或者吃個飯,然後便各自過著各自的生活。

    對於夫妻生活,夏冬並沒有什麼經驗,可不管這段婚姻如何勉強,她也不會在它還未結束時尋找新的伴侶,在這一點上何意軒顯然和她的看法不同。

    結婚不到一年,各種各樣的女人們便在他們的生活裡粉墨登場了。起初夏冬是有些氣憤的,甚至也怨恨過。可漸漸的,她卻不在乎了。無論是哪一個女人,何意軒似乎都本著一顆玩世不恭的心,他對她們笑容可掬,對她們溫柔體貼,甚至為她們一擲千金,可到頭來呢?他仍常常躲在那個小小的酒吧裡一個人喝著酒。

    這個男人的苦悶並不比自己少,當夏冬終於意識到這一點時,便將心裡的一切情緒都放下了。

    時鐘指向十一點的時候,何意軒才回來。夏冬擁著毛毯坐在沙發上,電視的光芒在她臉上跳躍著。

    「還沒睡?」何意軒顯然有些意外。

    「喝酒了?」夏冬看了看他:「我去沖蜂蜜,你等著。」

    何意軒沒有說話,只是站在客廳裡,直到夏冬將溫熱的蜂蜜水遞到他的手上。

    「我累了,先睡了。」何意軒有些僵硬地道,轉身走向衛生間。

    「意軒……」夏冬的聲音讓他停住了腳步,卻並沒有回頭。

    「父親要來D市了,你知道嗎?」夏冬看著他。

    「我知道。」何意軒的聲音低沉而略有些嘶啞。

    「為什麼?為了離婚的事?」夏冬有些煩躁:「我認為還沒有必要告訴他們。」

    她沒有告訴母親,為的就是擔心他們舊事重提,可是何意軒又為什麼要告訴他的父母呢?

    聽了她的話,何意軒轉過身來深深地看著她:「夏冬,你真的以為這場婚姻只是我們兩個的事?從你同意結婚那天開始,無論你願不願意都要承受著這個結果,我們永遠不可能離婚!」

    夏冬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事到如今,她不是沒有想過父母們會不同意,可是此時何意軒的態度讓她無論如何都無法忍受。

    「何意軒,你卑鄙!」夏冬握緊了拳,極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可仍是無法抑制住憤怒:「你以為這麼做我就不會同意離婚嗎?我告訴你,這不可能!」

    「是啊,這不可能!」何意軒看著,目光明亮又狠絕:「我不可能同意離婚!」

    「何意軒,你瘋了?」夏冬不敢相信地看著眼前這個男人。

    「是的,我瘋了。」何意軒自嘲地冷笑:「我瘋了才會不肯離婚,我瘋了才會在你離婚的時候才發現我不能放手,我瘋了才會在交往了那麼多女人之後才發現離不開你!」

    最後一句,他幾乎是脫口喊了出來,聲音在空曠的客廳裡迴盪,震人心魄。

    夏冬無法形容心中的驚訝。

    「這不可能,」她看著他:「何意軒,不要再找任何借口,我不想再當你尋花問柳拋棄女人的擋箭牌,你離不開我,哈……」她冷笑:「我們一起生活了三年,你今天才發現居然離不開我?我不相信!」

    「是啊,你不相信……」何意軒邁步上前一把捉住她,幾乎咬牙切齒地道:「你相信過誰?!夏冬,我問你,這些年來,和我生活在一起的每一天你曾經相信過誰?」

    「你是在怪我不相信你?」夏冬感到好笑:「你一個月換七八個女朋友,口袋裡揣著我們的結婚證明去約會別的女人,現在居然在怪我不相信你!何意軒,你難道不知道羞恥兩個字怎麼寫嗎?」

    「原來你還是在意。」何意軒臉上的表情變得奇怪起來,「我還以為你從來不在意,既然這樣在意,為什麼不說出來?為什麼不向我說你不喜歡我去約會別的女人?夏冬,比起我來,你更不誠實!告訴我啊,說出你的不滿,不要讓我猜測,讓我以為你根本不在乎我!」

    「告訴你又怎樣?你會停止嗎?」夏冬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會為了我這個名不符實的妻子停止你的艷遇嗎?」

    「你沒有做過為什麼知道不會!?」何意軒緊緊抓住她的手臂:「你連試都沒有試過就放棄了,這對我們兩個都不公平。」

    「是的,是不公平。」夏冬甩掉他的掌握:「可是何意軒,你在指責我的時候你又做了些什麼呢?讓你的新情人對我的工作指手劃腳,讓她有權有勢的親戚對我橫加侮辱?在這時候你又在做什麼?你在指責我沒有在三年的婚姻裡對你不顧死活的表白愛意!」

    生活真是悲哀又可笑的黑色幽默,夏冬感覺自己深陷其中,似乎無論怎麼掙扎都看不到未來。

    「對不起……」何意軒的聲音低啞,「我知道現在道歉對你來說沒有任何意義,可是我還要再說一次,蘇曉曉的事是我錯了,是我沒有估計到她對你帶來的傷害。」

    「算了……」夏冬突然感覺到無比的悲涼,頹然地坐到了沙發上揉著額頭,她已經不需要這些了。

    結婚三年來,這是他們唯一的一次吵架,原因卻是為了離婚。也許就像何意軒所說的,以前他們都將自己保護的太好,都不願做第一個將感情說出口的人,或者說,他們在感情生活裡都是極度自私的人。鬧到離婚這個地步,就算是對方有再多的過錯,另一方也無法脫離干係。

    夏冬無意去指責何意軒,事到如今再多的指責也無法挽回逝去的一切,這樣的爭吵只會讓兩個人的關係變的更加尷尬。

    「為什麼我們總是以這樣的結果收場……」何意軒站在沙發前看著夏冬,眼神中有淡淡的悲哀:「為什麼我們連架都不願望吵?如果能將心裡的想法都說出來,哪怕是吵架也好,起碼可以讓我們都瞭解對方的想法。」

    「夏冬,你難道真的從來沒有在意過我?」何意軒緩緩俯下身握住夏冬的手指:「事到如今我們不需要再隱瞞對方,告訴我,真的從來沒有嗎?」

    「意軒……」夏冬有些煩亂,可是卻並沒有拒絕他。

    「不能否認是嗎?」何意軒看著她。

    「……是的。」夏冬終於承認,無論這三年的婚姻是多麼的冷漠而現實,作為一個女人來說,她對何意軒終究無法毫無感情。

    「因為這個所以會生氣,所以會擺脫這個婚姻,是嗎?」何意軒的表情有著淡淡的苦澀:「夏冬,我們再試一次,就一次,好嗎?」

    「意軒……」面對這樣的他,夏冬無法說出拒絕的話。

    「就當作是為我的父母演戲,」何意軒看著她:「他們不能接受這個事實,我們要想在說服他們之前離婚幾乎是不可能的。既然不能分開,那我們這段時間為什麼不能再試試?哪怕是只到找到合適的腎源為止。」

    是的,有些事不可能馬上有結果,他和她也不可能馬上離婚,母親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如果不能換腎,再受到他們離婚的打擊,很有可能有生命危險。何意軒最後一句話提醒了夏冬,讓她再也說不出拒絕的理由。只是不離婚,並不是兩個人感情的重新開始,就像這冬季開在室內脆弱的花朵,生存還是死亡完全由不得它自己做主,窗內窗外,生存還是死亡不過是一線之隔而已。

    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總是有機會改變這一切的,夏冬偶爾也會這樣僥倖地想。

    何意軒顯然和父親通過了電話,何成效沒有再提要回D市的事,一場眼看就無法避免的風波就這樣暫時平息了,可是夏冬的心裡卻依舊無法平靜。

    應該解決的問題沒有解決,而是被她和何意軒逃避般地埋在了心裡,平靜的日子就像是偷來的,不知何時就會風雲突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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