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教父睡在一起可不是一件舒服的事情。屋子裡很冷,而鋪著鴨絨被的床又很熱。睡在鴨絨被裡確實很暖和,但很快,教父那衰老的身子就會出一身的汗。不過能夠睡在媽媽看不到的地方,他還是感覺蠻開心的。
「她讓你感到害怕,對不對?」教父說。
胡蘿蔔須:「其實還不如說,是我還沒有讓她感到害怕。每當她想教訓一下費利克斯的時候,費利克斯便會拿起掃帚,站在她的面前。我可以對你發誓,這時我的媽媽絕對不會再打他。媽媽寧願從感情上來打動他。她說費利克斯是個忠厚的孩子,打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打對我來說是很合適的。」
教父:「胡蘿蔔須,你也可以拿起掃帚試試嘛。」
胡蘿蔔須:「啊!我也得敢才行啊!費利克斯常常和我打架,有時候是鬧著玩,有時候是真打。我和他一樣強壯,我並不害怕他。可是讓我拿著掃帚打媽媽,她會覺得我是要把掃帚遞給她。掃帚會從我的手中落到她的手中。也許,在她拿著掃帚打我之前,會先感謝一下我呢。」
教父:「睡吧,孩子,睡覺吧。」
然而他們兩個誰也睡不著。胡蘿蔔須越想越窩火,身子不停地翻來覆去。教父在一旁看著他,都感到於心不忍。
迷糊了一會兒,胡蘿蔔須睡著了。忽然,教父抓住了他的胳膊。
「原來你還在這裡啊,孩子!」他說,「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你還在泉水裡。你記不記得,有一次你掉到泉水裡面去了?」
胡蘿蔔須:「我記得很清楚,那件事情就像剛剛發生一樣。這並不是你的錯,但你卻常常跟我提起這件事。」
教父:「可憐的孩子,只要想到這件事情,我的心裡依然很害怕,渾身發抖。那個時候,你正在泉水邊玩,突然就滑到了,掉在了泉水中。你拚命地叫喊,可我卻什麼都沒聽到,我真該死。雖然泉水不深——頂多也就能淹死一隻貓,可是你卻站不起來。那可真是一場災難。當時你沒想到要站起來嗎?」
胡蘿蔔須:「難道你認為我現在依然記得掉在泉水裡時腦海中想了些什麼嗎?」
教父:「終於,你在水裡掙扎的聲音把我吵醒了。幸運的是,救你還不算太遲。可憐的孩子啊!可憐的孩子!你『哇』的一聲吐出了好多水,我給你換了衣服,那是小貝爾納在節日裡穿的衣服。」
胡蘿蔔須:「是的,那件衣服把我渾身弄得癢癢的。它的裡面好像全是鬃毛,我拚命地抓啊抓。」
教父:「小貝爾納的衣服都髒了,只有那一件乾淨的能夠借給你。現在我可以笑著和你講話了,但當時,如果我晚發現一分鐘,不,一秒鐘,你就死掉了。」
胡蘿蔔須:「那我現在就見不到你啦!」
教父:「別說了。我今天怎麼了,淨說些傻話。從那之後,我再也沒有睡過一次好覺。我常常失眠,這是對我的懲罰:這是我應得的懲罰。」
胡蘿蔔須:「教父,我可不應該受這樣的懲罰。我現在很想睡覺。」
教父:「睡吧,孩子,睡覺吧。」
胡蘿蔔須:「如果你想讓我睡覺,教父,那你就把抓著我的手鬆開吧。等我睡熟了之後你再抓我。如果可以的話,你的腿的位置最好也移動一下,你腿上的那些毛弄得我癢癢的。只要別人碰到我,我就怎麼也睡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