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種事情怎麼還會發生呢?這可真讓人難以接受。在這個歲數,別的孩子都領聖餐了,身心都很乾淨,可是胡蘿蔔須渾身上下還是很髒。
一天晚上,他很痛苦地忍耐著,不敢發出動靜。
他像一條在太陽下暴曬的蚯蚓,身子在床上扭來扭去,希望能夠把自己的痛苦全部扭曲消失。
這是多麼的困難啊!
還有一天夜裡,他夢到自己站在一塊石碑的旁邊,他很愉快地在上面小便。糟糕,他迷迷糊糊地知道自己犯錯了,立刻驚醒了。哪裡有什麼石碑,只有濕濕的被褥和一陣恐慌。
勒皮克太太似乎很耐心,也不發火。她將髒被褥拿去洗了,也不說話,顯得很平靜、很容忍,甚至讓人感覺到一絲溫存。第二天早上,她還讓胡蘿蔔須在床上吃早飯,這可是嬌生慣養的孩子才會有的待遇啊。
他還在床上,勒皮克就端來了一碗羹湯。那是一碗精心調製的羹湯,勒皮克太太還用木勺在裡面加了一點調料,不知道那是什麼,不過是很少的一點點。
費利克斯和埃內斯蒂娜也站在床的邊上,看他們的樣子,似乎在極力讓自己不要笑出來。勒皮克太太用羹匙一點一點地喂胡蘿蔔須吃。她的眼角還看著費利克斯和埃內斯蒂娜:
「注意!準備好!」
「是,媽媽。」
他們老早就在腦海中計劃,自己該怎樣做鬼臉,怎樣嘲笑胡蘿蔔須。最好請幾個鄰居一起來,那樣才足夠熱鬧。差不多快要結束了,勒皮克太太朝著那兩個孩子使了個眼色,彷彿在說:
「準備好了嗎?」
她慢慢地、慢慢地舉起羹匙,將最後一點羹湯送入了胡蘿蔔須張得大大的嘴中,幾乎要直接塞入他的喉嚨,塞啊塞啊。終於,她說話了,臉上一副厭惡嘲笑的神情:
「啊,髒兮兮的可憐鬼,你昨天撒下的東西,已經完全被你吃下去了,全部被你吃下去啦。」
「我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胡蘿蔔須平靜地回答著,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特別的表情。
對他來說,這些早已習慣。而當人們開始習慣某種事情時,這件事件也就不再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