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敢和你們打賭,」勒皮克太太說,「奧諾裡娜準是又忘記了關雞窩的門啦。」
可不是嘛,只要透過窗子往外看,在院子的盡頭,雞窩的門正開著,一個黑洞清楚地浮現在略帶一絲明亮的夜色中。
「費利克斯,你去關一下?」勒皮克太太對著自己的大兒子說道。
「我可不是管雞的。」費利克斯說。這孩子臉色蒼白,顯得沒精打采。他的膽子很小。
「那麼,埃內斯蒂娜,你去吧?」
「啊!我嗎?不,媽媽,我害怕!」
大哥費利克斯和姐姐埃內斯蒂娜隨口應付了一句,頭都懶得抬一下。他們倆都趴在桌子上看書,看得正起勁兒呢,額頭都快撞到一起了。
「唉,真是的,」勒皮克太太說,「我剛才怎麼沒想到呢,胡蘿蔔須,你去把雞窩的門關上!」
胡蘿蔔須是她為她最小的小兒子取的名字,她為自己的創意感到很自豪,因為這孩子的頭髮是棕紅色的,皮膚上有許多雀斑。胡蘿蔔須,這個時候正在桌子底下玩。他站了起來,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媽媽,我,我也害怕。」
「什麼!」勒皮克太太的嗓門大了起來,「都是這麼大的男子漢了,還怕什麼啊?快點去關!」
「大家都知道的,他的膽子比山羊的都大。」姐姐埃內斯蒂娜附和著媽媽說道。
「他可是從來都不會害怕的。」哥哥費利克斯也這麼說。
聽到大家對他的表揚,胡蘿蔔須的自豪感一下在心中升起來,他覺得自己要是不去做簡直是一種恥辱。他思想已經在跟懦弱做鬥爭了。為了進一步鼓動他,他媽媽說他要是再不去,就要賞他一個耳光。
「那麼,點個火為我照一下路吧。」他說。
勒皮克太太聳了一下肩膀,費利克斯笑了,眼神中卻儘是輕蔑。終歸是女孩子心軟,埃內斯蒂娜點亮了一隻蠟燭,陪胡蘿蔔須走到迴廊盡頭。
「我在這裡等你!」她說。
一陣狂風吹來,燭光被吹得來回搖擺,最終熄滅了。埃內斯蒂娜被嚇得不行,趕緊跑了回去。
胡蘿蔔須也害怕了,他兩腿緊緊地靠在一起,一個勁兒地打哆嗦,幾乎邁不動步子。
夜黑得可怕,伸手不見五指。有時候會吹來一陣冷風,將胡蘿蔔須緊緊包裹,這風大得幾乎要將他吹走。他在想有多少兇猛的怪物在朝著他臉上吹寒氣呢?最好還是悶頭衝著雞窩的方向沖吧,衝破這黑暗的包圍。
他伸出手胡亂地摸索著,終於摸到了雞窩的門把手。他急促的腳步聲,在雞群引起了巨大的騷動,它們在裡面胡亂地撲騰,咯咯直叫。
胡蘿蔔須一邊關門,一邊朝著它們叫嚷:
「別叫啦,是我!」
關上門後他馬上溜了回去,胳膊和腿上都彷彿長了翅膀,幾乎是一下子飛回去的。他氣喘吁吁地回到了屋子中,燈光很明亮、很溫暖,他覺得非常自豪。雖然他渾身濺滿了泥點,但他的樣子看上去卻像是穿了一件美麗的新裝。他笑著,驕傲地挺直了身子,等著別人讚美他。他的眼睛緊緊盯住親人們的面龐,想要從那裡尋找一些讓他感到欣慰的表情。
可是費利克斯和埃內斯蒂娜依然在埋頭看書,似乎什麼也沒發生過。最後,勒皮克太太用她慣用的平靜語調說道:
「胡蘿蔔須,以後關雞窩門這件事情就歸你來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