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陽下班回到家,文麗還沒有回來,卻發現父母來了。母親正在廚房裡張羅著盛飯呢!母親知道文麗愛吃米飯,所以只要來,她就保準要做米飯。
「爹,你們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不打個電話,我好到車站去接您們!」高陽一看客廳裡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東西,還有兩袋麵粉,就嗔怪道,「您看你們帶這麼多東西,怎麼拿得動呢?」
「你們都上班,咋能隨便曠工呢?我和你媽讓鄰居幫我們送到班車上,下了班車,我們就叫了輛蹬三輪的,才五塊錢就送來了,很方便的!」父親呵呵地笑著,不停地吸著煙,說著還咳嗽了幾聲。
「買了車就是圖個方便,以後你們要回來,就提前打個電話,我回去接你們就是了!」高陽給父親遞過來一支中華,就是葉長平上次給的,他一直沒捨得抽,留下來孝敬父親的。
父親擺了擺手,不接,說:「這次多虧了柳丫,要不,我們估計連個麩皮都見不著了,我特意多拿了一袋,你們留一袋吃,有空了給柳丫送一袋過去,就說是我們的一點兒小心意,不要嫌少!」
「怎麼?麵粉廠把面還給你們了?這與柳丫有什麼關係?」高陽知道父親指的柳丫就是楊柳。
「她那天到我們鄉去了,還到我們家去了,讓我帶她到各家各戶轉了轉,然後第二天那個廠長就來找我,二話不說,就把我們家的小麥全部折算成現金給我了!」父親的臉上露出了自豪而榮耀的神色,「肯定是柳丫幫的忙,要不,那個死痞還能找你給錢?」
高陽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母親在廚房裡聽見高陽和父親的談話,也遠遠地插話:「那天柳丫去,就喝了兩口水,多好的姑娘啊!她怎麼還沒有成家?說起來,要不是你在學校裡談了文麗,她就是我們的兒媳婦了!呵呵呵!」
「誰就是你們的兒媳婦了?」正說著,文麗和叮噹就開門進來了。文麗聽見是母親在說話,就高興地接上了話。
母親也接上話茬說:「你啊,還能有誰呢?」
叮噹躥上去就和爺爺擁抱在了一起。爺爺問叮噹:「想不想爺爺?」叮噹說想!
高陽的母親也從廚房裡出來,捧著叮噹的臉親熱地問:「想奶奶了沒有?」
叮噹也說想。然後停了一會兒,叮噹說:「奶奶,你們這次回來,再不走了吧?」
高陽的父母互相對視了一下,笑笑。
高陽的母親問:「你讓奶奶留下來做什麼?」
「你給我蒸雞蛋,還做雞蛋蘑菇湯!我可想吃了。」叮噹低著頭,憂傷地說。
高陽父母的眼睛裡閃著淚花。高陽母親拍拍叮噹的頭說:「爺爺奶奶把莊稼收了就回來,回來了給叮噹蒸雞蛋,做雞蛋蘑菇湯,好不好啊!」
「嗯。」叮噹明顯對奶奶的話不滿意,又說,「我爸媽有時都不回來,我吃的都是方便麵。」
高陽的母親看著還在衛生間洗手的文麗,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然後再看看高陽,高陽在一旁呵呵呵地笑著。
文麗從衛生間出來,看著母親說:「有時候我們倆單位都有活動,就沒辦法了。」
這時,叮噹笑著把嘴巴湊到奶奶耳朵跟前大聲說:「不過,奶奶,我特別喜歡吃方便麵!」
全家人都大笑起來。
文麗看著高陽,頓了頓。好些天兩個人沒有搭過腔了,現在文麗不得不跟高陽說話。這些年來,他們也鬧過很多矛盾,但他們倆都有一個約定俗成的規矩,那就是不在父母跟前鬧矛盾,不在父母跟前表現出不高興來。今天也一樣,父母回來了,文麗雖然心裡還隱隱有些不快,還是平靜地說:「高陽,你快到超市去買些熟牛肉,再買些豬肝子。」說完就轉身進了廚房。
高陽感激地看看文麗。她在這個家裡,最能善解人意,也最能懂其他人的習慣、喜好。她知道父親愛吃牛肉,母親愛吃豬肝,所以才讓自己去買。要是提前知道父母回來,她會早早就準備好,今天只好讓高陽去買。高陽一聲不吭地下了樓。
「哎,你看,我光顧著說話了,還有一個菜在鍋裡呢!」高陽的母親說著向廚房跑去。
「媽,您的腿最近還疼嗎?」文麗邊炒著菜邊說。
「我吃了上次你帶的藥,最近這兩天好多了。我這腿,不爭氣,不幹活就什麼事也沒有,一幹活就疼,老病了!」母親笑著說。
「我跟高陽商量好了,今年收了,明年就別種了,到城裡來住著。你說爹今年都快六十五的人了,也幹不動了,回來了也享幾天清福!」文麗說。
「你上次說了,我也這樣想。我這毛病多,待在城裡就腰也不痛了腿也好了。可你爹說不通,他說待在城裡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四條大馬路,轉幾天也就沒什麼看頭了。他說只要看見綠油油的莊稼地,他心裡就覺得踏實、有勁頭。唉,先種著吧!看哪天種不動了,他就自然要回來的。」母親說。
高陽很快按文麗的安排把肉買回來了。文麗看著高陽,說:「快去洗手,叫爹過來吃飯!」
飯桌上,文麗不停地往高陽父母碗裡搛菜,叮噹也學媽媽的樣子先往爺爺奶奶的碗裡搛了點兒菜,然後又往高陽和文麗的碗裡搛著菜。
父親看著叮噹,笑呵呵地說:「老人們常說,輩輩雞兒輩輩鳴,這話真是不假!你看看我們小叮噹都學會孝敬長輩了!」
叮噹聽爺爺在誇自己,低著頭大口大口地吃著飯。
「爹,你不是說麵粉廠倒閉了,怎麼又把我們家的給了?」高陽問。
「自從柳丫去後,他把我們村裡的都給了,別的村上的好像還欠著。你不知道,他是故意倒閉的,他把所有的麵粉都賣了裝自己腰包裡了。聽說他早在南方開了家什麼公司。」
「怎麼能這樣呢?」文麗氣呼呼地說。
「現在這種情況多了,這純屬詐騙!」高陽說,「爸,田也種上了,這次多待兩天再回去吧!」
「明天下午我們就回去,莊稼不等人,還要澆水、撒化肥,哪一樣都不能缺啊!人荒地一時,地荒人一年啊!再說,我待在城裡,總覺得心裡少點兒啥東西,回去一看見地裡的莊稼,心裡就像什麼都不缺了!話又說回來,現在國家把所有的費用都免了,農民只管種自己的地,比過去我們那時候不知道好多少倍,你說我還有什麼不樂意的?」
所有人都無奈地笑笑。
晚上一家人坐在客廳裡看電視。高陽拿了瓶白酒,倒著陪父親喝。父親問高陽:「最近工作好吧?」
「還好!」高陽看著父親說。
「聽說你們那個屈市長要當一把手了?」父親睜大眼睛,等待高陽的回答。
「應該是。省委的考察已經結束,這兩天應該就要公示了,公示期結束,他就成了代市長,等著人代會一開,選舉成市長就行了!」高陽給父親講著,「爸,你們怎麼也知道這事?」
「村裡人都在傳,你不是還和他到過我們村裡嗎?不說別的,就他說的那兩句話,我們聽著心裡就舒服。不像有些當官的,就愛說一些大話空話,聽著就叫人脹氣!」父親喝下一杯酒,又開始講了,「那個人要是當了一把手市長,相信他一定會讓農民的腰包變得更加脹鼓鼓的。哎,我們村裡修路的事,你沒給市長說說,我想你要說了,他一定會管的,說不定下個命令,用不了幾天就修好了!」
「他是個實幹家,不搞花架子,這樣的人當市長,真是人盡其才啊!」高陽呵呵地笑笑,不再回答父親後面的問題。修路的事兒,他已經跟王健說過了,憑他的能力,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這一段時間,高陽也沒見過王健,還沒問村上修路的事到底怎麼樣了。他不敢在父親面前誇海口,只能等有空了再追問一下。
母親瞅著文麗到衛生間洗漱的工夫,走過來看著高陽輕聲問:「你和文麗是不是吵架了?」
「沒有啊!」高陽抬起頭,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別蒙我了,我能看不出來。文麗有時候就是倔強些,你是男人,多讓著點兒,她想問題要比你周全得多,多聽她的應該是沒有大錯的。」母親悄聲教育著高陽,「明白了嗎?」
「嗯。」高陽不再硬撐著了,只好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