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元浩的葬禮顯得很冷清。天陰得雲層都快要壓到頭頂了。
可能因為楊元浩是死在了小姐的肚子上,對於政府機關來說,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所以為楊元浩送葬的這天,葉長平安排高陽和高余冠帶著秘書科幾個人去陪陪場面。到最後去殯儀館的時候,就只剩下小沫一個人跟在高陽屁股後面,高余冠不知什麼時候早不見人了。
「你說,人的生命,有時候很漫長,有時候又很短暫,究竟是什麼決定著人生命的長度?」小沫低沉地問道。
「心態!人只要有一個健康向上的心態,就能準確定位自己在生命長河中的位置,也許它不僅會決定生命的長度,同樣會影響你生命的寬度!」高陽也不知道自己是從哪兒學來的大道理,不經意間就脫口而出。
小沫深情地眨巴著眼睛,愣愣地看著高陽。
「我是不是說得不對?」高陽看小沫看他的神情,一臉困惑。
「不是,不是,你說得很深刻,很對!」小沫這才淺淺地笑笑。
「提前給楊元浩生命畫上句號的不是別人,而是他自己的心態。他從一開始就存有一個不正的心態,才導致他命喪黃泉。也許從他身上,我們每個人都能得到一點兒教訓。」高陽表情嚴肅地說著。
沉默了一會兒,高陽看了看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為了生活,他們都各自忙碌著東奔西跑,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然後把臉轉過來看著小沫繼續說:「人這一輩子,得意不要忘形,失意不要失態!而楊元浩恰恰就是犯了這個錯啊,才走上了這樣的路。」
「其實我覺得楊元浩是自己把自己推向了絕境!」小沫說。
「是啊!也許當官是一種快樂,但當不了也許會有另一番風景,同樣也快樂!他就是沒想清楚,也可能是長期得不到提拔而破罐子破摔,最後一步步把自己推上了絕境!」高陽很痛惜地說。
殯儀館在市醫院內,離市政府不到三公里。高陽和小沫一下車就聽到門口哭聲震天,他們走到跟前才發現是楊元浩的父母和姐姐,還有楊元浩的女兒。他們互相攙扶著嚎啕大哭著,這聲音讓高陽覺得冰涼冰涼的,直滲人心。只有楊元浩的老婆定定地站在那兒,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正拽著要撲向爸爸靈柩、哭得已成淚人的女兒。
高陽過去扶住楊元浩的父親,勸說著人死不能復生、節哀保重之類連高陽都覺得極其蒼白的話。楊元浩的母親一轉臉看見了高陽。老人家認識高陽,楊元浩的父親過六十大壽的時候,高陽去祝過壽。這會兒看見和自己兒子一起工作的高陽,哭得越發傷心了:「小高……啊!你說我們這是造了什麼孽,白髮人送黑髮人,這可讓我們老兩口怎麼活啊?」
高陽不知道說什麼好,只是看著老人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裡不由自主地傷感了起來。自己也有父母,設身處地地想想,這樣的事情擱在哪個父母的頭上都是天塌下來的悲痛。高陽看著小沫摟著楊元浩的女兒,不停地用手抹著眼淚。
高陽把老人扶進了送葬的汽車,然後轉身走到楊元浩老婆跟前也說了些節哀順變的話。
「你說說,高科長,他再怎麼也不能用這種方式來結束自己的一生啊!」楊元浩的老婆沒有一滴眼淚,似乎目光裡只有深深的恨,「他倒好了,這會兒什麼事也沒有了,可丟下我們娘兒倆,讓我們咋活?別的我都不說,你說讓我的女兒今後還怎麼在同學們面前抬起頭呢?」
高陽知道楊元浩老婆考慮更多的不是楊元浩死了之後的傷心和痛苦,而是楊元浩齷齪不堪的行為對她和女兒今後生活所形成的巨大陰影。於是高陽淡淡地說:「也別太為這事傷神了,時間會讓所有人淡忘的,傷痛也會慢慢痊癒的,保重自己啊!」
楊元浩的親戚們以及殯葬公司的人都已上了送葬的車。高陽一轉身卻看見了蔣正,走上前去打了聲招呼便問:「你怎麼也來了?」
「我們科長讓我來看看,看能否再發現什麼蛛絲馬跡。」蔣正穿著便服,戴一頂藍棉帽,戴著墨鏡,不熟悉的人很難認出來的。
「發現什麼了沒有?」高陽急切地問。
「沒有。」
「這個案子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鑒定結論顯示,楊元浩與那個小姐發生性關係時,因為心肌梗塞猝死,關鍵是在與小姐發生性關係之前服用了大量春藥,春藥含有大量興奮劑,這是楊元浩死亡的關鍵。」蔣正說,「小姐早跑得無影無蹤了,這案子只能先擱著。可楊元浩老婆卻死活不埋人,要等我們把小姐抓捕歸案才埋。最後做了些思想工作後,她答應埋人,可又把KTV的老闆告上了法庭!」
高陽一聽就知道這事又與白蕙糾纏不清了,心裡暗暗為她擔心。可讓高陽納悶的是楊元浩才不到40歲,不至於玩小姐要喝春藥吧!再說了,楊元浩玩小姐又不是一次兩次了。有一次,高陽去找楊元浩,剛到辦公室門口,就聽見裡面的對話。
女:「你別提起褲子就不認人了!」
楊元浩:「怎麼可能呢?我現在確實有急事!」
女:「那下午總行吧?」
楊元浩:「行行行,下午就下午,你以後再不要到我辦公室來找我,有事打電話就行了!」
女:「怎麼了,怕了?到床上你怎麼天不怕地不怕?」
說著辦公室門被從裡面推開了。那女的眼睛畫得跟熊貓似的,嘴唇塗得血淋淋的,扭著細腰走了出來,濃烈的香水味嗆得高陽輕咳了幾聲。高陽第一眼就斷定是「小姐」。
可春藥是楊元浩自己喝的還是小姐灌的,誰也不知道,只有小姐知道。高陽看了一眼蔣正,問:「那楊元浩的死到底與KTV老闆有多大關係?」
「楊元浩老婆咬定是KTV老闆養著小姐供客人玩,才導致楊元浩死亡的。當然得賠錢!」蔣正想了想又說,「當然,如果人家老闆說小姐就是客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內情,那楊元浩老婆只能認倒霉,誰讓她攤了這麼一個色狼呢!」蔣正說完冷冷地笑著。
高陽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小沫朝高陽走了過來,只靜靜地站在高陽身邊,也不說話。高陽就指指蔣正說:「小沫,這是我鐵哥們兒,市公安局刑偵科蔣正!」
小沫趕緊把臉上的口罩摘了下來,笑著點點頭,因為都戴著厚厚的手套,也沒有去握手。高陽又指著小沫說:「這是小沫,我們一個辦公室。」
小沫也只是笑笑,然後轉過身去又把口罩戴上。
這時,蔣正對著高陽的耳朵悄聲說:「哎,哥哥,這麼清純的姑娘藏在你辦公室啊,居然不讓兄弟們一睹芳容!」
說著兩人哈哈哈地笑了起來。高陽本來想問問蔣正那天晚上說的話是不是醉話,可想了想,覺得在這個場合問這樣的問題不太合適,就沒張開口。
小沫奇怪地看了一眼身邊的兩個男人,抬起頭,看天上的雪花不緊不慢地飄落下來。三個人都往外面走,這時候小沫看見了楊柳,大聲地喊著:「楊姐,楊姐!」
楊柳停住腳步,轉過身看了一眼,向小沫走來。到跟前了,把臉上卡通圖案的口罩摘下來,笑著說:「哎,你們怎麼都在這兒?忙啥呢?」楊柳笑起來永遠那麼迷人,雖然年齡比小沫大不了多少,但比小沫就顯得成熟得多。
小沫說:「我們來送送楊元浩!你呢?」
「哦,人生無常啊!」楊柳喟歎道,然後又說,「我媽住院,我過來看看!」
這時,高陽走過來,把蔣正介紹給了楊柳。
「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楊柳愣愣地看著蔣正。
「哦,上次那個掃黃打非專項行動,我們見過面的。你是報社的?」
楊柳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