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秦的混蛋!」徐辛夷得知真相之後,一拳頭砸得秦林呲牙咧嘴。
青黛攀著肩膀安慰她:「別生氣嘛,秦哥哥是夠壞的,可他那也是迫不得已吧,永寧身子嬌弱,是陰盛陽虛之體,在大雪天裡頂風冒雪,邪風寒毒入體,如果不想辦法取暖補足陽氣,說不定真的會死呢!」
秦林感激的看了看青黛,專業醫生的權威解釋真是及時呀。
青黛白了他一眼,悄悄吐了吐小舌頭。
徐辛夷兀自氣咻咻的,飽滿的胸脯隨著呼吸劇烈起復,雙手叉在腰間,杏核眼凶巴巴的盯住秦林,半晌之後又是一拳砸在他肩上:「那你還不想辦法把永寧從宮裡弄出來?!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裝沒事人!你做都做過了,難不成還把她扔在紫禁城裡,孤零零的過一輩子?」
哎喲喂∼秦林被砸得矮下去半截,假裝愁眉苦臉,心頭卻是樂開了花,這才叫做固所願也,不敢請爾。
「徐姐姐,先別打他,小心動了胎氣,」青黛柔聲安慰著徐辛夷,又衝著秦林做了個鬼臉兒:秦哥哥,你如願以償了吧?切∼∼
小秦澤睜著天真無邪的眼睛,好奇的看著爹爹和兩位姨,張紫萱把兒子抱起來,耳畔低語:「看到你爹爹有多狡猾了吧?小東西,將來可別學他哦。」
小傢伙突然咯咯的笑起來,在母親懷裡扭來扭去。
張紫萱以手加額,看來這位小爺,將來也不是個安生的。
對徐辛夷的要求,秦林滿口答應下來,不過要把大明朝的長公主從紫禁城裡弄出來也絕對不是那麼容易的。
徐辛夷氣已經消了,由青黛勸著重新坐回鋪著紫貂裘的椅子上,她感激的看了看青黛,忽然吃驚的叫起來:「呀,從來公主下嫁只做正妻,難道……不會吧?」
青黛抿著小嘴兒笑笑:「沒關係呀,只要大家在一起開心,名分真的有那麼重要嗎?永寧那麼乖巧善良,難不成你還擔心她欺負我們——嘻嘻,就算是公主,將來也要叫我們一聲姐姐哩。」
秦督主的幾位夫人,在婚前就是手帕交,彼此習慣以長幼相稱,永寧過來玩也是這樣。
女醫仙的心比水晶還純淨,徐辛夷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緊緊握住她的手,堅決的搖了搖頭:「不行,這樣你太虧了!我不答應!」
喂喂,秦林撇撇嘴,你們不要這麼煽情好不好?他把臉一虎,沒好氣的道:「做了駙馬爺,莫說平妻,就連納妾都不行的,到時候把你們一個個都趕出去,老子乾淨利落的當個陳世美!」
好可怕,秦伯爺好重的殺氣!侍立一旁的女兵丁將手指頭含在嘴裡,做出非常害怕的樣子。
「笨!」甲乙丙一起敲她頭,就算真把夫人趕走,又不會連丫環一起掃地出門,你怕個什麼?何況秦伯爺只是胡扯。
果不其然,三位夫人一起揮了揮手,嚴重鄙視秦林:切,就你那德性……
秦林嘿嘿訕笑兩聲,夫綱不振啊,根本唬不住夫人們。
話話說回來,女醫仙李青黛、驕橫的徐大小姐和超級腹黑的張紫萱,又有哪個像秦香蓮?
三位夫人熱烈討論怎麼把永寧從宮裡弄出來,不管坑蒙拐騙還是明火執仗,總得有個套路吧。
「若是再過些年頭,此事倒也容易,」張紫萱說到這裡就停住口,意味深長的瞥了秦林一眼,前朝公主,新朝嬪妃,本尋常事爾。
秦林苦笑著摸了摸鼻子,永寧的身子骨嬌弱,淒清枯寂的深宮中再待上幾年,怎麼受得了?再說了,永寧已非完璧,留她在宮中,只怕有心人會借此生事,譬如張鯨張司禮,誰知道他又在背後倒騰什麼鬼主意。
「咳咳,」秦林乾咳兩聲,衝著青黛笑了笑:「此事說難,難於上青天,要說容易,放在咱們家就容易,到底還要青黛幫幫忙。」
好呀!青黛很開心的點點頭,「把永寧妹妹接來才好呢,總算有人喊我姐姐啦!」
徐辛夷和張紫萱對視一眼,同時忍俊不禁,可不是嘛,青黛這個正妻從來沒享受到大婦的待遇,把她們倆姐姐、姐姐的叫得親熱,如果永寧過來,終於輪到有人給青黛叫姐姐了。\
秦林正準備將計劃和盤托出,陸遠志、牛大力引著一名身穿紫袍的高品太監走到廊下,胖子老遠就扯著喉嚨喊:「秦哥,秦哥,太后娘娘慈寧宮傳見!」
胖子和老牛裝得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心頭jiān笑——嘿嘿嘿,三天沒動靜,秦哥你以為就這麼過去啦?別人不知道,咱們倆誰跟誰,還能揣著明白裝糊塗?騙了人家女兒你還裝什麼大尾巴狼?丈母娘要興師問罪了!
兩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搗蛋鬼,很期待看到某些喜聞樂見的場面,比如徐大小姐朝秦伯爺摩拳擦掌,青黛吶喊助威,張紫萱親自逼供,審問當代陳世美秦林秦伯爺。
可惜,讓他倆大為失望,三位夫人只是吃了一驚,然後青黛蹙眉道:「呀,難道太后娘娘已經知道了?」
「會不會問罪?」徐辛夷關切的拉住了秦林的胳膊。
張紫萱斜飛入鬢的修眉微微提起:「秦兄入宮之後須得小心應對。」
什麼?陸遠志和牛大力淚流滿面,秦林調教夫人的本事也太牛了吧,叫兄弟們羨慕得吐血啊!
女兵甲悄悄朝陸胖子揮了揮拳頭:你敢學秦伯爺,試試看?
同人不同命!
李太后遣來的太監是她所剩無幾的心腹之一,姓崔,不怎麼說話,領著秦林從西華門進了紫禁城,直趨慈寧宮。
宮裡宮外,所有的太監宮女都不理不睬,活像秦林已經是一個死人。
宮室之中,只有李太后布衣荊釵端坐太師椅,所有太監宮女一律斥退,就連那崔太監,把秦林帶來之後也垂手退了出去,遠遠站到院子裡。
從秦林出現開始,李太后就死死的盯著秦林,慈寧宮中寂靜無聲,宛如狂風暴雨來臨前的寧靜。
「微臣叩見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秦林山呼舞蹈。
老太后滿臉怒容,恨恨的盯著秦林,半天也不喊平身,突然猛的一拍扶手,厲聲道:「秦林,你好大的狗膽!」
秦林抬起頭,毫不膽怯的與李太后對視:「承蒙太后謬讚,微臣的膽子確實不小。」
李太后頓時怔住,為了女兒的終身大事,她擺開陣勢嚇唬秦林,滿擬這傢伙要嚇得魂飛魄散直磕頭,那麼下一步就好說了。
沒想到秦林臉皮既厚,膽兒又肥,睡過人家女兒還敢和丈母娘抬槓,無論太后的威權,還是玷污公主、穢亂宮闈的罪名,通通嚇不倒他。
恐怕老太后這次是打錯了算盤,秦伯爺什麼人吶,當年老泰山張相爺唬不住他,現在換了丈母娘李太后,照樣唬不住他。
哼!李太后雙手一撐扶手站了起來,轉身就進了宮室內間。
慈寧宮正殿,只剩下秦林孤零零的跪在中間,今年的冬天比往年來得早、來得狠,風從門窗縫裡灌進來,地面冷冰冰、**,沒過多久秦林的膝蓋頭就疼了起來,好在他練過周易參同契,身子骨到底健壯,倒還熬得住。
不得不熬啊,李太后的意思那是擺明了的,真要追究玷污公主之罪,絕不是現在這個樣子,更何況一板一眼的計較起來,秦林固然要倒大霉,難道永寧的名聲就很好麼,難道李太后就眼睜睜的看著女兒抹脖子上吊麼?
秦林心裡明鏡似的:這是逼他表態做駙馬!
可大明朝的駙馬實在做不得!
不掌兵,不預九卿事,最多熬到年紀高邁、輩分也大了,在宗人府掛個宗正,管管皇族內部那些家長裡短、狗屁倒灶的破事兒,沒有半點實權。
小男人不可一日無錢,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秦林已經走到了提督東廠的位置,漠北、雲南、瀛洲、山西各處展佈,正待萬里江川起雄圖,錦繡河山施妙手,豈肯輕易放棄!
這是於私,於公更加不可退後半步!
大明朝走到嘉靖年間,就已漸次病入膏肓,北方俺答汗鐵蹄直叩京師城下,南方數十倭寇便能深入江南膏腴之地,如入無人之境,泱泱大國何至於斯?虧得救世名相張居正力挽乾坤,以王霸之術行伊尹呂尚之道,蕩平倭寇、俺答封貢、月港開海、清丈田畝,好不容易勉強開創出個中興的局面。
等到張居正過世,萬曆肆意妄為,將新政改弦更張,申時行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終日渾渾噩噩,舊黨紛紛秉政,張四維、劉守有、張鯨自不消說,余懋學、顧憲成又是什麼好人?正所謂廟堂之上,朽木為官,殿陛之間,禽獸食祿!
山陝一帶豪強田連阡陌、貧者無立錐之地,將來遇到災荒年,只消一夫登高而呼,便是陳勝吳廣之故事;白山黑水之間,女真健兒正挽強弓、逐狐兔,等到他們瞧出了大明朝的空虛,利箭便將直插幽燕之地!
何況比起世界大勢的天命輪轉,建奴和流寇又算得什麼?這已經不是關起門來自居天朝上國的時代!曾經的南洋朝貢國,儘是西方殖民者的天下,西班牙人已能橫渡遼闊的太平洋,將美洲的白銀運到呂宋,與中國海商交易。
大明朝如果繼續渾渾噩噩走下去,就算抗得過歷史上導致它傾覆的流寇和建奴,又能如何?在黨爭和內耗中緩慢而不可避免的沉淪,耗盡文明的最後一點元氣,與此同時,眼睜睜的看著西方殖民者把旗幟插遍全世界,完成工業**,將我們這個古老的文明踩在腳下?
逢此民族氣運消長、文明彼此爭雄之世,秦林義無反顧!他已經做了許多,他將會做更多,絲綢之路駝鈴聲聲,土默川牧民歡歌笑語,關中父老喜獲豐收,京杭大運河上縴夫號子,東海南洋帆影片片……這一切,他絕不放手,他不能失去權力!
秦林靜靜的跪著,胸藏驚雷而面如平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