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與空間的詭計!
眾人全都恍然大悟,如果看四份口供和事後東廠番役撞上嫌犯的樓層位置,絕對會認為高昇始終留在第七層,但他恰恰可以利用和尚逐層點燈走到七層以下的機會,爬到頂層完成了謀殺!
並且因為和尚要製造「佛光自天而降」的燈光效果,只能按部就班的從第十三層開始,一層層往下點燈,從而給兇手完成這個手法的絕佳機會。
寶塔內部只有一條通路,看似不可能超越樓層,卻在和尚點燈時出現了可鑽的漏洞!
眾人注視之下,嫌犯高昇的額頭上冒出了黃豆大的汗珠,臉色蒼白得可怕,嘴唇艱難的囁嚅著,看到一群凶神惡煞的廠衛鷹犬對著他冷笑連連,身子直往後面縮。
牛大力嘿嘿冷笑,率領幾名番役弟兄牢牢監視,決不讓他有機會做小動作。
蘇酇臉色發青,這個陰險的瘦竹竿終於赤膊上陣了,拱手問道:「那他在第十三層殺人,就不怕下面一層的連捷聽到響動撞破嗎?還請秦督主指教。」
對,駱思恭也情不自禁的點點頭,要知道連捷就睡在第十二層,說睡得熟也不是很熟,至少不是昏睡,因為他在後面聽到高明謙墜樓的響動時,就驚醒了過來。
以高昇來說,當然很容易給同伴連捷下點助睡安眠的藥,但劑量必然小、藥效必然輕,才能讓案發不久趕到的廠衛高手無法檢驗,另外,如果連捷在案發後還昏迷不醒,高昇精心佈置的時空詭計也就失去了一個有力的證人。
聽到蘇酇提出疑問,高昇臉色稍稍好了一點兒,壯著膽子辯解:「秦大人,草民冤枉啊!這座塔很能傳音的,就算站在最高那層吼一嗓子,底下也能聽見。草民根本沒機會殺死老爺呀!惠平惠安,你們說是不是?」
高昇情急之下,把兩個和尚連扯直扯,他們倆畏畏縮縮不敢開口。
「阿彌陀佛,」常樂寺的老方丈雙掌合十:「出家人不打誑語,秦督主,這座常樂寺塔是磚石所砌成,四方形、中間空。有傳音之效,人站在十三層上大聲說話,底層也聽得清清楚楚。」
常樂寺塔不僅有佛光普照,還有梵音天降的奇效。
嗯,這是怎麼回事?白霜華睜大了眼睛,如果是她,有幾百種辦法無聲無息的殺死高明謙,但秦林已經說過,這個高昇就是個普通人。並不會什麼神功異術,他怎麼可能不驚動連捷,就殺死了高明謙呢?高知府雖然手無縛雞之力。畢竟是個活蹦亂跳的人,就算是隻雞,被殺也會叫喚兩聲啊!
陸遠志、牛大力和眾番役弟兄同樣納悶,他們在塔裡搜查的時候,就發現回音比別處大,原來還有這個效果。[.
「不錯,不錯,哈哈哈哈∼∼」秦林忽然大笑,看著惠平和惠安。不緊不慢的問道:「你們倆既然在點燈,應該聽到當時最響亮的聲音吧,在那個聲音響起的時候,還會注意到頂樓的小動靜嗎?」
兩個和尚面面相覷,抓了抓光溜溜的腦袋。半晌才恍然大悟:「是、是鼓聲!」
晨鐘暮鼓!
但凡稍成規模的寺廟,必設晨鐘暮鼓的規矩,早晨敲鐘,日暮擊鼓,常樂寺是昆明城中較大的寺廟。達官顯貴佈施極多,這鐘鼓也格外的質地優良,一敲起來聲音洪亮無比。
正好在和尚們點亮常樂寺塔中燈火的時候,暮鼓也就敲響了,雄渾有力的鼓聲之中,就算有人在塔頂揪著高明謙的腦袋往地上撞,別人也聽不到啊!
連捷已經跟著主人高明謙在寺裡住了一段時間,習慣了鼓聲,所以迷迷糊糊聽到鼓聲也不會驚醒,反而是後面突兀的重物墜地聲,一下子就把他驚醒了。
惠平和惠安也是這樣,他們在廟裡生活了十幾年,早就對晨鐘暮鼓習以為常,要不是秦林特意提醒,恐怕他們最後都不一定想得起來。
暮鼓敲響時,高昇正在第十三層做手腳,秦林一行人要稍晚一點才趕到常樂寺,自然沒有聽到鼓聲,還是他早晨被晨鐘吵醒,這才聯想到了暮鼓!
饒仁侃和蘇酇對視一眼,兩人臉上都帶著駭然之色。
雲南巡撫手扶著腰帶,越眾而出,臉上笑容變得意味深長:「秦督主,到目前為止,你說的都還只是猜測,試問高昇就算有機會上到第十三層,也能藉著鼓聲掩護完成殺人,可他在高知府摔落的時候,明明在第七層,怎麼可能是罪犯呢?!」
圖窮匕見,赤膊上陣,饒仁侃這是豁出去了,甚至不介意駱思恭流露出的詫異目光。
「繩子,只要一根繩子!」駱思恭搶在秦林之前回答:「誠然,高明謙摔下來的時候,連捷在第十二層,惠平惠安在第九層,高昇不能越過他們做手腳——不過,要是有一根繩子從塔外,由十三層垂到第七層呢?」
蘇酇陰惻惻的道:「駱都督說笑了吧,別人看不到那繩子?」
「燈下黑。從窗口正中間垂下來當然不行,不過只要搭在飛簷上,讓它離開窗口一段距離,窗口射出的亮光反而會令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顯得更黑,就沒人能看見了,」駱思恭自信滿滿的說著,同時不由自主的用眼角餘光看了看秦林的反應,心頭暗暗得意:總算搶在你前面!
蘇酇冷笑:「那麼那根繩子呢?駱都督給我們看看?」
呃∼駱思恭神色一滯,口氣還是強硬,心頭卻沒那麼篤定:「也許是棉繩,也許是絲繩,他放在燭火上就能燒成灰,一吹就什麼都沒有了。」
「既然如此……」蘇酇拖長了聲音,然後笑容滿面的轉向惠平惠安:「你們下到第七層的時候,有沒有聞到繩索被燒掉的焦臭味兒?」
惠平惠安遲疑著搖搖頭。
蘇酇又問牛大力:「牛千戶,你率眾衝上塔去,有沒有聞到呢?」
牛大力實話實說,沒有。
蘇酇和饒仁侃相顧一笑,不必再問。
駱思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找遍嫌犯身上和塔中,就是找不到那根繩索,只好說已經被燒掉,其實根本沒有證據。
倒是走下來的惠平惠安,衝上去的牛大力等人,都能證明空氣中除了香燭燃燒的正常煙氣,並沒有繩索被燒掉的味道。
怎麼會呢?駱思恭本來就徹夜不眠,這會兒眼睛裡佈滿血絲,顯得更加憔悴。
唯獨秦林的笑容依然從容自若。
不好意思出點狀況,本章字數較少,下午還有一章,今後都有兩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