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了萬曆,秦林接下來就得去履新了,聯絡拜訪京中親友故舊都放在後頭昨天就有許多豪門顯貴知道秦林返京,都被充當他門政大爺的尹賓商擋了駕,眾位大人先生也知道他要入宮奏對,要去東廠接印,各各表示理解。
秦林在午門後邊內金水橋等了一陣子,張誠就步履匆匆的走了出來,老遠就衝他豎起大拇指:「秦督主少年英才,與陛下君臣相得,實在叫咱家欽羨無以復加呀!」
「張公公才是陛下幼年之伴,深得陛下信重,如今論到簡在帝心,普天之下一二人罷了」秦林笑著恭維張誠,心頭卻是一歎,自己早看出萬曆並非那種可以有始有終的君王,張誠卻留在固寵邀寵的圈圈裡,一直轉不出來或許,他也有他的苦衷吧,也許張誠同樣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但他是個太監,只能依附皇權,以固寵邀寵為鞏固地位乃至更上一層樓的手段。
秦林就不同了……,秦林故意提到「一二人。」正好觸到張談心底。
有一就沒有二!作為太監,誰不想做陛下身前的第一人?對張誠來說,他跟前的障礙就只剩下一個人,那就是張鯨!
要壓制、取代甚至扳倒張鯨的心情,是那麼的迫切,張誠毫不遲疑的道:「秦督主隨咱家來,這就去東廠辦了交接,從今往後就看督主的手段啦!」
秦林點點頭,笑而不語。
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一位東廠督主,兩人肩並肩往東走去,秦林可以禁中馳馬,但也沒必要在張誠面前拿大。
東廠得名,就是因為它的位置在東安門外,如果出了午門再沿著長安街繞過去,那就太遠了,直接從內金水河的位置往東,由東華門出紫禁城,再由東華門出皇城,這就到了東廠。
陸遠志、牛大力等校尉弟兄都改了東廠番役的裝束,按照之前的佈置,送秦林入午門陛見之後,就跑到東華門這邊來守著。
見到秦林言笑自若,和張誠並肩而出,眾人兄弟頓時喜形於色,知道這趟入宮陛見大獲成功了。
萬曆招秦林回京,起復原有官職,銜頭還升到了正一品武官頂峰的左都督其實不怎麼值錢,當年馮保的侄兒馮邦寧被秦林弄得灰頭土臉,待在家裡,就靠蔭庇也弄了個左都督。
關鍵還是東廠督主的要職,秦林要呼風喚雨,攪動京華風雲,那就得靠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
只不過這個破天荒的有小弟弟的督主,究竟是掛個名頭,還是真能掌握實權,還得看萬曆心意如何。
顯然,張誠說說笑笑的陪著秦林上任,這就說明萬曆就算不給秦林多麼強有力的支持,至少沒有存著把他架空起來的打算。
東廠,官署名。即東輯事廠,【中】國明代的特權監察機構、特務機關和秘密**機關。明成祖於永樂十八年設立東輯事廠,由親信宦官擔任首領。東廠是世界歷史上最早設立的國家特務情報機關,其分支機構遠達朝鮮半島。
除了短暫存在的西廠、內廠,東廠一直都是大明朝最為神秘、權力最大的特務機關,地位猶錦衣衛之上,只對皇帝負責,不經司法機關批准,可隨意監督輯拿臣民,江湖中人視為朝廷鷹犬,文官切齒痛恨,歷任督公無不被視為窮凶極惡之輩,身前燦赫一時,死後遺臭萬年。
今天東華門外的東廠,迎來了新一任的督主,也是前所未有的由外朝武臣出任的督主。
秦林與張誠結伴而入,兩邊數不清的貼刑官、科管事、掌班、領班、司房、檔頭、番子齊刷刷跪下行禮,齊聲叫道:「小的恭迎張督公、恭迎秦督主!兩位督主加官進爵!」
只見地上跪著的人全都穿著東廠官校特有的褐衫,烏壓壓的一大片,不管是戴著圓帽子的科管事掌班領班,還是帶著尖頂帽的檔頭番子,在東廠衙門特有的陰森光線下,顯得臉色陰沉可怕,宛如地獄惡鬼!
無論江湖大俠,還是造反逆賊,抑或朝廷傾軋中失勢倒台的權貴,到了此時此地,無不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秦林和張誠當然無所謂,因為他們就是這東廠衙門的主人,如果說大小番役是地獄惡鬼,這兩位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地藏菩薩、閻羅王!
秦林抬頭打量,東廠的中堂正中間掛著一副岳飛像,底下香燭祭奠,上面一塊退光漆金字匾額,大書著精忠報國四字,嗯,在很多時候,這塊匾額更多的起到了反面諷刺的作用。
「都起來吧!」張誠背著手,拖著長聲很有派頭的喚道。
嘩啦啦一陣,眾人齊刷刷的站起來,就算張鯨布下的暗樁,背後可以不買張誠的賬,但畢竟是司禮監秉竿大緊加前任督公,當面是絕對不敢抗禮的。
張誠要全心全意對付張鯨,是要徹底交權給秦林的,從來沒有打算還要留什麼手,或者玩點什麼huā活,於是長話短說,拉著秦林的手非常親熱的介紹:「兒郎們,咱家照應你們一陣子,奉萬歲爺旨意,從今往後就把東廠交到這位秦督主手上啦!秦督主國朝兩百年間第一位以武臣總督東廠者,自是簡在帝心,你們今後須得小心服侍,否則秦督主饒不了你們,咱家饒不了你們,陛下也饒不了你們!」
「好說,好說!」秦林笑嘻嘻的四下拱拱手。
霍重樓站在班次的第二位,搶先拜服下去:「參見秦督主,屬下盡忠效命,為督主效犬馬之勞!」
眾人再次拜倒,不過站在班次首位的那傢伙似乎慢了一點兒,還有不少人也跟著有點兒遲疑,不像前面那次那麼整齊劃一了。
秦林把那人看了一眼,身材不高不矮,一雙三角眼透著凶險狡詐,頜下留著幾根短費須,腮巴子生著橫肉,看起來像個不好對付的傢伙。
張誠見狀臉色有點兒不好看,趁著捧印出來交給秦林,低語道:「掌刑千戶邢尚智,原來只是個小小的鴻腫寺序班,一年半之前才入東廠。」
一切盡在不言中,那陣子入的東廠,還得了掌刑千戶的位置,當然是被張鯨重用了,可憐霍重樓好不容易得了千戶職銜,沒有實任就被壓在下面。
秦林接了印自信的笑笑,他早就知道東廠的局勢了,不過還是對張誠表示感謝,張誠應付不了的,到他這裡可就不同了。
張誠又當眾和秦林客套兩句,好在兩人是同一陣線的,也不需要太過虛情假意,這就拱手告辭。
離開的時候,張誠走出門檻,忍不住回頭看了看衙門口題著東廠二字的招牌,這兩個字象徵著多麼大的權勢,可惜他卻不能全然掌握,只能交給秦林…,張誠心目中,未嘗沒有一點失落,好在他也是內廷第二號的頭等權閹,拿得起放得下,嘴角露出幾絲自嘲的苦笑,便頭也不回的丟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張誠剛走,東廠裡頭的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了秦林臉上,還有不少人艷羨的看著霍重樓,低聲嘀咕這位霍老哥要大用了。
但也有人對此不屑一顧,覺得張誠還兼著司禮監秉筆太監的要職,也沒能真正掌控東廠,新來的秦督主破案固然神目如電,大夥兒都不得不服他三分,可東廠這麼大的家業,就不是單憑破案厲害就能如何了。
區區一個醫館學徒,聖眷也有限得很,豈能動搖張鯨張司禮布下的局面?
秦林坐在公座上,整個東廠官署裡頭烏壓壓一片,唯獨他的大紅蟒袍艷麗若朝霞,格外引人注目。
「諸位兒郎,本督承皇命執掌東廠,從今往後諸位須得克勤盡忠,銀錢賞賜上本督絕不會剋扣,陞官發財也容易得很!」秦林說罷,就指了指帶來的官校弟兄們:「陸遠志,牛大力,俱由錦衣衛調入東廠,升為科管事,其餘校尉弟兄,都做檔頭!」
廠衛一體,互相調動很正常。
但東廠權勢極大,很多時候掌錦衣衛的都督見了東廠督公都要磕頭,掌刑千戶就可與錦衣都督分庭抗禮,理刑百戶地位相當於北鎮撫司掌印官,再往下的科管事,就和錦衣衛的堂上官差不多。
牛大力、陸遠志此前不過是錦衣衛掛銜千戶,現在做了相當於堂上官,也就是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金事的科管事,那是大大的升了幾級。
眾親兵官校從普通錦衣百戶、總旗的銜頭升到東廠檔頭,也都歡喜不盡,要知道霍重樓這般武藝、這般資歷,當初在蘄州和秦林見面時,也就是個檔頭罷了。
「謝秦督主恩典!」眾新秀齊齊拜倒。
來了!邢尚智臉上裝出幾分恭謹,心頭嘿嘿冷笑,和好幾位科管事、掌班暗地裡打著眼色,秦林先來個雞犬升天,接著就該清洗舊人吧?
哼哼,今天就等著他動手呢,咱們早有準備,鬧他個天翻地覆,鬧他個灰頭土臉,好歹宮裡有張司禮這尊大菩薩,誰怕誰?新官上任第一天就壓不住場面,這姓秦的一張臉,就得丟到姥姥家!
「好了,本督家中還有飲宴,兒郎們各自辦事吧!」秦林說罷下了公座,和眾位番役笑著點點頭,袖著手施施然的走了出去。
什麼,就這麼完了?邢尚智和他的一夥人大眼瞪小眼,不都說新官上任三把火嗎,秦林這是什麼意思?(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