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俗話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本來秦林許下一百兩銀的重賞,船夫們雖畏縮不前,裡面也有兩三個開始猶豫起來,就連扣船的巡檢司弓兵,也互相使著眼色,看樣頗為意動
可曹四帶著人趕來,剛剛吼了這麼一嗓,局面就立馬變了,那些個船夫噤若寒蟬,弓兵也把舌頭一吐,再不敢動什麼別的心思。
宰相家人七品官,當年戚繼光戚大帥見了相府管家游七,都陪著笑臉稱兄道弟,這曹四雖不是張四維府上的大管家,但在關中地面上也是跺跺腳震天響的人物,莫說平頭百姓了,就算是知縣知府,又有哪個敢在首輔大學士的家僕面前充大蒜瓣?
哈巡檢也領著十來名弓兵,呼哧呼哧的跑了過來,諂媚的笑臉衝著曹四:「四爺,船都準備好了,您先請?」
曹四目光掃過秦林,冷笑道:「唔,糧草貨物多,四爺我在這邊監押,免得誰趁亂胡來,老哈你也多盯著點!什麼阿貓阿狗的,不要讓他們髒了四爺的眼!」
媽的,曹四欺人太甚!牛大力、陸遠志等校尉弟兄憤恨不已,眼巴巴的瞅著秦林,只要他一聲令下,就要撲上去撕打。
秦林搖了搖頭,就算打贏曹四,船家畏懼少師府的積威,也不見得敢載別人過河,自己的身份不能亮出來,本來與張四維就是政敵,曹四曉得了一定加起勁兒的刁難。
「媽媽,姐姐,肚疼……」杜十一郎低聲呻吟著,父母和兩個姐姐頓時慌了手腳。
秦林回頭看看,只見這小孩臉色已相當難看,病情已非常嚴重,堅持個把時辰差不多就是極限了,絕不可能再拖三個時辰,等到張四維府上這個規模龐大的商隊渡過河。恐怕他已經死在了姐姐的懷抱裡。
秦林歎口氣。踏上一步,衝著曹四笑盈盈的拱拱手:「曹四爺,在下冒犯之處還望海涵,不過這杜家一門與您前世無冤今生無仇,十一郎已命在頃刻,只等著去對岸風陵鎮買藥救命,貴府渡河時,能不能讓他們搭船渡過去?」
什麼?陸遠志、牛大力都覺得有些憋屈,秦長官從來佔便宜不嫌多。吃虧半分不肯,啥時候求過人來著?
白霜華先是一怔,接著冰霜籠罩的俏臉在剎那間春回大地,笑靨如花般綻放,不知不覺的,她投向秦林的目光就多了幾分溫柔。
不遠處的小樹林旁邊,用斗笠遮住臉的男人點了點頭:「抬棺死諫迎廷杖,不向權jiān讓半分。心中方寸有如鐵石的秦將軍。卻肯為一黃口孺軟語相求,向區區一介惡奴低頭,實在叫尹某驚訝之餘又欽佩不已。」
游七暗暗點頭,相爺當初看錯了一個張四維,但看對了秦林!
張紫萱妙目凝視遠處的秦林,傲然道:「金剛怒目,故而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尹先生。現在可知我薦你出山相助,是叫你胸中韜略得遇明主了吧?」
尹賓商沉吟道:「秦將軍虎嘯鷹揚、神目如電,卻並不能使尹某心服,然而他屍山血海中行那殺伐誅戮之事,心中卻能始終存著一念之仁,本心堅若磐石不可動搖,實在叫尹某心折。要知道尹某所學殺戮極重。既為秦將軍所用,若是他沒有這一點仁念,那就非蒼生之福了。」
如果說之前尹賓商是因為受江陵相府恩惠,又見秦林能見識俱為出眾,答應出山相助的話,現在他就已傾心歸附,心甘情願為秦林所用了。
張紫萱微微一笑,忽地臉色肅然,壓低聲音問道:「尹先生昨日說秦兄乃治世能臣、亂世jiān雄,不過如今大明是個治亂交替的局面,將來是治世還是亂世也未可知,那麼秦兄到底能走到哪一步呢?」
尹賓商思忖良久,長長的吁了口氣,後斬釘截鐵的吐出四個字:「仁者無敵!」
似乎答非所問,卻已不言自明,張紫萱深邃的雙眸忽的一亮……
秦林寶劍誅盡魑魅魍魎,心中猶存一念之仁,但那曹四實乃妄人,見他軟語央告,反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哈,不是你來說,四爺我倒准了,既是你來賣好,四爺偏不搭他,這小孩死也就死在你這句話上!」
曹四說罷就斜著眼睛的盯住秦林,得意忘形之極,若是他知道眼前這個軟語相告的年輕人就是曾經的柱國、太太保、錦衣衛都指揮使,又不知該做何感想?
秦林神色不變,眼中厲芒卻凝如實質,顯然已動了殺機,又暗想張四維在京中除了背叛江陵黨之外,私德似乎還過得去,沒想到在關中老家竟如此蠻橫霸道,單看少師府這僕人曹四,就知道他們平日裡是怎麼行事的了。
百姓卻並沒有被曹四的話蒙騙,不少人低聲嘀咕,你少師府哪回渡河不是這樣強橫霸道?任憑人家婚喪嫁娶的大事急事也絕不肯通融,一定要搶在前面先走,這位年輕公好好懇求,你卻把屎盆扣在他頭上,真當俺們是睜眼瞎呢?
杜家兩口兒眼睜睜看著兒病情越來越重,登時軟倒在地上,呼天搶地痛哭,大女兒抱著弟弟不知所措,小女兒卻突然跑到秦林身邊,將他衣角扯了扯,仰著一塌糊塗的小臉,淚花盈盈的道:「大哥哥,求你救救我弟弟,你是好人,十娘求你了……」
這小女孩聲音非常好聽,模樣兒極為惹人憐愛,秦林拍了拍她頭頂,柔聲道:「放心,哥哥來想辦法。」
曹四冷笑一聲,踱著四方步慢慢走遠,故意大聲道:「哎,要變天了,小的們些把貨物上船,要不咱們就得和這些泥腿一樣,留在南岸淋雨啦!」
「弟兄們,替少師府的爺們搭把手,」哈巡檢很知趣的吆喝道,又不懷好意的看了看秦林,特地加一句:「注意盯著,別讓不相干的人混上船,誤了四爺的大事兒。」
百姓們實在看不過眼。有人朝地上啐了口。低聲咒罵:「狗仗人勢!」
「什麼狗仗人勢,那也叫人?狗仗狗勢罷了!」一名窮秀罵得刁鑽,那曹四本來就是少師府的一條狗,哈巡檢在他面前又像哈巴狗似的,只能算狗仗狗勢。
秦林想了想,曹四不算什麼,有一千種辦法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眼下的當務之急是讓杜家小兒過河治病,就不得不曲徑通幽了。
「且慢!」秦林叫住曹四。然後吩咐陸遠志從包袱裡取出一錠金元寶,將黃澄澄的金元寶托在手中。
嘶∼∼百姓們驚得睜大了眼睛,這年輕人真是有錢啊,難道是出錢收買曹四?白白叫曹四佔這麼大一便宜,現在救得杜十一郎,將來難道都有這樣好運氣?恐怕會麻煩吧!
曹四的口水也要流下來了,他常年替少師府經商,見金元寶上打著個豐字。就知道是京師惠豐號鑄的元寶。一枚就是五十兩赤金,合紋銀五百兩!要知道,大同府青樓裡出挑的姑娘,身價也就五六百兩!
「曹四,可有膽和我打個賭賽?」秦林微笑著將金晃了晃,晃得曹四眼睛發花,「如果你贏了,就把金輸給你。如果你輸了,只要讓我和百姓們先過河就行。」
黃金迷人眼,財帛動人心,不過曹四還沒有利令智昏,瞇著眼睛盯住金,遲疑道:「怎麼賭?」
「我們這裡有十四個人,你隨便挑一個出來。然後你們那邊也出一個人,只許用隨身帶的兵器,看誰打得贏!」秦林說著就將金在曹四鼻底下一晃,笑容那是無比的真摯,聲音也比狼外婆還要誠懇:「人都是你挑,想想吧,你的勝面不是很大嗎?」
此地三省交界,太行山、秦嶺裡面土匪很多,豪強行商都派有大批護院保鏢以作防範,少師府商隊裡就不止一個高手。
曹四驕橫跋扈是驕橫跋扈,其實還是有點小精明的,否則少師府也不會派他出來行商,他仔細盤算,覺得雙方出戰的人都由自己挑,確實勝面很大,便點頭答應下來:「你等著別跑,李狗,去把人叫來!」
陸遠志就有點小鬱悶了,湊到秦林身邊低聲問:「喂,秦哥,挑到老牛或者別的校尉弟兄就罷了,我、我可不會什麼武功啊,還有你,嘿嘿嘿……」
外人只說秦林格象救駕、單騎衝陣,稱得上勇冠三軍,陸胖卻曉得他的底細,周易參同契只不過強身健體,武功是實打實的花架。
秦林衝他擠了擠眼睛,低低的道:「我說了只許用隨身帶的兵器,胖你摸摸腰上是啥?」
哎喲媽呀,秦哥真是壞透啦!陸遠志一拍大腿,這明白過來,咱腰裡掖著掣電槍呢。
很曹四的人就把高手請來了,一位身材和狗熊差不多的精壯漢,腰裡扎條巴掌寬的生牛皮腰帶,穿件正德皇帝傳下的對襟罩甲衫,頭戴一方英雄巾,骨節粗大、肌肉隆起,顯然是位外家高手。
此人把秦林一行人看了看,附耳和曹四低語兩句,然後就抱著比常人腿還粗的胳膊,不懷好意的瞧著秦林。
挑了我嗎?秦林摸了摸掣電槍,把對方看來看去,眼睛就在壯漢身上打轉。
白霜華莞爾一笑:「別人不知道你打量什麼,我知道你肯定在想,那麼大個活靶,瞄準倒是很方便。」
「知我者,唯霜華也!」秦林嘿嘿賊笑,那狗熊似的壯漢,目標實在大,要是還打不中,老把秦字倒著寫罷。
「我們這邊,就是鐵拳門的托塔天王洪金剛洪師兄出手,」曹四呵呵笑著,拍了拍洪金剛的胳膊,然後豎起一根手指頭,往秦林鼻尖點過來:「至於你們這邊嘛,四爺我選你——身邊這個小白臉!」
在眾人驚詫的目光中,曹四極為得意的把手指頭轉了一圈,後停下來,指尖正衝著白霜華!
我噗∼∼秦林、牛大力、陸遠志和十名校尉弟兄全都大眼瞪小眼,有種仰天狂噴的衝動,曹四挑誰不好挑,怎麼偏偏就挑到了魔教教主?實在叫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尤其是早已準備出手的秦林,拍了拍腰裡掖著的掣電槍:「寶貝啊寶貝,看來沒你出手的機會啦。」
曹四見秦林一行人神情訝然,卻極為自鳴得意,哼哼,以為我看不出來?
洪金剛都說了,為首那傢伙腰間掛著的應該是柄鋒利無匹的寶劍,就算本身武功尋常,仗著寶劍也不好對付;牛高馬大那個,手裡拿著的鑌鐵蟠龍棍重量驚人,旁邊的胖也鬼頭鬼腦的,不知道什麼來路;其餘十人看上去極為凶悍,恐怕是屍山血海殺出來的,點扎手;唯獨那小白臉空著一雙手,光是臉蛋兒漂亮,看不出絲毫武功,多半是為首那傢伙養的孌童吧。
可憐咱們的魔教教主白霜華姐姐,神功臻於化境,到了英華內斂的境界,反而不顯山不露水,竟被認為手無縛雞之力……
洪金剛大踏步走上來,指了指秦林:「打贏了,我還要你那柄寶劍!」
「沒問題,」秦林一臉壞笑,這廝促狹,還特意拔出七星寶劍,頓時碧幽幽一抹寒光,劍身照得人影清清楚楚,分明是柄吹毛斷髮的神兵。
洪金剛喜不自勝,伸出粗大的手指頭朝白霜華勾了勾:「兔兒爺,上吧,爺爺教你怎麼打架!」
天哪,有這麼急不可待要找死的嗎?陸遠志、牛大力和弟兄們全都用悲天憫人的眼神瞧著這傢伙,如果他知道自己罵的兔兒爺是魔教教主,會不會直接嚇得七竅流血而死?
「嗯,」白霜華淡淡的應了一聲,邁著小步不緊不慢的走過去,動作斯斯文文,看上去哪兒像是要去比鬥?
這麼個斯斯文文的人兒,哪裡是那黑狗熊的對手?百姓們都不忍心看了,杜家小女兒是連扯秦林衣角,急道:「大哥哥,讓那個哥哥回來吧,別、別去呀!」
秦林拍拍她小腦瓜,示意她不著急。
白霜華走到洪金剛身前三尺停下腳步,低頭看著自己一雙白白嫩嫩的手,淡淡的道:「你確定,真要我先出招?」
「哈哈哈,來,朝這裡來!」洪金剛把胸脯拍得啪啪響,豪氣干雲吶。
「那好吧,」白霜華就隨隨便便朝他胸口擊了一掌。
轟!巨大的震動叫人牙齒發酸,眾人驚訝的注視之下,洪金剛偌大的身像一面牆似的直挺挺倒下,砸得地面都顫了顫,大嘴裡鮮血噴出來三尺高。
「髒了我的手,」魔教教主面無表情的回到秦林身邊,在他肩膀上擦了擦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