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爵,陳應鳳,你們倆看熱鬧看夠沒有啊?」
秦林手裡把玩著酒杯,頭也不抬的來了這麼一句,平平淡淡的語聲帶著某種無形的威壓,霎那間慶典會場鴉雀無聲。
吳德先是怔了怔,看看徐掌刑和陳理刑兩位大人面色變了變,頓時心中大喜過望。
東廠掌刑千戶和理刑百戶,那是多麼高高在上的人物啊,東輯事廠裡頭僅次於馮督公一人而已!
起初吳德也發現兩位大人朝自己這邊看了幾次,他心中就有了點兒攀附的念想,只礙著對方凶名在外,借他個膽子也不敢貿然上前搭話。
不料小騙子竟然直呼其名,對兩位大人一點也不客氣,哈哈,這不是想瞌睡送上了枕頭?
吳德那叫個興高采烈呀,跳著指斥秦林:「大膽!徐掌刑和陳理刑的官諱名號,也是你叫得的?發財、旺福,替兩位大人扇他耳刮子,教教他怎麼說話!」
天哪!所有在座的客人都把嘴張得能塞進整只拳頭,目光呆滯的盯著吳德:這人吃了熊心貓子膽,或者,乾脆就是個失心瘋吧。
吳德手下兩名挨著秦林的狗腿子,已經把手揚了起來,幾個漕幫的知客待要出言阻止,似乎已來不及,唯獨秦林仍不緊不慢的啜飲著茶水,神情雲淡風輕……
啪!
巴掌扇在臉上的聲音又乾脆又利落,比過年放鞭炮還好聽。
挨打的不是秦林,反倒是吳德。
剛才他剛把教訓秦林的話說出口,徐爵差點沒氣死,立馬離席而起,腳下施展八步趕蟬的高明輕功,一晃影子就到了吳德身邊,掄起大巴掌就朝他臉上揍:與此同時,陳應鳳也合身猛撲,半空中來了記鷂子翻身,人還沒落地,一招分筋錯骨手就把吳德的下巴給卸了。
吳大公子一口血噴出來,還混著兩三顆門牙,捂著腮巴子驚惶萬狀的瞧著徐、陳兩位,惶惶然、淒淒然,那叫個欲哭無淚呀:這、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兩位矢人……
徐爵和陳應鳳氣不打一處來,恨不得一刀把吳德活劈了,就算咱們馮督公和秦將軍都是客客氣氣的,你算哪根蔥,敢「替兩位大人扇他耳刮子」?要真讓你碰掉秦長官半根寒毛,我倆還不得被他玩死?
「多嘴多舌!」徐爵森冷可怖的目光朝吳德掃過,頓時叫他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等衝著秦林,徐掌刑就立馬換了笑臉:「秦將軍,這廝實在大膽,敢打斷您老話頭,下官替您教訓教訓了他。
陳應鳳跟著一口濃痰吐到吳德臉上:「呸,什麼玩意兒?秦長官吩咐徐爺和我,也有你插口的份兒?」
吳德完全懵了頭,茫然無措的看看那個臉上掛著賊笑、一直以來都冒充錦衣衛的「小騙子」稍微回過點兒神,聽到徐、陳兩個口稱秦長官,頓時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名字,嚇得他全身都哆嗦起來,發覺自己犯了一個非常致命的錯誤。
剛才還朝秦林舉起巴掌的狗腿子,全都夾著尾巴縮到旁邊去了,一個個好似喪家之犬。同樣是走狗,徐爵、陳應鳳的主子是馮保,他們的主子是吳德,如果說徐陳兩位是藏獒,他們最多只能算吉娃娃。
秦林微微一笑,未來的鄭貴妃,未來的國舅爺,我這就替你們把吳德打發了吧,反正等到你們發跡,丫的結局只會更慘。
「咳咳」秦林裝模做樣的乾咳兩聲:「老徐,老陳,本官這裡有一件功勞想送給你們,不知你們吃不吃得下?」
徐爵、陳應鳳大喜,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雖然馮保派系和秦林派系介於敵友之間,遠遠稱不上同盟,但雙方聯手辦案還是有好幾次了,辦白蓮教、辦真假孫懷仁案,他兩個靠秦林提攜,也立了不少功勞。
秦林嘿嘿jiān笑,將手朝吳德一指:「我問你話,只管點頭搖頭回答就是了,還有你好幾個黨羽在運裡,只要你敢撤謊哼哼!」
陳應鳳馬蜂眼一睜,把吳德揪著頭髮提起來,射狼嗓門炸響:「只要有不實,老子這就捏死你!」
「我問你,是不是去宮女鄭楨家裡面,毆打她兄弟鄭國泰,逼她替你做什麼事情?「秦林說罷,直直的盯著吳德。
吳德怔住了,他的確是去打過鄭國泰,但主要就是洩憤,並沒有逼他或者他妹妹做什麼事情啊,秦林前半句是實,後半句是虛,到底該點頭還是搖頭?
偏偏下巴被陳應鳳卸了,想解釋也說不出話來。
「怎麼不說?」陳應鳳狠狠捏著吳德的喉嚨,厲聲問那幾個狗腿子:「你們是不是去過鄭楨家裡,打了她兄弟?」狗腿子們連忙跪在地上答應有這事。
陳應鳳冷笑一聲,手上加把力,只聽得卡嚓一聲叫人牙酸的悶響,吳德下頜骨竟被他捏碎了半邊。
發出像鴨子被人掐住喉嚨那樣的慘叫,吳德痛不欲生,全身在汗淋漓。
秦林又不緊不慢的道:「吳德,剛才你還和我說,你三叔公的兒媳fu的娘家哥哥在內官監做少監,宮裡頭要做點什麼不叫人知道的事情,其實很方便?」
又是前半句【真】實無比,後半句就不對味兒,吳德熬著還不肯就範,那幾個狗腿子已忙不迭的磕頭告饒:「少東家確實說過,他和內官監崔公公認識……」
勾結宮闈中人,圖謀不軌之事!徐爵和陳應鳳互相看看,眼中都閃動著喜色,自打真假孫懷仁案之後,宮裡對這些事情就查得很緊,姓吳的正好撞到槍口上,卻不是天上掉一份功勞給咱們倆?
徐爵一聲令下:「來人哪,將這伙悖逆反賊通通押回東廠!」
如狼似虎的東廠番子擁上來,三下五除二就如鷹拿燕雀似的,把吳德和幾個狗腿子通通押走,人人上了牛筋索子,五huā大綁,嘴裡還塞了麻桃,竟是當作大jiān惡逆對待。
「謝秦長官送功勞給咱倆!」徐爵、陳應鳳都很客氣的朝秦林作揖。
他倆向五峰海商的知客告了罪,酒席也不吃了,急吼吼的回去審問。
毫無疑問,吳德這一去是永遠出不來了,東廠捕風捉影、無中生有的本事,天底下獨一份,何況他的狗腿子們還親口承認有脅迫宮女家屬、勾結宮中太監的情節?
妥妥的鐵案!
秦林依舊坐下喝茶,一副與己無關的樣子,可參會的官員富商全都心中瞭然。
以前吧,也知道北鎮撫司秦長官的赫赫威名,不過這些鹽務、中書的富商捐官和普通四五品官員,畢竟沒有直接接觸。
今天這齣戲唱完,才曉得秦長官絕非浪得虛名,看看東廠兩位凶如射狼虎豹的大頭目,在他面前是什麼態度?
那些五峰海商的生意夥伴自然歡欣鼓舞,就是原本泛泛之交的,也決定回去就立刻加強合作力度。
秦林將這些人的神色瞧在眼中,自然樂觀其成,本來五峰海商的生意就有他兩成股份,不過現在似乎股不股份的,也無所謂了,哼哼哈嘿……………,
一名shi女腳步匆匆的走到秦林身邊,福了一福:「我家小姐請長官入後堂相見。」
哦?這麼明目張膽?秦林嘿嘿jiān笑,跟著shi女離開。
大堂中的賓客們紛紛傳遞著眼色,大夥兒心照不宣,此時無聲勝有聲。
後堂閨房,金櫻姬端坐在梳妝台前,已經打扮停當。
只見她穿一領紅艷艷的絳紗袍,頭戴著鑲嵌明珠美玉的鳳翅沖天冠,腰繫一條丹鳳朝陽帶,秀氣的腳兒踏著朱履,渾身光華燦然。
對鏡自顧,美人兒tǐng直了修長的脖子,腦袋高高的揚起,精緻的臉蛋上沒有了常見的妖媚,傲然之色盡顯五峰船主的風範。
好一位瀛州宣慰使,海上女將軍!秦林心頭暗暗喝一聲彩。
見秦林進來,兩名服shi小姐穿衣打扮的丫環衝著他微微一笑,輕移蓮步退了出去。
「秦將軍,聽說你在本官的慶典會場胡鬧?」金櫻姬神色凜然,打著官腔道:「如今本官乃是朝廷冊封的宣慰使、懷遠將軍,秦將軍要是欺人太甚,本官少不得上奏朝廷,請聖上明斷!」
呃?秦林何嘗聽過金櫻姬這麼說話,不禁伸手撓了撓頭皮。
「撲哧∼∼」金櫻姬伏在梳妝台上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好哇,敢戲弄我!秦林走過去,從後面上下其手,直到金櫻姬jiāo喘吁吁的告饒,才放過這小妖精。
「哼,居然有人不認識咱們秦長官,是可忍孰不可忍哪!」金櫻姬故作氣憤的朝梳妝台拍了一掌,忽然站起來,笑瞇瞇的看著秦林,一隻手撫在他xiōng口:「待會兒啊,小冤家也穿了吉服出去,替奴奴頒印,叫人都知道……」
知道什麼?咱們的宣慰使大人瓜子臉微紅,不肯往下說了,只見她柔柔媚媚的眼波liao人心魄,聲音更是甜如mi,便是百煉鋼也得化作繞指柔。
秦林哪有不答應的?他是奉旨撫夷,頒印本在情理之中,只是為難沒穿官服過來,總不能穿布衣來頒從三品宣慰使的二寸七分大印吧!
「剛才奴家就替你想到啦」金櫻姬偷笑著指了指chuang上:「雖然沒有二品武官的官服,不過絳紗袍不分男女,這裡還有展腳帕頭、官靴、
玉帶,你就穿奴家的衣服,…嘻嘻!」
秦林本能的想搖頭,可瞧著金櫻姬柔情似水的眸子裡隱隱含著求肯之意,頓時猜到了原委,伸指在金櫻姬鼻粱上輕輕一刮:「好個不怕羞的小妖精,行,照你說的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