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老子運氣這麼好?秦林聞訊就模車模鼻子,剛到薊鎮總兵這裡,就有大仗要打。
戚金和幾名旗牌官則睜著眼睛盯住秦林,對他實在是無話可說。
前頭是誰說什麼「希望meng古虜騎來這裡,好叫小弟一睹戚老哥指揮若定、決勝千里的風姿」?我靠,秦長官是金口玉言、令出法隨,哦不,實打實的烏鴉嘴啊!
「秦老弟,你真有先見之明!」戚繼光苦笑著拍了拍秦林的肩膀,繼而撓了撓頭:「桃林口離三屯營一百餘里,大軍赴援兩日可至,如果輕騎救援可早發晚至,萬曆三年圖門汗、董狐狸被本帥打得頭破血流,萬曆六年又揍得他們滿地找牙,這剛剛消停了兩年,怎麼還敢來送死?」
梅相和戚繼光有點不對付,礙著秦林在不好太過分,但聽了這句也忍不住冷笑道:「戚帥未免自視過高了,以前聽人說宋朝時候,軍中有一范,西賊心膽寒,難道現在是軍中有一戚,鞋虜賊心熄?咱家看來,卻未必呢。」
「本帥只是覺得董狐狸狡詐多疑、圖門汗詭計多端,應該不會重蹈覆轍啊」戚繼光皺著眉頭,心中暗自盤算,腳步匆匆的走向帥府。
「秦長官,你覺得呢?」梅相又拿話挑秦林。
秦林衝著他呵呵一笑:「我覺得吧,這行軍打仗的事情還是邊關大帥靠譜,不管中官監軍還是咱們廠衛官校,都應該有點自知之明。」
你!梅相被噎得喉嚨口發堵,白裡泛青的一張臉,簡直都快變綠了。
帥府大堂,掛起了一幅巨大的地圖,古北口、喜峰口、桃林口,山海關、蛄魚關、白馬關,三屯營、燕河營、建昌營」長城沿線的防禦重點,長城以外的部落範圍,全都歷歷在目。
諸位哥總兵、參將、游擊將軍、守備、把總等將官,黑壓壓站了一大片,要麼憤然作色,要麼面容肅然」一派臨戰的氣氛。
邊防無小事,薊鎮若被攻破」京師便有險情,嘉靖年間鞋虜入寇,便有先後兩任薊遼總督瀆職被斬,十任總兵接連罷官,這可不是說著玩的。
秦林是錦衣衛指揮使,有權參預機務」梅相作為監軍太監,更是理所當然的在座。
戚繼光全昏戎裝,親口將情況介紹了一遍。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戚繼光老來得了,親生兒子年紀還小,戚金就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勇將,待主將說完,立刻踏前一步:「大帥,末將請命率軍去援桃林口,願斬董狐狸、圖門汗的狗頭,獻於大帥帳下!」
一員豹頭環眼的將軍出列爭道:「殺雞焉用牛刀,少將軍且留鎮中軍,派末將去吧!」
「末將願往!」更多的將軍抱拳請命,刀劍與盔甲碰撞」錚錚有聲。
戚繼光笑著擺了擺手:「各位弟兄的勇氣,本帥心中有數。不過,朵顏董狐狸與土蠻部小王子圖門,兩家合在一處,號為十萬控弦之士,若是真的來打桃林口,恐怕必須由本帥親自提兵赴援。」
真的來打桃林。?將軍們面面相覷。
除了烽火台傳警、斥候出關哨探,觀察河水也是薊鎮方面提前預警的重要手段。
從meng古高原到華北平原,地勢是一路降低的,大部分河流也就順勢從高流到低,從北方的meng古草原流向南面的薊鎮方向。
潮河、白河、灤河、青龍河等等河流,無不如此。
虜騎叩關,必須先在草原上完成集結,上萬人馬的飲水絕不是輕易能夠解決的,一定要借助這些河流飲馬,於是便會把河水攪得渾濁,河流中還會漂浮包括馬鬃毛在內的雜物,讓下遊方向發現了,就能提前準備。
當然,如果虜騎在上百里外的草原腹地就完成集結,然後快速催兵南下,超過河流流速,那就不會被提前察覺了。但這樣做的話,相應的後勤壓力也大,人馬疲憊。
另外,即使很大的meng古部落,也是分散成小群落散開放牧的,否則地方小了哪有那麼多草來喂牲。?這些散開的群落要集結成數萬控弦之士的大軍,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辦到。
萬曆三年、萬曆六年,乃至隆慶年間虜騎叩關,相應的都有河水變渾的現象,所以將軍們覺得,這次一定是董狐狸、圖門汗又賊心不死,南下來討打了。
「本帥卻不這麼想」戚繼光指著地形圖,「桃林口以南,的確有永平府,囤積著不少糧食、衣甲和兵器,圖門汗和董狐狸要是打下永平府,他們就能吃得滿嘴流油「……」
沒錯啊,他們就是要攻破桃林口,直取永平府!」梅相插嘴,擺出一哥精通軍事的樣子。
秦林瞪了他一眼,沒好氣的道:,「能不能暫時閉上嘴?咱們聽專業人士的。」
梅相被噎得說不出話,鼓著腮巴子生悶氣。
戚繼光衝著秦林笑笑,話鋒一轉:「但是,諸位請看,桃林口以南五十里內,有建昌營、台頭營、燕河營三位參將,屯紮七千軍隊,而我們三屯營的大軍兩天就可以趕到,鞋虜就算攻下了桃林口,有時間去打這三座營頭嗎?要是不打,直接去取永平府,到時候咱們大軍一到,加上三位參將接應,就是關門打狗,他們劫了永平府的軍資,怎麼逃回關外?」
將軍們看看地圖,大家都是久在邊關、精通軍事的,立馬覺得戚繼光說得有理。
想到年圖門汗和董狐狸屢次被戚繼光挫敗,其實力已經不可能直接打到京師了,對他們來說最合適的戰術就是快速攻擊長城沿線的某一處,打開缺口之後迅速突破,劫掠長城後方的城市,然後滿載而歸。
這一次,對方卻要打桃林口,難道他們自信能打得過天下無敵的戚繼光?能戰勝擁有火器、依托堅固長城的明軍?
而且對方的攻擊遲遲沒有發動,熬到現在這時候,反而因為河水渾濁被發現了進攻意圖,怎麼想都覺得有點不對勁兒……
將軍們立馬七嘴八舌的議論起來,有人說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敵人就是要打桃林口,有人說聲東擊西,怕是要打白馬關,莫衷一是。
梅相幾番欲言又止,看看秦林坐在旁邊,終於什麼也沒說,他呀,實在被秦長官頂怕了。
秦林曉得自己並不走出身行伍,對這些邊關上的事情不算瞭解,便只聽不說,聽將官們吵吵嚷嚷談論軍情,倒也津津有味。
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將官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戚繼光則微笑著並不阻止,任著麾下將官爭論。
倒是戚金先想起來:,「呀,不對,咱們派往關外的游騎斥候,怎麼還沒把消息傳回來?不好,恐悄是……」
正說著,那管飛鴿的把總就神情悲慼的跑進來,跪下稟道:,「啟稟大帥,燕河營參將又發來消息,咱們從桃林口派出去的斥候,都被該死的鞋虜殺了,屍體順著河水溧下來,裡頭還混著一個鞋子的那顏千戶,看樣子是雙方突然遭遇,力戰之後同歸於盡的。」
這一次,戚金成了烏鴉嘴,他mō了mō自己嘴巴,又看看秦林,不敢亂開口了。
將官們都面面相覷,眼睛睜得老大,立刻摩拳擦掌要替同袍報仇雪恨。
梅相咚的一下從椅子上跳起來,身手矯健無比:,「果然,連千戶那顏都在帶隊,虜騎就是要打桃林口,戚繼光你推三阻四,定是畏敵不前!」
將官們心頭替大帥叫屈,卻也不好和監軍太監爭論,尤其是現在的局勢,又佐證了他的看法。
要知道那顏是meng古鞋虜中的貴族,一名那顏千戶會統領幾百到一千多戶牧民,要是薊鎮出關哨探的游騎探馬打死了一個那顏千戶,自己仍不免盡數被害,那就說明可能有更高級的meng古貴族在領兵。
萬戶?台吉?或者就是圖門汗和董狐狸,這兩個大明朝北方的大患!
梅相雖然整天窩在家裡享福,左擁右抱,吃喝「嫖」賭,但能做到監軍太監位置的人,都是些狡猾jiān詐的傢伙,手底下都有那麼點玩意尼,至少把邊關的情勢mō得很透徹。
「戚繼光,你要是不肯出兵赴援,冉家就要告你畏敵不前、怯懦無能!」梅相得意非凡,本來就尖利的聲音,越發妾了八度。
戚繼光並不計較,只是低著頭看地圖,想著自己的事情,把他的叫囂當作耳邊風。
倒是秦林看不過去,站起來笑道:「戚帥,請問那些斥候的屍首,還有那顏千戶的屍身,目前在哪裡?」
梅相本來還要多發揮幾句,見秦林站起來,他就轉過臉:,「哈哈,秦將軍要找戚某人畏敵不前的證據嗎?」
戚繼光才不理他呢,朝秦林笑笑:,「燕河營參將已經把那些屍首用馬車加急運往這邊,大約半夜能到。怎麼,秦老弟神目如電,要幫愚兄?」
秦林點點頭:,「不錯,軍事上我確實不大懂,但看到那些屍首,或許能夠助戚老哥一臂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