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 正文 506章 粉紅色的死魔
    秦林使個眼色,陸沃志率大隊錦衣官校從四面八方圍了過去,咋咋呼呼的道:,「讓讓,都讓讓,錦衣親軍查案,誰是里長?」

    百姓們正和王象乾理論,見大批錦衣官校過來,原本激動的情緒就漸漸平復,吵得最厲害的幾個青皮後生也知趣的閉上了嘴巴。

    一名中年人本來正和王象乾說著話,陸遠志還沒開口他就迎上來,點頭哈腰的道:,「1卜的就是,1卜的叫周裕德,就是周家莊一帶的里長,咳咳,周老憨家的這起案子,還要勞動你們錦衣親軍的大駕,真是、真是、唉……」

    周裕德留著山羊鬍子,穿著件團huā緞子棉襖,頭戴瓦楞帽,一身富家員外的打扮,極會自來熟的和陸遠志寒暄,又瞧了瞧他身後秦林所乘的那部馬車。

    秦林並沒有急著出來,而是從背光的車窗打量著外面,觀察著在場各人的言語動作。

    ,「放開我呀,真是的,討厭!」阿沙想出去看看受害者是不是周老憨和狗蛋,卻被秦林揪住腦後的衣領,不管她怎麼掙扎,秦林就是不放手。

    恨恨的瞪了秦林一眼,阿沙憤憤不平:要不是顧忌這件藕荷色的衣服是青黛姐姐送給人家的,怕被這壞蛋扯破了,他才拉不住我呢!

    忽然秦林嘴角往上一翹,露出了譏嘲的冷笑,然後他放開了阿沙,一言不發的鑽出馬車。

    阿沙一邊整理著被秦林扯亂的衣服,一邊牽著大黃走出去,嘟著小嘴抱怨:,「討厭啦,差點把人家衣服都撕破了……」

    陸遠志、牛大力和戚金等人全都面紅耳赤,一位明眸皓齒玉雪可愛的小女孩從秦林馬車裡出來,還說衣服差點被他撕破了,咱們秦長官可真是一禽、獸!

    里長周裕德只和錦衣衛這邊的人說話,王象乾就被他扔在原處完全晾了起來,弄得這位知州大老爺好生尷尬。

    王象乾看見秦林又是帶著狗,又是和年幼的美貌丫環同行,不禁在心頭狠狠把他鄙視了一番,可看看自己這邊勢單力孤,鄉民們全都對自己怒目而視也沒有別的辦法,只好迎上去拱拱手:,「敢問這位長官可是北鎮撫司秦將軍?本官王象乾忝為本地的父母官,不能教化安民,以致有命案發生,實在是慚愧無地。」

    北鎮撫司秦將軍?百姓們聽得這句立刻面露喜色,不過也有些疑惑:周老憨口中的秦將軍精明強幹、神目如電,似乎不應該是這幅紈褲惡少的樣子啊!

    秦林冷著臉,眼睛望著天,不陰不陽的道:,「王父母做的好官啊,真正是愛民如子,昨天本官到薊州還想登門拜訪的,就聽說王父母不在衙門裡頭,催督錢糧去了,嘖嘖,了不起真是國朝的一員能吏!」

    這番話夾槍帶棒說得王象乾面皮緋紅,陸遠志、牛大力幾個親信也擺足了一朝得勢的狗腿子嘴臉,衝著王象乾嘿嘿直樂。

    的確地方官和錦衣衛不是一個系統,正途文官也瞧不起這些武夫但秦林這個正三品指揮使因公過境,從五品知州王象乾就算做做面子功夫好歹也迎來送往一下吧?偏不!

    現在風水輪流轉,王象乾治下出了人命官司,秦林能給他好臉色看?做夢!

    王象乾鬧了個大紅臉,逼著沒辦法只好硬頂:,「秦將軍執掌北司,查訪大jiān惡逆,本官治下的人命官司,好像還輪不到秦將軍來管吧?」

    秦林mō著鼻子尚在沉吟,周裕德使個眼色,百姓們老老少少就跪了一大片,呼天搶地的喊冤:,「求將軍主持公道,老憨爺別明明就是被州里逼死的,可憐啊!」

    ,「秦將軍明鏡高懸!我們百姓是最怕官府的,平時連個衙役都不敢得罪,要不是老憨爺別兩個死得實在太冤枉,怎麼敢和本州夾老爺吵嘴?」

    ,「老憨從京師找了削兒回來,常和人說起將軍的恩德,還在家裡替您立了長生祿位呢。現在他爺別死得淒慘,也只好求您主持公道啦!」

    真是周老憨爺削倆!饒是秦林喜怒不形於色,眼角也劇烈的跳了兩下,牽著大黃狗的阿沙更是小嘴一扁,幾乎哭了起來,而陸遠志、牛大力和一眾親兵校尉,盡皆神色黯然。

    秦林深吸一口氣,勉力定了定心神,望著王象乾冷笑兩聲,用力將飛魚服的袖袍一揮:,「王父母請了!周狗蛋曾被白蓮邪教拐走,試圖強行閹割,此事乃我北鎮撫司所辦的逆案:如今周家爺別突然遇害,疑與白蓮邪教有關,本官職責所在,不能不管!」

    說罷,秦林對王象乾不理不睬,請周裕德帶路,大步流星的走向案發地點。

    百姓們全都鬆了口氣,跟在後面議論紛紛:,「哼,昏官這次一定會被革職查辦的!前天還聽周老憨說,秦將軍連總督、shi郎都能鬥垮,咱們這位王父母啊,懸了!」

    ,「唉,咱們小老百姓,只是為了周老憨能得個公道,平時誰不想活了,敢去惹本州的大老爺?照說王父母口碑還過得去,只是忒也不敬鬼神,還搗毀佛像、強征錢糧,這次就是佛爺降罰,叫他開罪秦將軍,自己丟官、倒霉!」

    一個額角貼著膏藥,肩頭上有只大松鼠跳來跳去的年輕人,就悲天憫人的搖搖頭:,「周老憨也是的,前兩次逢凶化吉遇難成祥,都是佛爺在冥冥之中保估他,怎麼可以不敬神佛呢?所以這第三次大災啊,就沒有躲過去……」

    百姓們聞言,紛紛點頭稱是。

    他們並沒有注意到,陸遠志鼻在錦衣官校隊列的最後面,看似漫不經心的和戚金交談,實際上已把他們的對話全都默記下來。

    秦林由周裕德領著走向案發現場,一路上他東拉西扯的問著情況,有意無意的把話往知州王象乾身上引。

    周裕德當然願意說這些事情,點頭哈腰的道:,「本來我們做里長的不該說本州大老爺的不是,但既然將軍問起,1卜的也不敢隱瞞,這王父母啊,其實為官還算清廉,就是架子大些,脾氣高傲些,做事稍嫌操切,這不周老憨爺別就是為了催逼錢糧的事情,活活被他逼死了!」

    秦林嗯嗯唔唔不置可否,似乎故作高深,但在對方提到王象乾的時候,就眉頭微皺,面露嫌惡之色,對周裕德來這無疑說是種極大的鼓勵。

    周老憨家到了,這是一處很普通的農家院落,秦林小心翼翼的走進去,一眼就看見堂屋火炕上躺著一大一小兩具屍身,觸目驚心。

    周裕德也想進去,秦林眉頭微微一皺,牛大力就伸手將他攔住。

    或許是覺得剛才秦林很好說話吧,周裕德陪著笑臉:,「秦將軍,起……,

    ……」」

    ,「滾出去!」秦林忽然一拳頭砸在桌子上,轟然作響。

    周裕德猛的被嚇了一跳,不明白秦將軍為什麼突然發起了脾氣,只好訕笑著退開。

    剛從牛大力腋下鑽進室內的阿沙也怔住了,她明白秦林為什麼會大發雷霆:就在這間房子的北牆正中間挖了個神霓,供奉著一塊牌位:,「恩公秦諱林長命百歲高侯萬代兒別滿堂」。

    秦林兩次救過周老憨和狗蛋,爺孫倆還高高興興的供著他的長生祿位,可爺別倆竟然就在這間屋子裡遇害,秦林的心情也就可想而知,饒是他城府深沉,剛才也難免失態。

    看看火炕上的兩具屍身和憤怒的秦林,阿沙鼻子一酸,眼淚就滾落下來了。

    秦林的手被人從身後抓住,回頭一看,阿沙慧黠靈動的大眼睛蓄滿了淚水:,「秦大叔,人死不能復生,你替周老憨找到真兇,就算、就算告慰他們在天之靈了……」

    ,「呵,輪到拖油瓶來勸我了」秦林勉強笑了笑,拍了拍阿沙的腦袋,又在心頭默禱:周老憨、狗蛋,我秦林對天起誓,一定要找到真兇,替你們報仇雪恨!

    是的,不要說秦林,就連阿沙都從一開始都很清楚,周老憨絕對不是自殺,面是被別人謀害的!

    僅僅是狗蛋被拐到京師,會被強行閹割,周老憨就急得幾乎發狂,那種祖別之間的真情有目共睹,試問他又怎麼會帶著別兒一起自盡?就算他自己想一死了之,也絕對不會帶著狗蛋一起死!

    這件事騙天騙地騙鬼神,無論如何就是騙不了熟識周家祖別的秦林和阿沙!

    ,「好吧,讓我們來看看屍體,查明他們的死因吧!」秦林穿上了生絹手套,走到擺放屍體的火炕前面。

    憨厚老實、帶著點倔強的周老憨,他古銅色的臉膛泛著潮紅,mō一mō身體還是和軟的,帶著沒有消散的體溫,但放大的瞳孔和開始渾濁的眼結膜,都表示生命早已離開了他的身體。

    狗蛋小小的身體也失去了生機,那個愛笑的孩子臉蛋上還留著熟睡的安詳神情,因為膚色比爺爺淺,額頭、面頰等處呈現出妖異的櫻桃紅色,嘴chun更是紅得刺眼。

    秦林知道,這不是夫人小姐們用胭脂和chun膏繪出的色澤,而是那無形無影的死神,在帶走生命之後留下的印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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