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8章他鄉遇故知
秦林將準備在南京開設nv醫館、請青黛做館主的事情告訴了李時珍,老神醫先是怔了怔,繼而huā白的眉mao和鬍子都喜得翹了起來,朝著孫nv連聲道:「好、好!老夫的孫nv也有懸壺濟世的慈悲心,正該如此!青黛,你看張、徐兩位xiǎo姐,一文一武各擅勝場,那是你學不來的,幸得隨爺爺學了岐黃之術……」
呃,秦林被噎了一下,繼而哭笑不得:貌似老神醫把事情理解錯了——不過這樣也好,開nv醫館的真實目的,那是絕密啊絕密,哼哼哼哼。
開醫館所需的傢伙什物不少,秦林取了銀子,叫陸遠志陪青黛和甲乙丙丁四nv去購買器具,像乳缽、yao碾、銀針、火罐、砂鍋、細目篩、紅泥火爐等等東西是缺不了的。
李時珍把鬍鬚一捋,搖搖頭:「陸遠志雖在醫館學了不少,畢竟年輕識淺,老夫既在這裡,總要親自走一趟才放心。像醫館所用的傢伙什物,老夫才是瞭如指掌哩。」
陸胖子轉過臉一吐舌頭,好嘛,太師父自己想去,咱就成年輕識淺了。
秦林當然連聲應允,有大明yao王幫著cao辦醫館的事情,那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手到擒來嘛!
韓飛廉已去庚字所點卯了,秦林又叫來游拐子:「你到人牙市去,替本官買十個丫環,要天足的、至少粗通文墨,不要揚州瘦馬那種風都吹得倒的,模樣嘛過得去就行了,嗯,肚裡墨水越多越好,價錢不必計較。」
李時珍、陸胖子知道秦林是替醫館招工,自然不以為怪,可游拐子不知道啊,他一頭霧水,暗自思忖長官的胃口果然古怪:又要天足、又要肚裡有墨水。天足的多是粗使丫環,哪個牙人家耐煩教她認字?本來上等的揚州瘦馬個個詩詞歌賦都來得,偏偏秦長官又不要嬌嬌怯怯的……
長官的命令,理解要執行,不理解也要執行,游拐子領了些會票,跛著腳一拐一拐的去了。
安排好nv醫館的籌備工作,秦林騎上踏雪烏騅,帶了陸遠志、牛大力和五名親兵,會同霍重樓和權正銀,去鴻臚寺、錦衣衛衙men和通政司等處覆命呈文。
霍重樓那副喜氣洋洋的樣子就不用提了,「深入不mao、廣佈天威」,這功勞實與沙場上斬將殺敵無異,這趟出海招撫差事辦下來,他回東廠一定陞官;另外,按照秦林的意思,五峰海商又送給他五百兩銀子,這才叫陞官發財呢。
跟著秦長官辦事,又陞官又發財,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權正銀呢,別看他在五峰海商裡頭也算個頂個上得場面的人物,可往南京鴻臚寺、通政司各衙men走,自是腿肚子發軟、眼神兒發飄,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都落在了秦林和霍重樓眼裡。
朝鮮乃大明藩屬,下邦子民到了天朝上國的部堂衙men,有此表現也分屬應當,想當年永樂爺爺在位,三寶太監從南洋帶了不少國王、王子前來南京,朝覲時大明朝廷二十四頭大象不牽自走,一千五百魁梧雄壯的大漢將軍齊發一聲喊,當場就有幾位國王摔了個大馬趴呢。
作為正副宣撫使者和土司入貢代表,秦林、霍重樓、權正銀是拴在一條籐上的螞蚱,他們早在乘船回南京的幾天裡就寫好了各自的謝恩表章和覆命呈文,逐字逐句推敲得天衣無縫。
內容嘛無非是瀛洲長官司nv土司長官金氏叩謝皇恩浩蕩,世為大明鎮守東海,為了時時刻刻沐浴天朝浩蕩之恩,將長官司設於杭州灣外大衢山島,願年年進貢、歲歲入朝。
兩位招撫使者不畏風高lang急,毅然受命出海,遠布天威於萬里海疆,吾等化外夷人盡皆敬服,等等等等。
當然,像五峰海商母港原本設在日本平戶、與島津氏衝突、現在金櫻姬又率大隊人馬去夷洲激籠準備將來以那裡為母港,這些事情就半個字也不提了。
表章上還請求開放寧波、杭州為通商口岸,請重設提舉市舶司,准許自由貿易。
至於替汪直平反、誅殺王本固的事情,就不好在正式公文裡面提到了,因為張居正是按「化外蠻夷」來辦的招撫,設立了瀛洲長官司,給予五峰海商極大的獨立自主性,而汪直人人盡知是大明南直隸徽州府歙縣人,並非什麼蠻夷。
好在張紫萱早已代表張居正做出了承諾,表章上去,朝廷必有相應的詔命發下,只等公文往來了。
霍重樓是在京師坐了二十年冷板凳的,來的時候就提前和權正銀打了招呼,說各處部堂衙men是有名的men難進臉難看話難聽,書吏們要錢厲害。
鴻臚寺還好一點,這個衙men是專管「朝會、賓客、吉凶儀禮。凡國家大典禮、郊廟、祭祀、朝會、宴饗、經筵、冊封、進歷、進春、傳制、奏捷、各供其事,外吏朝覲,諸蕃入貢」等等,其實是個沒什麼權力的清水衙men。
權正銀代表土司前來進貢,乃是朝廷極歡喜的事情,天子有德、宰輔賢良才會四夷來朝嘛!
於是南京鴻臚寺諸位大老爺的臉色也還看得過去,見瀛洲長官司進貢的東西價值不菲,每位老爺又送了一份禮物,面子上不動聲色,心頭則覺得這土司會做人,雖是個六品土司長官,實比湘西、藏邊那些三品四品的宣撫使宣慰使還懂事
——土司進貢和藩國朝貢是不同的,土司的貢物朝廷收了之後要麼下道文撫慰一下,要麼給予象徵性賞賜;而朝鮮暹羅這些藩國朝貢,回賜則數倍於貢品,體現了比土司更大的獨立自主權和更高的地位。
所以常常會有非常搞笑的情況:藩國進貢的貢品越來越貴重,進貢的次數越來越頻繁,貢使的人數越來越多,負責接待的禮部和鴻臚寺反而要a整〕理和他們講價錢,規定貢使最多不能超過若干人,貢品價值限制在多少以內,免得朝廷不堪其擾。
金櫻姬是土司,不存在這種情況,鴻臚寺諸位老爺笑納了禮物,便吩咐將貢品運往京師。
等到了通政司,就完全不同了。
通政司掌受內外章疏敷奏封駁之事,內外章奏以及臣民密封申訴,南直隸範圍內各府州縣地方官的奏章和南京六部、五軍都督府、都察院、各家世襲顯貴發往京師的表章,全都要從它這裡過,每天往來的官員川流不息,真可謂men庭若市。
這裡從men子、書吏到屬官,個個眼睛望著天上,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
秦林三人照例給men子送了引見錢,這才進到通政司院子裡頭,只見迴廊底下坐了不少的官員,四品、五品的都有,六七品的數不勝數。
還沒坐穩,就聽見一個公鴨嗓子在叫喚:「你們長官幾時才見?本司也是有職在身的,哪裡有這許多水磨工夫和你們纏?所謂食君之祿忠君之事……」
書吏油腔滑調的調侃,搶白道:「老爺,這是南京通政司,要耍威風您自個兒回京畿道,就拿人打mao竹大板子也行啊,咱這通政司往來的大員也多了,不曾見老爺您這麼大火氣的……至於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老爺豈不聞不在其位不謀其政?等您老做到通政使,再來教訓xiǎo的也不遲。」
「子曰唯nv子與xiǎo人難養也,信哉斯言,汝等真乃xiǎo人也!」公鴨嗓子一邊念叨,一邊低著頭氣咻咻的往外疾走,差點兒撞到秦林身上,霍重樓伸手一攔,把這官兒帶得轉了個圈兒。
那官兒氣得把烏紗帽摘下來往地上摜:「本官受的氣也夠了……呀,這不是秦林秦長官?!」
秦林也認出來了,這位正是老熟人張公魚張大老爺,他現在可是鳥槍換炮了,身穿緋袍、補服是四品官的雲雁。
靠,陞官比我還快啊!秦林暗歎果然朝中有人好做官,在蘄州初識張大老爺的時候他還是個從五品的知州,現在已升到正四品了。
殊不知張公魚陞官這麼快也多虧秦林呢,秦林在蘄州連破大案,張公魚也多有沾光,升了正五品的武昌府。
屁股還沒坐熱,秦林又在武昌府下屬的興國州辦了清量田畝舞弊、殺害人命一案,張公魚是剛做的知府,有罪過也是前任承擔,他趕往興國州為此案善後,無罪有功。
秦林既已將清量田畝舞弊的幕後黑手一網打盡,張公魚辦理善後就相當順手,儘管瞞頏糊塗,全州官紳和書吏鑒於前頭的教訓,卻不敢分毫欺瞞,他沒費什麼事兒竟將各項事情辦得妥妥帖帖。
興國州乃是張居正施行一條鞭法的試點地區之一,出了弊案朝野關注,風言風語的什麼都有,張居正自然惱火;
可接下來張公魚將善後事情辦的漂亮,因田畝清量公平,把官紳隱瞞的地畝都清理出來,所以秋征冬解銀兩總數目比往年增加了三成,全州百姓還降低了負擔,盛讚朝廷恩德、張府尊明鏡高懸。
這些事情報到朝廷,張居正喜不自勝,登時把張公魚高看兩眼,因南京出了連環殺人案等惡性案件,便把「善於辦案、斷事明白」的張公魚升做正四品按察副使銜、實任京畿道,調任南京。
「本官能高昇,全賴秦長官扶持!」張公魚一張臉笑得都快爛了,朝著秦林不停的打躬作揖:「秦長官真乃官場及時雨,能在南京相遇,實是本官的福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