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成功偵破趙姨娘被害一案,非但洗脫了王本固的信口誣陷,還把劉一儒、王本固搞得灰頭土臉。
街談巷議都說欽差辦案大臣、南京刑部侍郎劉一儒在小小錦衣衛副千戶府前吃癟,所帶刑部兵卒被徐大小姐麾下兵馬打得丟盔卸甲,劉老兒只好抱頭鼠竄——有人甚至添油加醋的說他嚇得當場尿了出來。
堂堂左都御史王本固家裡鬧倭寇倒也罷了,妾室和管家私通被殺這種勁爆猛料也傳得滿城沸沸揚揚,清流的臉被扇得劈啪作響,那些前一陣還吵著鬧著要雞蛋裡挑骨頭揭參秦林的御史們,這下子全都成了瘟雞,走在路上都縮著脖子,再不敢亂放屁了。
秦林爽心,徐辛夷得意,看不慣那些清流言官的武將、勳貴、錦衣衛官校們都大大的出了口氣——好多年被這群捏著筆桿子的傢伙騎在頭上拉屎拉尿,這次終於解氣啦
小侯爺常胤緒活蹦亂跳的異常興奮,邀約了不少紈褲子弟請秦林赴宴,有一次那位老翰林的獨養女兒高小姐也在座,據說高翰林已經親口許了婚事:「現在看來呀,所謂清流也不過如此,老夫總想女兒嫁個才子,嘿嘿,一輩子還不如你們小輩看得透也罷,找個心性質純、返璞歸真的姑爺,只怕反要比劉戡之那種繡花枕頭、王本固那種無能之輩好得多。」
當然這種宴會是少不了大姐頭徐辛夷的,這時候她總是抱著秦林肩膀亂搖,叉著腰朝眾人大笑:「本小姐的朋友,哇哈哈哈,厲害吧?」
每到此時眾小侯爺、小伯爺必推金山倒玉柱頓首百拜:秦大哥真乃神人也
——不是佩服他破案的本事,是佩服他沒被徐大小姐蹂躪而死。
神策衛周進忠、廣天衛吳廣孝、鷹揚衛鄭思仁、府軍衛王守義四名指揮使已拿了升授的官照,也邀著秦林痛飲,他們都明白燕子磯上若不是秦林識破奸謀,哪兒有自己這場功勞?
再者,想到秦林和徐大小姐交好,要是他美言幾句,於仕途上也不無裨益呀
錦衣衛系統內部更不消說了,南京錦衣衛系統的什麼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認識不認識的都到千戶所來巡視,順便拜訪秦林,見面都熱情的不得了,讚他為錦衣衛大大的出了口氣。
劉老兒在京師刑部時還上折子說什麼「法自有司出,廠衛焉能侵凌」,結果同為清流的王本固家裡出事兒,他老人家居然一籌莫展,還靠著秦林這個錦衣衛副千戶才破了案,哈哈,看將來誰還有臉說這話?
據說,掌錦衣衛事左都督太子太傅劉守有看到南京方面的密呈,也連連拍案,誇秦林公忠體國、辦事得力呢
不過最高興最感激秦林的,還是黃公公、霍重樓兩位。
「那劉老兒自命清高,不把咱家放在眼裡,哼,這下叫他曉得廠衛之中亦有幹才,看他將來還敢擺那臭架子?」天香閣,宴請秦林的酒席上,黃公公陰陽怪氣的罵著,聲調異常的尖利。
明朝軍隊出兵有監軍太監,欽差辦案也有中官副使,黃公公不僅是宣旨中使,還是陪同劉一儒辦理燕子磯一案,作善後處理的協辦副使。
劉一儒被變相貶謫出京,配的副使還是個品級不高的太監,心頭窩著火就不消說了,從京師到南京這一路上不知對黃公公冷嘲熱諷了多少次,所以聽說秦林打了劉一儒的威風,黃公公心頭之樂就溢於言表了。
霍重樓也把酒杯端了起來:「秦長官,咱們廠衛之中,您是第一個少年英雄俺老霍不服別人,就佩服你」
原來霍重樓是東廠派出來的,東廠和刑部向來不對付,劉一儒也指桑罵槐的把他罵了好幾次。
秦林連聲道過獎,端起杯子一飲而盡,試探著問道:「月港太遠,且不說它;發往寧波查探倭情的公文,可有回復?」
燕子磯大案時那艘被俘的船,秦林發現它來自海上,和突然出現在南京的金櫻姬頗有關係,便由南京錦衣衛行文到寧波、月港兩處查探消息,福建月港遠而浙江寧波近,算算日子,寧波該有消息回復了。
黃公公醉眼惺忪:「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管他人是與非,咱們自在逍遙,讓劉一儒頭疼去吧……來來來,秦哥兒滿飲此杯」
「他是欽差正使,朝廷正三品大員,咱們算什麼東西?也配管他的事兒?」霍重樓憤憤不平的說著,一杯接一杯的喝酒,好像和酒有仇似的。
秦林笑笑,張紫萱曾說過大明朝廷的體制,像中官副使、監軍太監之類的,主要是體現朝廷中樞對外派大員的監督,但事情主要還是文武官員去辦。
像現在劉一儒奉旨由燕子磯一案追查江南的白蓮教,就該他負責辦理,如果沒辦成是他辦事不力,而中官副使黃公公和東廠派來協查的霍重樓並沒有什麼責任——當然也沒有功勞,算白跑一趟。
劉一儒雖然不像張公魚那麼瞞頏糊塗,但更過分的是,他剛愎自用完全不理會別人的意見,只知道把捕獲的白蓮教徒一天打三遍。
其實這些俘虜都只是底層教徒,根本就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被打急了熬刑不過就張口亂攀咬,漫天亂飛的胡說一通,偏偏劉一儒還要當真,火籤符牌流水價發往各州府縣抓人,搞得民間騷動不安,結果連白蓮教的毛都沒抓到一根。
黃公公和霍重樓看這架勢,估摸著破案立功的夢是做不下去了,乾脆破罐子破摔吧,再不管劉一儒怎麼折騰了,兩人每天外出喝酒閒逛,好歹有塊欽差副使的招牌,到南京鎮守太監那兒去打打秋風,找不明所以的中低級官員撞撞木鐘,準備弄點銀子,等旨意下來就收拾回京。
這不,霍重樓就打著酒嗝,大著舌頭對秦林道:「秦長官,這南京有啥富商要走漕運往京師運貨的,您幫著問問,咱搭船回京,把欽差副使的官銜燈籠借給他,免了他過閘的稅賦常例。得了他孝敬的銀子,咱們自己兄弟,三七、四六都好說。」
秦林暗笑,傳說中不食人間煙火的武林高手,根本就不存在於這個世界啊,武功再高也得穿衣吃飯養活妻兒老小,這不,「鷹爪鐵布衫」霍司房講起扣頭來,三七啊四六的門兒清。
「這個倒不難打聽,兄弟既然做著錦衣衛副千戶,連南京誰有錢,誰要往京師運貨都不曉得,這官兒不是白做了嗎?」秦林大笑著,手指頭點著霍重樓的肩膀:「不過,老霍你就真的只在乎一點兒銀錢?不想著立功陞官?」
霍重樓的確很缺錢也很愛錢,但他更喜歡當官,否則以他的武功,脫了這身官皮改行去做獨行大盜,早就富得流油了。
秦林就是看準這一點,才每次都把他撩撥得心尖兒發癢。
果然,這一次霍重樓又上鉤了,聽到陞官兩字,酒意都醒了大半,連忙追問:「秦長官,你這是怎麼說?我們倒是想請您去幫忙破案,可劉一儒那狗東西是欽差正使,咱們拿不到權柄啊」
黃公公本來惺忪的醉眼,也變得亮了起來,知道秦林這麼說就必定有些門道,急忙左右看看,把雅室門關上,小聲道:「不瞞秦哥兒,寧波那邊有了回復,但都沒什麼用……」
寧波雖未開放海禁,走私貿易卻比開了海禁的月港還要興盛,往來的日本人、高麗人、西洋人很多。
當地派駐錦衣衛接到行文,立刻派員查探,偵知汪直死後海上群雄紛起,日本浪人、高麗海盜、西洋商人各有所長,再沒有誰能像汪直那樣一統東海南洋。
汪直死後餘黨本已衰微,近來轉而勢大,盤踞海島之上,有戰船數十艘,商船上百,雖然和汪直生前全盛時相距甚遠,但也不可小視了。
至於他們是否和白蓮教勾結,並無明確的線索,只得到消息,近來有內地人乘船與其聯繫,汪直餘黨的海船頻繁來往於白水洋附近海面,又有逃亡船匠說他們曾建造平底內河船……
這個消息完全證實了秦林的判斷,明代白水洋就是指長江出海口一帶,汪直餘黨的海船往來其間,一定是尋找江防水師疏漏溜進了長江,所以才有燕子磯一案白蓮教所乘的那艘海船。
不過,他們建造平底江船做什麼呢?採石磯以下江段尖底海船都可以通行的呀
暫時把疑團存在心頭,秦林壞笑著當起了教唆犯:「劉一儒不是妄自尊大、剛愎自用嗎?咱們完全可以甩開他,自己查辦這案子,兄弟我手裡有錦衣校尉們可以調動,何必仰劉一儒的鼻息?到時候咱們把案子破了,聯名奏報上去,叫劉老兒乾瞪眼」
甩開劉一儒單干?聽到這個主意,黃公公和霍重樓都喜得眉花眼笑。
此前他們不是沒想過,但離了劉一儒這正牌欽差,南京許多大官大府誰來理會你個中官副使和小小的東廠司房?再說,霍重樓武功厲害,破案嘛也就稀鬆平常。
不過現在,有了秦林加盟,情況就完全不同了。
黃、霍兩位仰仗他破案的本事,秦林則需要他們辦案欽差的名義,於是一拍即合。
「好,咱們同心同德,一定要破了此案」霍重樓說著伸出了手。
三雙手緊緊相握。
黃公公補充道:「破了案子,叫劉老兒跟在咱家後面吃屁」
三個傢伙同時陰險奸詐的笑了起來。笑聲是那麼的陰森可怖……R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