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因情殺人?
三叔公不假思索的道:「您說的是齊曹齊里長嗎?大半個月都不見他影兒了,老婆到處找都沒找到,三番兩次的去州衙門要人,說是被兩個衙役叫去喝酒就再沒回來,是衙門裡人害死的……不過還有些胡亂傳的話,這個?」
秦林笑道:「你說就是了,捕風捉影的消息也只管說,我自會慢慢查訪真切。」
「是、是,青天大老爺不會冤枉人的,我老糊塗也就說了,」說著三叔公就四下看了看,帶著鄉下老農特有的小心翼翼,湊近秦林,低聲說:「也有風聲,說是齊里長老婆偷人,把他謀害了」
秦林想了想,又問道:「那麼,齊里長失蹤之前,你們聽說他老婆偷人嗎?」
「沒有,」三叔公把腦袋亂搖:「是他突然不見了以後,才慢慢聽說的。」
秦林嘴角翹了起來,神秘的微笑浮現在他的臉上,燭光搖曳,幽暗的雙眸閃現著躍動的火苗。
里長齊曹家離富池鎮五里遠,秦林命韓飛廉率領五名巡檢司的弓兵,打起燈球火把,去把齊曹的老婆汪氏帶來。
秦林自己留在巡檢司衙門,押著興國州的兩名戶房書吏寫了自供狀,把清量田畝徇私舞弊的事情一一寫出,簽字畫押。
本要讓陸遠志拿出去念,江懋自告奮勇搶了這差事,興沖沖的走出去。
不一會兒,就聽得外面壩子上歡聲雷動,鄉農們齊聲高喊青天大老爺,過了好一陣江懋才回來,因為激動他的臉有點兒紅。
「哈哈,今天才曉得做官的樂處,本來考不考進士都無所謂的,大哥、小妹,現在我還非考個狀元不可了」江懋竭力壓低了聲音,但興奮之情卻是壓抑不住的。
江懋聲音略大了一點兒,陸遠志站得近,隱隱約約聽到了點,胖子側著臉鄙視這公子哥兒:中舉人就很了不起了,青黛的爹爹李建中才是個舉人呢,中進士更是文曲星下凡才行,這人竟然大言不慚的說要拿狀元,真叫個不知天高地厚
但讓胖子奇怪的是,江懋的兄長和妹妹都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看起來老成持重的大哥還微微點了點頭,好像覺得弟弟拿狀元是理所當然的一樣。
江紫從三哥手裡接過了書辦的自供狀,就著昏黃的燈光仔細看,她天姿國色的臉龐罩上了一層難以形容的寒霜,不知道在想著什麼。
一個時辰之後,韓飛廉將里長齊曹之妻汪氏提到。
這個小女人二十來歲,穿著一身素淨的衣服,頭髮有些散亂,看樣子是從睡夢中被叫起來的,逕直帶到了巡檢衙門。她皮膚有些發黃,並不怎麼漂亮,但五官生得標緻,眼睛也水汪汪的,收拾出來在鄉下也算得上美人了。
「我看奸戀情熱、謀殺親夫的嫌疑很大,」陸遠志低聲對秦林道:「婦人桃花眼、殺人不見血,汪氏這雙眼睛就夠招蜂引蝶的,而且,丈夫死了她也不穿孝服,分明早有姦情」
秦林哭笑不得:「胖子,你倒是說說,她怎麼知道丈夫死了,該換穿孝服?她要真穿了孝服,我反而肯定她是兇手呢」
「也是啊,齊曹失蹤了十八天,屍體是我們從江裡頭撈起來的,她當然不曉得丈夫早死了……」胖子摸著肥臉,不好意思的嘿嘿訕笑。
呈現巨人觀的屍體,腫脹得嘴唇外翻、臉比足球還大、眼珠也暴突出來,即使親屬辨認也會出錯,於是秦林並沒有急著帶汪氏去認屍,而是和顏悅色的問道:
「你可是里長齊曹之妻汪氏?本官乃錦衣衛百戶秦林,於江中撈起一具水漂屍,故特來查辦此案。你且說說,你丈夫離家時穿的什麼鞋子,他身上有無黑痣、傷疤、胎記之類的標記,牙齒有沒有掉落?」
汪氏聽說秦林是查辦此案的錦衣衛百戶,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跪著爬前幾步:「民婦的男人便是齊曹,他今年三十八歲,因爺爺考中過舉人,從家裡死了的老爹開始就做了這一帶的里長。他嘴裡左邊下面第三顆牙齒生蟲,是大前年請走方郎中拔了的,右邊一條大腿後面,挨著屁股的地方有塊指甲蓋大小的黑痣,嗯∼就這兩處顯眼的標記了。」
秦林和陸遠志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點了點頭:完全吻合
屍源既已確認,秦林便直言不諱的告訴汪氏:「看來本官撈起的屍首便是你丈夫了,你且不要啼哭,仔細把線索告訴本官,也好替你丈夫討還公道、報仇雪恨。」
汪氏聽聞噩耗,並不怎麼傷心,只是直愣著眼睛呆了一小會兒,然後長長的歎了口氣:「不瞞長官說,民婦早猜到死鬼丈夫不在這世上了,這件事不是別人,就是州衙方師爺差兩個衙役做下的,一個叫張磊、一個叫王勝,那天他倆把民婦的丈夫從家裡叫走,就再也沒回來了,兇手不是他倆還能是誰?」
秦林皺了皺眉,犀利的眼神在汪氏臉上打了個轉,沉聲問道:「你去州衙三趟,都是去要人嗎?既然是張磊、王勝把齊曹叫走的,你認定他兩個害死丈夫倒也有理,但憑什麼說是州衙方師爺指使的,你丈夫和方師爺有何過節?州里不受理,你又為什麼不去府控、省控?」
汪氏聞言眼睛裡閃過一絲慌亂,幾乎不能保持鎮靜,吞吞吐吐的說不出個所以然。
「這女人有問題」胖子在秦林耳邊道:「事有反常即為妖,她丈夫一個大活人被人叫走、憑空不見了蹤影,她怎麼的也得鬧大了,去府控、省控鳴冤,怎麼就只會去本州衙門攪鬧?看這女人的精明樣子,又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面、出不得遠門的愚婦。」
秦林笑笑,不置可否。
這女人當然有問題,但這些不合常情之處,是因為她謀殺了親夫,所以才如此表現嗎?
秦林暫且讓汪氏退下,又請了三叔公來,問他知不知道傳言中汪氏的情夫究竟是誰。
三叔公並不知道詳情,但他去外面帶了兩個老媽子進來,一位是瘦刮刮的臉,一位是腫泡臉,但眼睛珠子都咕嘟嘟亂轉,一看便知是那種舌頭足有三尺長的超級長舌婦。
三叔公叫她們知道什麼就說什麼,秦林也笑著讓她們喝茶。
兩個事兒媽本來還有些害怕當官的,發現這官兒分外和氣,便立刻你一句我一句的說起來:「哎喲,汪氏那小蹄子還用問嗎?她的小情人就是她表弟杜仲唄」
「打小兒就長在一塊兒,要不是杜家窮得叮噹響,她就嫁過去了,哪兒輪得到齊里長娶她做續絃?」
「這姻緣吶不能湊合,不該要的強要,到頭來連命都送掉,齊曹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不曉得被姦夫yin婦埋在哪兒呢」
「是呀是呀,那天老鴉刮刮的叫,老身就知道沒好事……」
秦林聽得大皺眉頭,什麼事情比老潑婦還可怕?那就是兩個老潑婦這不,簡直像一千隻烏鴉在刮刮的叫,吵得他頭昏腦脹。
「行了行了,」秦林搖搖手,給她們一點碎銀子,打發了出去。
汪氏的表弟杜仲就在富池鎮住,韓飛廉領著巡檢司弓兵,很快就把他帶了來。
他是個十**歲的後生,還沒有娶妻,韓飛廉悄悄告訴秦林,這傢伙住在一處草房子裡面,窮得家徒四壁,父母都死了,又未曾娶妻,打著光棍兒。
杜仲睡眼惺忪,穿的一件墨綠色的裌衣,以他比較高的身材而論,這件裌衣顯得短了點,而看胖瘦的話,好像又嫌闊了些,如果是給一個稍矮稍胖的中年人穿——比如齊曹,倒要合身得多。
陸遠志眼睛放光,附到秦林耳邊:「他的衣服……」
秦林點點頭,表示已經注意到了。
秦林決定單刀直入,趁著杜仲剛從被窩裡被提溜起來,直截了當的問道:「有人說你和表姐汪氏有姦情,合謀害死了里長齊曹,此事可有麼?」
杜仲嚇了一大跳,趕緊跪下辯道:「這、這是怎麼說的?冤、冤枉啊……表姐看我可憐,瞞著姐夫給我點東西,這是有的,至於姦情,都是別人亂嚼舌根,胡說八道,求老爺明查啊」
秦林笑笑,也不和他答話,叫韓飛廉把汪氏提出來。
汪氏看見杜仲在堂上,就有些發急,顧不得旁人在就問他:「天殺的,他們打你了?動刑沒有?」
杜仲搖搖頭。
陸遠志等人瞧在眼中,只是嘿嘿的冷笑,這兩人的關係恐怕不止尋常表姐弟呢
「咦,你倒是心疼表弟呀,」胖子哂笑道:「連丈夫的衣服都送給他了,我想只要問問,就知道這件衣服應該是齊曹的吧把衣服送給表弟,莫非你早就知道丈夫不會回來了?」
汪氏怔了怔,脹紅了臉:「就算是又如何,我丈夫既然已死,誰又能禁著我改嫁?姓齊的死鬼是被衙門裡人害死的,可不關我和表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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