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髯老者自認武功不俗,就算回來的時候沒有怎麼回頭察看,但他乃是「練氣」之人,施展輕功之時,氣勁已達周邊五六丈,這人能跟在他的身後而不被他察覺,武功之高,實是在他之上。他不知來人是敵是友,才會顯得無比的謹慎。
淡淡的月色下,一道人影從小樹林中走了出來,只見這人一身灰袍,身材異常高大,至少也有七尺,頭上留著短髮,像是一個僧侶,看上去也就四十出頭。
「智豪兄,一別二十年,不知你還記得小弟否?」灰袍人雙手合十,朝長髯老者打了一個問訊。
長髯老者定睛一看,面色忽地一喜,大叫道:「原來是范老弟。」
灰袍人笑道:「智豪兄還認得小弟,小弟萬分高興。」說完,又往前走了幾步。
長髯老者放開韓風,朝灰袍人走去,邊走邊道:「范老弟,你我二十年前分別之時,你就是這個樣兒,二十年之後,還是這個樣兒,而我,卻已經老了許多。」
灰袍人待要說些什麼,但長髯老者生性豁達、豪爽,感慨了一下之後,便又哈哈一笑,道:「風兒,去把舒伯珍藏了十年的酒拿來,舒伯要與貴客高飲三十杯。」
韓風雖然不知道來人是誰,但他從來沒有見長髯老者這般開懷過,便知來人一定是舒伯的至交,口中應了一聲,轉身跑去了灶間。
不多時,韓風拿了一罈酒和兩個杯子出來,而長髯老者已經把一張桌子搬到了空地上,與灰袍人相對而坐。首發 (www.hotsk.com)
韓風將酒和杯子放在桌上以後,待要退到長髯老者的身後,長髯老者撫鬚笑道:「風兒,這是你范叔叔,還不向你范叔叔行禮?」
韓風這會兒甚是乖巧,恭恭敬敬的朝灰袍人行了一禮,叫道:「范叔叔。」
灰袍人起身將他拉起,說道:「好孩子,起來吧。」望了望韓風,對長髯老者道:「智豪兄,這位小兄弟是你的?」
長髯老者道:「他是小兄的侄兒。范老弟,你我二十年不見,今晚定要喝個痛快。」
灰袍人與他雖然二十年不見,但二十年前,他們是打出來的交情,可以說是無話不說。在灰袍人的記憶中,長髯老者別無兄弟,就算同門,也沒有一個,暗中詫異他幾時有了一個侄兒?
不過,灰袍人也是豪爽之人,這個念頭也是一掃而過,哈哈一笑,坐了下來,不等長髯老者倒酒,他便拿起酒罈,拍開封泥,給長髯老者和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智豪兄,你說得對,今晚你我定要喝個痛快。你是兄長,小弟先敬你一杯。」說完,拿起酒杯向長髯老者敬酒。
長髯老者也不謙讓,拿起酒杯道:「范老弟請。」
兩人一仰首,便將杯中酒一口喝乾,朗聲大笑,顯得甚是快活。
韓風走到長髯老者身後,見他們一杯一杯的喝著又香又烈的酒,也不需要下酒的小菜,當真是豪氣萬丈,心底好不歡喜。
這些年來,長髯老者有時候會感慨無人能與他對飲,神色不免會露出一些寂寞之色,但現在,突然來到的這個灰袍人能讓他掃盡寂寞之感,韓風的心裡又怎不為長髯老者高興呢?
長髯老者與灰袍人對飲了八杯之後,只聽長髯老者道:「范老弟,二十年前,你我的武功不相伯仲,二十年之後,你卻比小兄高出了不止一籌,果然不愧是『大梵寺』出來的弟子。」
灰袍人道:「智豪兄,你說這些做什麼呢?與你比起來,小弟所做的的俠義之舉,少了一籮筐,遠遠比不上。在小弟看來,武功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心中有俠氣。」
長髯老者聽了這話,突然歎了一聲。
灰袍人一愣,道:「智豪兄,這不像你的性格。」
長髯老者緩緩地道:「心中有俠氣又能怎樣?想當年,有一個比小兄俠氣千萬倍的人,到頭來卻要被……唉,不說也罷。」
望了一眼灰袍人,笑道:「范老弟,小兄這些年一直處於退隱當中,不知你這些年來都做了何等俠義之事,說給小兄聽聽。」
灰袍人見他沒感歎下去,也就沒有追問。他們這樣的人,從來不會像小女兒家一樣,在一件事上糾纏下去。長髯老者既然沒說下去,那便有他的理由,灰袍人理解。因此,灰袍人笑了一笑,便將這些年來,自己所做的一些俠義之舉一件一件的說出,說到高興的時候,兩人一口氣喝了三杯。
這時,長髯老者對韓風說道:「風兒,你先去睡吧,我要與你范叔叔多聊一會。」
韓風道了一聲「是」,朝灰袍人彎腰行了一禮,這才回到了自己的小屋,解衣躺下。
外邊隱隱傳來長髯老者和灰袍人的說笑聲,至於說些什麼,韓風聽不真切。一時之間,他也睡不著,便拿起老道送給他的那道紙符來看。
只見這道紙符呈三角形,用黃紙做成,正面畫著一個八卦,反面卻是一把小劍。小劍栩栩如生,中間一抹殷虹,頗為醒目。
看著看著,韓風睡著了,也忘了把紙符收好,睡夢中,那道紙符從他手中鬆開,落在了床邊。
不知過了多久,韓風從睡夢中醒來,睜眼一看,發覺天已大亮,而自己的小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
「舒伯,你老什麼時候進來的?」
這人雖是背對著床邊,但韓風一眼就認出了他就是長髯老者。
長髯老者緩緩轉身,一臉的凝重,兩根手指裡,卻是夾著一道紙符。韓風見了,下意識的在床上找了一下。
「風兒,你別找了。舒伯問你,這道紙符是誰給你的?」
「是一個老道士。」
「他長得什麼摸樣?」
「什麼模樣我無法形容,反正他看上去七八十歲的樣子,鬍鬚有些灰白,一雙眼睛十分透徹,宛如清水一般。」
長髯老者聽了,沒有立即做聲,而是沉思了一下,道:「難道真的是他?」望了望手中紙符,自言自語地道:「一定是他,不然的話,這道靈符從何說起?也只有這個老道,才能做出這樣的靈符來。」
「風兒,你是怎麼認識這個老道的?」
韓風一五一十,將自己與老道、老頭相識的經過說了出來,長髯老者聽後,面色一變,道:「想不到風百川也沒死。」
韓風一時好奇,問道:「舒伯,風百川就是那個老頭的名字麼?」
長髯老者點點頭。
韓風又問:「他究竟是什麼人,身上居然有一個寶葫蘆。」
長髯老者道:「他是花門的人,但又不受花門的約束。當今花門的門主見了他,也得要叫他一聲風師叔……」
說到這,想到自己從來沒有跟他說起過武林中事,不覺笑了一笑,道:「風兒,這些武林中的人物,我以後再詳詳細細的告訴你,你現在聽了,也未必能聽懂。」將紙符遞給韓風。
韓風伸手接過,只聽長髯老者鄭重地道:「風兒,舒伯雖然不知道那個老道為什麼會送你一道靈符,但這道靈符萬分珍貴,你要好好保存,絕不可當做好玩的東西來玩。」
韓風道:「風兒知道。」
長髯老者「嗯」了一聲,笑道:「我已經做了早飯,你梳洗一下,和舒伯一起吃吧。」說完,走出了木屋。
韓風穿上外衣,將那道紙符貼身藏好,這才出得木屋,到最小的一間木屋中盥洗過後,出來與長髯老者一起吃早飯。
韓風不見灰袍人,問道:「舒伯,范叔叔走了嗎?」
長髯老者笑道:「你范叔叔沒走,他只是去了客棧。」
韓風詫道:「你老與范叔叔二十年不見,一定有許多話要說,他為什麼不住在我們這裡呢?」
長髯老者想了想,道:「你范叔叔是武林中人,而我已經退隱,他住在這裡不方便。不過,天一下黑,他就會來找我敘舊,這幾天,我得多準備一些好酒,絕不能怠慢了他。」
韓風一聽,好不高興。
他原本擔心舒伯又會突然離開,但現在,他並不為這件事擔心了,既然灰袍人每晚都會來,舒伯又怎麼可能會離開呢?
韓風一高興,胃口就特別好,長髯老者做的早飯再多,他也吃了個盡光。飯後,韓風幫著長髯老者給菜園澆了一會水,這才由後門出去,到酒樓幫忙。
韓風到了酒樓,還沒換上衣服,丁雁芸便對他說:「小風哥,有人找你,你快去天字一號房看看。」
「誰找我?」
「就是昨天來酒樓吃飯的那個藍衣客。」
韓風一聽,心裡一凜,暗道:「壞了,人家找上門來了。」正不知如何是好的當兒,丁雁芸嫣然一笑,推了推他,說道:「小風哥,你怎麼愣住了?那藍衣客又不是壞人,你怕他吃了你嗎?」
韓風回過神來,笑道:「對呀,他又不是壞人,我怕他做什麼?」心裡想道:「我就不信光天化日之下,他會對我怎麼樣。」問道:「那……那白衣少年來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