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紀家父女之間的交談,就在病房內的一對母女,彼此怨恨了二十年,在今天,兩人終於又再次見面了。
滿臉倦容的金善尹,已經感覺出了有人進了病房,她心頭有些猜測,但更多的,卻是回憶,被自己女兒剛才那句話,將她封塵在心底,從小到大幾十年的回憶,又再次浮現在了腦海。
所以她怔怔看著沉睡中的兒子,陷入了沉思,也沒有抬頭,看進來之人。
李紈悅腳步走的很輕,她隨意看了眼病房內的環境,便將所有的目光,聚焦到了自己女兒身上。她和記憶中的樣子,如出一轍,依舊看上去那麼安寧,令人心生親近。
那潔白帶著點綴的細紋長裙,穿在她身上,和年輕時一般無二,她還是那個喜歡素雅的女孩。
李紈悅看到女兒的第一眼,就如同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個清晨,女兒把一個清秀的男孩,帶到了家中……
女兒依舊典雅大方,但自己,卻已經韶華白頭,夕陽遲暮……
李紈悅心頭微微歎了口氣,隨即又將目光,看向了躺在病床上的那個外孫。纖薄的嘴唇,陽剛硬朗的臉型,既有女兒的柔情,又有他父親堅毅的外表。
那道如墨的劍眉,顯得英氣不凡,和家裡老頭子那眉毛一樣,令女孩子怦然心動。
真是個好看的男孩,而且將來肯定是一個英偉挺拔的男子漢!
李紈悅越看越喜歡,她覺得。自己家老頭子,肯定會更加喜歡。所以她出聲對金善尹道:「小元這孩子長得還是像你多一點,那眉毛,鼻子和嘴型,和你小時候一樣……」
金善尹沒有說話,回憶的思緒一下被李紈悅打斷,她目光看向了自己的兒子,心頭又閃過一絲痛楚,傷在兒身,痛在娘心。
如今兒子重傷昏迷不醒。她更是有一股說不出的痛,蔓延到了全身,恨不得和兒子換一下,躺著的是她。
「小尹,你還在生我的氣啊?」李紈悅見女兒不說話,臉上有些掛不住了,頓時追問道。金善尹看著自己的兒子,想起母親的身份,這些年雖然不相來往。但金善尹知道,自己母親對紀家的一些事情。肯定是瞭解的。
不然前幾年也不會派宗正來保護她們了!
但自己兒子,還是受傷了……眼前的這個母親,號稱華夏最年輕最優秀的女將,二十年來對自己不聞不問,如果稍微關心一點,小元這孩子,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躺在床上。
一瞬間,二十年來積聚的怒火。隨著兒子的重傷不醒,一起又浮現到了金善尹心頭,比之以前更甚。
所以她頭也沒回,聲音有些低沉道:「我哪敢生您的氣,您可是華夏歷史上最偉大的女將,就連華夏前南大首長,軍區司令都是隨叫隨到的……」
金善尹話語中。充滿這濃濃的嘲諷。這可把一向愛面子的李紈悅,徹底激怒。
「好好好,果然是我的好女兒,二十年來。這性子倒是越來越像年輕時候的我了……」李紈悅連說了三個好字,臉上越發紅潤,但臉色,卻越發yīn沉起來。
見過李紈悅發怒的人都知道,這是她十分生氣的預兆。
「是啊,你也知道你年輕時候的樣子啊,我以為你早忘了呢……」金善尹冷冷一笑,這聽在李紈悅耳中,無疑像是點燃炸藥的導火索一般,隨時就有可能引爆。
就在李紈悅準備破開大罵時,她突然想起剛才在走廊對紀城說過的話,頓時把這股怒火又深深的壓回肚中,然後她深吸了一口氣,面無表情一字一句的對金善尹道:「既然你說年輕時候,那我就和你說說!」
金善尹本以為按照她原來的性子,肯定會大發雷霆,但沒想到,等了好半天,都沒等到她的破開大罵,反而聲音有些冷靜,這一下,頓時讓金善尹感到無比詫異。
這老太太的火爆脾氣,好像好了不少。
她沒有再說話,而是等待著李紈悅說年輕時的事,因為她也很好奇,這老太太到底想對她說些什麼。
沒過多久,李紈悅的聲音,便迴盪在了這片病房。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你倒好,這水自己潑出去了,竟然連水滴都沒給我濺一滴,我把你一把屎一把尿養到了二十歲,我容易?
你說你喜歡音樂,我拉下臉皮幫你去找華夏最好的音樂家,從小專門對你一對一進行輔導。老娘我一輩子沒求過人,這是全金陵都知道的事,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李紈悅聲音突然有些激動,臉上更是有些寒心道,「為了你的這個狗屁愛好,你老娘我平生第一次求人,不過我相信,也是這輩子最後一次了!」
李紈悅斬釘截鐵的說著,隨後好像又想到了什麼,滿臉心痛。
「你成年了,有自己的想法,要去天京綜合學府音樂系進修,我也沒攔你。我想你大了,懂事了,我和你老爸再管你,這也說不出去。
可是你倒好,我是真沒有想到啊,你這一去,就是二十年……二十年啊,和你慪氣慪了二十年……你刺激我倒還算了,你把你老爸,當年氣的差點送醫院,你竟然連名帶姓的都改了啊,你父親說你忘了自己的根,自己的祖宗!」
李紈悅痛心疾首,聲音更是顫抖,這和剛才在徐家彪悍淋漓相比,看上去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金善尹聽著,張嘴想說些什麼,但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李紈悅沉默了好久,情緒也逐漸恢復了,聲音轉為柔和道:「唉,這些過去的事就不提了,提出來反而讓我生氣。我承認當年我太強勢,但這一切,我都是為你好!」
李紈悅,為了自己的女兒,終於承認了自己的錯誤,這讓金善尹,心頭一陣搖曳。記憶中永遠強勢的母親,竟然會說出如此語重心長的話。
人都是會變的,她這二十年,果然變了很多。
「老娘我一輩子彪悍,但唯獨對你,彪悍不起來。你就是我的剋星,生出來就是氣我的,就從來沒讓我順心過一次。」
「你爸一輩子想找個接班人,完成他沒有完成的任務。你倒東你只會往西,我的所有本事,一樣都沒學會,卻去學勞門子的音樂?」
「現在好了,南大音樂系教授,桃李遍天下,隨便一個小明星,都能和你搭的上關係……」
李紈悅絮絮叨叨的說了很多小時候的事,卻讓金善尹心頭,有些好受了許多。自己這個母親,終於為了自己,妥協了一把。
自己這離家出走二十年,到底值不值得?
她也不清楚,要是幾天前,她一定會說值得,因為他的兒子,還天天給他講笑話;但如今,自己兒子已經躺在病床上,也不知情況怎麼樣……如果和母親沒有鬧僵的話,兒子肯定不會躺在這。
金善尹依舊沒說話,但人卻轉過身,看著滿頭銀髮的母親,心頭所有的不滿,都褪的一乾二淨。
但李紈悅還在滔滔不絕的說著。
「你把紀城帶回來,你考慮老頭子的感受了嗎?他這輩子最是好強,你離家出走這件事,被那邊幾個老傢伙,戳了一輩子脊樑骨,頭都抬不起來,你想過他是什麼樣的感受沒……我當年轟紀城走,其實也是保護他,省的老爺子見了,直接拿刀砍死他……」
「你年紀還小,不懂事,我不怪你。可你這一走,竟然二十年……你知不知道,你走的第三天,老頭子連夜心臟病就復發,要不是搶救及時,估計人就下去了!」
金善尹臉色一變,隨即像是將心頭的所有不快,都發洩出去似得。他朝著李紈悅道:「他就是想滿足他的私心,我知道。可是他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是他女兒,不是他的貨物。我連自己的婚姻幸福,我都要聽他安排,為什麼?」
「你說這是為什麼?」金善尹雙眼有些紅腫,就那般看著李紈悅。顯然他父親,當年逼迫過她,讓她極其反感。
「唉,他也就這麼說說。他比我更寶貝你還來不及呢?」李紈悅神色間也恢復了關切,聲音不再像剛才那般高亢,而是輕聲道,「老頭子要是不在乎你,怎麼會心臟病復發。而且你剛剛離家出走的那段ri子裡,他天天摸著你的照片歎氣,我想,他肯定是後悔了……」
「我不相信!」金善尹冷哼一聲,顯然對父親的意見更大。
「唉,就知道你不相信。幸好這照片在我這,老頭子當年為了你的事,天天茶不思飯不香,就看著你的照片發呆歎氣,每看一次,這老傢伙就犯心絞痛,可把我嚇死了。所以我就把這照片偷偷貼身藏了起來,省的他見了你的照片老犯病……他現在因為這個病,連半山河都不能跨出,整天就窩在東麓山上,要不是我,估計熬不過這二十年……」
李紈悅話語漸漸多了起來,人也不像剛開始那麼拘束,說話比較隨意。她從懷中拿起一張照片,隨手一下便扔到了金善尹面前。(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