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德八年,貧道來唐。識太上皇於玄都觀,幸得太上皇賞識,賜建天仙宮。百年每思此時,常因喜而樂。後又識陛下於飲宴。相交莫逆。百年常言後事。似無稽之談。然陛下深信貧道所言。不勝感激。世人尊貧道為仙。實為惶恐。
今貧道思來唐所為,實乃莽撞。整道、滅佛、言天下事實屬狂妄,前天下蝗災,因貧道疏漏,致使百姓流離失所,妻離子散。每觀朝廷邸報,自責神傷。故此,貧道欲攜幼徒入世自贖。
今天下安定,國力蒸蒸。君賢臣忠,實乃大治前兆也。前與突厥開商事、謀國資。業已初見成效。邊疆馬聲鼎沸,人流如織。料之三兩年內再無突厥之患矣。除卻突厥,吐蕃等國不可輕信,還望陛下明察秋毫。貧道之徒金蟬,行走西域,繪圖交國,陛下可遣使節、商隊沿路持節貿易,互通有無。
世家勢大,商路通徹必使其家資愈豐,還請陛下謹慎處之。教育改革勢在必行,以除朝中世家。貧道聞之,南部之占城,有一年三熟之稻米,陛下可遣人取之,種於江南
自武德八年,貧道未曾離長安半步,又因諸事不順,道心鬱結。老莊難誦。故此拜別。」
李世民輕輕的將手中的奏章放下,略有哭笑不得的對著身邊站立靜候的李元亨說道:「元亨啊,這麼說仙師因為蝗災的損失過大,沒想明白就下山散心去了?」
李元亨也有點無奈:「自從上次師尊從外面回來,就把自己鎖在房內。看來是真的憋不住了。就帶著小師妹下山去了。」
「仙師此人,總有一些新奇的想法,說實在的,他的這些想法,無一不是於民有利,於國有利。可是,仙師不瞭解大唐,不瞭解咱們『凡人』的生活。太過理想化了啊。說實在的,朕不是不知道,仙師說的那些東西是好的。只是,朕若要按照仙師所說的方法做下去,偌大的唐國立馬就要分崩離析了。仙師懂,朕懂,臣子懂卻不願實施,百姓不懂,卻容易被人蠱惑。朕不是不想啊,是不敢!」李世民換了個坐姿,隨意卻又肅穆的對著李元亨說道。
李元亨對李世民的話,完全是理解的,雖然李元亨現在的身份是道士,但生長於帝王之家的他,總會不經意間接觸政事,起碼知道什麼是於國於民有利的,也知道大唐現有的阻礙在哪,更別說做了道士之後,頻繁接觸社會的上層和底層。對大唐的現狀看的更是透徹。「皇兄,你瞭解師尊的想法,但你不瞭解師尊這個人。師尊給我們的感覺好像是什麼都會,但皇兄你不知道,師尊更像那些懷才不遇的士子。很多事情想做就做了,想到什麼說什麼,好像腦袋裡永遠都有新的想法。您不知道,他自己有一個冊子,隨時記錄一些他想到的東西,這些東西要是傳出來,恐怕對於大唐來說,將是一場大地動。地動過了,要麼大唐成為世界之巔,要麼大唐將和秦朝一樣,二世而亡,卻給後來的朝代留下指引的方向。」
李元亨頓了頓繼續說道:「可是師尊也知道,這些東西不能傳出來,所以一直把它們憋在自己心裡,再加上他認為可以在大唐實行下來的主意遲遲不能實現,就算是開始實現了又有這樣或是那樣的狀況,所以漸漸地迷茫了,這也是我們修道者口中的心魔,修道重修身更重修心,心亂了,自然就呆不住了,這次蝗災,其實錯不在他,縱觀歷史,沒有哪次蝗災比這次處理的更好了。可是師尊還是覺得是自己做錯了,有一些事沒想到,有了疏漏,造成民眾流離失所,餓死他鄉。再加上這些年一直以來的憋悶,亂了道心。所以就這麼走了。哎!」
李元亨說的基本上算是沒錯,偌大的太極宮裡,傳來兩兄弟重重的歎息,或許,這就是黃俊明一個現代人和古代人的不同吧。
道家思想其實很像是一個理想國,道士們在自己的國度裡過著自己的生活,來到了大唐朝,這個中國史上最絢麗的時代,黃俊明將自己身為道士的那一點理想主義從小小的道觀迸發出來,妄圖去將大唐引渡成自己的理想國,卻忘了,有些東西是要靠時間去積澱下來的,有些事情有些想法說出來,可以,但要做出來不僅僅是天方夜譚,還有來自社會上各種各樣的阻力。
中國歷史上又不是沒有想法超前的君王,比如說新朝的王莽,王莽是個將才,也是個人才,歷史上王莽代漢之後頒行的法令,政策無一不與現代相近,可是呢,在多方勢力的阻礙下,不還是泯滅於歷史當中?人盡皆知兩漢,卻不知兩漢之間夾著個王莽的新朝。只能說時代的差別吧。
所以說,黃俊明這個滿懷理想的現代人,在這大唐這個時代和大唐的思想碰撞的對抗中,完敗!敗的很慘烈。
注定的,黃俊明走出長安,只能流浪。 做一個流浪仙人,由上自下實現不了的事情,那就暫且放下吧,從底層,一點一點的改變。或許能讓自己更安心。
一頂杏黃冠,一襲青衣道袍,一雙黑布鞋,短柄銀絲拂塵挽在臂彎,背後背挎著一個不算大的行囊,除了換洗衣物和必備的道牒路引錢財之外再無他物。身後跟著一個怯生生卻靈動的小姑娘。黃俊明開始了來大唐之後第一次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