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牛,蒼身無角,一足如天柱,光如日月,聲如驚雷,出入水必風雨,乃是上古神獸血脈,雖不及鯤鵬神異,但也身具轟天金雷,先天之術,不容小覷。**
木元猶記得在源宇宙時還曾遇見過一頭夔牛,也曾有意收其為弟子,奈何那牛頭實在死腦筋,後來也隨著陰陽神光葫蘆來了三清界,如今恐怕也還在小狐妖那裡。
北去百萬里,果見一座孤島,在其上空俯瞰不見任何島嶼的模樣。
但見這孤島桀然而立,有一股不馴之傲氣沖天撥雲,此時月淡星濃,在明暗不定的星光下就見島上山勢陡峭險峻,怪石嶙峋,突兀參差,全無花草,倒像是一座荒山,只是在山頂卻有一株虯龍般的鐵松,傲然而立。
這島,這山,連著這鐵松,都有一股掩抑不住的桀驁之氣。
環山之間,更有一種暴戾的氣息,就像是包藏的禍胎,蠢動不休。
木元笑著道,「走,下去瞧瞧。」
夔牛的氣息激起雲波島周圍的海水瀰漫開厚重的水汽,迷濛氤氳。
野牛精為這氣息所懾,比起龍威,似乎更加讓他不能抵抗。
看著自己的車輦腳力如此不堪,木元不禁罵道,「不爭氣的東西,白白修成了不死之身,混天大聖的崩天裂地七大式落到你手裡,怎的就沒得來那股桀驁戰九天的氣勢!」
野牛精怯懦不敢言。只是心裡腹誹。為表不滿重重的哼了兩口白氣,反倒對下方的夔牛之息少了幾分畏懼。
轟!
就在車輦撞進雲波島周圍瀰漫的迷濛水汽中時,島上旋即便傳出驚天動地的狂吼,如驚雷霹靂,炸響在幾人耳畔,讓人頭痛目眩。野牛精不堪其威,腳步微微踉蹌,車輦猛烈震動。
「真丟了老爺的面子!」
木元冷哼一聲,將車輦頓在半空,一手提了野牛精。落到了雲波島的孤峰之上。
野牛精化成一個昂藏大漢,看似威武,不過比起雲波島內沖天的暴戾之氣,便顯得有幾分色厲內荏了。
轟隆隆!
雲波島周圍的海水如滾沸的開水劇烈翻騰。掀起一**數百丈高的水牆,排山大海一般朝著雲波島拍擊下來。看這架勢,若是挨得實了,怕是精鐵都要被撞成齏粉。
大片大片炫目的白光從島內沖天潑灑,宛如島內藏了一輪太陽,刺目奪神。
「海晏河清,乾坤寧靜!」
隨著木元淡淡的話語,夔牛蕩起的驚天威能倏然便偃旗息鼓,波平水靜,連那光芒都如有形的灰塵般被壓落回山中。
驚雷的怒吼越發狂暴。隆隆如數百chūn雷崩響,這雲波島也不知是什麼山體土巖,在這般巨大的震盪下仍舊是煙塵不起,卻見虛空中波紋漣漣,殺氣激盪。
藏在山中的夔牛終於按捺不住,一躍而起。
一道黑影躍起,天空掠過巨大的蒼黑色輪廓,旋即夜空烏雲遮蔽,驚雷陣陣,無數道閃電從高空劈斫而下。宛如刀斧,海面上更是狂風大作,捲起浩浩水流,聚成龍卷。
遼遠的夜空驚雷過後,大雨傾盆而下!
野牛精望著天地大變。風雲突起,心中說不出的羨慕。
「出入水則必風雨。其光如日月,其聲如雷!」
木元喃喃自語,對眼前天搖地動的場面混不以為意,只是瞧著野牛精眼中的羨慕之色,敲了他一個爆栗,罵道,「修行到現在還不明白,強大,是從心開始的。你要是這副心態,別說是給你換了夔牛血脈,就算是給你一副主宰之身,你還是弱者!」
野牛精渾身一震,眼中閃過一道亮光,好大一會兒才緩緩的道,「老爺說的是,俺受教了。」
木元見孺子可教,倒也頗為歡喜,笑著道,「那接下來就讓咱們瞧瞧,這天地之間的神獸,到底隱藏著什麼秘密!」
頭頂上空夔牛單足如巍巍天柱傲立,一**的力量呈放射性朝著四面激散,在炫目的白光中,更有一縷金色藏而不露,雖未外放,卻已激得天地動盪,萬靈恐懼。
「這便是轟天金雷了!」
野牛精看的目眩神迷,只覺那一縷金色實乃天下最絢麗奇瑰惹動人心的顏色。
「吼什麼吼,到了我面前還不老老實實的下來!」
也不見木元如何作勢,只是伸手一抓,不見真氣洩露,巍立於高空的夔牛便如隕石流星般重重的跌落下來,轟然砸在雲波島的山頂,將那株傲然而立的鐵松都撞斷!
方才煙塵不起的雲波島,塵囂四起,山石滾滾,落入海中,濺起大片水花沫。
夔牛大怒,那一縷金色轟然崩瀉而出,如決堤之水,暴怒不可阻塞。
轟天金雷!
先天六雷法各有所長,龍族獨大,專居紫霄誅仙雷跟北辰斬仙雷,一滅元神,一伐魔體。雷兕的萬幻青雷以破幻主幻為上,猶善變化。騩魚的八卦護體仙雷號稱辟易諸般雷法,乃是護身之雷。雷澤的內景真雷卻是煉體之無上法,主修煉。夔牛的轟天金雷最是霸道,一擊而潰,一擊而死,連天都要轟落,而況修士!
其威惶然!
縱使剛剛寧定道心,野牛精仍舊看的目眩神馳,嚮往不已。
唰!
這雷火卻被木元一手抓了下來,本來粗大若貫日之虹的雷電此刻卻如纖細的金蛇,在木元手裡扭動,掙扎不休。
夔牛還待掙扎,木元身上倏然冒出濃密的黑氣,中間凝聚出一隻巨大的手掌,牢牢的把夔牛摁在了地上,連稍稍掙扎都不可得。
「轟天金雷?確然是轟天金雷,不過為何在這天地之間卻根本無法觸摸到關於此法的痕跡呢?」
木元自身自是無礙,然而混沌雷府內的太玄童子還未完全把本源之力煉化,除卻神霄三十六雷法外的先天六雷法竟是都運轉不得,可見天地規則仍不存此法,夔牛又是如何催生的變化?
琢磨良久都不得其因,木元搔了搔頭,一道念頭如纖細的針芒,一點一點的研究夔牛本身的奧秘。
神獸天生,而之所以通曉各自的天賦所長,便因身體構造筋絡佈置穴位參差不同。自然,人身號稱萬靈,能修一應法,而對其餘生靈來說,因各自體質不同,固然有高低不同的天賦,但若不轉化人身,並不是什麼法術都能修持。
若是以往,木元對夔牛的身體構造或許會感到驚奇,還分辨不出什麼,現在卻得了許多意想不到的領悟。
這也是要歸功於得自金蟬子的法訣。
從法訣中木元才知元神不朽跟魔體虛命的不同。不朽創世,虛命蘊世。
可以說,晉入虛命境界的魔體便是自身成天地,化世界,內蘊無窮,自成道理,所以能往來各界,無不自如。而今窺探這些天生神獸的軀體構造,竟而恰似木元所窺探到的虛命之體,自成道則而不必容於天地法則。
「這樣?」
探視完夔牛的筋絡穴位分佈,木元細細思量,心頭卻忽然浮起一個大膽的念頭來。
話不能對自己說,有想法還是要找人參詳,長右仙子無疑就是能夠跟木元談論這種玄之又玄的大道規則。
寂心跟燕子淇修為不夠,終究是理解不了。
「雖說神獸天成,但終究要依附於天。就如當初在源宇宙時,天道封神碑依附天道,迸發異光,能夠消泯世間一切法。所謂從其中來,還其中去,既得之於天道,便要受天道所轄。然而源宇宙法則既散,三清界中又無此法,如何生得出這般神獸,內蘊天道之外之道?」
「道家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然萬物終究歸於一。如此說來,夔牛的法卻要跳出這『一』去了。」長右仙子秀眉微挑,詫異無比。
「萬物有始,追本溯源,需得有源可溯,既然這源不在此界,又在哪裡?」
「源宇宙法則既散,定然不是彼處……」
兩人目光對視,閃爍著震驚的心緒,異口同聲的道,「難道……」卻又同時住口不言。
「難道這天道之外,還有道?」
說完這話木元似是自己也不肯相信,但旋即想起什麼,便又言道,「若說無道,這虛無之界從何而生。但凡創世,便是以自身之道與虛無之界相合,從此蔓生延展開來。之後的不朽之輩襄助創世者,也是在原本的基礎上蔓延天道,仍舊是要在虛無之界開闢衍生。如果這般說來,主宰虛無者,仍舊有道,這也不足為奇了。」
長右仙子點了點頭,神情有些複雜。
木元歎了口氣,抬頭望天,似是自言自語,又似說給長右仙子傾訴苦悶,「有時候知道在這九天之外竟而有人在俯瞰這一切,這一生所經所歷,所學所得,不過是另外一人開闢出來的一個世界內演繹的一場離合聚散。自己的喜怒哀樂,不過是旁人眼中的幕起幕落,當真讓人覺得心寒絕望。若是這虛無之界之上有主宰,那些把我們看著當風景的人又何嘗不是旁人眼中的風景,環環相扣,層層相疊,既有趣,又沒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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