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6章太清傳記
玄都道場流傳下來的一念生萬法,木元思忖了半晌仍舊是毫無頭緒。待他從沉思中醒來,林雪姿早已離去,見日光已西斜,景色都有些昏暗,木元啞然失笑。
自己終究不是什麼法訣都能一覽而悟的天才,何況一念生萬法固然玄奇,卻也不是非究極出來不可,想想也就釋然。
從石階上站起身來,拍了拍衣襟,又慢慢踱回了殿裡。
這幾日的功夫木元過得相當悠閒,不慌不慢的朝著元神合道邁進,錘煉天地玄黃玲瓏寶塔,眼看著塔身上漸漸充盈的古文劃線,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滿足跟喜悅。
太清玄一歸元紫氣煉就出來的紫氣元神,雖然無一技傍身,但氣息渾厚,浩蕩如天河,每一動念木元都能感覺到那股沛然不可估量的磅礡之氣。
木元舞了一趟拳法,紫氣流轉,當真是無堅不摧,隨著拳勁激盪的紫氣熾烈如日芒,充斥整座山頭,仿似撐起了一片紫色天幕,到處都是跳躍的紫色光華。
「這法訣也真夠邪門的」
收了氣息,天上流舞的紫光並不消散,一道道的流焰衍生出來,閃逝不定,隱現莫測。
太清玄一歸元紫氣已經渾厚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卻仍舊在無休無止的增長,就像是沒有界限,只要吞納仍舊瘋狂的暴漲。
這些充沛的氣息一動,九天十地盡皆悚然,木元試著全力而發,紫氣衝霄,倒灌下來便如十方星域墜落,浩蕩恣肆。
「紫氣之渾厚,尚在我的陰陽五行元神之上,這確實匪夷所思。但若說一念生萬法乃是專創之術,似也說得通了念動法生,意起術隨,所需所耗,豈是等閒若是旁者,怕是也支撐不起這等消耗」
四下裡轉悠,玄都道場如今百廢待興,絕大多數的弟子都身死重傷,或是收攏屍骨,或是療養傷勢。更甚的,道場中大部分典籍都在戰火中被焚燬,是最大的遺憾。
門人弟子消亡就如城市建築的廢弛,總有回復之時,但典籍被焚,就像是一種文明傳承的斷絕,尤其是其中有許多孤本軼帖,俱是曾經的人傑所留,也都付之一炬,著實令人可惜。
如今這些殘留的弟子,正在謄寫篇章,把自己看過的法門、神通、軼聞、心得各種各樣的東西寫將出來,或是以神識印入玉簡,或是寫在紙上訂成書冊,極其忙碌。
木元現在跟道場內許多人都算是熟悉,跳過幾個山頭到了另外一處宮闕,此間主人是鐵冠道人的一個弟子,喚作楊天寒,亦是極其出類拔萃,更湊巧的是,這個楊天寒便是林雪姿所說的,窺見一念生萬法端倪那三四人中的一個。
木元當然不知道楊天寒便是其中之一,只因兩人居於一顆星辰上,平時修煉只餘有些來往,算得上是關係熟諗,做完了今日的功課,木元也是不由自主的就趕了過來。
進來的時候,楊天寒正手持毛筆一筆一劃的寫著東西,木元湊上前去,卻是記載的一段傳記。
楊天寒的字也得極好,瘦直挺拔,字如其人,勾連之間如游絲懸空,起收時舒展勁挺,讓人看了就覺賞心悅目。
不過他現在寫的內容也更讓木元感到好奇。
這篇傳記多是記載的那位傳聞中的太清真人授徒傳法的一些事宜。
這些事宜多是太清真人的弟子們為了緬懷先師,在這位真人離去之後才整理撰寫。
據記載,當時的三大真人,當屬太清真人法力修為最深厚,但授徒傳法這方面,卻一直不如兩位兄弟門下人才輩出,尤其是那位上清真人,當真是萬仙來朝,好不壯觀
而當時太清真人門下弟子大多修為確實不錯,但戰力著實太差,究其原因,當時太清真人傳授弟子的法門,只有一念生萬法
只是這法門委實對修行者要求太高,即便是資質聰慧絕世的天才,也可能觸摸不到半點門檻。
反倒是太清真人在即將離去之前,眼見一眾弟子確實不成材,沒有一個能在這一念萬法之上成就,才黯然的留下了諸多法門,譬如凌霄劍訣、譬如乾坤游龍法、譬如陰陽太極圖……
楊天寒寫的認真,木元看的也認真,場面倒是十分靜謐。
「如此看來,太清真人對這法門的看重,遠在太極圖跟玄黃秘法之上啊」
木元忍不住浮想聯翩,卻也收斂了心神,繼續看楊天寒寫下去。
接下來的文字記述的便是太清真人開壇**時述說的一些深微妙理,其中也零星的夾雜著幾句能跟一念生萬法扯上關係。不過在木元看來,這位太清真人著實不能算是一個好老師。
「水竇可以下溺,杵糠可以療噎,斯物也,始制於人,又復用於人……」這是太清真人最為通俗的解說。
「谷神虛靈不昧,中空無物,而又感應無方。因其虛無空冥,故能生生不已,生而無生,有而不有,因此永恆。玄牝無物,孕育萬有,綿綿不絕,若存若亡……」
太清真人開壇**時,更像是自言自語,思維跳躍性極大,本來說的是這句,忽然便跳到另外一個話題,毋寧說是傳法,倒更像是自己的深思,天馬行空,讓人摸不著頭腦。
看到這一段時木元也覺眼熟,仔細一想分明便是玄牝**,便想跳過去,概因這老頭子說起話來沒有絲毫邏輯。
不過這段話的最後一句卻讓他頓生凜然。
「得虛無之竅者,知法術之要乎」
得虛無之竅,知法術之要,這分明就是一念生萬法的最後一段
「玄牝**,一念生萬法……」木元似有所悟。
「以無形入無相,難矣。以有形入無形則可」這是太清真人的總結之語。
「原來這玄牝**也是這人所創,起初也不過是為門人研究一念萬法境的鋪墊,不過可惜了……」
傳記中講到太清真人傳下玄牝**時,只因起初有男女**之法,被許多人視作洪水猛獸,都未曾深究,是以始終也沒人真個窺見此法的奧妙。
「玄牝**說的是無物空冥之道,空才可納物。而一念萬法境說的是虛無之道,虛無虛無……」
神念微動,匯聚在天地玄黃玲瓏寶塔中的玄牝之門倏然流轉,一道玄黃之氣垂落,輕巧巧的化成一座晶瑩門戶。
這座門戶融合了玄牝**與虛無越衡天,那股空蕩蕩萬物不存,寂寥寥諸法不有的氣息撲面而來。
心頭的明悟被玄牝之門的氣息激發,木元頓時全身心浸入了一種空明的境界。
平生所學諸多神通,歷歷在目,走馬燈一般在識海中閃現。
那些繁蕪的符菉勾連,法術神通的細微構成,更有諸多攻伐手段的拳腳指掌,在這種空明通透的狀態下都被究極到最簡單的基本。
木元能在這頓悟的短短時間內做到這一點,除了從這短短的傳記中得來的啟示跟玄牝**相參,亦有太極圖中無數神通為本,更重要的還是領悟到陰陽本源,可以讓他對這些神通最深邃精微的本源瞭解挖掘,深參到一個本源的構成
紫氣元神之中,頓時多了許多模糊的虛影,一個個古怪的姿勢、符菉,就像把天地宇宙分解到極致的本源粒子一般,這些俱是神通攻伐手段的最簡單和最基本
楊天寒提筆一收,全副凝聚的心神也終於散開,這才注意到身邊的木元,剛要笑著打趣,卻見木元神情專注,似是在某種頓悟之中,不由有些驚訝。
木元的修為他們都略有聽聞,知道他已經無限接近於元神合道,但現在竟然又進入了一種空靈的頓悟之境,又不知會有什麼進益。
目光落在木元的雙眼,楊天寒心中頓時一愣。
但見木元眸光流轉,深邃悠遠,目光落在上面,像是投入了無垠的宇宙,空曠無涯。
其中萬象流轉,竟似有無窮星辰飛旋,流光四舞,說不盡的衍生變化,直似要演繹盡天地大道
這種變化,楊天寒如何不知,此正是一念萬法境,只是比他自己領悟的更加精微深邃,玄妙神奇
木元雙眸之中的光華忽然悉數斂去,楊天寒竟有一種明暗交替日月更迭的恍惚之感彷彿方才隨著木元眸光的斂散,周圍空間都倏然陷入了黑暗之中。
「恭喜,恭喜」
楊天寒神情之中說不出的羨慕,一念萬法境他苦修多年都只是初窺門徑,木元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有如此進境,心下著實也小小嫉妒了一把。
「道友今日神功小成,不若出去試演幾遭如何?」
修煉一念萬法境,當世無人能夠指點,楊天寒見獵心喜,正好跟木元交手一番,說不定就能更領悟到更深的妙用。
「那可好極」
木元微微一笑,也想看看此境之妙,兩人聯袂而出,御風而上,立身於九天罡風之中,衣衫獵獵。
天地玄黃玲瓏寶塔跟太極圖都深藏體內,木元決意完全以一念萬法境對敵。
方才領悟,木元也深知,此法運用之妙,存乎一心,根本無一定套路可循,全看臨敵之際心思變化之妙,若單單明悟而無運用的經驗,說不好便會一招受制,跟楊天寒拆解一番,正合己意。
世間法術,包括木元以前修習的所有法門,無論陰陽或是玄黃,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變化,一念萬法境則有些類似「無招勝有招」。
「道友小心,在下這便出招了」
楊天寒知道木元修為深厚,遠勝於己,倒也不含糊,心念一動,四面罡風攢簇,霎時間凝聚成無窮風刃破空,割裂的虛空嗡嗡直響。
「嘿」
木元既然知道了一念萬法境的奧秘,自然知道,這般法術乃是隨機應變之法,似這般若要強行催動如何驚人之神通反倒不易,而若是遇見強極的對手,受其氣機壓迫感應反倒能衍生出無窮無盡的變化,越是厲害的對手便越能趨近微妙玄通。
楊天寒起手並不如何惹眼,眼見風刃來襲,木元習慣了先求自保而徐圖進擊,紫氣一轉,瞬間就在身外化出無窮滾滾渦旋氣勁,呼嘯而來的風刃盡皆沒入其中。
木元演化出來的吞納氣旋自然是無限貼近於玄牝之門的用法,隨手一指,這些渦旋氣勁便即往前湧去。
元神之中,不知有多少至為簡單的符菉飛旋,於一瞬間排列組合。這些最簡單的符菉都被祭煉到了法身之巔,隱隱都自生出九條龐大的神禁,相互之間隨著木元的心意而組合,在瞬間就能爆發出與境界相匹配的神通威力。
「好」
楊天寒一聲長嘯,反手一劈,一記耀眼的紫氣天罡凝聚如劍,如雷行天際,轟然崩開了不少渦旋,滾滾氣勁鋪散開去,攪動的周圍罡風層都是一陣晃動。
「我平生修習,多是防禦居多,難得有這念動生法之術,不若也試練一番攻伐之手段」
眼見楊天寒一記劍罡劈來,木元也不抵擋,背後衝起一線紫華,有水桶粗細,晶亮耀眼,亦化成吞吐不定的璀璨劍芒,卻把那些繁蕪之極的劍陣變化悉數化成招式,往來飄忽,跟楊天寒纏鬥不休
「天寒兄,我來幫你教訓這惡客吧」
就在兩人試練的越發熟練,猛然從上空傳來一聲呼喝,隨即就見一股浩浩蕩蕩的凌厲赤芒激射而下,目標正是木元
一念萬法境對心神專注度要求極高,木元又是初次試演,竟是沒察覺來人。
赤芒貫空,遙遙受其所激,木元身上氣機吞吐,想也不想,元神內符菉劇烈運轉組合,手臂上絢芒滾滾,頃刻間化出一道粗大劍氣,橫貫虛空萬里,跟激射而來的赤芒怒撞在一起。
「曲天步」
木元眼神微瞇,就見高空之上曲天步踏斗布罡,無窮符文繞著他飛旋激轉,半空凜冽的罡風竟不知什麼時候停止了下來。
寂靜的罡風層裡,出現了一圈一圈如水紋漣漪般的光環,細微幾不可見,幾個跌宕之後便朝著木元緊縮壓箍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