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迪安開始漫無目的地飛奔,他跑著只是想擺脫這種煩擾他許久的感覺。他解脫了,他是這樣告訴自己的。沒有必要去理睬他迂腐的哥哥,更沒有必要去和那些幾千年不會有絲毫改變的族人在一起,同樣也沒有必要……他不再往下想。那麼他該去哪裡?顯然沒有人可以告訴他,他也不指望誰會告訴自己。直到一個騎馬者擋在他面前,尤迪安才意識到應該停下自己的腳步。
擋在他面前的,並不是一般的騎士。他是阿爾塞斯,一個死亡騎士。
「阿爾塞斯,是你嗎?」尤迪安用他獨特沙啞而帶有威脅性的嗓音詢問道。他手上的戰刃隨時都準備出擊,用最快的速度直指對方要害。霜之哀傷獨特的防禦符文啟動的聲音回答了尤迪安的問題。
「惡魔獵手。」阿爾塞斯仍然用他一貫平靜的聲音緩緩地敘述著,彷彿他天生就是這樣。這種冷靜如果放在面對的敵人身上,那就應該是一種冷酷。
不過尤迪安並不會這麼理解,因為他相信自己的實力絕不會輸給一個只依賴武器作戰的人。尤迪安從心底裡鄙視這種只會躲在武器的防禦符文後面的膽小鬼,他一直都是用完美的假動作和高超的戰刃技巧撕裂自己的對手,而不是依靠躲在武器的防禦符文後面,使用負能量震傷對手的戰鬥方式。他認為騎士不過是個三腳貓而已,如今他已經有了足夠和霜之哀傷抗衡的力量,他不再會在乎這個。
「有事嗎?騎士閣下。」
「跟我走。」阿爾塞斯冷酷的臉上不帶一絲表情,他拋下這句話後轉身就走。
尤迪安微笑地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月光照在阿爾塞斯的臉上,那灰敗的臉孔呈現著腐爛的氣息。死與冷酷清晰地寫下了這位昔日王子的種種罪孽。
「有什麼事?我的耐心很有限。」尤迪安的神情由先前的微笑轉變為極度的不耐煩,彷彿自己跟他來到這個地方是一個錯誤的決定。
「你無處可去,惡魔獵手。我也一樣,背叛了很多東西,親人、族人,為的僅僅是力量。」
「說重點,騎士!我沒時間聽你的長篇大論。」
「很好,跟我在一起,為巫妖之王效力。」
「為什麼?」顯然尤迪安的回答不在騎士的預料之中,阿爾塞斯挑起一邊眉毛反問道:「為什麼?你居然會問我為什麼?」
「是的,給我一個理由,我需要理由。」
「很好,那我告訴你為什麼。你有地方可以去嗎?除了永久的死亡國度,你能去哪裡?守望者很快就會出發,然後不僅你的族人,洛丹倫上所有的種族都會追殺你,當然那是如果你選擇不投靠我們。你要知道你的身份———魔化精靈。」
「魔化精靈?」
「你現在像什麼樣子?背後插著對翅膀,頭上頂兩個角,簡直是一個怪物!」
「夠了!是你把我變成這樣的,是你!」隨著尤迪安威脅性地揚起了戰刃,阿爾塞斯本能地啟動了防禦刻文。
「我沒理由加入你們。阿爾塞斯,你要知道,我並不喜歡你們這些怪物,當然也絕對不會和你們在一起,還有一點,就是……」尤迪安開始轉身,「我絕對不會做誰的走狗!」
「很遺憾的決定。」騎士冷笑著舉起了霜之哀傷,「那樣我就不得不實行計劃的第二步了,我們的會面將不會這麼愉快。」
預料中的死亡纏繞飛向了惡魔獵手,他們第一次交手時阿爾塞斯也是這麼做的,可這一次他失望了,負能量波動被惡魔獵手完全擋開了。接著騎士要面對的是死亡之翼般的雙刃反攻。霜之哀傷散發著邪惡的紅色氣息,在尤迪安一次次攻擊下幾乎將它的防禦刻文逼到極限。電光石火間騎士又是一抬手,死亡纏繞又一次突襲,這次的距離足夠近,死亡騎士沒有理由失手,所以尤迪安是正面挨了一整下的負能量衝擊,痛苦纏繞著他整個身體,那種疼痛幾乎讓他有丟掉武器的慾望。
多年的格鬥訓練讓尤迪安學會了如何克制自己的情緒,他必須在戰鬥中保持理智的思考,這樣才能夠有機會不犯錯誤,從而抓住對手的錯誤。因為大多數這樣的戰鬥就代表著只有一個人能活著離開,顯然尤迪安決定他要活著離開這裡。
在勉強躲過了阿爾塞斯又一劍之後,形勢開始變得對他有利了。惡魔獵手抓住對手揮砍的空隙,開始使用自己的精神力量去壓制對方,瞬間之後,騎士感到自己的精神力量被快速地反噬了。
阿爾塞斯開始感到眩暈,而且感到自己極度的虛弱。這種感覺的產生讓他很意外,他奇怪自己為何在受過如此多的訓練之後,還會被這樣的能量反噬到,而且這次他的感覺要比第一次更加強烈。大量的精力流失,使得他無法再使用負能量波動去攻擊對方,這會讓他在像尤迪安這樣善於躲閃和攻擊的對手面前陷入很不利的局勢。他幾乎已經看到尤迪安臉上帶著勝利的微笑,這對一個騎士的自尊來說是無法忍受的侮辱。
恥辱促使阿爾塞斯回憶起他被遺忘許久的劍技,戰士的直覺驅使他做出本能的反應,在明確了一個對手的假動作後霜之哀傷揮出了精準的一擊。
騎士突如其來的轉變使得尤迪安措手不及,肋骨的劇烈疼痛提醒他,輕視任何一個對手應將付出代價。惡魔獵手敏捷的身手再次救了他,在戰刃擋開騎士精確的下一擊後,尤迪安借力脫離了戰場。右肋下的傷口每秒鐘都在消耗著他的體力,剛才隔擋霜之哀傷的手臂,也因為阿爾塞斯的全力一擊開始顫抖。局勢突然變得於他極為不利,阿爾塞斯並沒有馬上追上來企圖攻擊受傷的惡魔獵手,尤迪安知道他要玩貓抓老鼠。
騎士用極其憎惡的眼光死死地盯著惡魔獵手,他要將剛才的恥辱加倍地還給眼前的精靈。沒有人能夠輕視一個死亡騎士,沒有人。阿爾塞斯慢慢地走下馬,霜之哀傷在他手中閃耀著極不友好的紅色光芒,蓋過了白楊谷中那種受西露妮祝福的銀色月光,加上騎士不倫不類的微笑,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貓開始抓老鼠了。」阿爾塞斯低聲嘀咕著。緩緩地走向受傷的獵物。
尤迪安此刻沒有辦法看到騎士那種令人作嘔的表情,但也能猜出一些。他並沒有逃跑。
尤迪安捂著抽搐傷口的表情,非常鎮定,這不禁讓阿爾塞斯覺得他有些虛張聲勢,說道:「首先你要有資格做貓。」
這句話是在騎士幾乎已經和他臉貼臉的時候說出來的,阿爾塞斯並不清楚什麼叫做魔化精靈的真身。但是就在尤迪安說出這句話的下一秒,他會比艾澤拉斯任何一種生物都更瞭解魔化精靈。尤迪安變身時掀起的黑暗能量,將這可憐的騎士從原來的位置上甩了出去,大量的黑暗湧向惡魔獵手,彷彿他將吸收周圍所有的黑暗從而化做黑暗本身。當一切圍繞在尤迪安身上的黑暗散去以後,站在阿爾塞斯面前的已經不是一個精靈,而是一個真正的惡魔,一個來自扭曲空間的上位惡魔———人類稱他們為黑暗之子。
阿爾塞斯有些驚呆了,那種感覺不是恐懼而是驚奇。長期的聖騎士訓練讓他懂得如何克服恐懼,就算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頭巨大的黑龍,阿爾塞斯也不會退後半步,他幾乎不受恐懼影響,更不用說惡魔天生並沒有使人恐懼的能力。
他的驚呆來自於尤迪安的變化,他搞不懂自己的敵人到底是精靈還是一個惡魔。魔化精靈並沒有完全變成惡魔,然而他並不清楚尤迪安已經掌握了這種技術能讓自己在短時間內完全地變成一個惡魔。
時間不允許騎士做無意義的思考,任何遲疑在戰場上的代價都是殘酷的。黑暗能量完全無視霜之哀傷提供的微薄保護。在戰鬥開始之後,這個騎士第一次真正地受傷,或許是阿爾塞斯已經忘記了疼痛的滋味。惡魔的利爪幾乎扯下了他的整個右肩,騎士用左手接過劍勉強支撐著自己站起來。他已經無力去阻擋惡魔的下一擊了,阿爾塞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準備接受惡魔威力強大的利爪。然而,預料中的攻擊並沒有發生,一道強烈的藍色光芒,炸開了惡魔的防禦魔法,霜之新星的力量使得尤迪安不得不轉身對付可能存在的巫妖。就是這一個轉身,使得他連對虛弱的騎士下手的機會都喪失了,巫妖及時地使用了回城卷軸,而當他在回過頭的時候,阿爾塞斯已經勉強地跑到了回城卷的召喚範圍。
一道紅光掠過了惡魔的頭頂,空曠的森林中只留下惡魔憤怒的咆哮聲……
露西站在法師塔面前猶豫著是否要走進去,裡面散發著一種讓她從未體驗過的魔法波動。
「至少塔裡還有人,他也許需要幫助。」生性樂觀的精靈在自我安慰後冒險走進這座糟糕的象牙塔。她的預計並沒有錯,塔裡的確有人,摸索著走進塔內圖書館時她看到一個虛弱的精靈男孩無力地蜷縮在書架的一角。她並沒有準備在這種地方遇到精靈,這種景象讓她的自我保護意識反射性地啟動了。
「你是誰?」露西試探性地問道。
對方並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也沒有做任何威脅性的動作,只是用那雙湛藍色的雙眼死死盯著她,同時褪下了披在頭上的斗篷。這個樣子讓露西覺得非常熟悉。男孩走到牆邊,拿起了放在那裡的水晶杖,這個動作從下意識中喚醒了露西的記憶,她的名字叫簡娜,一個很早便取得法師資格的同學。
「簡娜!」她驚訝地叫道,「你是簡娜的弟弟?」
男孩默默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