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就快追上我們了。」
耐奧祖的眼神在基爾羅格身上快速遊走著。「那我們就得走快點。」
血窟氏族的酋長悶吼一聲,搖了搖頭。「這已經是我們前進速度的極限了,」他苦澀地指出道。「如果再加快速度的話,在那些聯盟士兵追上我們之前,我的戰士們和他們的坐騎就得先累趴下了。那到時候誰來保護你?」
他們已經長途跋涉了將近一個禮拜。前幾天的行程一直都平安無事,他們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就進入了泰羅卡森林,那些彎曲的樹木緩解了他們內心的壓抑。泰羅卡森林和往常一樣,幽暗而又陰鬱,他們的頭頂上儘是叢生的高大樹冠,只有幾縷陽光可以穿透那一層層的濃密的陰暗。森林的地面上長滿了黑色的苔蘚和矮小的灌木,但是除此之外再沒有什麼植物的痕跡。不過在烈日之下行走了數日之後,能有一片陰影總是好的,而且這片森林給人的感覺也是那麼的涼爽而平靜。
直到基爾羅格的一個戰士,那個本來是被安排和大部隊保持一段距離以便巡視後方的獸人,氣喘呼呼地跑到了他們為了過夜而臨時安扎的營地時,這份平靜才被打破。
「聯盟!」那戰士大口喘著粗氣,因為長時間的奔跑而汗流浹背。「他們就在我們後面!」
「他們佔領地獄火堡壘的速度比我們預期的要快,」血魔說道,「卡加斯這個混賬!他本應該牽制住聯盟的!」
基爾羅格仍是一如既往的鎮定。「有多少人?」
那偵察兵搖了搖頭,「我沒法子去把他們的人數數清楚,但是有很多。毫無疑問的是,他們的人數要比我們這裡所有的要多得多,而且他們現在正在發了狂似的趕路。」
「他們現在已經到了自己的極限了,」基爾羅格摸了摸他失去的那隻眼睛下面的傷疤,沉思道。「仇恨賜予人速度。」
「他們大概還要多久才能追上我們?」血魔問道。
「他們大約落後了我們兩天的路程,」偵察兵回答道。「但是他們的首領一直在驅趕他們,就跟瘋了似的,而且他們在很快的拉近和我們之間的距離。」
「收營,」基爾羅格決定道。「每個人都起來。我們需要徹夜趕路,拉開跟聯盟之間的距離。行動!」
幾分鐘之後,獸人們再一次開始了他們的旅程。在那之後,他們僅僅進行了幾次短暫的歇息,在泰羅卡森林中一條波光粼粼的溪流旁邊停下來喝口水,歇一口氣。儘管如此,聯盟也沒有落後,反而繼續拉進著和獸人之間的距離。
而現在,他們不得不做出一個嚴肅的抉擇。
「我們可以迎戰,」血魔建議道,但是基爾羅格早已開始搖著自己的腦袋。
「他們的人數遠比我們的要多,」獨眼的獸人指出道。「儘管我不願承認,但是如果我們跟他們正面交鋒,他們肯定會屠殺我們。儘管我和我的氏族都心甘情願為部落犧牲自己,但是如果死在這裡的話,你也就無法到達黑暗神廟了。」
「但是我們也無法逃脫,」血魔說道。「當獵物就在自己的視線之內時,他們肯定不會落在後面的。」
「我們可以尋求庇護,就在……」耐奧祖開始道,但是基爾羅格很快地打斷了他的話。
「還有幾天呢,」他匆忙地說道。「我們現在還不需要考慮這些,不是麼?」基爾羅格的額頭上綴滿了汗珠。讓耐奧祖同時感到驚訝和好笑的是,基爾羅格·死眼,這個一向以自己的勇氣和膽識的傳奇人物,居然也會害怕。
不過,現在並不是去在意這些東西的時候。「這是我們唯一的選擇,」他不客氣地指出,避免基爾羅格又一次打斷他的話。「他們仍然在拉近距離。打不過,跑不過,咱們難道還躲不過麼?我們必須要躲起來,而在這座森林中最適合於隱蔽的地方莫過於——」
耐奧祖的話又一次被打斷了,不過這一次不是因為他身後的兩個中尉,而是因為上方。他感到空氣突然開始變化,只聽得一聲風暴般的辟啪之聲,緊接著一道異常集中的線狀閃電擊向他們。出於本能,耐奧祖猛地撲到了地上。轉瞬之後,不知是什麼東西從剛才他的頭部所在之處呼嘯而過,在空氣中留下一條閃電的痕跡。他回過頭,看到了一團黑色的陰影飛進了樹林中——結結實實地落在了一個矮小壯碩的人的手中。他胯下的那頭長有翅膀的野獸此刻正向他們衝來。
「獅鷲!」基爾羅格吼道,將他的戰斧高舉過頭。「躲起來!」
場面立刻變得一片混亂。獸人們不是躲在了樹幹背後,就是潛進了旁邊的河流中,抑或是緊緊靠在河岸邊。目中所見皆是倒下的、跑動中的和被絆倒的獸人。他們在黑暗中摸索著,躲避著空中模糊可見的那些身影。
另外一道來自樹林的閃電箭劃破空氣,灼燒著耐奧祖的視線。那一刻,老獸人的眼前只留有一片灼目的白光,以及白光淡去之後的閃亮殘影。之後,一聲霹靂驚雷讓整座森林都為之顫抖,許多獸人們都摔倒了。
很明顯的是,蠻錘矮人們的這次攻擊成功了。
蠻錘矮人們坐在自己的獅鷲上飛過,向各個方向擲出自己的風暴戰錘。儘管有一些攻擊無法集中目標,但是那些可惡的錘子只不過會重新升起,回到他們主人的手中,任由矮人們再一次揮出戰錘,就好像復仇之魂一樣。雷霆之聲不斷響徹空中,猶如一聲延綿不絕的怒號。當戰錘的攻擊告一段落的時候,他們操縱著自己的獅鷲在低空中飛行,獅鷲那大如獸人腦袋的利爪的掃擊足以撕裂那些綠皮的喉嚨,而它們尖銳的喙也在不斷啄著獸人的眼睛,甚至讓他們頭骨破裂。電閃雷鳴之際,耐奧祖看到,有一些獸人們聚在一起,以為人數眾多的話會比較安全,但結果卻是這個目標對於矮人們來說太過明顯。他看到矮人僅僅揮錘出擊了一次,有十多個獸人就應聲而倒,閃電過後,只有一個獸人動了動,而且還是那麼的無力。
「他們這是在屠殺我們!」他向蜷縮在自己身邊的血魔嘶聲說道。「做點什麼!」
死亡騎士凝望著他,腐爛的臉上慢慢露出了一道狡猾的笑容。「這只不過是幾個矮小的偽裝人類的傢伙,還有一些長得太大的鳥兒罷了。我想強大的耐奧祖是可以處理這一次讓人同情的進攻的。不過沒問題,如果你不行的話,我來。」他準備站起來。
大膽!耐奧祖的心緒回到了那次他和古爾丹之顱之間的對話。
自大!他不應該這麼樣跟你說話。
不,他不應該。
「你不應該這樣跟我說話,泰隆·血魔,」他說道,口氣是那麼的冷淡。血魔眨了眨眼,為他的語調感到驚訝。「我也不會再允許你以後再這樣了。」
憤怒刺激著耐奧祖。他站了起來,拳頭緊握,全身心灌注於腳下的大地和週遭的空氣。他的薩滿法術曾經讓他和這個世界融為一體,使他可以自由地運用元素之力。但是元素們再也沒有響應他的召喚,自從他宣誓效忠於基爾加丹之後,似乎是因為元素們深深的厭惡著那污染了他們整個種族的惡魔印記。但是沒有關係,在那之後,他已經學到了新的能力。
就在剛才,除了那些戰鬥的吼叫和將死之人的哀號之外,整座森林都還是平靜的。但是現在,一陣陰風不知從何處吹來。一隻獅鷲剛才還在平穩飛行著伺機攻擊,它生氣地鳴叫著,爪子展開。現在,那獅鷲卻開始發狂似的大叫,似乎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連續猛擊著一樣。騎在它上面的矮人嘗試著保持平衡,但是最終還是沉重地跌落在地上。沒有負重的獅鷲高飛上天。耐奧祖命令似的舞動著雙手,大風捲起地上的干沙衝擊著另外一個矮人和他的獅鷲。蠻錘矮人嚎叫著,不是因為勝利而是出於痛苦,因為他的皮膚已經被從他的骨頭上沖刷掉了。在耐奧祖聽來,這嚎叫之聲勝似天籟之音。而它的獅鷲也好不到哪裡去。它的羽毛被吹落了許多,在旋風之中它也在不斷的滴著血。幾秒之後,那裡就只剩下地上的兩堆屍體了。
但是,耐奧祖的攻勢還遠未結束。
他的左手一揮,腦袋大小的石頭從地上飛了起來,向上方射去,就好像是被大地拋上了空中一樣。耐奧祖將他的注意力轉向了剩餘的蠻錘矮人們,更多的石塊從地面上騰空而起。獅鷲和騎士們嘗試著閃躲那些突然被賦予生命的石塊。矮人們被迫去集中注意力來躲開這一新的威脅,於是他們不得不中止了對獸人的進攻。
耐奧祖轉而面對血魔,嘴唇微微上翹,露出了一個勝利的微笑。死亡騎士臉上帶著驚異的表情,但是他很快就恢復原狀了。「幹得漂亮,」血魔說道。「現在讓我來看看我能不能讓這裡變得更加混亂。」他端詳著上空那些飛翔著的身影,毫無動靜的站在那裡,眼睛瞇了起來。「那裡,」他最後說到,指著一個矮人。「我曾經見過他,在第二次戰爭中。他是他們的領導者。」血魔高高舉起雙手,手上開始發出脈動著的綠色光芒。之後,那能量波向上衝去,擊中了矮人和他胯下的獅鷲。
獅鷲痛苦地尖叫著,垂直向下墜去,雙翼緊緊地圍繞著自己的軀體。同時,那矮人也抽搐著,從鞍子上面掉了下來。獅鷲最終得以忍住身上的重傷,展開了自己的雙翼,然後向前方滑過一段距離,再使勁地拍著自己的雙翼向上升起,免掉了一死。它向前飛動著,潛入了樹林的陰影之中,而它的騎士就沒有這麼幸運了。矮人沉沉地撞在地面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血魔疾跑著衝向那矮人,基爾羅格和耐奧祖緊隨其後。
這是耐奧祖第一次和一個矮人近距離接觸。他認真仔細地觀察著地面上奇異的矮人,看著他那矮小健壯的體魄,坑窪不平的五官,編成辮子的長鬚和頭髮,以及幾乎佈滿了矮人全身的紋身。蠻錘矮人身上有多道傷口都在滴血,但是他的胸口仍在有規律的上下浮動著。
「好極了,」基爾羅格評價道,從自己的腰包中拉出了一條皮質帶子,將矮人的雙手綁在了他的背後,然後將他的雙腳也如法炮製。「現在我們有了一個俘虜,」他將被五花大綁的矮人富了起來,說道。「滾吧,長翅膀的昆蟲,要不然我們會讓你們看著你的老大被先殺後煮。」
看上去蠻錘矮人們認為這已經足夠了。獅鷲們在鳴叫,然後它們轉了個方向,飛過森林,從視線中消失了。只有基爾羅格的俘虜被留在了這裡。
但是這將不會終結。「我們需要看看傷亡的人數,」在那些蠻錘矮人離開之後,基爾羅格指出道。「而且我們需要派偵察兵去探探聯盟軍隊的行蹤。」
耐奧祖點點頭,心不在焉的說道,「管好它。」儘管他不願意承認,但是他還是被自己的能力嚇了一跳。這一切來得都是那麼容易,而這能力也是這麼的強大,還能產生如此讓人敬佩的效果。這種感覺……真好。
「我們喪失了整整四分之一的兵力,」過了一段時間之後,基爾羅格回到了耐奧祖身邊,向他報告道。此刻,老薩滿正靠在一棵大樹邊等待著他。「那些矮人們深知如何快速而有效地作戰,而且他們佔據了樹林的優勢。」從老酋長的口氣中,耐奧祖可以聽出他心懷嫉妒。作為一個精明的戰略家,基爾羅格總是會情不自禁地賞識那些優良的策略,哪怕那是來自於他的敵方。
之後血魔也走了過來。「他們剩餘的部隊仍在朝著我們邁進,」他確認道。「顯而易見的是,他們派出這些矮人來打頭陣,為的就是對我們造成傷害,讓我們慢下來。」死亡騎士看著躺在耐奧祖足邊的俘虜,露出他的牙齒。那矮人已經哼哼許多次了,但是他仍然沒有轉醒過來。
「他們離我們還有多遠?」耐奧祖問道。
「尚有一天的路程,或者是兩天。而且照我們現在的情況來看,我們絕對無法擋得住他們的攻勢。」
耐奧祖點點頭。「那我們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他陳述道。「我們必須前往奧金頓。」
基爾羅格被嚇了一跳,眼球突起,儘管他肯定早已知道了它的到來。「不……不!」他結結巴巴地說道。「不行!我們不能去那裡!」
「別跟個小孩一樣,」血魔嘲笑他道。「我們別無選擇!這是我們從聯盟軍隊手下存活並到達黑暗神廟的唯一途徑!」
但是那獨眼獸人狠狠地搖了搖他的頭。「肯定還有別的辦法的!」他雙手分別抓住耐奧祖和血魔的胳膊。「肯定有的!我們不能去奧金……不能去那裡!那裡將是我們的末日!」
「不會的,」耐奧祖冷冷地回道。他將對方的手臂扭開,凝望著老獸人。「奧金頓是一片令人生厭的廢墟,是我們過去那段醜惡時光的殘餘,僅此而已。」
奧金頓不止如此,這是絕對的。遠遠不止。在耐奧祖自己還只是一個嬰兒的時候,奧金頓就已經度過了上百個夏季。一如既往的是,那時的奧金頓仍然屬於德萊尼人,隱藏在泰羅卡森林的深處。老薩滿曾經告訴過年輕的獸人們,奧金頓是德萊尼人的聖地,那裡是他們的用來埋葬死者,以及回來和先靈交流的地方,就和獸人薩滿和他們的先祖交流一樣。年輕的耐奧祖和他同氏族的夥伴曾經潛過這座森林去探索那奇異的地方。他們首先看到的就是那高聳的石質圓頂。他們挑戰著對方,看誰有膽量進入那聖地。他們跑進了寬大的石質拱門,四處胡亂摸了摸,然後就返回了自己的氏族。他們之中沒有人敢於進入那裡。耐奧祖要比大多數人走得都遠一些。他潛伏著走進了入口,手掌在那粗糙的石塊上滑過。但是他不敢再向遠處走進。他氏族的薩滿曾經說過,「德萊尼的死者在保護著那裡,」沒有任何人曾經嘗試過侵入那裡。
在那之後的就是戰爭。獸人們聯合在了一起,不再和其他的氏族相互抗爭。作為一個強大的整體,他們攻擊了一向愛好和平的德萊尼,對他們進行大規模的屠殺。耐奧祖嘗試過不去記住他曾經在那場災難性的毀滅之中扮演的角色,亦或是那下令攻擊這些平靜且毫無威脅的鄰居們的生物。當耐奧祖拒絕讓自己的人民被一個外人掌控的時候,當耐奧祖抗拒了那陌生人的所謂偉大計劃的時候,他的位置被人替代了。他自己的習徒,古爾丹,自願地將自己奉獻給了那個陌生人,和那人立下了契約,宣誓要忠於他的意願。作為回報,古爾丹也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古爾丹讓部落變得嗜血,把獸人們變成了今日的荒蠻之徒。在那之後,他們摧毀了德萊尼人和他們的文化。只有少數德萊尼逃了出來,躲入奧金頓,希望獸人們不會追蹤他們進入自己的聖地。
他們錯了。古爾丹對於力量的渴求是永無止盡的。他的新主人答應過他,只要他能夠將德萊尼人從這個世界上剷除,他將獲得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於是古爾丹就從他的暗影議會之中挑選了一隊術士來完成這一任務。正是暗影議會在幕後控制著部落的大酋長,黑手。
有傳言說,在那片聖地之下埋藏著德萊尼的聖物。那些術士們對於自己的成功非常有把握,他們已經開始去想像自己神器在手時的強大了。
但最終還是出了點岔子。他們找到了一件古物,但是卻發現在那當中蘊含著某種奇異的存在——他們讓某種生靈重獲自由,儘管無人確信那是故意而為還是出於他們的自大和粗心。在那生物的脫逃帶來了奧金頓的毀滅,巨大的石頂崩壞,其中那壯觀的神廟也被轟成了碎片,就連埋藏著德萊尼死者的那些地下通道也土崩瓦解。奧金頓的崩壞讓方圓數公里內的森林也被摧毀,就連四周的大地上都撒滿了那些原本在地下墓地中歇息的德萊尼死者的白骨,現在的這片土地更顯得格外荒涼。
只有少數幾個暗影議會的成員活了下來逃出生天,回到了古爾丹的身邊,向他報道:墓地之城已經不再,而那些躲在裡面的任何德萊尼定然也都被殺死了。在那之後,再也沒有任何人靠近過那裡,時至今日,獸人們仍刻意避開白骨荒野,那片圍繞著奧金頓的區域。
直到現在。
「我們別無他選,」耐奧祖重申道,先後凝望著基爾羅格和血魔。「我們必須去那裡。有一些地道肯定還沒有受損,至少有一小段距離。躲在那裡,我們也許能夠防守得住。沒有這種保護的話,聯盟肯定會把我們都殺了,而我們的種族也就到此為止了。」
基爾羅格嘴中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血魔不屑地看著他,紅色的雙眼微微瞇起。「耐奧祖說的對,我們別無選擇。但是我們必須謹慎行事,我可不想喚醒些什麼我們根本打不過的東西。」
「那就這麼決定了,」耐奧祖說道。「是吧,基爾羅格?如果把你一個人留下我會很遺憾的。」
老酋長使勁地嚥了下口水,低下了他的頭。「耐奧祖,你知道我對生者,對那些我能抗爭,能將他們撕成碎片的東西毫無畏懼。但是那裡……」他沉沉地談了口氣。「血庫氏族會跟隨耐奧祖的步伐的。」
「很好。我們將會是對付那些隱匿在高牆之內的敵人的最佳組合。現在,召集我們的戰士,還有你的死亡騎士,」他命令著自己的兩個中尉,「我們必須盡快到達白骨荒野。」
基爾羅格點點頭,走了開去。血魔望著他的背影,然後向耐奧祖敬了個禮,跟著老戰士走了。在他還沒走太遠時,其他的那些死亡騎士就已經聚在了他的身邊。耐奧祖也轉過身去,雙手抓著他身旁的袋子,感受著袋子中那些神器的大致形狀。儘管剛才說了很多大話,但是他心中也不禁去想,他們會在奧金頓中遇到什麼呢?那些死掉的德萊尼是否還在裡面陰魂不散?他們是否會抓住他,要他為自己曾經習徒所犯下的罪行負責?抑或是他們也知道了古爾丹的背叛?這詭異的遺跡是否真的能夠作為他們躲避聯盟的庇護所,還是給獸人們帶來更可怖的威脅?他不知道。但是他也想不出來別的方法了,所以他們會去找到這一切的答案。耐奧祖只希望,他沒有做出一個致命的決定。
部落勇士們停了下來,看著前方。他們剛剛走出了森林的盡頭,放眼望去,儘是那灰色的大地,以及地上零零散散的碎片。這就是白骨荒野。奧金頓就矗立在荒地中央,石質圓頂的殘餘在地上突起,好像斷牙一般。再往裡看,那破碎的神廟正躺在當中,看上去就如同一顆被敲碎的腦袋半埋在土地之中。
耐奧祖也在凝視著奧金頓。他禁不住這樣子。他上一次見到這裡的時候,這德萊尼神聖不可侵犯的安寢之所仍是那麼的宏偉壯觀,那麼的完整。而現在,神廟的牆上到處可見的都是寬大的開口,整個部分都已變為露天,曾經孕育著它的泰羅卡森林也已經枯萎,再加上隨處可見的白骨,他幾乎無法把面前的奧金頓和童年時候曾經讓他深感震撼的偉大遺跡聯繫起來。
周圍的大地似乎都在顫抖。剛開始,耐奧祖還以為這只是因為他的鮮血在血脈中奔騰,他的心臟也因為這古舊的墓地之城而猛烈跳動。然後他才發現,這振顫並非來自他的身體。他觀察著周圍,自己的獸人們不是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就是在那裡無聲地四下走動。有些獸人在向四周看去,似乎是和耐奧祖一樣在尋找著相同的東西。之後,他向獸人們的身後看去,透過那樹林,看到了一些晃動著的身影。
「聯盟就在我們後面!」他大喊道。沒有了樹木的阻隔,他的聲音輕輕鬆鬆就被傳得很遠。「我們必須隱蔽起來!進入奧金頓!快點!」
「動起來,你們這群廢物,白癡!」基爾羅格附和著,橫過自己的斧頭砍向身旁一棵大樹,他的力量大得讓樹幹都開始抖動。剛才還在因為驚訝而出著神的獸人戰士們被老酋長所發出的聲音和動作喚醒,一個個都向著德萊尼建築那破敗的入口,跑了起來。
穿過那座傾斜的巨大門口時,耐奧祖出於恐懼,打了一個冷顫。這座巨大的墓地仍有那些靈魂在守護著它,和他在那麼久以前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時候一樣麼?還是他們已經在奧金頓崩壞的時候也離開了?
現在沒有時間來讓他思考這些東西。他加快速度,進入了奧金頓,穿過了一個洞口,進入了迷宮的殘餘部分。基爾羅格和血魔在他的身邊,還有基爾羅格最信任的幾個戰士在他們的四周。地底下的奧金頓要比上方更為宏大,它的雕刻也更為精緻。
似乎,有某些東西存活了下來,至少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這麼說。一道本應顯得十分典雅的破敗拱門矗立在樓梯底部,在它上面,耐奧祖看到了一些造型,這些優美得有些怪異的雕刻看上去更多是為了表現什麼,而不是為了展示自己的信仰。厚實的支柱曾經支撐過這裡高高的頂端,現在它們只有一部分被保留了下來。它們毫無點綴的粗糙表面和四周精雕細琢過的牆壁形成了鮮明的對比。牆上鑿有許多神龕,一排接著一排,龕中黃色和白色的東西告訴了耐奧祖,他在這裡將會找到些什麼:白骨。很顯然,所有的牆壁中都安放著這些德萊尼人的殘骸,也正是這些東西灑滿了白骨荒野。
曾幾何時,德萊尼的先祖們在厚重的石塊之下享受著死後的安寧,後來,他們卻連這一權力都沒有了。
這裡的地板也由石塊製成。匠師用小型的瓦片組成了一種十分精妙的圖案。寬大的階梯連接著各個樓層。
耐奧祖朝下看去,放眼望去,底下至少還有六層。那場致命的爆破撕裂了它們的中心,剩餘的部分都暴露在外面。之後,其他人將耐奧祖拉到了一處寬闊地道中,那地道是從這中心地帶延伸出去的。
「這裡的牆壁依然堅挺,」基爾羅格說著。他向四周看去,點點頭以示贊同。耐奧祖很是欣慰。基爾羅格剛才還在自己嚇著自己,這一點著實讓他感到擔心。但是現在看來,基爾羅格已經下定了決心,他的心中是平靜的,他將效忠於自己。
「有幾處倒下了,但是大部分的天花板還在,而地板也可以供我們經過。我們可以再將戰士們分成更小的幾組,畢竟這裡看起來並沒有什麼潛在的威脅,」他指向通道的另一端,那裡只有一片陰影。耐奧祖知道,他是對的——那邊的碎石要比較少,而且天花板看上去也並無任何損失。「我們可以在這裡建立一處防守站點。等我們進去了之後,聯盟想要再找到我們就困難多了。」
「有些下部地道仍然完好無損,」血魔指出。「在向前行進之前,我們應該先去仔細偵查一下那裡。如果在那裡沒有……沒有什麼的話,也許在那裡設立要塞會是一個更好的主意。」
基爾羅格點點頭,吩咐了幾個血窟戰士去探查這地道剩餘的部分,又派了幾個獸人去搜索附近的通道,不過他也吩咐過他們,不要走得太遠。最後,他派剩下的獸人去把附近的碎石搬到通道口,盡可能高的建起一座牆壁。然後,他、血魔和耐奧祖坐了下來,在等待的同時討論著接下來的戰鬥策略。
幾個小時之後,有一個基爾羅格派出去的偵察兵回來了。那戰士的雙眼大睜著,但是他的臉上卻有著一道淺淺的笑容。「我發現了些東西,您可得親自來看看!」
「你發現了什麼?」耐奧祖問道。他站了起來,在他的大腿上拍了拍自己的手掌。他和血魔在商討著緊急計劃,這一計劃有可能救他們所有人一命,但是他們還沒有完成它。
「我……我們發現了一些東西,老大,」戰士回道,他的嘴現在咧得更開了。這讓耐奧祖感到很是激動。不論他們發現了什麼,很顯然這個戰士並沒有把它當作一個威脅。耐奧祖示意那獸人在前面帶路。他跟在後面,走出了他們剛才佔據的房間,走過那條長長的通道。其他的獸人們都聚集在那裡,當耐奧祖走進時,他們都開始向後退去。
「以先祖之名!」耐奧祖低語道,從他微張的嘴唇中吐出這句話,而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他面前站立著幾個身影,一個是食人魔,另外的幾個……都是獸人!耐奧祖並不認識他們,而且他也從未見過這些獸人們的奇異裝束和飾物。
「你們是誰?」他停在了那些陌生人面前幾步處,問道。「你們在這裡做什麼?在奧金頓的深處?」
一個獸人向前走了一步。他身形矮小健壯,和曾經的古爾丹非常相像。從這陌生人的五官和站姿來看,他依稀可以看到自己前任學徒的影子。新來的獸人那圓形的腦袋在燭火之下發著光,那些燭火都是獸人戰士們在大廳中放置的。這獸人系成流蘇的黑色長鬚中綴著幾點銀色。他身上穿著的黑袍上印有某種詭異的符文,而他的身邊也散發著一股能量光環,他的手中拿著一把華麗的法杖。
「耐奧祖?」他輕聲說道,聲音聽上去很是粗糙。「是你麼?古爾丹呢?」
「古爾丹已死,那個叛徒。」基爾羅格向陌生人吼道,用自己的獨眼憤怒地看著他。「為了他自己醜惡的志向,他幾乎把我們都送上了絕路。耐奧祖又一次統治了部落!」
那陌生人點點頭,看上去並沒有對這則消息感到驚訝。「那我將服從於您的領導,耐奧祖,」他說話時有些不順,似乎是很久都沒有講過話了一樣。「我是沃匹爾,曾經屬於暗影議會,不過可能你並不認得出我。」
「沃匹爾!」耐奧祖在昏暗的燈光下瞇起了眼睛,凝望著那陌生人。是的,他就是沃匹爾,在他的印象中,他是一個年輕而前景一片大好的雷王薩滿。但是他記憶中的那個沃匹爾有著一條濃密的髮辮,長得能觸及他的背部。他的鬍鬚也是又短又黑。到底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麼,讓他變得如此蒼老,卻也給了他如此強大的力量?
現在,血魔向前走了一步,因為他也曾經隸屬於古爾丹的暗影議會。「沃匹爾?」他低語道。「你怎麼會在這裡,老朋友?」
沃匹爾發出一聲噓聲,和其他人一樣,向後跳了一步。他好好地看了看死亡騎士,他那粗糙的臉上開始顯露出自己的恐懼。
「放輕鬆點,」血魔抬起一隻手,安撫著他。「是我,泰隆·血魔。」
有那麼一段時間,沃匹爾一直凝視著血魔。當他開始用其他的感官也開始觀察死亡騎士的時候,他的眼睛瞇了起來。過了一秒鐘,他的雙眼大睜。「泰隆·血魔?」他問道。「這……是的,這是你的感覺,你被困在那堆腐肉之中了,」獸人們放下了手中的武器,互相不解地看著對方,但是他們還是信任著自己的首領。沃匹爾猶豫著,向前走去,「怎麼回事?是什麼鬼東西讓你的靈魂被囚在這裡?」
「我在一種叫做人類的生物的身體中寄居,」血魔回道。他發現周圍的目光依然十分茫然,便補充道,「古爾丹創造了一個傳送門,讓我們到達了另外的一個世界——艾澤拉斯。這個人類就是我們在那裡遇到的眾多種族之一。」
「別的世界?」
耐奧祖開始有些不耐煩了。「當我們的世界行將毀滅的時候,古爾丹打開了一座傳送門,讓我們到達了另外一個被稱為艾澤拉斯的世界。在那裡,我們遇到了這些人類,而血魔的靈魂佔據了他們的一具屍體。等一下我會告訴你更多的東西,但是現在,我們想要聽聽你的故事,因為那有可能對我們現有的困境有所幫助?」
「什麼困境?」那個耐奧祖早先注意到的較大的身影問道。他向前走了上來,加入了眾人的對話。「你們遇到威脅了麼?」正如耐奧祖所意識到的,這個生物是一個食人魔,但是他並不只是一個食人魔。火炬的映照顯現了他肩膀上的第二個頭。雙頭食人魔非常稀少,而雙頭食人魔術士——那食人魔身上散發出來的黑暗能量告訴他,這是一個術士——就更少了。耐奧祖記得,在暗影議會的高層中,只有兩個雙頭食人魔:一個是古爾丹的副手,寇加爾,另外一個——
「布萊卡特,」血魔低語道,很明顯他也推出了這一點。「真的是你麼?」
那生物點了點自己的兩個頭,「是的,」一個頭答道,「儘管可能不像你記憶中的那樣,」第二個頭補充道。
這是很正確的。耐奧祖從來沒有和布萊卡特直接交流過——在古爾丹控制了部落之後,他親自招募了這個食人魔——但是他曾經不止一次地見過他,那個梳理著戰士髮辮,有著一雙能穿透人心的黑色雙眼的高大生物。
那眼睛已經不在了。他一個頭上的右眼處有一塊詭異的金屬眼罩,很顯然那是焊接上去的;而另外一隻眼睛周圍刻著某種魔法紋身。他另外的那個頭被頭巾包裹住,在鼻子上面只有一隻眼睛,是普通眼球的兩倍大小。布萊卡特的身上佈滿了奇異的符文,在他的胸前有一塊巨大的圖案,手臂上則各有兩個。那食人魔穿著一件寬鬆的法袍,蓋住了自己的雙肩,然後越過他的肚子,一條腰帶支撐著他的衣服。他的手腕上戴有碩大的護腕,在一隻超長大的手上,他拿著一把沉重的尖刺戰錘。布萊卡塔的強大力量和他龐大的身型總是讓人過目不忘,但是現在,他才真正配得起野蠻這兩個字。
「我再問一遍,」食人魔低聲說道。「什麼困境?」
「聯盟就在我們後方,」基爾羅格說道。「我們先前所提到的那些人類,還有和他們合作的其他種族。他們的人數遠超我們,如果沒有幫助的話,我們根本無法和他們抗爭。」
「我們不能就這麼倒下,」血魔補充道。「我們人民的命運就取決於耐奧祖能否成功到達黑暗神廟。在那裡,他會進行一個可以拯救我們所有人的儀式。」他並沒有再解釋下去,但是沃匹爾和布萊卡特都點了點頭。
「自從古爾丹派我們來奧金頓洗劫這裡以來,我們就一直呆在這裡,」沃匹爾告訴他們道,「在這些通道勉強活了下來,希望有一天能夠回到部落。現在部落來到了我們這裡。我們很瞭解這座廢墟,因為這是我們多年以來的家。」他身後的其他人都點了點頭。「我們會和你們並肩作戰,抗擊這些人類,幫助你們打敗他們。」
「我會殺掉所有敢於擋我們路的人,」布萊卡特舉起他龐大的戰錘,同意道。他舉得非常高,以至於錘子上面的尖刺都碰到了大廳的頂端。「我們會把他們大卸八塊!」
「我們的先祖在向我們微笑,在我們需要幫助的時候,派你們來到了我們這裡,」耐奧祖說道。「瞭解一點,部落歡迎你們再一次歸來,也歡迎你們一同分享我們人民的勝利!」
他們身邊的戰士們歡呼著,嘴中高喊著「耐奧祖!」「沃匹爾!」「布萊卡特!」和「部落!」的名號,時間之久,足以讓這裡的牆壁全部坍塌。耐奧祖笑了。
來奧金頓真是一個正確的選擇。有了這些新生的盟友,他肯定可以及時趕到黑暗神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