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這一天當中,他們都在忙於計劃之中。
誰應該去德拉諾?誰應該留下來?他們應該帶上什麼必需品?他們需要等多久?
眾人不停爭論著。最開始還只是交流,然後逐漸變成了爭辯,到最後有些人甚至開始大嚷大叫起來。有那麼一刻,圖拉揚甚至以為艾蕾莉亞和庫德蘭會就怎麼樣利用獅鷲的問題而大打出手。
最終,眾人草擬了一個大家都感到比較滿意的計劃。在那之後,包括艾蕾莉亞在內的一些人就想要即刻行動。「和獸人相比,我的遊俠們的夜視能力有過之而無不及。」她指出,「而即便你們這些人類在夜間看不太清,月光還是可以幫得上忙的。」
「不。」圖拉揚堅定地說。「艾蕾莉亞,並不是所有人都和你們一樣視力超群。而且我們現在也很疲憊。在夜間那些獸人們肯定佔有優勢。你肯定也注意到了,他們並沒有現在就進攻我們。」
她的雙眼瞇了起來。「不,也許他們是在休息,這樣子等到了明早,他們就可以捲土重來了。」
圖拉揚頓住了一陣。艾蕾莉亞很快就意識到,剛才她所說的正是圖拉揚想要表達的。她皺了皺眉,保持了沉默。
「圖拉揚說得很對,」卡德加說。「我們都很疲憊,死亡近在咫尺。我們現在的目標不是隨著大家的戰鬥怒吼而衝鋒陷陣,盡可能多殺一些獸人。我們現在所要做的是盡可能保證在沒有人員傷亡的情況下到達德拉諾,從而阻止他們的陰謀,而不僅僅只是殺死少數聚集在黑暗之門的獸人。」
圖拉揚想,儘管卡德加說的話並不是針對艾蕾莉亞的,但他剛才的話還是讓她感到一陣難堪。艾蕾莉亞的臉唰地變紅,緊接著又變得紙一般蒼白,最後她走出了房間。圖拉揚下意識地想要跟上去,但卡德加抓住了他的手臂。
「讓她走吧。」他低聲說道。「如果你現在跟她談的話,只會把事情弄得更糟。現在的她和我們一樣都疲憊不堪,沒有辦法理智地考慮事情。讓她來主動找你吧。」
讓她來主動找你吧。和往常一樣,圖拉揚心中暗想,卡德加到底知道多少?他是隨口說出這句話的呢,還是故意的呢?
星空之下,月光照耀著守望堡。
「維瑞娜,等等。」
艾蕾莉亞和她的副手離開了會客廳,走向了她們的兵營。艾蕾莉亞讓另一個精靈跟著她,來到走道上。維瑞娜無聲地遵從了她,疑惑地望著她的長官。
毫無疑問的是,艾蕾莉亞將會在明天黎明時分和其他人穿越黑暗之門,而維瑞娜和另外幾個人將會留在這裡。這樣如果出了什麼問題的話,他們就可以幫助洛薩之子。
「我有一個特殊的任務要交給你,它超越了你的軍事職責。」艾蕾莉亞開始道。「我可能再也無法回來。我們所有人都可能無法回來。我們不知道我們將在那個世界面對些什麼。這並不是我在多愁善感。」
維瑞娜和艾蕾莉亞數十年來一直都是好朋友。此刻的她儘管看起來有些心神不安,但還是點了點頭。「是的。」
「如果我真的不回來……無法回家的話……請給我的家人帶個口信,告訴他們,我前往獸人的世界去戰鬥,為了給奎爾薩拉斯復仇,也為了讓我們的人民以後都能過上安全的生活。」她想起了圖拉揚那激情洋溢的話——他們不能讓部落威脅到其他的無辜者。她的喉頭突然哽咽了一下。
「告訴他們,」她的聲音聽起來沒有往常的那麼悅耳。「告訴他們,我盡了全力去拯救別的世界。我祈禱那些世界不會和我們一樣經受這些痛苦。告訴他們,我是完全自願的選擇了這麼做,而不論在我身上發生了什麼事……我的心永遠與他們同在。」
艾蕾莉亞在一個小口袋中翻來翻去,最終拿出來三個小項鏈,每一個上面都鑲嵌著一顆閃閃發光的美麗寶石。綠翡翠,紅寶石,天青玉。維瑞娜看著它們,深吸一口氣,很明顯她認識這些寶石。
「是的,它們是從我父母給我的項鏈上拿下來的。」艾蕾莉亞承認道。「我在暴風城找人將那項鏈溶掉,然後用它做了三個盒式墜子。我會留下這一個。」她拿了那顆翡翠項鏈,將它繫在自己脖子上。「我想要把剩下的兩個給溫蕾薩和希爾瓦納斯,萬一我……」她緊咬自己的下唇。「求求你。當你能夠回去的時候,一定要帶上它們,把它們交給我的姐妹。告訴她們,只要這樣,不論發生了什麼……我們永遠都會在一起。」
維瑞娜雙眼中含著淚珠,從她的臉上滾落下來。艾蕾莉亞為她還可以哭出來而感到一絲嫉妒。精靈遊俠研究著項鏈上的刻字:致希爾瓦納斯。永遠愛你,艾蕾莉亞。致溫蕾薩。愛,艾蕾莉亞。這些話,艾蕾莉亞早已爛熟於心。
「你會回來的,到那時你就可以把這些墜飾親自交給你的姐妹。但是現在,我會保證它們的安全,直到你回來。我向你發誓。」
維瑞娜緊緊地抱住了她。艾蕾莉亞的身體顯得有些僵硬。她已經很久沒有讓別人跟她這麼親密的接觸過了,至少是在那晚之後……
艾蕾莉亞環抱住她的老友,過了好一陣之後才離開她的懷抱。維瑞娜抹去自己臉上的淚痕,向艾蕾莉亞敬禮,然後趕回了兵營。
艾蕾莉亞四處閒逛著,任由清風撫慰她動盪的內心。
突然,她的雙耳動了動,遠處傳來一陣很輕的腳步聲。她很快潛入陰影之中。當她發現來者是圖拉揚的時候,她眉頭皺了起來。圖拉揚走向那堵高牆,背靠著它立在那裡。月光之下,他的雙肩顯得很是沉重。艾蕾莉亞的耳中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她的雙眼看到了圖拉揚臉上的淚光。她轉過身去,消失在黑暗之中,沿著剛才她來的路,無聲地走了回去。剛才和維瑞娜的談話讓她心中不再有什麼負擔,但如果現在她和圖拉揚說話的話,她這兩年來盡心盡力的成果就都將毀於一旦。她不會冒這個風險。
月光之下,聯盟軍隊將領孤獨地站立於此。儘管圖拉揚已經建議自己的士兵都去睡個好覺,但是他自己卻失眠了。卡德加說過的話以及艾蕾莉亞的表情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他回憶著過去,正如這兩年來他曾無數次所做過的一樣,回到了那個完全改變了他的夜晚。
圖拉揚依稀聽到了雨點打在營帳上的輕語聲。當他聽到艾蕾莉亞向他低語時,最開始他還以為那只是自己出現了幻聽。
「圖拉揚?」
他抬起了頭。在火盆暗淡的橙紅色光芒之下,圖拉揚看到了艾蕾莉亞,她就站在帳篷口。「艾蕾莉亞!以聖光之名,你渾身都濕透了!」
圖拉揚的身上僅僅穿著一條亞麻布制的馬褲,他從自己的帆布床上一躍而起,奔向艾蕾莉亞。精靈渾身顫抖著,無聲的凝望著他。她的雙眼大張,飄逸的金髮此刻緊貼在頭上。
圖拉揚有一大堆問題想要問她。她剛從哪裡回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而更重要的是,為什麼她會在這裡,孤身一人站在圖拉揚的帳篷中,而且還是在這麼晚?
這些都得等之後再去考慮。艾蕾莉亞渾身濕透,幾乎被凍僵,而且當他伸出手解下她的斗篷時,他發現那斗篷就好像剛剛落水一樣,完全是濕的。「這裡,」他將那潮濕的斗篷扔到一旁,向她說道。「站到火盆旁邊。我去給你拿點干衣服來穿。」
她點點頭,似乎是圖拉揚那純出自然的語氣鼓舞了她。艾蕾莉亞張開自己的小手,放在那堆仍在發亮的炭火上方取暖。圖拉揚在箱子中慌亂地尋找著,最終找出了一件襯衣,一條馬褲,一件無袖外衣和一條斗篷。儘管這些衣服對她來說實在很大,但是最起碼它們都是乾的。
圖拉揚轉過身去,發現艾蕾莉亞仍是一動不動的。一定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來吧,」他輕聲說,帶著她走了過來,讓她坐在箱子上。和平常自制,甚至有些傲慢的形象相比,現在的艾蕾莉亞看上去就好像是一個絕望的小孩。圖拉揚咬著雙唇,強迫自己先不去發問。他跪了下來,除去了她的鞋子。在那雙鞋子裡面積了幾乎一英吋高的水,她的雙腳也如冰一般寒冷。他大力的揉搓著艾蕾莉亞纖細而蒼白的雙腳,直到它們有了些許的溫度。之後,圖拉揚站了起來,扶著艾蕾莉亞站起。
「我拿了些干衣服給你穿。」他說道,並將她的身子輕轉,讓她背對著火盆。「換上這些衣服,我給你去找點熱的東西喝。然後,我們得談一談。」
圖拉揚將那些衣服放到她的手中,轉過身去,臉上微紅。他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輕輕的聲響,等待著艾蕾莉亞告訴自己什麼時候可以轉身。
圖拉揚很快地吸了一口氣,因為他感到有一雙小手從後面繞住他的手腕,一個苗條的身形靠在他的背後。在那一刻,圖拉揚並沒有動。之後,圖拉揚慢慢地抓住那雙冰冷的手,溫柔地抬手,並將那雙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他的心在猛烈的跳動著。
圖拉揚感到她在自己的肩膀上輕吻一下,他顫抖著,閉上了自己的雙眼。
他等待著一刻已經有多久了?抑或是夢到這一場景?早些時候,他發現自己愛上了艾蕾莉亞,但是他並沒有想過這一感情會重回他的心頭,直到最近。這幾周以來,似乎艾蕾莉亞一直在嘗試著接近自己,並且經常會和自己有身體上的接觸,儘管那更類似於挑逗。而現在……
「我……我冷……」她低語道。「好冷。」
圖拉揚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他轉過身和她緊緊相擁。他那雙因為久經戰鬥而長滿繭子的粗糙的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滑動著。圖拉揚驚歎著,她蒼白的皮膚真是如絲般潤滑。
在火盆暗淡的光芒下,圖拉揚可以看到她那猶如天鵝般細長的脖子上懸掛著一條項鏈,依稀可見上面鑲嵌著三顆寶石,而她的肌膚也因為火光而顯得柔軟,且有著金色的光澤。艾蕾莉亞抬頭望著他,她眼中淚珠蘊含著的深厚情感讓圖拉揚的視線變得模糊。
「艾蕾莉亞,」他湊向精靈長長的尖耳朵,低聲說道。突然,他的雙臂繃緊,讓精靈緊靠在自己身上。「讓我來溫暖你吧。」他喘著粗氣,說道。「不論是什麼傷害了你,讓你感到恐慌,就讓我將它帶走吧。我不能忍受這種感覺,我不能讓你在痛苦中沉淪。」
他沒有再做什麼,也沒有再說什麼,生怕她隨時都有可能恢復過來,告訴他其實她只是在跟他鬧著玩,然後退後幾步,再去和他討論戰術之類的東西。如果那真的是她想要做的事情的話,圖拉揚不會有什麼怨言。如果那樣做能幫助她復原,如果那樣做能夠讓她的雙眼中再度充滿希望和生機,如果那樣做能夠驅散這可怕的寂靜,他絕不後悔。
她並沒有脫身而去。相反,她抬起雙手,摸著圖拉揚的臉龐,輕聲道,「圖拉揚,」然後再用她的母語說,「幫助我去遺忘。」
(譯者註:原文為「Vendel』oeranu.」,英文釋義為「Helpmeforget」)
作為回應,圖拉揚用手掌捧住了艾蕾莉亞的臉頰,感受著她纖細的頰骨。他意識到,除了她的技巧,能量和激情之外,她也是脆弱的。從前,她從未讓圖拉揚見識到自己脆弱的一面。水珠從她的面頰上流下。那一刻,圖拉揚以為是她在流淚。片刻之後,他意識到,那只不過是一滴雨水,從她濕透的頭髮上滴落了下來。圖拉揚慢慢地彎下身,試探性地去親吻她。艾蕾莉亞立馬就充滿激情地作出了回應,雙臂環抱著圖拉揚的脖子。艾蕾莉亞低語著,「冷,好冷……」圖拉揚縮回一步,腦中感到一陣眩暈。
圖拉揚用雙手抱住了她,再一次為她身體的輕盈而震驚。他將艾蕾莉亞放到了小床上,將毛皮拉起來蓋住了兩人。
他們溫暖了彼此。
圖拉揚揉了揉他疲倦的雙眼,止住在眼眶中打轉的淚水,他仍堅持的認為那些眼淚是出於勞累。
在那一晚之後,艾蕾莉亞在第二天早晨就走了。當他從自己的帳篷中走出來時,艾蕾莉亞和她的遊俠們已經完成了偵察任務。在那個昏暗的早晨,圖拉揚的眼神中充滿了同情和痛苦。他得知,獸人們以萬夫莫當的攻勢侵入了奎爾薩拉斯,單是艾蕾莉亞就失去了至少十八個親人。
而那些死者也包括了她的弟弟。
他趕忙跑向艾蕾莉亞,但是當他的手碰到她的肩膀時,她扭開了他。他試著想要跟她說話,但是她無視了他所說的每一句話。就好像他們從來都不是戀人一樣……甚至就好像他們從來都不是朋友。在那一刻,圖拉揚感覺到,那道他一直試圖去忽視,並讓其自己癒合的傷痕再一次裂開。他是聯盟的總將領,他是一個領導人,他不能讓自己沉淪在個人的痛苦之中。
但是那一天,在暴風城中,他再一次看到了渾身濕透的艾蕾莉亞——當時他甚至還期望……好吧,他這麼做實在是很癡的表現。但是圖拉揚想,也許自己的餘生都會這麼下去吧。不論發生什麼,他都會一直愛著艾蕾莉亞·風行者,而那一個晚上也將會是他短暫的前半生中最美麗,最動人的回憶。
「他們來了。」
雷克薩低沉的聲音帶著他一如既往的平靜。格羅姆看向他所指的方向,點了點頭。
「丫們真來了。」地獄咆哮抓緊手中的血吼,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期待殺戮的光芒。獸人們留在艾澤拉斯的軍隊絕對不是擺設。今天,聯盟將會和這些可怕的敵人們正面交鋒。
他看到許多的聯盟士兵穿越這片死亡之土,湧向谷地。他發著紅光的雙眼瞇了起來。聯盟幾乎是傾巢出動了。但是那個首領,那個拋棄了自己的士兵只為了給聯盟軍隊警告的人,他在哪裡呢?格羅姆似乎對於親手殺死他非常地感興趣。
在雷克薩的旁邊,哈拉莎也在興奮地嗥叫著。雷克薩向自己的寵物狼報以一笑。
「來吧,渺小的聯盟。」格羅姆低語著。「血吼已經很久沒有品嚐過人類的鮮血了。」
圖拉揚拉住韁繩。他們的士兵已經掃清了環繞盆地四周的環狀丘陵,正對著黑暗之門。如果說獸人們真的是在撤退的話,他們留在艾澤拉斯的數量也不少。通往黑暗之門的路並不好走。他們需要殺出一條血路,清理掉那些邪惡的綠皮獸人,以及和他們處在同一戰線的那些高大而又蒼白的生物。
有兩個戰士吸引了圖拉揚的注意力。他甚至不能完全確定其中的一個是不是獸人。他看起來很像,但是他的皮膚是黃褐色而不是綠色的,而且他比其他獸人都要高出很多。同時,他的體格看上去也和其他人不盡相同。一頭狼站在他的身旁。圖拉揚想,它應當和它的主人一樣充滿威懾力。他確實是一個很強大的戰士,但是他並不是領導者。
那裡。那一個獸人。他比絕大多數獸人都要高大,黑色的頭髮在頭上打了一個頂髻,有著黑色的下巴和閃著紅光的雙眼。他手上戴著沉重的護腕,上面裝點著某種奇怪的符號。他看著數量眾多的聯盟軍隊,但卻並不為之所動。
兩人的眼神交匯。圖拉揚看到,那個獸人舉起了一把大得驚人的戰斧向他致敬。
「你們這些狗日的,這一次我們可是有備而來的。」達納斯嘀咕著。他的眼神很是明亮,看得出來他十分期待這場戰鬥,就和在場的每一個士兵一樣。
「洛薩之子!上!」圖拉揚大喊道。每個士兵都喊著自己的口號,從各個方向衝鋒而下。戰鼓就此敲響。
他們的計劃非常簡單:直接奔赴黑暗之門,並在這一過程中盡可能多地殺死那些獸人。圖拉揚勇猛地投入戰鬥,左右揮舞著他的戰錘,擊倒了每一個叫嚷著衝上來擋住他路的獸人。艾蕾莉亞就在他的附近,看起來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酷,但她也十分享受這種戰鬥。
圖拉揚的第六感讓他抬頭望去,卻正好看到就在精靈遊俠放倒一個獸人的同時,另外一個獸人在她的身後出現,手中拿著一把重錘。似乎艾蕾莉亞並沒有注意到這一威脅——在她從獸人的屍體中抽出她佩劍的時候,她的臉上顯得是那麼的興奮。她太專注於復仇了……
「艾蕾莉亞!」圖拉揚輕踢胯下戰馬,朝她馳去。艾蕾莉亞抬起頭,雙眼大睜,她嘗試著舉起自己浸血的佩劍來格擋獸人的揮擊,但是她太慢了。而圖拉揚也無法及時趕到她身旁……
圖拉揚口中快速頌念著禱言,伸出自己的雙手。一道白光向前擊出,正中獸人的胸膛。他晃動著,最終倒在地上,而他手中的大錘也無力地掉落。那一剎那,圖拉揚和艾蕾莉亞眼神相交。片刻之後,艾蕾莉亞就轉去攻擊身邊的另一個獸人,圖拉揚也回到了戰鬥之中。
他再一次看向早些時候注意到的獸人領袖。那獸人就好像在聯盟軍隊中跳著一曲死亡之舞,他手中的戰斧的破空之聲和士兵們倒下的慘叫之聲相互映照。現在他停了下來,開始給獸人們發號施令。
儘管他很強大,但是聯盟士兵的數量遠超過獸人。從他的面部表情來看,他也知道這一點。聯盟不斷地向前推進,逐漸靠近黑暗之門。那獸人似乎做出了一個決定。他轉過身去,向一個站立在傳送門旁,身披斗篷的身影大喊了些什麼,那人則點了點頭。獸人首領又吼了些別的什麼。所有谷地中的獸人們都響應了他的號召,開始逐漸遠離聯盟軍隊,朝著黑暗之門撤退。
圖拉揚雙眼注意到另外一處的動靜。一個披掛斗篷的身影靠近了黑暗之門的右側,拉動了門柱旁的什麼東西。圖拉揚並不能辨認出那樣東西,但是它應當是什麼金屬,而且還在陽光之下反射著光芒。那人擺弄這東西的手法讓圖拉揚感到緊張。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他回想起了當時和侏儒麥卡托克之間的對話。
「它能有多安全?」
「...我敢跟你打賭,它的安全性最終將能夠和我們最安全的發明相媲美。」
獸人們突然都開始竭盡全力穿過黑暗之門。卡德加已經確認過,獸人們已經取得了他們所需要的神器,而且好像也已經隨時準備好要——
「我干!」圖拉揚大喊道。他只希望自己錯了。他的眼神越過戰場上如潮的人類和獸人,看到卡德加和另外一組法師。圖拉揚朝他們策馬而去,大聲叫著自己的親眼所見。
卡德加傾聽著,皺起了眉頭。「如果我是他們,我也會動身回家的——但是首先我得要摧毀身後的傳送門,這樣子就沒有人能夠影響到我了。」
「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想那應當是什麼工程產品——就好像那些侏儒們生產的東西。」
「或者是地精,」卡德加說道。他們兩人都知道,侏儒們一向都站在聯盟這一邊,而不像那些最近才出現的地精。只要有錢可賺,地精就會把自己製造的那些小東西賣給兩邊陣營。「上一次,我們共同摧毀了黑暗之門,而他們肯定也可以摧毀這一個。如果沒有麥迪文之書和古爾丹之顱的幫助,我不知道我能不能夠再一次開啟它。」
「那就行動吧。我會牽制住他們的。」圖拉揚說著,掉轉他的馬頭駛向黑暗之門,卡德加則跟在他的身後。圖拉揚好像發了瘋一樣,震開了那些擋在路中間的獸人。卡德加靠在自己的馬鞍上,向那披著斗篷的敵人揮出一擊。儘管他最終得以轉過身來面對卡德加,卻無法避開那正中脖子的攻擊。雖然沒有一擊致命,但是那人還是痛苦地叫著,扔掉手中的裝置,雙手伸向了自己的脖子。
卡德加從馬上一躍而下,跑了過去抓起那古怪的儀器。它的大小和一個小型盾牌差不多大,很明顯是某種機械,並且還在發出奇怪的滴答聲。他盡快分析了這一物件,但是它的結構對於卡德加來說實在是太過陌生。他無法讓這東西停下來。不管它是被用來做什麼的,這玩意兒看樣子馬上就要開始運轉了。大法師吼了一聲,用自己的法力加強了自己的力量,將那東西舉了起來盡可能遠的扔了出去。它劃過天空,看上去幾乎擦到了對面的峭壁。
爆炸的作用撼動了整個谷地。
格羅姆暗罵著,趕忙蹲了下去護著自己的頭。無數碎裂的石塊砸在他背上和肩膀上,帶來一陣陣的刺痛感。他抬起頭,走向那術士,心中充滿了憤怒。格羅姆的拳頭砸向克拉庫。克拉庫眼神中充滿了恐慌,向後蜷縮著。
「叛徒!你差點就把我們都殺了!」
「不!不,我發誓,他們告訴我這是一個護盾,一個可以保護我們的護盾!我啥都不知道!」
格羅姆用一隻手抓起了那畏縮著的術士,晃了起來,他的視線變得猩紅一片。他真恨不得捏碎那獸人的氣管,撕下並扔掉他的頭顱,就好像那年老的人類扔掉這個號稱可以保護他們,但是最終卻幾乎殺了他們所有人的儀器一樣。
「是誰這麼告訴你的?告訴我他在哪裡,看我幹不死丫的!」格羅姆繼續搖晃著術士,竭盡全力控制住自己的嗜血之欲。
「我不知道……是馬爾卡被派來幹這件事的……他告訴我這是一個盾——」
格羅姆詛咒著,將那可憐的術士扔在地上,回到了戰鬥之中。
格羅姆曾被告知,這一儀器是一個護盾。有了它,戰歌氏族就可以在最後時刻安全地逃離。他被人騙了。某一個我有權勢的人——血魔?耐奧祖?——故意想要讓這些殿後的戰士們死在這裡。
格羅姆誓要在這場戰爭中活下來,只有這樣子才會有人來償還他所犯下的錯,儘管這看上去不太可能。
在爆炸之後,聯盟和獸人們都受到了很大的影響,但是聯盟要比獸人部落恢復地更快。格羅姆憤怒卻又無助地看到自己的人們就好像野獸一樣被人類驅趕到了西南方,對此他卻是無能為力。一隊聯盟士兵從一邊衝來,而另外一隊則擋住了那邊的出口,迫使獸人們後退到了一個遠離黑暗之門——遠離他們的家——的山谷口中。
「那就這樣吧。」格羅姆咆哮道。也許聯盟獲得了勝利,但是他們也將付出慘重的代價。格羅姆昂起頭,大張自己的嘴巴,從嘴中發出震耳的尖叫,讓兩個聯盟士兵凝在原地不動。「戰鬥吧,戰歌氏族,像一個真正的獸人一樣戰鬥!讓戰鬥之欲駕馭你的鮮血!把他們都撕成碎片!為了部落!」
「得要有人呆在這裡監視。」圖拉揚說,他勒馬在艾蕾莉亞和圖拉揚身旁,等著庫德拉盤旋到一個比較低的,可以聽到他們對話的高度。「我會派一些士兵駐守在這個谷口,防止他們再一次逃脫。其他的人……」
他沉默了下來。卡德加並不妒忌他。沒有一個認真的想要穿過黑暗之門——儘管他不得不承認,他心中有那麼一部分,那個引領著他最終成為一個法師的部分,對於這個未知的世界充滿了好奇。
「好吧,」圖拉揚說。「我們都知道我們的職責。你們每一個人,都要告訴你們的士兵,這是一次自願的遠征行動。如果有任何一個士兵不想要穿越到另外的一個世界,我是不會強迫他的。」
達納斯點點頭,掉轉他的馬頭走開,嘴中喊著口號。艾蕾莉亞轉頭面對著她的一眾遊俠,用精靈們特有的樂曲一般的語言輕聲傳令。卡德加給了圖拉揚一個肯定的笑容,儘管聖騎士並沒有回報一笑。他低聲向卡德加說著,「艾蕾莉亞今天幾乎被殺了。我差點就沒能救她。」
「圖拉揚,」卡德加同樣地低聲說。「她是一個訓練有素的戰士。也許她在戰場上要比你我都強勢,這一點你也是知道的。」
「這不是我所擔心的。我知道她可以對付得過來,但那只是正常情況。她……她經常會變得魯莽,變得——」他的聲音開始顫抖。卡德加不忍心再看向自己朋友痛苦的臉龐。
「她把屠殺獸人看得比自己的安全更重要,」卡德加說。「她在冒無意義的風險。」圖拉揚難過地點著頭。「好吧,圖拉揚,現在我們要主動出擊面對獸人。這對她來說是好的,對你們兩人來說都是的。」
圖拉揚臉色微紅,他沒有接下去。現在,他的雙眼望著自己的士兵。圖拉揚騎著自己的馬來到了他們之間。
「洛薩之子!」他喊道。「我們曾經並肩作戰。我們曾經經歷過傷亡,失敗和勝利。現在我們則將要面對未知。」他看到了卡德加凝望自己的眼神,輕輕一笑。「我們要對獸人出擊,並且阻止他們,讓他們再也不會讓我們費心,或是其他無辜的世界,再也不。為了聯盟!為了聖光!」
他高舉手中的戰錘,它開始散發出一道白色的耀目光芒。眾人開始歡呼。卡德加向自己點點頭。這就是在第一次見到圖拉揚時,他和安度因·洛薩都感覺到的圖拉揚的獨特之處。現在看來,那好像已經是隔世之事了。當時,聯盟指揮官和大法師都知道這個從牧師轉職的神聖戰士可以面對這一挑戰。他會結合自己那天生的正派以及強烈的決心的,可以用來保護他的人民。他會帶領著一支軍隊,穿越黑暗之門,進入一個完全未知的新世界。卡德加想,不知道自己的朋友是否瞭解,真正的瞭解,他的所作所為已經極大地鼓舞了士兵們的士氣。而現在,他也鼓舞了一個特殊的人。她看著圖拉揚,在她美麗的精靈臉龐之上,她的表情顯得是那麼的毫無防備。
圖拉揚掉轉馬頭,用腳上馬刺踢著腳下坐騎,越過碎石陣,朝著黑暗之門前進。他的馬經推著,猶豫不前,但是圖拉揚緊拉韁繩,迫使它前進。門中那不斷旋轉的光芒好似在召喚著他。他穿越了黑暗之門。在那一刻,門中綠色的閃光超過了他身上的耀眼白光。而後,他徹底消失了。
艾蕾莉亞和卡德加緊跟在他的身後。法師和他的坐騎鬥著力,最終還是進入了空間裂痕。他的心中充滿了好奇。一陣冰冷的牽引之感在他的身上迴盪,就像是一道強力的水流在拉動著他。卡德加感到刺骨之寒,在那一刻,黑暗,星光和各種各樣的奇異顏色在他的眼前混成一團。而後,他開始實體化,溫熱的空氣溫暖了他那因為適才短暫的穿越而變得異常冰冷的皮膚。
明亮……這裡真的很明亮。卡德加不自覺地舉起一隻手來遮擋自己的眼睛。這裡也很熱,一道乾燥而無情的熱能衝擊著卡德加,它似乎有著實體。卡德加眨著眼睛,讓自己的雙眼自我調節——而後猛吸一口氣。
如果說他們之前所穿越的黑暗之門是在匆忙之中完成的話,那麼現在他眼前的這道巨大的傳送門很顯然就是獸人們的精妙傑作了。卡德加此刻正站在石頭上,和眼前的黑暗之門相比,他顯得那麼的渺小。兩個帶著兜帽的巨大石像高聳在自己的兩邊,面前的階梯則通向一個庭院。許多巨大的,燃燒著陰暗的火焰的火盆照耀著那庭院。兩根頂部燃著火焰的柱子守立在一條奇異的道路上,而……
在他們面前伸展著的紅色的,荒蕪的龜裂平原對於眾人來說是那麼的熟悉,因為它看上去和詛咒之地別無二致。卡德加凝望著遠方,看到那乾涸的土地綻裂開去。火焰從中向上躍出,似乎是一個正在孵化的龍類破殼而出。但是卡德加的目光還是被天空所吸引。它是紅色的,那種紅是血液的深紅。在遠處則是一顆猩紅色的太陽在猛烈地照耀著大地,散發出灼人的熱量。更重要的是,聖光保佑,這天空對他來說也是那麼的熟悉。
「不,」他的聲音顫抖著。「不。」他再一次低語著。「不是這裡!不應該是這樣的!」
「怎麼了?」艾蕾莉亞問他。他無視了對方。這一切都曾在那幻境之中出現過——那天空,那大地——「卡德加!出什麼問題了?」
他動了動,就好像剛睡醒一般,但是他面前可怖的景象並沒有被驅散。他搖了搖頭,無力地笑了笑。「沒什麼,」他撒謊道,但隨後就意識到了自己話中的虛假有多麼地明顯,於是他糾正道,「我曾經……在幻境中見過此地。我並沒有預料……我並沒有想到我會這麼早就面對這裡。我……剛才它把我震住了。對不起。」
艾蕾莉亞皺起了眉頭,她看著他的眼光中充滿了關切,但是發現他並不想要繼續解釋下去。「這是……」她閉上了嘴,發現自己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把自己的一隻手放在胸口,就好像自己的心臟被傷到了一樣。在那一刻,卡德加擺脫了自己的絕望,開始同情她。她是一個精靈,是森林、樹木以及健康生長的大地的孩子。她看起來很是震驚和難過——那種難過和卡德加的感受別無二致。
一道不知從何而來的風吹過。這裡沒有任何植物來穩固土壤,因而這道風吹過那將死的大地,吹起了無數的灰塵。眾人都開始咳嗽,嘗試著想要拿來什麼東西,任何東西,來掩住自己的嘴巴、鼻子和眼睛。
就是這樣的。卡德加突然意識到,在他走進黑暗之門的同時,他也走向了自己的命運。雖然他本以為這會發生在很久之後。在那幻境之中,他和現在的自己看上去一樣:一個老人。而現在,他也來到了這裡。操,我他MA的才二十二歲……難道我就要死在這裡麼?他為這一念頭感到難過,嘗試著恢復正常。長久以來,我一直想要活……
那風突然消失,正如它突然地來。
「噁心的地方,」達納斯·托爾貝恩說,他咳嗽著,向眾人走來。卡德加想要從走來的戰士那裡獲得一點支持。「是不是就我這麼想,還是詛咒之地真的和這裡很像?」
卡德加點點頭。能集中注意力在別的東西上總是好的。「他們的……嗯……這個世界正在通過裂痕滲透到我們的世界。不論是什麼造成了這一傷害——我猜是那些術士以及他們所使用的黑暗魔法——也開始影響艾澤拉斯。」他強迫自己去不帶偏見地分析週遭的環境。大地似乎並不僅僅是死了,整個世界似乎都被吸乾了。獸人們對他們的世界到底做了些什麼?
「感謝聖光,我們得以在艾澤拉斯大陸上停止這一影響。但是很明顯的是,這片大陸也受到了同樣的傷害,只不過時間要長上很多。我認為這個世界在很久以前要舒適得多。」
艾蕾莉亞皺起眉頭。「這條路……它——」她的臉頰突然變得蒼白,而後她可愛的面龐因為憤怒而扭曲。「這些……怪獸……」
圖拉揚策馬來到她的身邊。「怎麼了?」
「這條路……」艾蕾莉亞似乎找不到什麼合適的詞來形容。她再試了一次。「它……是用骨頭鋪成的。」
所有人都沉默了。很顯然艾蕾莉亞是錯的。她所說的那條路並不是一條小路,而是一條正式的,可供數十人並肩而騎,或是運輸巨大的戰爭機器的大道。它要比那條暴風城門前的橋還要寬。它也很長,長到超出了人們的視野。
如果它是由白骨而鋪的話,那就表示至少有成百……不對,不對……成千的屍體——
「仁慈的聖光,」一個年輕人低語著。他的全身閃耀著白光,在他的身後傳來各種嘀咕聲。在士兵們將這一可怖的信息銘記於心的時候,他們的敵人也出現了。在眾人穿越黑暗之門的時候,只有少數的獸人在傳送門附近。卡德加曾希望,這會是他們進入獸人的世界時所需要面對的唯一幾個獸人。但是那些獸人們有足夠的時間來召集增援部隊。卡德加可以看到,在那條白骨之路前方的山脊處有近百個獸人,他們的武器在紅色的陽光之下閃耀著。
自從整個有關裂痕的夢魘開始以來,這是卡德加第一次認為自己的士兵們會感到膽怯。
「這只是一小支軍隊。」他輕聲說道。他也看到了那些站立在山脊上,吼叫著,抑或是咒罵著的獸人們。
「我們有一支自己的軍隊。」艾蕾莉亞看著圖拉揚,說道。
「是的。」圖拉揚說,他的情緒讓自己的聲音有些顫抖。在他最開始看到這個世界時,他也被眼前的景象動搖了。但是現在,他的心中充滿了決心。「一支將要阻止獸人們傷害其他人的軍隊,一支不會看著自己的世界受傷——就好像這個可憐的世界曾受的傷害一樣——的軍隊。」他回頭看向自己的士兵。
「洛薩之子們!」他喊著。「我們生來就是為了此戰!現在,我們完全是在為自己的世界而戰!我們不會允許這些獸人像對待自己的世界一樣傷害到艾澤拉斯,或是別的世界!」他的聲音清晰而又純淨,就好像他手中高舉的戰錘一樣明亮。「為了暴風城!為了洛丹倫,鐵爐堡,以及諾莫瑞根!為了艾澤拉斯!」
那就這樣吧,卡德加想著,跟隨著他的將領投入了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