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望月一木一樣,這條橫路擋在他們面前,超子蹲在地上一番查探之後,分析得出兩邊都有剛走動過的痕跡,無法判斷出具體的去向。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又是一道選擇題,這個選擇自然還是交給了查文斌,他現在已經是這支隊伍的絕對領袖。
對於這種毫無根據的選擇,查文斌也只能是聽天由命了,他選擇了右邊,正準備出發,突然,卓雄說道:「他們去了左邊。」
「左邊?」超子問道,「你怎麼這麼肯定他們去了左邊?」
卓雄指著身後的石壁說道:「你們過來看,這兒有一個小箭頭刻畫的痕跡。」果然,在卓雄射燈照著的位置上,有一條淡白色的箭頭印,線條刻畫得十分粗糙,看樣子是匆忙之中用小石塊刻上去的,看著痕跡,很是新鮮。
「這應該是我爹。」說到這兒,卓雄頓了頓,不過臉色隨即又恢復正常了,「我爹以前是個木匠,做木工活的時候為了方便記榫頭的位置,經常會畫這種箭頭用來標記方向,只是他畫箭頭跟別人有個區別,尾巴上會帶上一個勾,你們看那箭頭上是不是有一個小勾?」
查文斌湊近一看,果真,那箭頭的尾部還有一個很淡的小勾,可能是用力不夠,所以不仔細看還真看不出來。這個發現真的很重要,查文斌喜出望外地看著他說道:「你小子是怎麼發現的?」
卓雄看著查文斌堅定地說道:「剛才我先下來之後,四處察看地形,無意之中就瞟見了,這一定是他給我們做的記號,至少在目前看來,他很有可能還活著。文斌哥,相信我,朝左邊走,說不定還能追上他們。」
「傻小子,不信你我們信誰!」查文斌拍了拍卓雄的肩膀,轉過身去,對他們幾人說道,「聽卓雄的,大家跟緊點,卓雄兄弟走在前面,你們站在中間,我和超子兩人殿後,路上盡量不要說話,需要溝通的話用手勢代替,另外仔細看看路邊還有沒有其他記號。」正準備開路,查文斌又說道,「特別是你冷姑娘,這兒真的很危險,明白了嗎?」
冷怡然看著這群傢伙個個都一副嚴肅的表情,特別是隊伍裡那個橫肉臉,看著就是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好人,她衝著查文斌吐吐舌頭,做了個鬼臉,算是答應了。查文斌還是放心不下,就讓她走在自己前面,又從兜裡掏了一道符出來讓她塞進口袋裡,隊伍這才正式行動起來。
這種山體內部的通道,無外乎兩種形式:人工開鑿和山體運動,不過看這裡,應該屬於典型的地震造成的山體撕裂,因為一路上散落的石塊和變化無常的地勢,證明這兒沒有人工痕跡。只是那具古怪的屍體,也讓他們皺起了眉頭,從身形上看,這東西就是他們之前遇到的氐人。不過因為最近怪事見得太多了,除了冷怡然之外,其他人倒還算是淡定,查文斌用一句山裡的沒見過的動物多算是勉強打發了。
這裂縫大的地方能開卡車,小的地方只能趴在地上鑽過去,不過連日來的危險倒也沒人叫苦,冷怡然還覺得這種探險很是新鮮刺激,絲毫沒感覺到疲勞。前方的腳印依舊顯示只有四人,每隔一公里左右的位置,卓雄都能在石壁上發現留下的那個記號。這也讓他們心中多了些底,畢竟有人在前面探路,至少證明暫時還是安全的。某些路段,需要停下來搬動石塊,看著這些塌方,多半是之前那幾次動靜造成的,好在都不大,除了偶爾有些小石頭滾落,連只蟲子都沒見著。
給查文斌的感覺,他們這一路似乎是在往上走,因為人多還夾雜著個女人,行進的速度並不算很快,一直到地上出現了第二具氐人的屍體。
這具屍體橫在地上,脖子上的傷口尚未凝結,黑乎乎的血正在往外滲,這也讓他們第一次完全認識了氐人。
氐人的脖子以上部位和人並沒有任何區別,在五官上,甚至能辨認出這是一個年輕男性氐人,只是他的身子太過詭異,沒有任何衣物,從脖子起以下的位置長滿了鱗片,只是現在已經被血水污染,但也還能倒映出射燈發出的閃閃亮光。這氐人的身子要比正常人大上一些,尤其是胸腔,更加圓滑突出。從這具屍體上看,這傢伙似乎沒有腰,也就是沒有盆骨,更為奇特的是他的腿,氐人的腿很短,直接從身子上分離出一雙短小又粗的腿,但是他的腳,根本不是人的腳,而是和鴨子一般,是蹼!
這氐人的手同樣覆滿了鱗片,手掌跟人也不同,也是蹼!只是他的手中還握著一桿青銅造的模樣十分古怪的兵器,超子和卓雄檢查了他的傷口,分析得出是一刀斃命,被直接切斷了喉嚨。氐人的凶悍他們這些人都是見過的,雖然從他們的身體結構上看,這些人似乎水戰更強,但也不至於被人一刀就給結果了,所以超子說下刀的人肯定是個高手!
這多少讓查文斌心中緊張起來,與鬼鬥他不怕,但是與人鬥,那就難說了,更何況這具新鮮的氐人屍首表示這兒附近肯定還有其他氐人,說不定這只是一個巡邏放哨的,他們已經走進了氐人的核心地段。
按照老王的說法是以鳥為圖騰的顓頊部落吞併了以魚作圖騰的氐人國,然後才形成了新的魚鳧圖騰,那麼不排除,其中的某一支殘存的部落逃到了這山谷中繼續繁衍生息。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顓頊作為正統的黃帝后裔,氐人自然會把我們漢人視為滅族仇人,新一代的魚鳧王自然也就成了氐人心目中的仇人,所以他們大舉進攻魚鳧王的寢陵也是情有可原,至於他們這群人,在氐人的心目中,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殺了自然也不會錯。
只是讓查文斌耿耿於懷的是那個台階,氐人是從那兒出來的,為何魚鳧王最後又從那兒進去了,他們不是仇人嗎?再說那個地獄的洞口,氐人又是怎樣知道的?從這具氐人的屍體來看,身材相當壯實,他們也掌握了相當成熟的青銅冶煉技術,並且這一身鱗片在當時應該是起了相當作用的護甲,怎麼會輸給當時的漢人呢?不過這一切,查文斌只是深深地埋在了心裡。
在招呼了大伙提高警惕之後,隊伍的前進速度也加快了,如果這真是個哨卡,那要不了多久氐人就會發現,要是被那群傢伙攆上了,雖然是在陸地,又有幾分把握能對抗這種原始的、未知的力量?除了脖子之外,他們幾乎沒有任何弱點。
細心的卓雄發現,前面的地上還有零星散落的血跡,超子這個專業戶隨手捏起地上帶血的灰塵嗅了嗅,拍著胸脯肯定這是人血!
「人血?」卓雄一下子緊張起來,「那就意味著有人受傷,文斌哥,我們是不是得快點了!」
這兒亂七八糟的事情已經攪亂了他的心,查文斌恨不得早點找到卓玉貴,然後馬上下山。於是他所以他立馬催促加快進度,隊伍幾乎是小跑著在趕路了。
在翻過幾塊巨大的落石之後,一條明顯由人工開鑿而成的階梯順勢而上,燈光順著階梯一舉而上,一眼都望不到頭,看樣子起碼有兩百米,正在感歎呢,卓雄說道:「噓,關燈,你們看那上面。」
幾人立馬熄滅了射燈,抬頭一看,隱約中台階的頂部有幾道光線正胡亂地晃悠著……
氐人那種原始社會是絕不會有這種玩意兒的,那麼用燈光的只剩下一個可能:望月一木!
為了不打草驚蛇,眾人只是靜靜地窩在原地,連呼吸都調整到了最小頻率,生怕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好在沒過多久,燈光消失了。可查文斌還是按住了卓雄,讓他多等五分鐘。
又過了一會兒,見沒動靜了,隊伍裡只讓卓雄一人開著射燈,其他人小心地按照隊伍的順序跟在後面。這石階修得也不是很工整,不少地方缺一塊斷一塊,有的地方寬,有的地方窄,看樣子的確是年久失修了,加上這接近60度的仰角,爬起來可真不是那麼輕鬆,只要隊伍之中有一個人沒站穩滾落下來,那引起的反應可就是一連串了。
也不知是不是老王的年紀大了,有好幾次他都差點出現這種閃失,驚得在後方的查文斌冷汗連連,連日來除了冷怡然之外,其他人的體力都已經嚴重透支,登山這種體力活現在已經是在考驗他們的精神了。卓雄心有掛念,速度自然就快了,但他是以偵察兵的體格在前面帶路,這可就苦了後面的人了,橫肉臉已經是氣喘吁吁,老王只剩下出氣,聽不見進氣了。
這一台階就足足耗費了他們半小時,等爬上頂的那一刻,一群人都癱坐在地上大口喘著氣,想必剛才望月也是在這兒歇腳。查文斌回頭看了一眼,要是在這裡滾下去,估計跌得連渣渣都剩不下了。
在他們的身後,是一個低矮的洞穴,因為著急追趕,休息五分鐘,卓雄第一個鑽了進去,不到一會兒,他再次出來,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輕聲說道:「前面有好多火光,如果情況實在不對勁,我們就撤。」
「火光?」查文斌不解地問道。
卓雄指著身後,比畫著說道:「穿過這個洞,下面像是有一個巨大的坑,我看見無數的火光在跳動,還有嘈雜的聲音,我們怕是到了氐人的老窩了。」
既然來了,查文斌也就作了各種準備,不去看一看,他那些心頭的結,恐怕永遠也解不了:「先進去看看再說,但是你們注意一定要安靜。」
幾個人貓著腰,魚貫而入,剛進洞穴一股冷風迎便面吹來,讓他們都不禁打了個冷戰。查文斌是第一個看見下方全景的人,天啊,這下面果真是一個巨大的坑,說是坑不如說這裡的山體是一個巨大的中空,就像是從內部被掏空了一般,一眼看見下面密密麻麻散佈著點點火光。藉著這些火光甚至能看見一座座石頭壘起的房屋井然有序地排列著。
其中正中間豎立著三支特別亮的火光,正熊熊燃燒著,不過在這一片黑暗之中,要想完全看清卻不是那麼容易,只是查文斌總覺得這個村莊好熟悉。怎麼看都和外面蘄封山腳的那個村莊有幾分相似,不,不是幾分,除了材質不一樣,這兩者的佈局完全一致。至於中間那團最亮的火焰,不正是古井的位置嗎?有人按照那個村莊,完全在這裡拷貝了一份!
「他們肯定摸下去了,文斌哥,你說我們要不要也下去?」超子小聲問道。
一旁的冷怡然立馬跟道:「那還用說嗎?這地方看著就刺激,如果我們能把這兒的一切公之於眾,說不定就是本世紀末最大的考古發現了,哈哈!」
查文斌真有點頭疼這姑娘,心想著你們那蠱蟲怎麼不在她身上多待會兒,這麼早把她弄醒幹嗎啊!看一旁的卓雄都皺起了眉頭,查文斌決定還是下去看看:「不要發出聲響,關掉燈光,摸著黑下去,隊伍不要走散,這裡面到處都是危險。」
這兒下山的道路雖說也有台階,不過比起剛才的爬山,這兒可要累得多,又是摸著黑,只能一個挨著一個,拉著手慢慢挪動著,一邊要提防氐人,一邊還要留意不被望月發現,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他們才勉強下到半山腰。
這一路下來,除了遠處火光燃燒發出的「辟啪」聲,便再無其他,安靜得猶如走在外面的那個村子裡一樣,查文斌明白這絕對算不上是個什麼好兆頭,便決定就在這兒先蹲著,先看看情況。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出「哈哈」大笑的聲音,那是一種極盡瘋狂的笑,幾個人的神經立馬緊繃了起來,抬頭一看,三支大火把的下方,隱約有人影在晃動著!
「是他們!看來他們已經找到了,文斌,事不宜遲,我們必須要加快速度了!」說話的是老王,這撥人裡,他是唯一見過望月一木的。
「先摸到村口,等會兒老王你帶著冷姑娘先躲在一邊,不要暴露,我們四個人想辦法摸上去。你們不是說過,沒有我手中的這塊太陽輪,他們也沒用嗎?」查文斌掂量著手中那塊輪形青銅器物說道。
「聽姜兄說,太陽輪是唯一的鑰匙,至於怎麼弄,其實我們也不知道。」
超子捏著手中的武士刀已經興奮起來,對於軍人,恐怕對於日本這個民族都有一種天生的仇恨,這是骨子裡就帶著的東西,無法改變。幾個人貓著腰繼續往前,沒一會兒便到了村口。根據自己關於對那村子地形的記憶,查文斌很快便制訂好了路線,唯一不同的是外面的村口是石人石馬,這兒的卻是一塊巨大的碑,碑上歪歪扭扭地刻畫著三個字符,也沒人能夠解答出來是什麼意思,兩根巨大的青銅柱豎立在道路兩旁,柱子的頂端是一個盆形器物,裡面正燃燒著熊熊烈火。
老王看著這些柱子感歎道:「古人取火不易,都是用些耐燒的油脂做燃料,我下過不少墓地,有的通道打開,裡面還有火光,也不知燒了幾千年了。」
摸進村子之後,查文斌小心地進了一個屋子,察看一番,確定這兒是沒危險的,便讓老王和冷怡然留在這兒,那姑娘起先死活不肯,被查文斌連哄帶嚇才說服,臨走之前,查文斌又在地上用七星劍畫了一個圈,讓他們倆待在那圈內等候,又覺得不妥,把袋裡那六枚滅魂釘給拿了出來,分發給他們二人,叮囑要是遇上什麼古怪,就拿這玩意砸過去。
滅魂釘上刻畫的符菉,查文斌只覺得比他自己所畫的符紙要厲害得多,雖然歹毒,但也絕對能鎮住那些不乾淨的東西。這兒距離中間的火台不過一百來米,有個什麼事,能夠第一時間救援。安排妥當之後,橫肉臉和卓雄一個小隊,查文斌和超子一個小隊,這兩個偵察兵都有著極強的戰術素養,彼此之間核對了一下手勢,四人提著各自手中的傢伙往前摸去。
蜿蜒的小道和村莊裡如出一轍,中間那個空曠的位置,三根巨大的青銅柱拔地而起,查文斌確信這是他這輩子見過的最大的火把,足足有三十幾米高,一人都未必能環抱那柱子。柱子的頂端巨大的火焰正在熊熊燃燒,三根柱子一字排開。而下方,其中一個男人手中正拿著武器頂在一個老頭後背上,似乎是想讓他往柱子後面走,而那個老頭像是畏懼什麼,不敢前去。
雖然看不清柱子後面是什麼,但是那老頭,他們可都認得,那不是卓玉貴是誰?
「媽的,德國造MP5,這群狗娘養的還真下了血本了!」超子看著手上從老王那拿來的五四手槍咬牙切齒地說道。
「有幾成把握?」查文斌對於這種事還真不瞭解。
超子看了下地形,說道:「一旦從這裡衝出去,我們面對的是將近一百米的空曠地帶,那就無處藏身,全部都會暴露在他們的射程之內,五四式的有效射程充其量不過二十米罷了,論火力他們對我們有壓倒性的優勢,所以必須得造出一點混亂吸引他們的注意力,不然我跟卓雄也很難靠近。」說著,超子又用手勢跟不遠處同樣趴在地上的卓雄作了一個交流,兩人的看法基本一致。
查文斌想了一會兒,從兜裡摸出幾樣東西,一張白紙,一炷香,還有一支毛筆和一個硯台:「我只能給你們爭取一分鐘的時間,這種小把戲,我估計他們一眼看不出。」
超子用大拇指測算了一下距離,點頭道:「行,一分鐘就一分鐘,那就先試試!」
旁邊的查文斌已經變戲法一般用白紙紮起了一個小人,又用毛筆蘸了硃砂給畫上了五官,在背面寫上了一串小字,獨自一人退到一個隱蔽處,點了一炷香,半分鐘後,查文斌說道:「好了,你們準備!」正說著呢,超子看見一個光屁股的小男孩提著個燈籠一笑一顛地朝著柱子那走去。「那是什麼?」超子瞪大眼睛說道。
查文斌微微一笑:「一個小把戲,我捏了個假人,無魂無魄,只有形態,最多一分鐘就會散掉,接下來就看你們的了。」
正在柱子下逼著卓老漢的望月一木,聽到有「咯咯咯」的笑聲,心頭一驚,回頭一看,一個小孩正朝著自己走來!
自從到了這個鬼地方,望月一木還沒看到過人,這個小孩打著燈籠一直衝著自己笑,看得他頭皮發麻,那小孩的臉非常白,一絲血色都沒有。
那孩子轉瞬間身子一閃,飛一般地朝遠處的黑暗裡跑去,望月一木拿起MP5留下一句:「看好他,我去看看!」便追了過去。
超子對卓雄做了一個手勢,「上!」兩人無聲無息地向前方快步跑去,偵察兵的素質在這一刻得到了完美的體現,空曠的地帶上,他倆借助著火光尚未照到的範圍,不斷變化著方向快速推進,不到十五秒,超子已經做好了下一個攻擊的動作準備!
「誰?」桃井千雪的耳朵一動,身子立馬轉了過來,超子和卓雄隨即立馬分開,各自閃到一邊,作了一個大範圍轉移。「噌」,兩柄神兵出鞘,冰冷而艷美的兩張俏臉立馬盯住了各自的目標,這就是默契!
「噹!」火光一閃,超子已經和千雪對上了第一刀,超子只覺得虎口一震,心裡不由得歎道:「這娘們好力道!」未來得及收刀,那邊寒光又是一閃,鬼丸國綱帶著一股勁風向著超子的胸口而來。超子來不及收刀防禦,只能身子往後一閃,「呼」的一聲,胸口的衣服被劃出一道巨大的口子,他都能感覺到剛才的刀鋒是貼著自己的皮膚一劃而過。
「好厲害的娘們!」超子啐了一口痰,捏了捏手中的武士刀,猛地身子一動,一記泰山壓頂,勢大力沉的劈砍朝著千雪的面門揮去,千雪舉刀來擋,「噹」一聲金屬碰撞聲之後,她「噗」地一口鮮血噴出,想必是之前的內傷再次發作了,不是超子不懂憐香惜玉,只是他的時間太短了,左手順勢化拳為掌狠狠地砸在了千雪那雪白的脖子上,一聲冷哼,這娘們昏迷了過去。
那邊的卓雄呢?千代手中紅色的數珠丸恆次雖然揮得虎虎生風,但念珠早已斷,對於習武之人,刀劍連著自己的精血,這對於她自然也是一個致命的打擊!卓老漢見他來救,嘴中直喊著卓雄的名字,卓雄心中有念想,不免出招就急促了一點,高手過招,講究的就是個心態,論武術之道,千代雖然神兵有損,但依然遠遠在卓雄之上,幾個回合下來,卓雄雖沒受傷,但也狼狽不堪了。眼見自己兒子就要招架不住,卓老漢也不知哪來的勇氣,從背後衝上去一把抱住千代的小蠻腰,千代隨即劍柄朝下狠狠一砸,砸得卓老漢氣血翻騰,嘴角隱隱已經有血流出。
千代被困,卓雄哪肯放過這個機會,舉刀便劈,千代架著他的刀,身子又被卓老漢所困,超子立馬趕了上去,一樣的套路,千代連哼都沒哼一聲,便被擊暈,連同卓老漢一同摔倒。
那邊的望月一木追出去不多久,那小孩只在村子裡咯咯咯笑著滿地跑,幾次差點抓住,又都被他逃脫。當他聽見那邊的打鬥聲,知道中計,回頭一看,眼前哪裡還有什麼小孩?地上只剩下一張燃燒了一半的白紙,顧不得再看這些,他立馬往回趕去……
「爹!」卓雄大喊一聲,便跑過去扶卓玉貴,卓老漢那一把老骨頭,這一路上也沒少受望月的折磨,如今哪裡還吃得消如此打擊?嘴角的血絲告訴卓雄他恐怕傷得不輕。
但這卓老漢自知這事如今解釋起來完全不知道從何說起,也沒臉說啊,說自己是一個貪圖錢財的小人?是害死全族人的罪魁禍首?如果給他重新再來一次的機會,恐怕他也不會那樣選擇,只是沒有那麼多的如果。
至少在這一刻,卓雄還是喊了他一聲爹,看著懷裡臉色已經蒼白的老人,卓雄哽咽地說道:「爹,你能告訴我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嗎?」
老頭剛想開口,一股鮮血便冒了出來,他死死地抓住卓雄的手臂,勉強擠出幾個字來:「我……對不……起……你們……我……」一個「我」字還沒說完,突然卓老漢一把抱住卓雄,用了極大的力氣把他死死地壓在身下,與此同時,「噠噠噠」一陣槍聲響起。
望月一木心知不好,便立馬往回趕,剛好瞅見桃井姐妹被超子擊倒,知道自己中了調虎離山之計,端起MP5便瞄準,就在這麼一瞬間,卓老漢見望月襲來,硬是用身體擋住了卓雄。
卓雄勉強扶起卓老漢的臉,卓老漢艱難地擠出一抹微笑,脖子一歪,便再也沒有了氣息。
「啊!」一聲撕心裂肺的吼叫,從這谷底傳出,迴盪在這空空的環境之中,「噠噠噠!」又是一串子彈飛來,這次的目標是何毅超。
何毅超以其靈敏的身手,一個翻身閃到青銅柱後面,身後留下了一串彈坑。躲在柱子後面的超子掏出那把小五四,幾番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剛把半個腦袋探出去想看看動靜,迎接他的又是一串子彈,「噠噠噠」青銅柱上頓時火星四射,MP5衝鋒鎗強大的火力壓制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
看著離自己不過三米遠的卓雄壓在卓玉貴的身下不停地號哭,而望月一木的腳步聲也越來越近,超子再次深吸一口氣,伸出右手憑著聲音的方向「砰」地開了一槍。望月一木明顯沒有料到對方手上竟然有現代武器,聽到槍聲,下意識地就做了一個蹲身的動作,就趁著這麼一個小小間隙,超子一鼓作氣地閃到外邊,抓住地上的桃井千雪,一把拎起那個女人擋在自己身前大聲喊道:「你給聽好了,放下你手中的武器,然後抱著自己腦袋蹲在地上,不然的話這個女人,老子立馬送她上西天!」
望月一木還真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手,超子抓著千雪的身子一直在前方頂著,慢步走到卓雄身邊喊道:「瞎子,帶著你爹快閃到青銅柱後面,現在不是哭的時候!」
可卓雄依舊在那號哭。想想也是,有誰以得起他這樣的打擊,一天之內接到滅族的消息,親爺爺才相認就死了,這個「爹」還沒交代真相也隨著去了,這下他當真是成了孤兒。超子抬起腳上的大頭皮鞋,狠狠踹在卓雄身上,罵道:「你給我起來!你給我看好了,殺你全家的人就在眼前,要報仇,也要像個男人一樣站起來,你不想我們全死在這裡吧!」
「吼」的一聲,卓雄抱著卓老漢的身子一閃便移到了後面,望月一木氣急敗壞,端起MP5便向超子射來,超子見那鬼子竟不顧人質的安全要開槍,也抱著千雪往地上一倒。「砰砰」兩槍過後,幸虧他閃得快,可腳下還是出現了一片血跡,原來其中一顆子彈正中桃井千雪的大腿。
「好狠的人。」超子心想。望月一木哪肯就此罷休?已經殺紅了眼的他舉槍再射,「卡!」撞針的空擊聲傳來,不過就是這麼一小聲,可瞞不過超子的耳朵,對於槍械挺熟悉的他知道望月一木手中那桿大殺器已經沒了子彈!
「瞎子,上!」超子幾乎是單手撐地,身子騰空而起,拖著長長的武士刀直奔不遠處的望月一木快速衝了過去!
卓雄這邊帶著早已無處發洩的怒火,舉起手中的長刀吼叫著朝那個罪惡的男人殺去!
望月一木丟掉手中的MP5,緩緩從腰間拔出那柄童子切,絲絲寒光中,望月浮起臉上一抹詭異的笑容:「來吧!你們兩個懦夫!一起上吧!」
「啊!」超子率先舉起刀,高高跳起,迎頭就向望月一木劈去,望月一木並沒有去硬接,而是身子微微向右一閃,刀鋒貼著他的手臂切下,甚至連腳步都沒有移動一下。
超子一刀落空,正準備收刀跟上一個橫挑,望月一木身子向後一撤,右手手腕向上一翻,「噗」的一聲,一道寒光在超子身前閃過,何毅超的右手臂已經開了一條大豁口。
超子手臂吃痛,身子穩定不住。望月右腳跟上直踹,正中超子的胸口。只覺得口中一甜,何毅超倒飛了出去,重重跌倒在四五米開外!
只一個回合,何毅超完敗!超子自從進了部隊,還從未吃過這樣的虧,他想掙扎著爬起來,卻發現胸口痛得厲害,不能動彈。腰間還有槍!超子掏出那把五四,對準了望月,扣動扳機,「啪!」沒有擊發,再扣!「啪!」還是沒有擊發,這把該死的老五四卡殼了!
望月一木舉起童子切,伸出舌頭,細細地舔了一口刀上的血,露出一絲邪惡的笑容,卓雄舉刀已經殺到!
「啊!你給我去死!」卓雄直直地衝向望月,沒有任何技巧地一刀劈出。這一刀無論是速度還是力道,望月一木躲無可躲,只能舉刀相架,「噹」的一聲,望月一木的身子竟被向後震動了一步!這是帶著仇恨的一刀,卓雄迸發出了超人的力量,只是在童子切的面前,雖然用盡全力,但他手中的武士刀已然斷成了兩截……
「哈哈哈,哈哈哈,支那人,你們也配用刀!今天擋我者死!」望月一木扭曲著自己的臉,那道血紅的傷疤已經興奮成了黑紫色,一個馬步過後,他舉起童子切直撲卓雄而去!卓雄也不閃躲,拿著半截刀片迎敵而上!「噹!」一聲金屬碰撞聲過後,手中的武士刀被擊飛了出去,只有虎口已經被震得發麻的感覺在告訴他這一擊,望月用了多大的力量。可是望月一木並沒有收手,刀鋒尚未回頭,右腳已經跟上,「砰」的一聲,卓雄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重重地跌在超子的身邊!
「就憑你們,也配用我帝國的刀?」望月一木走近超子,一把挑開他身邊那柄長刀,右手緩緩舉起,火光中,超子閉上雙眼,等待著那一刻的到來,自古成王敗寇!
「啊!你們這些雜碎!去死吧!」一聲怒吼傳來,只見對面黑暗之中一彪形大漢懷抱著一根青銅火柱直衝當中的望月跑來,超子和卓雄抬頭一看,是橫肉臉!他來了!
這傢伙,雖然體型巨大,但速度卻不慢,轉眼已經殺到望月跟前,掄起手中那小樹般粗細的青銅柱橫掃過來!蠻力,純粹原始的蠻力!望月舉刀來擋,「砰」的一聲,望月只覺得自己像被一輛坦克撞到,青銅火柱擊到了童子切,然後像沒有受到任何阻力一般狠狠地砸到了自己的胸部,這一回,輪到他自己了!
「噗」的一口鮮血吐出,望月像一隻可憐的棒球一般被人揮棒直接擊飛出去,倒在地上一動都不動。
超子瞪大眼睛看著橫肉臉把那青銅柱掄得呼呼作響,這是秒殺,沒有任何懸念的、華麗的秒殺!
望月被掃出去半晌都沒有動彈,超子艱難地撐起身子,那橫肉臉也終於扔掉手中的傢伙趕緊去扶起卓雄,哥倆兒相視一笑,是苦笑,瞬身的疼痛讓笑都變得十分彆扭,嘴角不停地抽著氣。
「瞎子,這哥們真是猛,太厲害了!」超子看著橫肉臉身邊放著的那個足足有一百多斤的青銅柱子說道,「哎喲!」胸口的疼痛再次傳來,他不得不重新坐了下去,這下傷得不輕啊。
那邊查文斌跟老王和冷怡然也一併趕了過來,圍著兩人檢查傷勢,好在都沒傷到骨頭,超子身上的那大口子也及時被包紮了起來,休息了一會兒,兩人勉強能自己走動,但再要動手,恐怕已無能為力了。
老王去看了一下望月,見那傢伙還有氣,於是便用繩子把他和桃井姐妹一併給捆到了那個火柱子上。望月翻著白眼看著橫肉臉,估計他怎麼也沒想到這樣一個土裡土氣的蠻人一下就把自己給打成這樣,從小養尊處優從名師學習武道,什麼時候吃過這種悶虧?但渾身跟散了架似的感覺告訴自己,真的敗了。望月一木垂頭喪氣的樣子讓冷怡然覺得很是得意,不過她還是沒忘記調侃一下超子:「超子,你可真沒用。」氣得超子想揍她都沒力氣。
那邊老王已經在翻弄望月的背包,好傢伙,他們的裝備還真多,除了他們現在急需的食物和電池,還有一樣更為寶貴的,藥品!
給超子和卓雄吃了藥,又分食了些乾糧,那根一直被布包裹著的長條,終於被查文斌拿在了手裡。
「支那人,放開帝國的聖物!不然我會把你們碎屍萬段!」望月看查文斌動了那東西,就跟發了瘋的野狗一般咆哮道。
「哦?你們的聖物,那我今天倒要看看這到底是誰的聖物!」查文斌毫不客氣地拿著白布一抖,一根長一米左右的器物便露了出來,那邊望月更加撕心裂肺地吼道:「放開你們的髒手!」
這是一根造型講究的青銅樹枝,彎曲的長條形狀,上面雕刻著各色雷雲圖案,做工十分精美。「青銅器物,呵呵,眾所周知中國的青銅器都是商周以前的東西,那時候恐怕還沒你們日本國吧?盜用我們祖宗的扶桑神樹自稱扶桑人也就罷了,如今還想過來偷東西,真是笑話!」查文斌毫不客氣地對望月訓斥道。
望月剛想辯解,卓雄走過去一腳踹在他的襠部,本來就受了傷,這會兒痛得他跟只死蝦一般,蜷縮在那兒。可卓雄並沒有打算就這樣放過他,「噌」的一下拔出匕首,好在查文斌反應快,一把抱住他,喊道:「不要衝動!」
卓雄的眼神告訴眾人,他剛才是真的要殺人!望月見他那凶樣,不再嘴硬,也只好低下頭去裝死了。
「文斌哥,我什麼都沒有了!」只說了這麼一句,卓雄就號啕大哭起來,連日來這一連串的打擊讓他無法接受這樣的事實!的確,從頭到尾,他才是那個最無辜也最可憐的人,連冷怡然都不禁落淚,這個漢子哭得當真太傷心。
查文斌抱著卓雄,把他摟緊:「兄弟,以後我們都是你的家人!」拍拍卓雄的肩膀,查文斌又走過去,把卓老漢的屍體平放到地上,他生前的罪孽怕是要帶下地獄了。「唉,也罷,自作孽不可活,卓雄兄弟,等我們出山了,我會在村子周圍給他找個好穴位,他生前欠你們的太多,死後就讓他替你們守著這個村子慢慢懺悔吧。」
卓雄哽咽著答應了,這個老者,既是兇手又是養育自己的恩人,他欠下的永遠也還不清,他給自己的,怕也終生讓自己難以忘懷。所以說,人都有兩面性,也許最後他替自己這個「兒子」擋下子彈的那一刻,是想以死來換取卓雄對他的原諒,也是他對全族唯一的後人所能做的最後的一件事,雖然這也永遠沒辦法洗脫他的罪名,大多數人都是到了這一刻才看明白是與非,可惜已經晚了。
桃井姐妹此時也已經醒了,超子已經幫千代包紮了槍傷,這兒也沒那個條件替她取出子彈,簡單的消炎和止血是唯一能做的。千代醒來,冷冰冰地看著眾人,眼中還帶著一絲敵意,不過這倒惹得小魔女很是不快:「看什麼看!又不是我們把你打傷的,要不是我家哥哥抱著你閃得及時,你早被這個刀疤臉給打死了。算了,不管你了!」
就在冷怡然轉身之後,千代面如死灰,她萬萬沒有想到望月會朝她開槍!其實早在「雪柏」船旁,望月逼著千雪去查看,已經讓她心生涼意,可是家主怎能這般無情?自己到底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良久,她終於開口:「請問,我妹妹她……」
超子聽到這個冷美人居然用「請」字,也大吃一驚,不過對於這兩個日本姑娘的身手他也很是佩服,要論單打獨鬥,他和卓雄恐怕都不是對手,畢竟自己也是勝之不武,便答道:「除了你腿上的槍傷,那個姑娘好像之前就受了內傷,不過恐怕也只能先出去再說了,在弄清事情之前,幾位還是先休息一下,以你們的身手,我怕放了你們會給自己添麻煩,嘿嘿。」
「那是誰幫我包紮的?」她輕聲問道。
「哦,我怕你流血過多,所以簡單地給包紮了一下。」超子面對這冷美人,居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千代臉色竟然微微一紅,說道:「謝謝,不過我家主……」
「你家主?那個刀疤臉?別想讓我們放了他!他連你都要殺,你還幫著他,真無藥可救了。」超子撂下這一句,胸口又開始痛起來,只得去揉自己的受傷部位了。
千代不再答話,臉色又恢復成了剛才的模樣。
查文斌看著手中的樹枝,問老王道:「老王,這就是你們一直要找的東西?神樹?」
老王接過那樹杈,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激動地說道:「應該沒錯,就是這個,傳說中被后羿踩斷的那一根,只要重新接上去,那麼扶桑神樹就能重現天日!」
「怎麼接?拿焊槍?我們可沒那技術!」超子不解地問道。
老王摸摸頭皮,說道:「我也不知道,聽姜兄說過,要想使神樹還原,一定要靠文斌手上的那個青銅輪,至於怎樣做,我們也不知道。」
查文斌掂量著手中的青銅太陽輪,怎麼看,這兩者都沒有什麼關係啊。
「他可能知道。」老王瞟了一眼地上的望月說道。
不用查文斌招呼,超子已經走到望月身邊,蹲下身子看著那刀疤臉,嬉皮笑臉地說道:「說說看,你都還知道些什麼?」
「呸!」望月扭過頭去。超子心裡那個氣啊,心想我還沒跟你算賬呢,你倒是來勁了,舉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砸下去。
「不要,他已經受了很重的傷了。」千代的聲音,雖然依舊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可卻帶著一絲乞求。不知怎麼的,超子對於這個女人的話似乎特別受用,悻悻地收起拳頭,嘴裡還不忘丟下一句:「真丟人,要女人為你求情!」
查文斌也不是那種脅迫別人的主,見望月不配合,便說:「也罷,既然是我們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犯不著讓外人來指點。走,我們去前面看看。」
說完,便走向三根大柱子的後面,按照從上面看下的位置,這兒應該是整個村子的中心,一般來說,這裡是最重要的地方。果然,柱子的後方是一個巨大的祭台,祭台的上方隱約還有個什麼東西,查文斌拾級而上,一棵樹木的樣子在射燈的照射下,逐漸映入眼簾:「神樹?」
整個祭台高達三米,分三層,整個形狀呈梯形,全部採用巨大的花崗岩結構搭建而成,佈局十分緊密,石頭的縫隙連刀片都插不進。
最下層的祭台上,有一塊青銅製的托盤器物,有一米來長,中間有一道凹槽,像是用來盛放某種東西的,查文斌踏上這級祭台,發現上面的灰塵已經積得滿滿的,看樣子這裡好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拾級而上,是第二層,也就是位於中間的那個祭台,一尊高約兩米的青銅人像佇立在這兒。凸出的眼睛、寬大的耳垂和那一張似笑非笑的大嘴,這和青銅棺上雕刻的那個人如出一轍,真不知道這裡的先民就是長這副模樣,還是有其他誇張的成分。重要的是這個銅像的雙手是向前環抱著的,查文斌仔細看了一下,他的兩隻手掌中間原本應該是握著什麼的,只是現在變成了中空。在人像的四周放著一些禮器,更多是盆形器皿,裡面或多或少都殘存著黑色雜質,用刀尖細細刮來一看,果不其然,是血!
看來這兒就是血祭的場所了,再往上已經沒了台階,頂端的那一層,一棵高約十米的青銅樹莊嚴而華麗地立於正中央。樹的造型十分獨特,以樹幹為支點,分上、中、下三節,每節上依次排列著三根樹枝,每根樹枝上都棲息著一隻鳥,每隻鳥兒的嘴中又都叼著一枚銅鈴,樹杈上光禿禿的,並沒有樹葉的修飾。查文斌對比了一下手中從望月那兒拿來的樹杈,除了枝頭的那隻鳥和銅鈴,無論是造型還是雕刻的花紋都很接近,只是體積卻要小上很多。那些樹杈,大的有五六米,小的也有兩三米,唯獨自己手中這一根有些不倫不類。不過對於這類東西,他懂得還是太少,便轉身過去喊道:「老王,你過來看下。」
當老王在查文斌的幫助下登上第二節台階時,就被這無與倫比的青銅樹深深震撼,半晌他都說不出話來,好久才憋出兩個字:「神跡!」
「你們要找的就是這個?能打開通向三界之門的神樹?」查文斌除了覺得它的造型很奇特之外,並沒有覺得這玩意兒能通天徹地,在他眼中這或許只是年代久遠的物件罷了。
老王又把目光聚集到那青銅人像之上,他也看見了那個孔,一番比畫之後,老王大膽地說出了自己的推測,讓三千年前的此處,被一一還原。
老王接過查文斌手中的那根樹枝,比畫著說道:「《山海經》中還有這樣一段記載,『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墨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意思就是說,在東海湯谷,生長著一棵名叫扶桑的神樹,樹上居住了十個太陽,每天由三足烏馱著輪流值日。每當一個太陽升起,其他九個就在神樹上休息,現在我們只看到了九隻鳥,那麼第十隻鳥在哪?恐怕就是文斌兄你手中的那枚太陽輪了,假設我們把太陽輪作為第十隻鳥,因為本來這些鳥的象徵意義除了氏族的圖騰之外,就是代表著太陽,它們輪流爬上最高的枝頭變成太陽,那麼這青銅輪就既是太陽又是值班當日那隻鳥的化身。那麼這一根樹杈就應該是位於最頂端的那一根,也就是傳說中被后羿踩斷的。」
「如果我們把這第十根樹杈連上去,再把青銅輪懸在頂端,是不是就還原了這棵神樹本來的樣貌?」
對於那些神話傳說,查文斌倒並不是特別感冒,不過老王這樣說的話,確實解釋了這樹杈和太陽輪的關係,太陽輪就是第十隻鳥,沒有它,這樹就不是完整的,那麼這個祭台也就失去了意義,頓悟後查文斌說道:「那你覺得這樹究竟是幹嗎的?」
老王看著那青銅人像,說道:「只有一個解釋,這兒是一個神跡,不過我們好像還少了一件東西,就是文斌兄曾經拿在手中的那根杖子,你能告訴我它的來歷嗎?」
查文斌一聽那杖子便想起了三足蟾,它現在還好嗎?「那是我跌下瀑布後,在一個洞穴裡發現的,當時守著它的是一隻三足蟾,也是它帶著我找到了最後那個埋有玉棺的洞穴。我用那根杖子打開了一個進入那裡的通道,我想那杖子應該是一把鑰匙,不過,好像對於這兒的先民,杖子具有無上的權力。」
「哦?」老王來了興趣,「你怎麼知道?」
查文斌把在通道內遇到的事情,跟老王大致說了一遍,又把那「雪柏」船和黃金面具的事情也前後說了一遍。
老王把這些事前後聯繫在了一塊,加上他們組織上一直研究的資料和從花白鬍子那獲得的信息,一個三千年前的王朝逐漸被兩人還原了出來。
三千多年前的古蜀王國,正處在傳說中的後魚鳧時代,魚鳧王歸天之後,便葬於玉棺之中,以求死後再次復生,他所使用的辦法和前者蠶叢是截然相反的。
歷朝歷代的王們在完成了江山的統一之後,追求長生便是唯一的目標,最讓我們熟悉的有秦始皇派徐福東渡尋藥,這才有了後來的日本國。
第一代蜀王蠶叢,結合了中原道家的法術,根據花白鬍子的說法,在更早的時候,有一位中原道家人士曾經來蘄封山一代活動,在見識了驚天地泣鬼神的羌族巫術之後,便拜入門下。漢人學異族巫術,這是根本不可能會被同意的,但是這位道士答應以中土道家風水學幫助蠶叢修建一座往生大陣,讓他躲過三界輪迴,以便長生不老。作為交換條件,此人還以中土道家的理論知識和道家精髓作為交換,蠶叢和他一同拜入精通巫術的青衣神門下,學成下山之後,道家才擁有了完整的道家理論體系和無與倫比的神鬼之術。
這位道者將這一文一武完美地結合,開創了道家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一大門派,自己死後也位列仙班,成為一代天師。
而我們的蜀王蠶叢一心追求永生,設下一個如此繁瑣而歹毒的大陣,最終落了個活死人的下場。這種方式,魚鳧王肯定知道是失敗的,於是他要用新的方式。作為他們的後人,魚鳧王選了鬼道之術,以犧牲自己的後代,吸取他們的精魂重塑出一個新的自我,從兩者來看,都是把自我的重生建立在子民的犧牲之上。
先讓魚從水中生,進而讓鳥食大魚,象徵著天地一體,鳥的血液裡已經包含了兩者,繼而以血染玉棺,開啟萬魂而出,以鬼氣凝聚成它的七魄,因為這些人都是它的後代,每一個亡魂身上都記載著它的記憶。而那根權杖則是融合魂魄的關鍵,有了它,亡魂就找到了目標,用這種匪夷所思的方式重新塑造人的三魂七魄。
這兩種辦法,一個是以道來躲,一個則是以神鬼來收,可謂把各自的本領發揮到了極致。
當時的魚鳧王國,是一個以氏族為單位的社會,幾個氏族構成了一個王國的整體。每個氏族都由一個祭司帶領,氏族裡所有的民眾都聽命於他。在魚鳧王死後,整個王國則由一個大祭司掌控,大祭司的地位相當於當時中原的皇帝,他掌握著整個王國的生殺大權、經濟命脈及政治體系,他很有可能就是「雪柏」船的主人,對於他而言,重生一樣十分重要,他竊取了本來在玉棺內的權杖,並以此作為權力的象徵,鞏固自己的地位,這也就讓魚鳧王在餘下的三千多年裡,一直無法重生。
但是有一天,這個大祭司突然病亡,這一消息對於古蜀國來說,無疑是一大噩耗。頓時,整個王國陷入群龍無首的境地。為了防止外族趁此機會入侵,也為了穩定人心,當務之急是要確立大祭司的人選。古蜀國對於大祭司人選的確立,並不像中原地區一樣,採取繼承製,而是推選制。這種制度,和我們現在的選舉制類似,國家領導人由群眾投票推選而出。而古蜀國大祭司的推選權利,則集中在幾位祭司的手中。
他們選擇了一個適合就任的良辰吉日,在這一天,新任領導要帶領人們舉行一系列儀式,來向眾人宣告他的就任。於是眾人率領自己部落的子民來到了這裡,一場盛大的儀式即將開啟……
老王和查文斌盡可能地還原了這一場三千年前的盛大祭祀活動:
三千年前,當風吹過蘄封山的時候,整個王國的人們都可以聆聽到那些由金屬的搖曳和碰撞奏出的音樂,那一陣陣清脆的聲響證明著一個偉大的青銅時代在四川腹地的這個小角落達到了頂峰。
下層是給祭司們舉行儀式用的,祭台前的桌子上那個凹槽裡,放著一根全身包裹著金皮的權杖。權杖的製作十分精細,外表裹著金皮,金皮上雕刻著魚、鳥、箭等圖案。魚和鳥是魚鳧時代的圖騰,箭表示威武,來自部落的子民跪在下方的廣場上,虔誠地對著神樹頂禮膜拜,遠古的歌聲在銅鈴的伴奏下此起彼伏,幾個祭司將祭台圍了個水洩不通,等待著神聖的一刻。
吉時一到,幾位祭司依次來到祭台前,他們頭戴花冠,身著長袍,手持祭文,口裡唸唸有詞。半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這些祭司合上手中的祭文,將其放在祭台上。緊接著,隨從把祭司所戴的面具以及銅鈴等交到了各位祭司手中。
這些面具全部用黃金製成,面具的鼻子十分飽滿,嘴唇寬闊,兩個碩大無比的耳朵向外側展開,與整個面具不成比例,鼻子和嘴部都繪有黑色的油彩。戴上面具的各位祭司,一邊搖動手中的銅鈴,一邊跳舞,嘴裡吟唱著祭祀之歌。踩著歌聲的節奏,他們整齊地變換著各種舞蹈動作。在一系列祭祀舞蹈之後,新的氏族首領開始帶領祭台下的民眾對天、對地行六叩九拜之禮。禮畢,氏族首領中最年長者將手杖從祭台上取下,遞給新上任的國家首領,這位年輕的大祭司雙手接過代表著王權和神權的金杖,然後高舉過頭。
整個廣場上的子民頓時沸騰了,在震天的吶喊聲中,下一代的大祭司如期誕生,他們渴望著他能帶領部落進入下一個巔峰。在後魚鳧王時代,權力最大的是大祭司,而且也是氏族裡最博學多才的人。他在氏族裡所扮演的角色不僅僅是驅鬼唸咒的人,也是溝通天地的代表。
同樣,大祭司的身份也是多重的:氏族裡有人生病時,他充當醫者給人治病;出現天災人禍,需要祭祀時,他代表的又是溝通天地的神;需要預測災難時,他又成了占卜師。給人治病,必須精通醫理知識;溝通天地、預測災難,又必須具備天文常識。當然,這一切在當時的人們眼中,理所當然地認為是神賦予了他能量,因此祭司無疑成了氏族裡最受尊敬、最有權力的人。
扶桑神樹既然可溝通天地,那麼大祭司就成了唯一能夠與之交流的人,那麼曾經的這位大祭司,便是眼前的這個青銅人了,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真正的那柄權杖早已被前任大祭司帶進了自己精心準備的雪柏船中,留給他的不過是一個造型精美但毫無法力的贗品罷了。
終於,當這個魚鳧王國的後裔們在一起聚會的時候,氐人們手持各種兵器,把他們團團包圍,羌人們拿起手中的武器奮力反抗,雙方殺得你死我活。氐人們因為皮糙肉厚,又孔武有力,在這場後魚鳧時代的部落戰爭中,逐漸贏得了上風,所有的羌人開始退到這個廣場上,他們最仰仗的大祭司手舉權杖,開啟通天徹地的本領,卻發現往日能呼風喚雨的權杖,此刻猶如一根毫無作用的木棍。
年輕的大祭司怎麼都不會想到真正的權杖早已被調包,為今之計,他只能破釜沉舟。如果說古蜀國能立足於此的原因是他們先後開創了蠶絲文明和漁獵文明,那麼還有一項更為重要的便是神鬼之術。
年輕的大祭司使用了驚天地泣鬼神的巫術,最終暫時打退了氐人瘋狂的進攻,剩下的子民也寥寥無幾。在重傷之下,這位年輕的大祭司叫來族群中的德高望重之人,下達了這個王國最後一道命令,那便是守護在進山的必經之路,等待有朝一日能夠重新開啟魚鳧王的重生。
這位長者帶著大祭司的囑咐,領著族群裡剩餘不多的人出了蘄封山之後,便在外面那個世代居住的村子裡落下腳來,世代守護著蘄封山的秘密,並不斷地尋找再次開啟復活之路的辦法,其中最被他們認可的便是拿到那第十隻鳥,重新開啟扶桑神樹的三界通道,也就是傳聞中被魚鳧帶入玉棺裡的太陽輪,哪裡知道誤打誤撞,上一任的蠶叢早就帶著這異寶進了自己棺材。這種尋找,一直持續了三千年,直到望月的祖父再次打破了這裡的寧靜。
當所有的族人都已離開這裡之後,年輕的大祭司帶著滿身的血污,矗立在這第二道台階之上,他背倚著上一代大祭司的雕像,一場曠世的鬼道之術在此地驚天上演。借助神樹殘存的神力,他將整座蘄封山永遠地封存在了一片雲霧之中,並使下了某種禁忌,使得氐人只能生活在地下深處,永遠踏不出這大山半步。
這種相持的局面一直到望月祖父的到來,由於他的到來破壞了禁忌的一小部分,使得氐人能夠再一次接近羌人原來的地盤,並被追殺。查文斌不知道他們是否到過這裡,只是復活王的任務,很有可能已經被查文斌完成。
到此查文斌或多或少能夠猜測到《如意冊》的由來了,將軍廟中那些如蟲子一般的符號便是古蜀國文字,文中記載的應該就是那些巫術,只是以巫術和道家理論相結合,歷史上已經有祖先證明了其的確可行。
蛋子和尚很有可能也是尋寶中的一人,他進入了蘄封山,並結識了巴蜀猿猴中的首領。巴蜀猿猴才是這裡真正的主人,它們知道這座大山所有的秘密。在猿猴的帶領下,他得到了千年前屬於羌人大祭司的神鬼之術,並把它稱為《如意冊》,在潛心研究之後,破解了其中的譯文,從而成為了一代宗師。
推斷至此,查文斌和老王都解開了心中太多的疑惑,至少這一整條線對於他們而言是能夠完全成立的,接下來擺在他們面前的便是要不要重新使得這座傳說中的通天神樹重新復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