準備下班的時候,喵喵忽然拉住我的衣角,我問她什麼事,她竟然要等雪晴走出辦公室後才跟我說:「我今天在孤兒院看見些很恐怖的東西。」
然而雪晴卻沒有跟我提及孤兒院裡有「很恐怖的東西」出現,我不感到疑惑,便問她到底看見了什麼?她嬌小的軀體微微顫抖,似乎想起一些極其可怕的事物,良久才開口:「我肚子餓了!」我忽然有種想跳樓的衝動。
跟喵喵一起走進麥當勞時,感覺就像拖著個小朋友,或者應該說像是被個小朋友拖著。她點了兩份套餐,還要我加錢換吉蒂貓玩具,錢掏得稍微慢一點,她就把嘴嘟起來。長生天啊,你為啥要這樣折磨我!
跟她一起啃兩份毫無營養價值的洋快餐後,她就開始玩弄換購的吉蒂貓,直至我追問她在孤兒院看見什麼,她才記起這回事。她的臉色忽然變得稍微蒼白,用力地握著手中的玩具,身體微微顫抖地對我說:「我看見了一個女嬰,一個很小很小,應該是剛剛出生的女嬰。她身上一絲不掛,緩緩地向我爬過來,還向我招手。她的臉很奇怪,並不像嬰兒,反而像個中年人。表情也很奇怪,似乎很痛苦,像是在向我求救。最可怕的是,她的身體竟然不停地冒出黑色的血液,使她爬過的地方變成一條血路……」
我真的很懷疑喵喵的大學畢業證是不是在街頭以五十塊的價錢買回來的,她說了半天我也不知道她在說什麼,表達能力還不是一般的差。還好,我在套取口供方面也有一手,便慢慢引導她把當時的情況告訴我——
我和雪晴姐今天一整天都在監視盧院長,他的工作很忙,全院上下的事務他都會親力親為,所以我們得不停地轉移監視點。因為沒有什麼特別的發現,到了傍晚的時候,我們打算再監視一會就離開。而這時候他似乎有事找袁修女,他們在教堂的內堂談了一會,奇怪的事情就發生在這個時候。
當時我們在教堂外面,透過敞開的窗戶監視他們。雪晴姐用望遠鏡監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而我則無聊地跟朋友發短信,聊些閒話。忽然,我感到有點頭暈,接著就聽見有人在叫我,那聲音很模糊,好像是女人的聲音。然而,當我抬起頭時,卻看見一個渾身冒著黑血的女嬰在盧院長他們身後的地板上爬行,緩緩地朝著我們的方向爬過來。
她爬得很慢很慢,邊爬邊向我招手,似乎還想開口說話,但一開口就立刻吐出一口黑血。雖然如此,但我還是聽見她的聲音,是一把模糊的成年女人聲音,雖然很模糊,但我能肯定她在向我求救。接著,我就……暈倒了。
雪晴姐使勁掐我鼻子下面的地方(喵喵似乎不知道那裡叫「人中」),把我弄醒。我告訴她剛才看到的可怕景象,但她卻說什麼也沒看見,還問我是不是做夢了……
難怪雪晴不向我提及此事,根本就是喵喵在做白日夢而已。內堂我去過,那裡是什麼樣子我記得很清楚。喵喵從監視點通過窗戶往裡面看,根本看不見地板,那又怎麼可能看見有個詭異的女嬰在地上爬行呢?
我告訴她透過窗戶是看不見地板的,但她卻堅持自己不是做夢,真的看見有個渾身冒著黑血的女嬰向她求救。回想她之前曾經「胡言亂語」地指示我找出證據,我想這一次會不會又這麼幸運呢?
我問她想不想現在去教堂看看,她透過落地玻璃看著外面已黑的天色,哆嗦了幾下:「都這麼晚了,要是那裡有吃人的妖怪跳出來怎麼辦?」人是一種很奇怪的生物,越是害怕的事情就越想探求真相,雖然她一再要求明天才去一探究竟,但當我決定立刻出發的時候,她還是屁股撅撅地跟在我後面。
孤兒院所處的位置較為僻靜,前不近村、後不靠店,而且附近也沒有路燈,一到晚上就瞎燈滅火,我們一路駕車駛來,感覺也挺恐怖的。在距離孤兒院約一公里的地方,我就把車停在路旁,因為我不想敲鑼打鼓地到教堂裡面調查,而是想偷偷摸摸地溜進去。畢竟,這裡也許有很多我們不知道的秘密,要是有院方的人陪同,未必能深入調查。
像做賊似的和喵喵鬼鬼祟祟地走到教堂門前,她一路上都拉住我的衣角,緊緊地跟在我身後,快把我的衣服也拉得變形。從窗戶往裡面看,漆黑一片,應該不會有人在裡面發呆吧?往院舍那邊看,也沒幾盞燈亮著,看看手錶,時間已經是二十二時多了,院裡的小朋友應該大多都睡了吧!
教堂的大門被一把有點歷史的老式門鎖鎖上了,要弄開也許得花上不少時間,而且喵喵頭上也沒有髮夾。還好,也許因為這裡地處偏僻,且院內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能讓賊人偷走,所以窗戶都沒有安裝防盜網。我從其中一個沒關嚴的窗戶中溜進了教堂,並像抱小孩似的把喵喵也抱進來。
白天來教堂沒什麼特別的感覺,但晚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感覺。不太明亮的月光穿過色彩艷麗的玻璃落在漆黑的教堂之中,形成一個個模糊的光影,猶如留戀人間的亡魂,虔誠地向耶穌基督訴說未完的心願。
穿過詭異的教堂,我們進入了內堂,這裡更加漆黑,但還勉強能數到自己有幾根手指。正想掏出打火機照明時,一直在我身後拉住我衣角的喵喵,突然挨在我背上,嬌小的軀體柔若無骨,緩緩往下滑落。我連忙轉身把她抱入懷中,慌忙中不小心把手按到她胸,腦海中立刻出現一組數字——32A。
喵喵的胸部實在難以與雪晴及蓁蓁比較,但嬌小的身軀卻著實惹人憐愛。然而,此刻並非遐想這些齷齪念頭的時候,急忙問她怎麼了?她有氣無力地回答:「又看了,我又看了……」
「你看見什麼?」內堂非常昏暗,僅憑穿透窗戶的微亮月色,我只能勉強看見她蒼白的臉龐。
「女嬰,渾身冒著黑血的女嬰……不只一個,有很多……她們在向我求救……」她說得很吃力,而且精神恍惚,感覺像是在說夢話。纖細的小手無力地抬起,給我指示了一個方向。
我本想扶著她走,但她一點力氣也沒有,於是我就乾脆把她抱起。她身形嬌小,沒多少重量,而且柔若無骨,感覺就像抱著一團棉花糖似的。要不是身處如此詭異的地方,我還真想咬她一口。
我抱著她,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慢慢摸索,腳下忽然踩到東西,似乎是塊木板,印象中這個位置應該是地下室的入口。
「她們就在下面……快救她們,快……」她雖然說句話也有氣無力的,但情緒卻略顯激動。
之前我和蓁蓁進入地下室時,並沒有特別的發現,反而受到黑色異物襲擊,隨後袁修長及時出現,異物便無故消失。此時,袁修女恐怕已經就寢休息了,倘若我們在地下室受襲,還有誰能救我們。
我道出心中的顧慮,喵喵用力地抓住我的手臂,十分吃力地說:「壞人不在……她們說壞人不在……」
壞人不在?誰是壞人呢?難道是殺害周少龍的兇手,以及襲擊我和蓁蓁的黑色異物?管他是什麼,反正都已經來到入口,不進去查個明白,今晚恐怕也睡不著。
把喵喵扶到牆角後,我就拉起通往地下室的木門。正想獨自下去查看時,喵喵無力的聲音便響起:「帶我下去……你找不到她們……」
雖然抱著喵喵這團棉花糖進地下室,一旦遇到危險肯定跑不了,但是不帶上她,我又不見能找到她口中所說的「她們」,而且把她一個人留在內堂也不得安全。於是,我再次抱起她嬌小且柔軟的身體,緩緩走進地下室。
內堂還有那麼一點兒光線,起碼不至於會讓我絆倒,但地下室則完全漆黑,我連懷中的是喵喵還是一團棉花糖也看不到。身上能照明的就只有打火機和手機,因為之前已經來過,知道這裡的空氣沒什麼問題,而且抱著喵喵用打火機,一不小心就會把她變成燒棉花糖了,所以我掏出了手機,並啟動了手機電筒軟件。
雖然使用了手機電筒,但手機終究是手機,照明能力十分有限,只能勉強讓我看清楚地下室的情況跟之前沒什麼區別。正當我如老鼠拉龜般,不知道該從何處尋找喵喵口中的「她們」時,她就指著牆壁上的其中一個燭台:「那個……她們叫我拉那個……」
我抱著她走到燭台前,本想伸手去拉燭台,但因為抱著她,騰不出手來。她吃力地把手伸出,抓住燭台緩緩往下拉,旁邊的牆壁突然出現「卡」一聲異響,但我用手機往牆上照又沒發現異常之處。她指著牆壁叫我進去,說「她們」在裡面。
雖然她所指的牆壁並無特別之處,但剛才聽見的應該是機關的聲音,所以我就用腳輕輕地往牆上踢,回音很清脆,牆後面應該是空的。側著身子以肩膀頂住牆壁使勁往前推,竟然把牆推得陷進去了,用手機一照發現這面牆中間是一道旋轉門,只是建造得太過隱蔽,而且需要啟動機關才能打開,所以之前並沒有發現。
把牆上的旋轉門頂開一道足夠讓我們進入的門縫後,便閃身進入,旋轉門隨即緩緩合上。我用手機往周圍照了一圈,發這密室的空間比外面的地下室約少一半,三面牆上各有一個雙層架子。三、四十個大小跟18.9升桶裝飲用水瓶差不多的寬口玻璃瓶放在架子上,約一半玻璃瓶是空的,另外一半則裝著紅黑色的液體,隱約中還能看見內裡浸泡著已經發白的東西。
正想仔細查看之時,身後傳來「卡」一聲異響,我連忙再用肩膀去頂旋轉門,無論從那位置頂都頂不動,看來得找到機關才能打開。我也不急著找機關,喵喵既然能帶我進來,應該也能帶我出去。於是,我便把她放下來,讓她挨著牆壁坐好,然後就走到其中一個架子前,仔細觀察玻璃瓶裡面的是什麼。
為圖方便,我先觀察放在架子上層的玻璃瓶,瓶底有很多類似黑芝麻的粒狀物,也許是某種昆蟲,可惜因為浸泡時間太長了,已經難以分辨。除了這些不知名的昆蟲外,瓶內還浸泡著一隻似乎是小狗的物體,因為它是背向著我的,而且已浸泡得發白,同樣也分辨不出是什麼。不過這難不倒我,只要我把玻璃瓶轉動一下,就能看見它的正面。
然而,我把玻璃瓶轉了半圈還是沒能一睹它的真面目,因為瓶內裝的液體是紅黑色的,我必須讓它靠近瓶邊才能看清楚。於是,我把臉靠近玻璃瓶,輕搖瓶身,裡面東西隨即開始搖晃。
搖了好一會兒,紅黑色的液體中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白色物體,我用手機一照,立刻嚇得倒退兩步。因為我看見了眼睛,看見了鼻子,看見了嘴巴,我看見的是一張臉,一張初生嬰兒的臉!!!
我後退的時候,手還按在玻璃瓶上,因此把它弄倒了,摔到地上立刻破開,濃烈的藥酒隨即瀰漫整間密室,破碎的玻璃碎片中是一具浸泡得發白的女嬰屍體。
我終於明白盧院長與陳老闆等人的交易為何不道德,因為他們所交易的是以嬰兒為原料浸制的藥酒!可是,李老闆所說的「不見得違法」又是什麼意思呢?用如此殘忍的方式殺害嬰幼兒足夠槍斃十次了!就算是用已死去的嬰屍來浸酒,以現在的法律也是嚴重的罪行。
有了這個密室裡的證據,要給盧院長的定罪是沒問題的,於是我便準備向老大匯報,讓他安排人手來取證以及拘捕盧院長。然而,我忘記了自己身處地下密室,手機一點信號也沒有,只能當手電筒使用。
這也沒關係,走到外面撥打就好了,於是便問喵喵機關在那?連問了三次,她也沒反應,走到她身前發現她睡著,還流著口水。我搖了她幾下,她也沒醒過來,看來睡得還挺香的。沒辦法了,只好自己在這間恐怖的密室裡找機關,反正密室也不算很大,而且雜物也不多,應該不難找。
找了一會了,我就在其中一個架子旁邊發現一個很特別的塑料盒子。開始時還以為是機關,但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這盒子看上去應該是近年的產物,怎麼會出現在這個有上百年歷史的密室之中,於是便仔細查看。不看還好,一看嚇一跳,借助手機發出的光線,我看見盒子上面的字——紅外線遠程防盜報警器。
長生天啊!這個連電燈也沒有的密室怎麼會有紅外線報警器的?那麼說,盧院長很可能已經知道有人闖入密室,甚至已經操著傢伙趕過來……難道周少龍就是因為發現了這個密室而被滅口?
一時間我也不知道該咋辦?但不管怎樣我都必須先弄醒喵喵,就算她不能告訴我機關在那,最起碼盧院長殺到的時候,我也不至於要為保護她而任人俎割。可是,我使勁掐她人中她也沒反應,把心一橫往她可愛的俏臉上使勁地甩了幾巴掌,她還是睡得那麼香。
「卡」突如其來的異響,拉緊了我全身每一根神經,旋轉門緩緩轉動……要來的終於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