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德立跟雪琳立刻拔腿衝向僵倒的矮人,但丹妮卡跑回岩石突出部,攫住凱德立將他一轉身,重重地吻他,雙唇緊壓上他的。她突兀地退後,臉上充斥著仰慕、欣賞——和狂喜。
她的呼吸是一連串激動的喘息;眼睛則狂野地四處掃視,看著岩石外面的空中、自己被施了魔法的雙腳,以及這名救了她一命的男子。「我想再來一次!」她衝口而出,字句混亂,彷彿她忍不住必須將這些話說出口。
凱德立似乎茫然不已,直到他明白他的愛人才剛剛在空中漫步——那一定是個極度神奇的經驗!他凝視丹妮卡好一會兒。然後,他記起依文的狀況,望向皮凱爾——他正再度開心大嚼他的烤羊腿(顯然,依文傷得不重)——然後看向那顆令依文、蓋美拉的狂野馳騁突然終結的岩石。這些荒唐無比的事,全都發生在一個絕望之下的計劃中,而這個計劃的成功與否,甚至能決定這片區域上眾民族的生死存亡。
丹妮卡那雙閃閃發光、充滿仰慕的棕眼,則讓凱德立明白了更多事情。他正來到整件事的最前線,無法避免地成為這場保衛戰的領導者。他已攫住這個責任——當他逼迫梭比克斯學院長服從的時候,就已經沒有回頭路——但現在,那責任真實的重量越來越清楚地展現,他開始擔憂。
以往,凱德立一直仰賴他有力的朋友們。他指出方向,他們就會以秘密行動跟武力使計劃順利進行下去。如今,從丹妮卡眼中的神情來判斷,凱德立的負擔加重了。他日漸增強的施法能力已經成為這群人的主要武器。
凱德立不會逃避自己該扮演的新角色,他會全心全力戰鬥。但他懷疑自己,是否能不辜負朋友們的期望,是否能一直讓丹妮卡的雙眼如此閃亮。
對這名身負重擔的年輕教士來說,這些已經超過他的負荷。一開始只是一陣困窘的輕笑,演變成凱德立坐在岩石邊,瀕臨歇斯底里邊緣的大笑。
凱德立看見范德再度站起來,朝他接近,於是清醒過來。雖然范德身上可怕的傷口已經開始復原,這名巨人的臉仍顯示了他的痛苦——也顯示範德一點也不覺得他們現在的處境,有任何好笑之處。
「我早告訴你我們走得太高了。」這名伏保巨人以低沉、堅定的聲音說道。
凱德立想了一下,開始對這名巨人解釋:雖然那些奇異、會動的雪怪可能是此區的本土生物,但蓋美拉跟另一隻有翼怪獸——變種刺尾獅——則必定是由魔法所造成,並不是這個寒荒高山上的外來生物。不過,凱德立沒有把解釋說完,因為他突然瞭解到,自己這些想法意味著什麼。
魔法怪獸?
我真是笨到家了!凱德立想道,接著只對范德跟他的朋友們展現一個簡短而含糊的表情。這名年輕教士閉上眼,用心靈探索這一帶,以找出魔法師進行探知的魔法之眼——因為,一定有人引導那兩隻怪物來此!他幾乎立刻就有所感應,感覺到一條具有方向性的魔法能量,無疑就是一名探知魔法師的探索行動——並立即釋放一道反擊線驅散它。凱德立接著築起魔法防禦,在自己跟朋友們四周罩上一層障壁,遙遠而探索的眼睛將無法輕易穿透。
「怎麼回事?」當他終於重新睜開那雙灰眼時,丹妮卡質問道。
凱德立搖搖頭,然後看著范德。「找一個有遮蔽的地方,讓我們能紮營跟治傷。」他指示這名伏保巨人。丹妮卡仍瞪著他,等待他解釋,但這名年輕教士只再度對她搖搖頭,心裡覺得自己實在愚蠢,沒有在旅程中早早開始保護大家避開魔法師窺看。
凱德立再度懷疑,自己是否會令這些開始信任他的人們失望。
蓋美拉跟刺尾獅是艾伯利司特的所有物,是他的孩子。這名強大魔法師施法令它們開始存在,滋養它們成為強大的成熟體。當它們墜落在山中時,艾伯利司特感覺到自己失去了什麼,彷彿他自己生命的一部分被剝奪走了。他是如此突兀地離開私人住所,以致於甚至沒費神去闔上咒語書,也沒做防禦措施抵擋侵入者。這名老魔法師大步走過通往朵瑞珍房間的走道,用力捶打門,破壞了這名女子的專注。
「找出他們!」一等朵瑞珍打開門,艾伯利司特就叱喝道,同時推門進去。
「你有什麼消息?」她問。
「找出他們!」艾伯利司特再度命令道。他猛一轉身,抓住朵瑞珍的手,把她拖到水晶球前面的位子上。
朵瑞珍將手甩脫艾伯利司特的掌握,危險地打量他。
「找出他們!」較老的魔法師第三次朝她吼道,在她威脅的瞪視下毫不退讓。
朵瑞珍認得艾伯利司特那張枯瘦臉龐上的急切表情,明白他通常不會這樣闖進來,如此不尊重地對待她,除非他極度害怕激動。她揭露水晶球,凝視它許久,專注在重新聯繫上凱德立。過了好一會兒,水晶球內除了漩渦狀的灰霧之外,什麼也沒有。朵瑞珍施加壓力,命令霧氣形成影像。
水晶球變成一片黑。
朵瑞珍無奈地望著艾伯利司特,這名較老的魔法師把她推到一旁,坐上她的位子。他用全部魔力擊向水晶球,將強大的意志力甩向黑色障壁。有人對探知魔法設下防禦。艾伯利司特咆哮著增大投入的魔力,幾乎戳破那層黑色屏幕。那股防禦力量毫無疑問地讓他知道,設下防禦的人是誰。
「不!」艾伯力司特咆哮道,他再度攻擊那道障壁,決心要強行通過防禦措施。
水晶球還是毫無動靜。
「他該死!」艾伯力司特叫道,一掌把水晶球打下台座。朵瑞珍在這顆堅實的球滾出桌子邊緣時接住它。她看見艾伯力司特的臉皺了一下,雖然這名魔法師頑固地沒去抓住自己那已經腫起的手。
「你兒子難纏得……」朵瑞珍開始說道,但艾伯利司特發出一聲動物般的咆哮打斷她。他從位子上跳起,令凳子彈飛開去。
「我兒子是條麻煩的蟲子,」艾伯利司特冷笑說道,想著能令凱德立跟他那群朋友,為蓋美拉及刺尾獅之死付出代價的許多方法。「我給他的下一個驚喜,會是我自身力量的極致展現。」
一陣顫抖竄下朵瑞珍的背脊。她從未聽過艾伯利司特如此堅決。她是艾伯利司特的學生,曾經親眼見過這名較老男子的許多次展現強力魔法——而且,明白那只是他力量中的一部分而已。
「找出他們!」艾伯利司特再次咆哮,一面尖銳地嘶嘶吐著氣,然後,以朵瑞珍所見過最接近失控憤怒邊緣的氣勢,他橫掃出房間,把門重重甩上。
朵瑞珍點點頭,彷彿她真的想試試看,一旦她確信艾伯利司特不會立刻回來,就把水晶球放回台座,蓋上一片布。凱德立施了反擊魔法,這個探知器具會無法作用至少一天之久,朵瑞珍明白這點。事實上,她也不期望在隔天會成功,因為凱德立現在顯然知悉她的秘密窺伺行動,不可能再度放鬆警戒。
朵瑞珍看著關上的門,再次想到,艾伯利司特並不瞭解他兒子的力量。以及他的同情心,當她握起兩隻仍在復原中的手時明白到這點,然後她思考著:全是因為凱德立的仁慈,她現在才仍然好端端地活著。
但凱德立也並不瞭解他父親的力量。朵瑞珍很慶幸是德魯希爾,而不是她被派到那名年輕教士附近,因為當下次艾伯利司特對凱德立發動攻擊時,就朵瑞珍看來,連山都會被夷平。
丹妮卡醒來時,營火的光輝已轉暗,只能勉強照亮他們所找到的寬大洞窟中,離火最近區域的形貌。她聽見矮人們令人心安的鼾聲——依文的低沉呼嚕搭配著皮凱爾的尖咻聲——也可以感覺到雪琳在她後方山壁附近酣然入睡。
連范德也睡了,倚在小火堆另一邊的一顆岩石上。夜晚黑暗而安祥,雪已經停了,雖然較緩和的風勢仍在寬大的洞口小聲地持續低鳴。表面上無論怎麼看,這個營地都相當平靜,但這名武僧敏銳的直覺告訴她,有些東西不對勁。
她用手肘支起身,望向四周。另一堆火出現在洞穴中,位於另一頭遠處,而且有部分被坐在那裡的凱德立遮住。凱德立?丹妮卡望向寬大洞穴的入口,那名年輕教士本來應該站在那裡,擔任守衛的。
她聽到一個輕微的喀啦聲,然後是柔和的吟誦。丹妮卡安靜地溜出睡鋪,悄悄越過石頭地面。
凱德立盤腿坐在一根點燃的蠟燭前,身旁攤開著一張羊皮紙,四個角以小石頭固定住。旁邊放著這名年輕教士的寫字工具盒,以及德尼爾神的聖書,普世和諧之書,兩樣物品都是打開的。丹妮卡爬得更近,聽見凱德立低聲吟誦,並看見這名年輕教士將一些象牙小圓板灑在面前地上。
他在羊皮紙上寫了些東西,然後將一根新鮮羽毛拋到前方空中,看著它旋轉落在石頭上,然後記錄下它的方向。丹妮卡在教士身邊待過不少時間,足以知道她的愛人正在研究某種占卜咒語。
當丹妮卡感覺到一隻手放在她背上時,差點跳起來大叫出聲,但她的反應足以讓她停下來認出是雪琳來到她身旁。這名精靈好奇地看著凱德立,接著是丹妮卡,而丹妮卡只搖搖頭,雙手一攤。
凱德立從書上讀了些東西,然後在袋子翻翻找找,拿出一個鑲著金邊的小鏡子,以及一雙不對稱的手套,一隻黑,一隻白。
丹妮卡嘴巴張得大大的。凱德立竟然帶著器虜伏,是那名殺手所帶,一式三件的邪惡道具,同時,也是梭比克斯學院長堅持要他交出來檢查的強力器物!
器虜伏的重要性令丹妮卡腦中閃過無數疑問。從她所看見的,以及凱德立告訴她的訊息來判斷,這是用來佔據身體的道具——凱德立的怪異舉止、他在岩石區歇斯底里的大笑,以及他堅持要大家待在山上危險的高處,是否跟器虜伏有關?凱德立自己是否正在跟某種附身戰鬥,某種邪惡之物蒙蔽了他的判斷能力,連帶將大家全部導入歧途?
雪琳再度將一隻手放在丹妮卡背上,擔憂地看著這名武僧,但旁邊的一陣動靜引起她們兩個的注意。
范德只跨了三大步就越過洞穴,抓住凱德立上衣背後,就將這名年輕教士提離地面。
「你到底在幹什麼?」這名伏保巨人大聲質問道。「你待在洞穴裡頭看守外……?」接下來的話卡在范德喉嚨中,血色從他紅潤的臉上完全褪去。器虜伏就放在他面前,那邪惡的器具束縛住他,令他以奴隸的身份過了悲慘的許多年。
丹妮卡和雪琳朝他們衝去,丹妮卡怕范德可能會在驚訝跟恐懼之中,把凱德立甩到洞窟另一頭去。
「你到底在幹什麼?」丹妮卡同意范德的質問,但她一面說,一面越到伏保巨人面前,策略性地將拇指放在范德前臂的一個壓力點上,沉默地逼巨人鬆開掌握。
凱德立皺著眉頭,拉平上衣,走過去收拾他的物品。一開始,他似乎有些困窘,但後來,當他回望丹妮卡堅決的瞪視時,他毅然地讓他的灰眼顯得冷硬。
「你不該把那東西帶來。」丹妮卡對他說。
凱德立沒有立刻回答,雖然他的思緒尖叫著:器虜伏正是他們人在那裡的主要原因。
其他三人交換著憂慮的眼神。
「我們是為了三一城寨而來。」丹妮卡爭論道。
「那只是原因之一。」凱德立有所保留地回答道。他不確定是否該告訴他們實話,不確定他真的想逼他們陪自己去那個能毀掉器虜伏的可怕地方。
丹妮卡感覺到范德繃緊肌肉,於是她朝後往伏保巨人身上靠得更緊,防止他跳出去掐住年輕教士。
「你一向都把這麼重要的秘密瞞著跟你並肩旅行的同伴嗎?」雪琳問道。「還是,你認為信任不是每個冒險團隊的基本要素?」
「我會告訴你們的!」凱德立對她厲聲說道。
「幾時才會?」丹妮卡從另一邊朝他咆哮。他來回望著這兩人,以及范德憤怒的表情,似乎就要失控。
「你被器虜伏控制了嗎?」丹妮卡直接了當地問道。
「沒有!」凱德立馬上反駁。「雖然它曾經試過。你們無法想像這東西裡有多深重的邪惡存在。」
范德清了清喉嚨,刻意提醒他,早在凱德立知道這器具的存在之前,這名伏保巨人就飽受器虜伏之害了。
「那這麼做有什麼用處?」雪琳生氣地叫道。
凱德立咬著下唇,眼神遊移不定。他猜想他的同伴們不會同意他擬定的優先順序,會依然認為三一城寨才是他們任務中最優先的。對於自己是否夠格站在最前線的懷疑,此刻再度襲擊這名年輕教士。他告訴自己,他至少欠他的朋友們一個解釋。
但這只是在自我合理化,凱德立明白。他想要告訴他的朋友,想要他們站在他身旁,一起進行這項最危險的任務。
「我們出來尋找三一城寨。」他解釋道,他的良心隨每個字痛苦不已。「但這只是目的之一。我做了許多調查,發現到有少數——非常少數——方式能真正摧毀器虜伏。」
「這難道不能等?」丹妮卡問道。
「不能!」凱德立憤怒地反駁。面對這突來的爆發性語氣,三名抱著懷疑的同伴再次交換擔心的眼神,而丹妮卡打量器虜伏時還實際咆哮出聲。
「如果我把器虜伏留在圖書館中,當我們回去時會發現的災難程度,是根本無法想像的。」凱德立解釋道,聲音再度恢復平穩。「而如果我們一路帶著它到三一城寨,敵人可能會找到方法利用它對付我們。」他也低頭望著那組器具,臉因恐懼而泛紅。
「但事情不會到那麼危險的地步。」這名年輕教士堅持道。「有一個方法能永遠終結器虜伏的威脅。這就是為什麼我們要走到這麼高的山徑上。」他解釋道,直視著范德。「離這裡不遠有一個高峰,在這一帶有某個傳說。」
「伐倫特尼瑪?」丹妮卡脫口而出,而雪琳認出這個可怕名稱,下意識地驚喘了一聲。
「這個高峰被稱為『夜熾』。」凱德立繼續說,並未畏縮。「幾十年前,據說它在黑夜中因內部火焰而燃燒,那是從卡拉敦跟整片光輝平原都能看見的熾熱火焰。」
「一座火山。」范德推理道,想起自己崎嶇的家鄉,正是夾在眾多噴出岩漿的高峰中。
「一隻龍。」丹妮卡更正道。「一隻老紅龍,傳說中是如此。」
「從已經至少有兩世紀之久的傳說故事看來,它還要更老。」雪琳嚴肅地補充道。「而且不只是個傳說。」她向他們保證道。「前任西米斯塔森林之王的加蘭岱爾,還記得龍存在的時代,也記得那隻老伐倫1曾帶給卡拉敦跟森林的巨大災難。」
『注1:原文為oldFyren。Fyren為伐倫特尼瑪的簡稱,而old既有「老」,也有「上古」之意,因此書中根據上下文分別譯為「老伐倫」與「上古龍伐倫」。』
「這該死的蠢小子想吵醒一隻龍?」依文怒吼道,像團暴風般衝過來,加入圍在凱德立四周的這圈人。之前在秘密討論的過程中,沒有人注意到有韻律的矮人鼾聲已經停止了。
「喔哦哦。」皮凱爾對凱德立說道,一根手指在他面前來回搖著。
「你們希望器虜伏被摧毀嗎?」凱德立直接問道,將這個思緒瞄準范德,這名他認為最有可能站在他這邊對抗漸增抗議浪潮的同盟夥伴。
伏保巨人似乎非常掙扎。
「要付出怎樣的代價?」丹妮卡在范德還無法釐清思緒前就問道。「那只龍已經沉睡了好幾世紀——好幾個和平的世紀。它醒來後,又得犧牲多少條生命來滿足它的飢餓?」
「讓一隻睡著的龍繼續躺著吧,我老爹總這麼說。」依文插嘴道。
「耶。」皮凱爾補充道,熱切地點著頭。
凱德立放棄地歎了口氣,抄起器虜伏放進背包,然後將背包掛上一邊肩膀。「我被指引要去摧毀器虜伏。」他說,聲音無比認命。「只有一個方法。」
「那就得等。」丹妮卡回答道。「威脅整個地方的生命與財產安全……」
「是一個暫時性社會中的暫時性危險。」凱德立哲學式地作結。「但器虜伏不是暫時性的。自從幾千年前它在低層界被創造出來,就一直在危害世界。」
「我不會逼你們接受我的想法。」凱德立平靜地繼續說,「我是被神的訓誡所引導,但這名神並非你們所信奉。去吧,你們自行討論,一起或個別作決定。這是我的征途,也是你們的——只有在你們自己作出選擇的情況下。而且你說得對,」他對雪琳說,似乎真心地感到抱歉。「我沒有在一離開圖書館時就跟你們說出這些,是我錯了。那時的情況……很艱難。」他說完這句話時看著丹妮卡,知道只有她明白他為了「說服」梭比克斯學院長所經歷的種種。
其他人慢慢走到洞窟對面,每個人都回頭看了凱德立好幾次。
「這小子瘋了。」依文堅持道,聲音大到凱德立能聽見的程度。
「他只是跟隨自己的心。」丹妮卡靜靜地回答道。
「我也不懷疑凱德立的真誠。」雪琳補充道,「我質疑的,是他這麼做是否明智。」
皮凱爾繼續點頭表示他的熱切同意。
「去喚醒一隻龍。」范德冷硬地說道,搖著頭。
「紅色的。」丹妮卡刻意加上這句,因為紅龍最為兇惡,而且是所有惡龍中最強大的。「現在大概算古董紅龍了。」
皮凱爾還在繼續點頭,依文朝他腦袋後頭一掌揮去。
「喔。」這名綠鬍子矮人說道,怒瞪著他的兄弟。
「不能叫醒龍。」依文插嘴道,再次大聲到令凱德立也聽得見。
「我還擔心一件事。」丹妮卡說,「凱德立到底是正確地被他的神所引導,或者是錯誤地被器虜伏引到它能找到有力幫手的地方?」
這個想法令其他人震驚不已,雪琳跟范德深深地歎了一口氣,而皮凱爾跟依文則一起發出了拖得長長的「喔喔喔」。依文隨後顯然發現自己跟皮凱爾做了相同動作,於是扭過頭去狐疑地打量著他兄弟。
「我們該怎麼辦?」雪琳問道。
他們無言地站了好一會兒,直到丹妮卡果敢地做出一個決定。「如今的威脅是三一城寨。」她斷言道。
「但我們絕不帶器虜伏一起走。」范德堅持道,勉強將他的巨人聲音保持低微。「我們可以把它埋在這裡,在深山中,等完成其他事情再回來拿。」
「凱德立不會同意的。」雪琳推論道,看著那名堅決的年輕教士。
「那我們就不問他。」依文回答道,狡猾地一眨眼。他望向丹妮卡然後點點頭,而丹妮卡痛苦地看了看那名她所愛的男子之後,也點頭回應。她獨自朝凱德立走去,而依文估量,這名年輕人不一會兒就會成為囊中物了。
「你不會一起去夜熾峰。」當丹妮卡接近凱德立時,他陳述道,而不是發問。
丹妮卡沒有說話。下意識地,她將垂在身側的一隻拳頭一握一鬆——凱德立並沒有漏看這個動作。
「器虜伏是最重要的。」年輕教士說道。
丹妮卡仍然不回答。但是凱德立讀出她的心思,發現她正掙扎著要進行一項已經決定的行動,而這個行動帶有背叛的意味。當丹妮卡朝他靠近時,他開始悄聲歌唱。突然間她的行為變得急迫;她試著抓住他,卻發現他已經變成某種沒有實體的東西。
「來幫我!」丹妮卡朝她的朋友們叫道,然後他們衝過來,依文跟皮凱爾撲過去想抱住凱德立的腿。兩名矮人的頭撞到一塊兒,扭打在一起翻滾,然後他們花了好幾秒才發現,彼此只抓到了對方而已。
因為凱德立的肉體已經迅速淡去,消散在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