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人之刃Ⅱ·孤身卓爾 序言
    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偏離正途。我離開魔索布萊城的每一步旅程,都由我胸中是與非的取向引導,它始終秉持大義,排斥私心。即使是在我像別人一般遭受挫折的時候,自我的誤判和缺陷也不代表我對良心的違背。因為我知道,在內心深處居留的崇高原則和信條能讓我們更貼近我們所信仰的神,貼近我們的自我認同、希望以及對極樂的理解。

    我沒有拋棄良心,但是我害怕它已經欺騙了我。

    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偏離正途。

    艾麗芬還是死了,我許久以前的營救行為化為可笑的諷刺。

    我所做的一切都沒有偏離正途。

    我親眼見到布魯諾的死亡,我推測我所摯愛的眾人,我所愛的一切,都隨他一同消泯。

    在世外某處,究竟有沒有永恆的神靈嘲笑我的愚蠢?

    究竟,有沒有永恆的神靈?

    抑或一切都是謊言,甚至,自欺?

    我時常想起利益共通,個人的完善是為總體完善的一部分。這就是我生存的指導性準則,是激發我遠離魔索布萊城的覺悟。現在,在這痛苦別離的時節,我才瞭解—或者說直至現今我才不得不承認—我的信念不只是局限於我個人的範疇。我對利益共通的解釋是多麼諷刺啊,實際上,我一直拽著團體這跟稻草以滿足個人掙扎求存的需要。

    私下裡的自我標榜和強化信念的公義正當,我所做的這些和聚集在傳道牧師講壇邊的聽眾並無二致。我在尋求慰藉和指引,可只有我才要借它們找到所需的答案,其他人則根本不用如此傷神。

    如此,我才能說自己的行為沒有偏離正途。可即便這樣,我也抵受不住滾雪球般膨脹的自覺、激增的惶恐和高漲的驚懼—我,最終,仍是錯了。

    為什麼艾麗芬會芳年早逝,如果她在短暫的生活裡和經歷過的混亂共存又該當如何?為什麼我的朋友們相信內心的指引,相信手中的武器,最後只剩下我看著他們葬身殘塔的廢墟,卻無能為力?所有這些有什麼玄機,有什麼啟示?

    如果我一貫是正確的,那麼道義何在,有所感念的神祇又把他的獎賞放在哪裡?

    即便是問出這個問題也讓我感覺到傲慢作祟;即便是問出這個問題,我也洞悉了我靈魂中詭詐的功利心。我還是禁不住要問,我真的異於我的同胞們嗎?從行為的動機上看,這是自然的,但從行為的結果上看呢?在闡釋利益共通和忠誠奉獻時,我和被離棄在魔索布萊城的女祭司們所追尋的,難道不是同一種事物嗎?我,不是也和她們一樣,嚮往永恆的生命與凌駕於同儕的地位?

    面對搖晃傾頹的威瑟格魯之塔,這種幻夢也驅使著我的腳步。

    我受訓成為一名戰士。要不是在使用彎刀方面有過人的技巧,我倒寧願在這個世界玩世不恭地過活,哪怕這意味著少一些尊敬,多一些排擠。我所剩餘的,唯獨有訓練和稟賦。這就是在立意開拓崔斯特·杜堊登嶄新人生篇章那條引人遐思、迴環百折的道路上我所能仰仗的一切;這是我怒火的延展,它讓我不顧一切報復那些粉碎我至愛的可悲生物;這被我用來宣洩悲苦的失卻—艾麗芬、布魯諾、沃夫加、瑞吉斯、凱蒂布莉兒,實際上還有崔斯特·杜堊登。

    兩把彎刀,冰亡與閃光,成為我考量自身存在的證據;關海法也再次成為我惟一的夥伴。我們只能相信彼此,其他皆屬虛無。

    ——崔斯特·杜堊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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