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派克·石肩最先嚷出一長聲「噫」,隨即在塔拉捨的幫助之下跨下落在山林裡的飛馬暮緲後背的那一刻,塔拉捨才發現他對於這個綠鬍子的傢伙抱有相當的好感。
「嘻嘻嘻。」派克笑著,跟隨塔拉捨走開時他還對飛馬們眨了好幾次眼。
他們一天裡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飛行,薄暮的光行將隱沒。
「你和暮緲相處的很愉快?」塔拉捨問。
「嘻嘻嘻。」派克答道。
「嗯,還有些事。我希望能讓你也那麼愉快。」精靈說道。
派克好奇地看著他。
「我們正在靠近一位偉大的遊俠的家,他現在已經故去了。」塔拉捨解釋說,「這裡被稱作Mooshie-sGrove,一處籠罩在魔法中的聖地。」
派克的雙眼睜得如此的大以至於看上去要從他的眼眶裡掉出來。
「你聽說過這裡?」
「嗯哪。」
塔拉捨笑了笑,頂風領他穿過了山間小徑,旋風透過松樹的樹幹拍打著他們的身體。不多時他們就來至倒錐形的樹林和堆砌的石牆外,這裡看起來就彷彿遊俠蒙特裡仍然在其中生活打理一般。強大的魔法瀰漫了這個空間。
塔拉捨希望他所知道的這片樹林最後的居住者就在附近。幾年前他帶崔斯特·杜堊登來這裡評判這位非同一般的黑暗精靈。他和茵娜溫迪爾都認為一次類似的測試可能也會適合派克·石肩。
二人在樹林中漫步,欣賞這肅穆的環境以及遊俠小屋簡樸美觀的設計。
「這麼說來,你和你的兄弟正要出席布魯諾·戰錘的加冕禮?」塔拉捨沒話找話,他知道此時茵娜溫迪爾也在月森林裡盤問兄弟倆的另一個。
「對啊。」派克快活地說,不過他顯然有些侷促不安,並連蹦帶跳抓耳撓腮。
「那你跟布魯諾王很熟咯?」
「對啊。」派克答應著。
他突然住口,盯著精靈眨了幾下眼睛。
「馬馬虎虎。」他聳肩更正道。
「你跟他不熟?」
「不熟。」
「那也足以代表…他叫什麼來著,卡德利?」
「對哪。」
「明白了。那告訴我,派克。」塔拉捨說道「你是怎麼擁有這樣的德魯伊…·」
他聲音漸小,因為他留意到派克的注意力忽然轉移開了,他雙目圓睜,順著矮人凝視的方向,塔拉捨立刻就明白了矮人根本沒聽進去他的問題。因為那一邊的樹林外靜立著托瑞爾最為健壯高貴的類馬生物。它強壯有力的腿足夠踢碎巨人的頭骨,筆直的獨角能穿透兩個背靠背站著的人,這頭獨角獸不安地刨著地面,專注地一寸寸地打量起派克,一如派克正在做的。
派克單臂舉到頭頂,手指衝前,把它但稱自己的獨角,而後開始滿地亂蹦。
「別亂動,矮人。」塔拉捨送出了警告,不知道這高貴而致命的生物會如何回應。
然而派克似乎一點也不緊張,反倒是興奮的大叫。矮人跳出小徑,在圍住樹林的圍牆上打了個絆,接著沖那珍獸奔去。
獨角獸刨著地面發出了一聲嘶鳴,而派克好像沒事人似的還往前衝呢。
塔拉捨簡直哭笑不得,核計著自己把矮人帶來實在傻透了。他追過去,喊著讓派克停手。
結果就在塔拉捨翻過石牆時,他先停了下來。小空地的一頭派,克站在獨角獸的身旁正撫摩它肌肉虯結的脖頸。獨角獸有點迷茫,仍然在跺蹄子,而它沒既把派克攆走,也沒有離去的跡象。
塔拉捨笑著坐到牆上,他點了點頭,對這一幕十分滿意。
派克和高貴的獨角獸又呆了一會,然後那生物掉頭疾馳而去。週身籠罩魔法的矮人從小空地的那頭輕輕巧巧地飄回來,好似腳尖根本沒碰到地面。
「高興吧?」
「嗯哪!」
「它好像喜歡你。」
「嗯啊!」
「你知道梅麗凱的存在吧?」
派克的嘴角幾乎咧到耳邊。他伸手到外衣裡懷掏出一個獨角獸頭的墜飾,那是大自然的女神的象徵。
塔拉捨曾看過另一個人佩戴著相似的項墜,不過派克戴的是木刻的,另一枚是用冰風谷大頭魚的骨頭雕刻的。
「布魯諾王看見別人在自己的議政廳裡膜拜那位女神會不高興吧?」塔拉捨問他,正把談話往他自己認為會有所斬獲的方向上引。
派克好奇地看著他。
「畢竟,他是個矮人,大部分矮人都不太吃梅麗凱那一套。」
「噗。」派克嘲弄地朝精靈揮手。
「你認為我錯了?」
「嗯啊。」
「我聽說他的議政廳裡有一個很吃梅麗凱那一套的。」塔拉捨說,「他即是在此接受遊俠蒙特裡的訓練的。他是極其非同一般的生命,就像派克·石肩一樣非同一般。」
「崔斯特·杜登!」派克嚷道。儘管塔拉捨費了一會功夫去分辨那走了音的名字,他還是點頭認同了。
如果獨角獸還不足以證明,那麼派克對崔斯特的瞭解應該足夠證明了。
「對,崔斯特。」精靈說,「我帶他來這裡的時候第一次見到了獨角獸。那頭獨角獸也喜歡他。」
「嘻嘻嘻。」
「晚上我們就在這裡過夜。」精靈說道,「太陽一出來我們就回到你兄弟那去。」
這想法似乎可以接受,對派克·石肩來說它令他很滿意。矮人跑開搜索了整個樹林,不久找到了兩副吊床。
置身於Mooshie-sGrove瀰漫的魔法氛圍中,兩人度過了一個舒適的夜晚。
「他認識崔斯特·杜堊登。」塔拉捨在第二天和茵娜溫迪爾見面討論各自對不尋常的矮人兄弟的觀察時如是說。
「伊萬也是。」茵娜溫迪爾確證。「事實上,崔斯特·杜堊登和布魯諾收養的人類義女凱蒂布莉兒就是卡德利和秘銀廳間的紐帶。伊萬、派克、卡德利都是從這兩個人那兒瞭解的關於布魯諾的一切。」
「派克堅信崔斯特會合布魯諾在一起。」塔拉捨陰沉地說。
「如果他到那一帶去,我們就能得知艾麗芬身體方面和精神方面的現狀。」
塔拉捨的雙眼掠過了一絲陰霾,他低頭看著地面。艾麗芬·荼瑟芮爾的生命和宿命是月森林最悲哀和黑暗的往事。艾麗芬還是一個孩子時就在半世紀以前的那個命運之夜離去,那一夜黑暗精靈爬出了他們的地道,降臨在慶祝月夜的月精靈面前。所有人都被屠殺,除了艾麗芬,要不是那名卓爾——崔斯特·杜堊登——一反常態的慷慨行動,等待這個小女孩的也會是同樣的命運。崔斯特把她掩藏在她母親的屍身下,母親的血在她的身體上留下斑駁痕跡,看起來如同她也受創一般。
在塔拉捨、茵娜溫迪爾和其他的月精靈意識到崔斯特義舉的正氣並逐漸開始信任這名不平凡的黑暗精靈時,艾麗芬仍舊沒有從那驚悸的一刻中恢復。那場殘殺讓她驚駭莫名,即使是雇來的牧師和法師盡最大的努力也無法抹去,那場殘殺也把她推上了窮極自己成年生涯的另一條道路:殺光卓爾精靈,殺死崔斯特·杜堊登。
崔斯特穿越月森林時二人曾面對面相見過,那時塔拉捨他們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令得艾麗芬保持冷靜,沒去割斷崔斯特的喉嚨;更有可能的是,沒因此死在他的彎刀之下。
「你是說她會亮出身份去接近他?」茵娜溫迪爾問,「這麼看來,警告崔斯特·杜堊登和布魯諾王注意獲准進入秘銀廳的精靈就是我們的責任咯?」
塔拉捨用聳肩回答了茵娜溫迪爾的第一個問題。數年前,艾麗芬毫無預兆地從月森林消失了。他們曾追查到銀月城,在那兒她僱傭過一名劍士最為格擊陪練,因為他符合熟練使用在卓爾間常見的雙武器的要求。
他們許多次差一點就找到了艾麗芬,而她似乎總是比他們快了一步。她消失了,簡簡單單地不見了,她的痕跡愈發冰冷。兩人懷疑有法師干預,比如傳送法術,但是承認這件事的卻一個都沒找到。說實話,錢也花了力也出了,他們就連承認見過艾麗芬的都沒找到一個。
追蹤陷入停滯,精靈希望並且他們現在仍在希望——艾麗芬殺死了崔斯特,結束了她對崔斯特畢生的搜尋。然而塔拉捨和茵娜溫迪爾懷疑根本不是這麼回事。艾麗芬舉起武器的理由並不存在,存在的只不過是鬱積燃燒的仇恨還有精靈在此前無從知曉的對復仇的渴求。
「我們做鄰居的有責任向布魯諾王示警。」塔拉捨答道。
「我們對矮人負有責任?」
「僅因為艾麗芬的關係,要是她還想著有違道德引導那件事。」
茵娜溫迪爾咀嚼著他的話,而後點頭同意了。「她相信如果殺了崔斯特·杜堊登的話,她就會擺脫那些形影相隨的悲慘情景。她將反擊所有卓爾的期盼寓於崔斯特的死亡中,以此來為她的家人報仇。」
「但是如果崔斯特受到警告,而她亮出身份和目的,他就會殺死它她。」塔拉捨說著,茵娜溫迪爾為之一凜。
「或許這是最慈悲的方法。」女性精靈低聲說著抬頭看向塔拉捨,後者的臉繃得很緊,眼睛不懷好意地瞇了起來。
不過,在茵娜溫迪爾簡單的邏輯之下,他的表情放鬆了,他明白艾麗芬,那個完整的艾麗芬,早在月光照耀的那個晚上就死在了原野上,她褪變而成的生命最終無情地被異化破碎了。
「我不覺得伊萬和派克是給布魯諾王遞送如此重要信息的人選。」茵娜溫迪爾說道。塔拉捨灰敗的表情稍為明亮了些,他甚至擠出了一絲笑容。
「很可能他們會把消息搞亂,引發秘銀廳和月森林的一場戰爭。」他勉強笑道。
「崩!」茵娜溫迪爾學派克學個十足,兩個精靈都大聲笑了。
塔拉捨轉而望著西北的天空,儘管西沉的斜陽在雲朵的遮蔽下還發出粉紅的光,他的笑言也依然繚繞未散盡。艾麗芬就在那邊,可能她死了,如果不是那樣,對拯救她這件事來說他也做不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