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日本有一位易學大師高島先生,不知祖爺是否有所耳聞?」西田美子突然發問。
祖爺說:「嗯,久聞大名。」
「高島先生早在明治維新初期就給天皇進諫,說中日之間必有兩次大戰,日美之間也有一次大戰,讓天皇陛下早作準備。甲午戰爭已經應驗了一次,接下來,哼哼……」說到這兒,西田美子停下了。
高島這個人,祖爺多有關注,也研讀過他的書。此人是易學天才,代表作是《高島易斷》,清末王治本先生將此書譯成中文,國內人士才開始接觸此書。高島通過易佔之法,準確預測世界格局,並將自己的建議上書日本天皇。日本天皇將高島視為國寶,每有戰事,必詳加詢問。
西田美子說:「現在擺在祖爺面前兩條路:要麼跟我們合作;要麼,我們將祖爺殺死。」
祖爺微微一笑:「怎麼個合作法?」
西田美子說:「中國現在有上千個『會道門』,祖爺要做的就是在我們的幫助下,將這些人統一起來,統一在大日本帝國的宮教之下。我們不妨礙各個會道門的日常活動,但有兩點:第一,每月你們要抽一部分錢交給我們,作為我們的指導經費;第二,在日常的宣揚中,你們要逐漸給中國老百姓灌輸中日友好、同宗同族的信念,更要高調宣揚高島先生的理論和學說。」
祖爺聽後,恍然大悟,數月以來的鬱結全部打開!梅玄子敢於大造聲勢,是受到了日本人的支持;左詠禪所說的背後大人物也是指日本人;又想起「天聖道」最近的口號:「乾坤有大難,末世已當頭,福從東方來,滿心救眾生。」這「東方」不就是指日本人嗎?看來日本又要有大動作了。想到這兒,祖爺說:「如果我沒猜錯,梅玄子和左詠禪早已歸順你們了。」
西田美子說:「天聖道、梅花會、山東鄭大仙、福建若蘭師太、中原五虎,都已投靠大日本帝國,有我們的技術支持,他們的法術才會空前提高,銀元才會大把大把地賺。」
祖爺說:「那張繼堯也是被你們殺死的?」
西田美子說:「確切地說,是被你們中國人自己殺死的,張繼堯像祖爺一樣,是條漢子,可他的徒弟左詠禪卻被我們收買了,羽化成仙的局就是左詠禪慫恿張繼堯做的。張繼堯進去後,左詠禪封鎖了通道,張繼堯被活活烤死了。還是祖爺厲害,打造的隊伍如同鋼板,油鹽不進。但還是出了叛徒,你的四壩頭將烏髮棺材的禁忌告訴了梅玄子,這正是我們想要的,直接拉攏你肯定不行,如果把你名聲搞臭,那就好辦了。不過祖爺果然厲害,竟然破了我們的小鬼將。」
祖爺心情越發沉重了。全國「會道門」還在窩裡鬥,日本人卻已手握大局了。可憐的張繼堯,英明一世,最後死在徒弟手上。人心散了,國將不國!
】西田美子見祖爺不說話,便說:「祖爺隨我來。」
】祖爺一愣,問:「去哪裡?」
】「隨我來便是。」
】兩人轉身走出牢房,南行40米,到了類似一個大廠房的地方,進門處掛一牌子,上寫:「宮教所技術處」。
「祖爺請進。」
祖爺邁步進屋,裡面好生寬敞,中間一個過道,兩面是桌子,桌子上擺放著一些瓶瓶罐罐,有點像張自沾做道具的實驗室,好多人都在緊張地忙碌著。
西田美子說:「『會道門』做法事,一定要唬住老百姓才行,你們那些土生土長的裝神弄鬼術已經落伍了,且看大日本隨軍巫師的各種技術。」
說著,從桌子上拿起一個類似手套的東西,說:「軍用焊接噴槍,改良後可藏於袖中,可做『天劍斬』之局,神仙揮劍,山崩石裂。」說著,將「手套」戴上,啟動開關,朝一塊鋼板劈去,掌鋒過處,鋼板斷為兩截。
祖爺暗暗點頭。
西田美子摘下手套,又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瓶藥水,略帶得意地說:「美洲香蕉水,馨香無比,經冰凍技術處理,可做『仙人踏步』之局,祖爺請看……」說著,將藥水滴在一塊玻璃板上,隨後抓起一把類似麵粉的粉末,灑在藥水上面,很快,粉末表面就出現了一朵朵類似狐狸腳印的印記。
「祖爺再看這裡……」西田美子往裡走了幾步,來到一個小開間,將一個類似放映機的東西打開,而後又將窗子打開,手一指窗外,「祖爺,你注意看天邊那片雲……」
祖爺順指望去,西天處正有一片厚厚的雲朵。西田美子將一張幻燈片似的東西插入機器,光束射出,雲朵上馬上出現了上帝的模樣。
「軍用強光機,可造『上帝再現』之局。戰場上兩軍對壘,如果將對方的信仰之神呈現在天,你想會出現什麼結果?如果換上中國人的太上老君或者玉皇大帝,祖爺豈不是可將神仙招來?梅玄子江邊點鬼燈,就是我們提供的技術。否則,就憑他那點本事,能掀起這麼大風浪?」
祖爺沉思不語,他的心已涼到極點。
「祖爺能破小鬼將,大鬼將恐怕就難以破解了吧?祖爺隨我來。」說著,從開間出來,拐了一個彎,將祖爺引向地下室。
走了十幾米,祖爺一看,下面如同地獄一般,兩排大鐵籠子,每個籠子裡都關著一個人,這些人面無血色,目光呆滯,見有人來,都興奮起來,咧著嘴,伸著手,嗷嗷大叫。西田美子順手撿起地上的一塊生豬肉,扔了進去,那人野獸一般撲在肉上,大嚼起來。
祖爺看得背後直冒冷氣。
「這些人……」
「這不是人,是鬼。這些都是東北抗日義勇軍的頭頭,生性極猛,正好用來煉就大鬼將。」
祖爺聽後,心如刀絞,恨不得把面前這個女人撕碎。
西田美子看了看祖爺,說:「祖爺一定對我恨之入骨吧。要怪就怪你們國家無力保護你們。我說過了,祖爺面前兩條路——要麼合作;要麼死。祖爺有多種死法——可以砍頭;可以活埋;也可以做成大鬼將……」
「哈哈哈哈!」祖爺突然放聲大笑,「1918年,我已經死過一回了,我是個騙子,做盡壞事,死不足惜!」
西田美子哼哼一笑,說:「祖爺是個聰明人,我們之所以讓祖爺活到今天,就是覺得祖爺是可塑之才。梅玄子色厲內荏,左詠禪不忠不義,江南的地盤,我們最後還是準備讓祖爺來統領,祖爺不要不識抬舉。另外……」
說到這,西田美子遲疑了一下。
「另外……祖爺相貌出眾,一表人才,兩年前我和祖爺南粵見了一面,至今無法忘懷。你若能為大日本帝國建功立勳,則軍方可以為祖爺提供日本公民身份,屆時你就是日本公民了。他日戰爭結束後,我們可以一同飛回日本,祖爺若不嫌棄……」說著,西田美子把纖手搭在了祖爺的肩上。
祖爺慢慢將她的手推開,說:「請容我思考一下。」
「咯咯。」西田美子一笑,「是死在你這骯髒的國土上,還是去日本安度下半生,祖爺自己揣度。」
夜裡,祖爺一個人端坐牢房。所有的一切在腦海中不斷翻騰,這個骯髒的國度,這個無能的政府,這群愚昧的百姓……父母死於國民之手,弟妹死於國民之手……軍閥混戰,不思民生,舉國上下,看不到一絲希望……
不是,絕對不是!還有愛國者,還有抗爭者!
漢奸不能做!只有一死,以謝國人!
牢門打開了。
「祖爺,想好沒?合作,還是不合作?」
「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