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了飯後,大家就散了,東方長青沒喝多少酒,和蘇易元直接就回到了局裡,在自己的辦公室坐下了。蘇易元說:「局座,我們文化局幹部職工數沒有廣播局的多,這場競爭會很激烈。」東方長青就笑,說:「又不是選人大代表,人多了選票多?」蘇易元笑笑,說:「局座,我還真佩服您的定力,都火燒眉毛了,還不動聲色。」東方長青說:「那還能怎麼樣?」
蘇易元笑笑,說:「我覺得我們還是要採取主動,我掌握了一些鍾正春的情況。」
東方長青一凜,看了一下蘇易元,蘇易元的神情很嚴肅,看來不是開玩笑的樣子。東方長青喝了口茶,含笑看著他,蘇易元就像受到鼓勵似的,說:「這些情況雖然不至於把他怎麼樣,但把他拉下馬還是綽綽有餘的。」說著,就打開自己的公文包,拿出一個U盤來遞給東方長青。東方長青笑著,把U盤插到電腦上後,打開一看,就從文件夾裡找到了「舉報材料」這個文件,打開文件,赫然是《關於鍾正春經濟問題和生活*的舉報》,東方長青粗粗瀏覽了一下材料,寫的是鍾正春在電視網絡建設中收工程承包方賄賂等幾個問題,還有就是和電視台女主持人有不正當男女關係等問題。落款是市廣播電視局幹部職工。東方長青心裡不由得一緊,這樣看來,蘇易元這個人確實還是有一些聰明過頭了,和這樣的人共事,不管怎麼說,還是有一些不安全的感覺。
粗略看了一下,東方長青把U盤抽了下來,隨手扔還了蘇易元。蘇易元急切地問:「您看,怎麼樣?」
東方長青一笑,說:「什麼怎麼樣?依據適當的程序向組織反映領導幹部的問題,是公民的權利。」
蘇易元就長長地舒了口氣,做出懂了的樣子,說:「局座您放心,我會辦得不露痕跡的。」
東方長青只是笑笑,說:「易元,對於我個人的進退,我原本也是沒有什麼想法的,我主要是在考慮你們,我如果不當這個文廣局長,你們的安排,恐怕我就插不上話了。再一個,我們的文化體制改革才剛剛開始,大劇院的項目據說批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也割捨不下這些事業,這些大好局面,畢竟是我們一點一點地開創起來的呀。」
蘇易元說:「局座,您是我遇到的最有事業心的領導了,我是希望您能夠繼續領導我們向前走的,也會為此而努力。今天組織部談話的時候,我就闡述了自己的主張,力推您任新的文廣局局長。」
東方長青真誠地說:「謝謝你,易元,我們的合作非常愉快,我也希望以後還能夠和你們繼續合作。只是,組織上的事,卻不是我們可以施加影響的。」
當天晚上,東方長青打江水長的電話,說是想見一面,匯報一下思想和工作。江水長笑著回答說,自己正在接待省裡領導,這幾天都不方便。東方長青無來由地覺得江水長的話似乎是在推諉,於是給汪遠輝打了個電話,說:「汪主任,我是東方長青啊,我有個材料要報給江水長書記,他今晚上有空嗎?」汪遠輝說:「江書記和鍾局長他們出去了,聽說是研究成立電視網絡公司的事。」
東方長青的心就無止境地沉了下去,是的,以自己的資歷和文化局的地位,未來的文廣局長,肯定是無法落到自己的身上的。鍾正春廣播局長當了多年,和江水長他們的關係,肯定要比他東方長青鐵,說不定,他們之間還會有著怎樣的利益關係呢。這麼想著,東方長青覺得,也許只有蘇易元的那條路可以走了,當然,他並不愚蠢到迷信那一封匿名舉報信,但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候,組織上收到那封舉報信,再怎麼也會猶豫一下的,至少可以起緩兵之計的作用。
第二天,東方長青去了市委,找陳信之書記匯報,陳信之去省裡開會去了,回答說晚上回來,東方長青說:「陳書記,我知道您很忙,只是,還是想要打擾您一下,匯報一下自己的工作和思想。」陳信之說:「長青同志,晚上再說吧,我現在沒有空,晚上我回來後,叫畢毅聯繫你。」畢毅是陳信之的秘書。東方長青回答說:「好的,我等您回來。」
當天,東方長青在一種煩悶的心情中枯坐終日,等著畢毅的電話。東方長青就想,官場進退,大家都說要拿得起放得下,其實這事說起來容易,但事涉到自己,卻難那麼淡泊的,自己算是在政協閒職上混了幾年,又經過智慧大師點撥,心情應該是比較淡泊,聽到文化局廣播局要合併的消息,不也像熱鍋上的螞蟻嗎?為了控制自己的情緒,東方長青拿起一本《金剛經》讀了起來:「如是我聞,一時,佛在捨衛國祗樹給孤獨園,與大比丘眾千二百五十人俱。爾時,世尊食時,著衣持缽,入捨衛大城乞食。於其城中,次第乞已,還至本處。飯食訖,收衣缽,洗足已,敷座而坐。時,長老須菩提在大眾中即從座起,偏袒右肩,右膝著地,合掌恭敬而白佛言:『希有!世尊!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世尊!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雲何住,雲何降伏其心?』佛言:『善哉,善哉。須菩提!如汝所說,如來善護念諸菩薩,善咐囑諸菩薩。汝今諦聽!當為汝說:善男子、善女人,發阿耨多羅三藐三菩提心,應如是住,如是降伏其心。』『唯然,世尊!願樂欲聞。』……」
讀了三四頁,東方感覺心情慢慢平復下來了。放下經書,東方長青覺得好笑,《金剛經》全本說的是一個空字,而自己慾望深重,一個慾望深重的人卻要靠佛的空空理論來撫慰心靈,想起來確實是有一些滑稽。不過,佛經確實有一種撫慰心靈的奇巧作用,尤其是僧人們韻味十足卻又顯得空曠的吟唱,聽了確實能讓人平靜下來。現在的寺廟也現代化了,僧人不誦經時,正殿裡就放誦經錄音。東方長青很喜歡聽這誦經聲,就和智慧大師要了一個碟子。因為是上班時間,在辦公室裡不適合放,東方長青只好默讀《金剛經》來穩定一下自己了。
天完全黑下來了,東方長青還呆坐在辦公室裡,燈都沒有打開。手機作靜默狀,悄無聲息。有一陣子,手機響了,東方長青拿起手機的動作敏捷而急促,但都不是畢毅的電話,一個是白雪的,白雪告訴他說,有些想他了。還有一個是周嫻的,問他回家吃晚飯不。如果放在以前,白雪的這種電話是要讓東方長青熱血沸騰的,但今天卻不是,東方長青只是說了一聲沒空,就把電話掛了。對周嫻的電話,東方長青甚至都要發起無明火來了。
終於,電話響了,東方長青飛快地拿起手機,是畢毅的電話:「東方局長,陳書記請您到他辦公室裡來,他在辦公室等您。」東方長青壓抑著心裡的狂跳,盡量平靜地向畢毅道了謝,說:「我馬上就到。」然後以小跑的速度下了樓,開著車去了市委大院。
車窗外,霓虹燈已經亮了,城市的遠方,被一層深青色的霧包裹著,顯得神秘莫測。東方長青手把著方向盤,眼睛不時看著遠方那深青色的地方,心裡卻在想,自己也正在向那不可測的地方而去。
十分鐘後,東方長青就已經在陳信之那寬大的辦公室裡了。陳信之正在伏案寫著什麼,見他進來,只是把老花鏡摘了下來,對他點點頭,又伏案去了。畢毅過來給東方長青泡了茶,對他笑了一笑,退出去了。東方長青默默地坐著,用崇敬的目光看著陳信之。好一會兒,陳信之長長地吐了一口氣,終於放下了手中的筆,往後靠去,右手摘掉老花眼鏡,左手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捏著鼻樑。
「陳書記,您要保重身體,不要太累了。」東方長青站起身來,從陳信之的桌上拿起他的保溫茶杯,到飲水機前給他續上了熱水,說。陳信之無奈地笑了一笑,說:「沒辦法啊,全市那麼多的事,千頭萬緒,我總不能讓別人說我荒廢了工作吧?你看,你不是也來打擾我的休息了嗎?」
東方長青愧疚地一笑,說:「對不起,陳書記,其實來見您我也是很矛盾的,知道您很辛苦,怕影響您的休息,可是,不見又很掛念。自從您的詩歌研討會以後,我就一直沒有機會來聆聽您的教導了。」
陳信之慈祥地笑笑,直截了當地問:「這不就見著了嘛。長青同志,你是為文廣局合併的事來的吧?」
東方長青本來想繞山繞水先說一些別的,沒防著陳信之來了一個開門見山,不禁怔了一下。陳信之笑笑,又說:「鍾局長已經來過了,前幾天就來過了,你還是不夠敏感呀。」
東方長青惶恐一笑,說:「這幾天我在東江寺督看修復工程的事,另外,大劇院項目申報也要補一些材料,忙得夠戧,個人去向問題,只好放後一步了。」
陳信之大笑起來,說:「心裡只裝著工作,不錯嘛。我還是那句話,長青同志是個干實事的人,這樣的幹部現在是不多了。」
東方長青躬身道:「謝謝書記誇獎,長青受組織重托,生怕辜負了組織的信任,所以不敢馬虎。」
陳信之伸出寬厚的手來,親切地拍了拍東方長青的肩膀,含笑說:「是不是心裡沒有底呀,到我這裡找底氣來了?」
東方長青說:「書記明察,我是不敢騙您的,確實是心裡沒底。按說,職務升降個人去留,是組織上考慮的事,個人是不應該來問,這個規矩長青是懂得的。只是,我對於文化體制改革和文化產業建設,有很多的想法,工作也做到了一定的份上,只想組織上假以時日,讓我完成這些工作。」
陳信之慈祥地笑著,說:「兩個局長,爭一個位置,是不太好辦呀,看來,你們兩個局長要打一場擂台賽了呢。市委幾個領導的意見,也不太統一呢,水長同志傾向於鍾局長,林風同志傾向於你,打了個平手呀。」
東方長青自嘲地一笑,說:「書記您說是擂台賽,我並沒有上擂台啊。我知道,我和鍾局長不是一個重量級的。」
陳信之又是一陣暢笑,說:「你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嘛,人貴有自知之明,這是毛主席說的,我很喜歡這句話。有的同志,就是沒有自知之明,什麼事兒都不想去做,什麼好處都想去撈,這股風不能長呀。」
東方長青聽了,不覺愣怔起來,顯然,陳信之的話是有所指的,指的是誰呢?莫非陳信之對自己上門來探口風不滿,故意刺一下自己?但是,陳信之的口氣不像是在諷刺自己。正想著,陳信之又問:「最近緇煦市電視台的新聞經常看嗎?」
「報告書記,我這些天都在忙工作上的事,晚上回家都累成一攤泥了,確實沒有看。」東方長青回答。確實東方長青對緇煦市電視台並不感興趣,尤其是對緇煦市新聞節目,幾乎都是一些會議新聞,沒有什麼新意。陳信之一聽,笑著說:「你還是要多關心一下時事呀,緇煦市電視台新近出了一個專題節目,牛得很呢。」
「是,我一定補上這一課。」東方長青說著,還想再說一些什麼,陳信之卻把腦袋靠到老闆椅靠背上,顯出一副疲態來。東方長青只好告辭,說:「陳書記,您工作太累了,我就不打擾您了。」
「好吧,長青同志,回去好好工作吧,不要多想,該你考慮的你考慮,不該你想的,你想也無益。革命同志是塊磚,黨往哪兒搬往哪兒搬嘛。要相信組織,相信領導嘛。」陳信之慈祥地笑著,和東方長青握了手。東方長青低聲說:「是,長青一定好好工作,服從組織的安排。」
「有些事,太聰明了,反而不如笨拙一點,長青同志,有些人是太聰明了一點呢。」陳信之笑著說,頭又靠回去了。
東方長青出了市委大樓,感覺到背上有些黏巴巴的,原來是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出了一身的汗。看來陳信之那席話,除了有所指之外,也是對他的敲打呢。
回到家裡,周嫻問道:「怎麼這個時候才回來?吃飯了嗎?」東方長青才恍然回過神來,想起自己還沒有吃飯,立即就感覺到餓了,笑著說:「還真沒吃飯,老婆同志給我弄一碗飯來吧。」周嫻說:「你是有什麼事亡了魂吧,吃不吃飯都忘了?」東方長青笑笑,說:「還不是工作上的事。」
周嫻去廚房給東方長青弄飯的時間,東方長青就把電視調到緇煦市有線電視頻道,正是緇煦市新聞的重播時間,電視裡正播著江水長副書記考察市有線電視台的新聞,只見鍾正春春風得意地走在江水長身邊,邊走邊做著手勢介紹情況,江水長風度翩翩,微笑著不時停下腳步向鍾正春歪過頭去,專注地傾聽著鍾正春的匯報。接下來,是記者專題採訪鍾正春,記者問道:「鍾局長,在您的任期內,我市廣播電視事業得到了飛速的發展,請問您有什麼樣的感受呢?」鍾正春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裝下擺,說:「是的,正如你所說的,這幾年來,我市廣播電視事業得到了飛速的發展,可以說,這幾年我市廣播電視事業用突飛猛進來形容是不為過的。這當然首先得益於市委市政府的正確領導,你也看到了,市委江水長書記對廣播電視事業非常重視,給我們廣電人以無微不至的關心……」這個時候,鏡頭出現了江水長在鍾正春陪同下參觀電視機轉播機房的畫面。畫外,鍾正春抑揚頓挫的普通話還在說:「當然,這與我們局班子抓住機遇求發展的發展理念也分不開,與廣大廣電人的努力分不開……」
東方長青正看著,周嫻端著一碗炒飯出來了,見他正在看著緇煦市新聞,就說:「這有什麼看的,都一個星期了,全播的廣播電視的豐功偉績,等下新聞完了,還有專題片呢。」
東方長青微笑起來,聯繫起陳信之若有所指的話,他的心情竟一下子輕鬆多了,鍾正春出手了,但卻根本不得要領。東方長青拿起電話,給蘇易元打電話說:「易元,你在忙什麼?」蘇易元說:「沒什麼事呢,在看電視呢。」東方長青說:「要是沒有什麼事的話,你馬上來我家一趟。」蘇易元答應了,說:「行,我馬上就來。」
周嫻見東方長青晚上還叫蘇易元來,有些不滿,說:「什麼事那麼急呀,都不能等到明天再說?」東方長青說:「單位的事唄。」周嫻就更不高興了,說:「你都快以單位為家了,不就一個文化局長嗎,看你得意的,都像是當了市長似的。回家來不陪陪老婆,還是工作,你說我們都多久沒在一起了?」
東方長青只得賠笑,說:「投身革命即為家嘛,這段時間忙,過了這段,忙完了,一定好好陪陪老婆。」
沒多久蘇易元就來了,氣喘吁吁的,東方長青就笑,蘇易元氣喘吁吁的樣子讓他欣慰,這說明蘇易元是把他放在心上的。東方長青請蘇易元坐下了,從房裡拿了一包中華煙來丟給他,周嫻泡了茶,說:「蘇局長,東方就是這麼個人,急星急火的,都這個時間了還把你叫來,也不知道有些什麼急事,我都批評他不關心下屬了。」蘇易元說:「嫂子你別這麼說,我們東方局長是很關心我們的,我工作多年了,第一次遇上這麼一個好領導呢。」
周嫻還要說什麼,東方長青就趕她:「去去去,我們大男人說話,你不會感興趣的。」周嫻就笑著走了,說:「你們聊吧,我還真是對你們那些事不感興趣。」周嫻走了後,東方長青就問:「易元,前天你給我看的那個東西,還沒弄出去吧?」
蘇易元就懂了,說:「我還在修改呢,這事還是要慎重的,你放心,我又掌握了一些證據。」東方長青笑著等蘇易元說完,慢悠悠地抽了一口煙,說:「易元,我考慮了一下,那個東西不要寄出去了。」
蘇易元一驚,說:「為什麼?局長,你妥協了?」
東方長青一笑,說:「也不是妥協呀,那天,我和智慧大師談了一下佛學,感觸很深,用舉報信這種形式,對人造成的傷害太深,這種傷害有時候會超出我們的預期,讓我們無法控制,這實在不是慈悲為懷的做法呢。」
蘇易元說:「局長,您太善良了,甚至有一些軟弱,其實官場上有時候還是要心腸狠一點的,現在不是流行《厚黑學》嗎?厚黑二字我不敢認同,但還是有些道理的。」
東方長青大笑,說:「易元原來也讀《厚黑學》?厚黑學不過是一些文人走極端的想法,其實從古到今,真正做大事的人,還是要宅心仁厚的,無論官場戰場,用智用計,都無可厚非,可心還是要正的。」
蘇易元聽了,深思良久,說:「局座您說得太好了,我也經常想,很多人推崇奸詐,把成王敗寇作為自我墮落的理由,比如說什麼項羽是君子劉邦是小人,當初如果項羽把劉邦殺了,天下就是項羽的了。由此得出君子不如小人的結論。每當我看到這些,心裡還是不以為然的,我不相信用小奸詐就能取得天下,得成正果。今天你一席話,真是醍醐灌頂了。」
當下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蘇易元問道:「局座,我不是奉承您,您是我看到過的最英明的領導,明敏練達,事業心強,難道您就甘心讓那些尸位素餐的人來坐這把交椅?不說做官的話,就是對事業也是不利的呀。」
東方長青淺淺一笑,說:「競爭還是要的,用智也是必需的,易元,不知你最近是不是經常看我市的有線電視,發現了什麼沒有?」
蘇易元想了一下,回答道:「緇煦市有線電視的新聞是我必看的節目,我倒是沒有發現什麼,也許是我敏感性差吧。」
東方長青笑笑,說:「掌握電視媒體,發揮宣傳的作用,是鍾局長的優勢啊,這個優勢我們是不具備的。」
蘇易元就有些明白過來,說:「您是說鍾正春在電視上加強了宣傳攻勢?嗯,這個我也有些感覺的,這些天來,電視台連篇累牘都在播放關於廣播電視事業發展的報道,還做有專題片……看來,鍾正春幾年來沒有這樣做,而偏偏選在這個時候大力宣傳,確實是深有用意的。局長,你看問題真是太深刻了,我怎麼就沒有往這方面去聯繫呢?」
東方長青含笑看著蘇易元,就像老師看著自己喜愛的學生:「易元,社會是複雜的,真可以說是無比紛繁,你能看到這一步已經是非常不錯了。這次機構改革,文化、廣播合併為一個局,我們不能無動於衷,鍾正春又豈能無動於衷?他掌握著宣傳優勢,當然會利用這一優勢。」
蘇易元衷心佩服道:「局座高見,看來我還是不夠敏感。只是,剛才您說用舉報的形式有些陰損,後果會對鍾正春傷害太大,不能用,那我們應該如何應對呢?」
東方長青笑笑,說:「有一句名言,上帝要毀滅一個人,就要先讓他發瘋。鍾正春已經有些發瘋了,以他那樣精明的人,不會不知道宣傳是一把雙刃劍,既能成就人也能毀滅人。他最近天天在電視上露面,看似風光無限,只怕也是有些利令智昏了,否則如何出此下策?」
蘇易元感慨起來,說:「局座,您分析得太有道理了,這樣說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偃旗息鼓,不要有什麼作為了?」
東方長青笑著說:「作為還是要有的,鍾局長既然開始發昏,我們還是再替他燒上一把火,讓他好好風光風光,也更能代表民意了。易元,你把你的那個材料徹底銷毀了吧,重新寫一份,還是以廣播局全體幹部職工的名義寫,只是,角度要截然相反,寫成廣播局全體幹部職工強烈要求市委市政府為鍾正春同志請功,要寫得實一點,最好把專題片上的工作成績全部都列上去,文化局和廣播局合併的事不要明說,稍稍暗示一下就行了,這個材料也不要發得太多,給常委們每人一份也就行了,要注意銷毀並嚴格保密。」
蘇易元恍然大悟,說:「您放心,局座,我們的命運是緊緊地聯繫在一起的,我立即就辦,保證明天下午每個常委桌上都有一份。」
東方長青笑著說:「明天你把稿子先讓我看一看吧,這個要拿捏得準,分寸要把握得很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算是最溫和的用智了吧,不過是爭個位置,不會傷及本人。」
蘇易元答應說:「我知道,我先拿草稿吧,您審閱了我再去悄悄複印。」
蘇易元走後,東方長青想了好久,才去衛生間洗漱了睡覺,周嫻還沒有睡,倚在床頭上看一本《知音》,見他上床來,就把身子讓了一讓,說:「談完了?」東方長青邊*服邊回答:「談完了。」周嫻說:「你們男人,一天就是鉤心鬥角,真無聊,我都替你悲哀,有精力還不如去做些有意義的事。」東方長青就知道周嫻是偷聽了,不由得也感覺到自己有些卑污,理虧似的不好意思地咕噥說:「生存法則,適者生存嘛。」為了迴避這個話題,上了床,東方長青就把周嫻抱住了。
周嫻問:「怎麼了,想了嗎?」東方長青不說話,周嫻的手就窸窸窣窣地往下面摸去,摸了一會兒,就有些失望,說:「你是怎麼了,不會是有病了吧?」
東方長青就有些沮喪,卻不敢流露出來,說:「情緒上也要做點準備呀,又不是吹氣球,說大就大。」周嫻見他說得粗鄙,不由得就有些厭惡,翻過身去,說:「噁心。」東方長青的興兒卻來了,硬把她的身子搬了過來,伏上身去,在她身上親了起來,親了一會兒,周嫻的身子就開始軟了,軟成了一攤水。兩口子把事情做了,周嫻就和東方長青商量起孩子的事情,孩子高中快畢業了,周嫻說,現在流行出國留學,是不是也讓孩子去留學。東方長青軟成了一團棉花,只是嗯嗯地應著。周嫻說:「我們家孩子是讀書的料子,我就是苦死累死也要把他送出國去。」
東方長青卻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