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分兩頭,卻說蔣興和得知張顯凡被捉姦後就派李施煙外出打聽詳情。
李施煙去了不到兩個時辰就回來報告:張顯凡在鬧市裸身示眾了將近半個時辰,隨後就被錢進財送進大牢。按照都梁的老規矩,姦夫、淫婦該裝進豬籠沉潭,那錢進財捨不得年輕貌美的妻子,就遷怒到姦夫頭上。他給大牢裡的人送去了厚禮,想買通牢頭獄霸把張顯凡暗暗整死。所以,這一回張顯凡是凶多吉少。
蔣興和正是要用張顯凡的時候,便要不惜血本把張顯凡營救出來。他與李施煙經過一番分析,認為眼下蕭子玉不在家,正好可從舒振乾身上下功夫救人。考慮到李施煙份量太輕,怕難以說服舒振乾,蔣興和決定親自出馬。
這天,他帶上李施煙,乘坐二乘豪華大轎子來到警察局拜訪舒振乾。舒振乾十分惶恐,不知都梁首富為何事來找他。賓主坐定後,李施煙見旁邊還有幾名警察,就說:「我們東家有點私事想與舒科長談談。」然後看看左右。
舒振乾會意,當即屏退左右,並將門掩上。辦公室裡只剩下蔣興和主僕。蔣興和突然問道:「舒科長青春幾何?」
舒振乾認真揣度蔣興和的意思,仍是不得要領,只好說:「卑職空長三十歲。」
蔣興和接過李施煙為他沏好的茶抿了一口放下杯子:「舒科長年輕有為,才三十歲就做到科長,難得難得。蔣某非官場中人,聽說在官場中混,背景十分的重要,此話屬實否?」
舒振乾點頭:「確是實話。」
蔣興和說:「聽舒科長一言,我倒是想起一位熟人,他原本不是官場中人,只因他的哥哥當上大官,他半路出家搖身一變成了堂堂警察局長。這個人就是你們的局長蕭子玉!」
舒振乾嚇得額上冒汗:「蔣老闆此言差矣,我們局長不光是有背景,他的能力也確實非常出色。」
蔣興和一臉笑容:「舒科長不要有顧慮,我先給你看一樣東西。」蔣興和遞一個眼色,李施煙就從袋子裡拿出一樣東西交給舒振乾。
這是一份《國民日報》,報上有一篇文章被紅線畫了出來,舒振乾看時,那上面的標題赫然入目——《雲南財政廳長蕭子儒引咎辭職》。舒振乾一口氣看完了文章,唯恐有遺漏又重看一遍,才把報紙還給李施煙。然後他疑慮地看著蔣興和:「蔣老闆的意思……」
蔣興和斂起笑:「蕭子玉待你如何?」
舒振乾盡量搪塞:「還……可……以。」
「你知道這段時間蕭子玉在幹什麼嗎?」
「局長的事我們下級無權過問。」
「你想知道他在幹什麼嗎?他在籌劃盜掘朱企豐的陵墓,卻不打算啟用你們,包括掘夏妃的墓,他也沒讓你們參與。」
「這是他家的私事,他不讓我們參與,我們也無義務參與——我是國家的警察,不是他的家人。」
蔣興和臉上綻放出笑容:「舒科長果然是位明白人,有你這句話我也沒必要拐彎抹角,請你把張顯凡放了,我給兩個條件由你選擇,第一,你大膽報一筆錢的數目;第二,讓你當上警察局長。」
舒振乾吃了一驚:「我相信蔣老闆有這個能力,也無戲言,可是一個閒漢他值這個價嗎?」
蔣興和說:「你瞭解我的性格就好辦,你現在需要的是做出選擇,其他的事你可以不必研究。」
舒振乾想了想,望著蔣興和:「我選擇後者。」
蔣興和伸出一隻手:「就這麼定了,不許反悔!」
舒振乾也伸出手與蔣興和緊握:「不許反悔!」
舒振乾當即就批了條子,交給李施煙去大牢提人。
在牢裡才待了不到兩個時辰的張顯凡一見李施煙就嘻皮笑臉地說:「你們也太急了,我還沒嘗夠坐牢是啥滋味就要讓我出來。」
李施煙說:「王八蛋,如此不識好歹該讓你死在牢裡!」
張顯凡說:「王八蛋在止戈亭當掌櫃,如果你們覺得讓我死在牢裡更好,就沒有必要來救我。」牢子把門打開,又為張顯凡除了鎖。張顯凡活動一下關節就向李施煙伸出手:「拿來!」
李施煙明知故問道:「什麼拿來?」
「衣服還有褲子啊,難道就讓我光著屁股出門嗎!」
「你不是喜歡亂來嗎,不穿褲子還方便一些。」
「你才是畜牲呢,不給我穿的老子就把這牢底坐穿!」張顯凡真就一屁股坐了下去。
李施煙本來也只是逗逗他而已,就從包裡取出一套夏裝扔了進去。張顯凡穿好後走出牢門,在過道上小聲對李施煙說:「放心,無論你東家為我花多少錢,保證價有所值。」
二人出了牢房大門又一起在街上走,到了一個分岔路口張顯凡就與李施煙分開走。李施煙一把扯住他:「你上哪裡去?不跟我回去向蔣老闆稱謝?」
「狗屁!」張顯凡甩開李施煙,「我才不來那一套虛的,如果不讓我干正經事,我願意天天守著蔣老闆磕頭,叫他祖宗。這樣可以嗎?」
「混蛋,一點禮貌也不懂!」李施煙罵道。
張顯凡一個人來到水西門的馬廠,他挑了一匹毛色漂亮的棗紅大馬,也不問價就嚷道:「這馬我要了,誰是貨主?」
來了一位馬販應道:「這馬是我的。」
張顯凡說:「我叫張顯凡,聽說過這名字嗎?」
馬販連連點頭:「知道,知道,蔣興和老闆已經在我們這裡說了,你想要哪匹馬只要畫押就可以了。啊呀,我說張先生,你發了財如今又出大名,這可是雙喜臨門啊!」
聽說這個來買馬的漢子就是張顯凡,馬廠一下子就亂了起來,馬販們紛紛過來圍看。張顯凡情知不妙,畫了押趕忙騎馬逃走。他自歎道:「真個是人怕出名豬怕壯!」
肚子有點餓了,該上哪裡去吃飯呢?張顯凡一想起光屁股受辱的情景,就對錢進財恨之入骨。好,偏要去止戈亭吃飯!
張顯凡來到止戈亭,把馬拴在外面的廊柱上,然後大搖大擺走進大廳揀一顯眼的位置坐了,就叫嚷著要酒要菜。店夥計認出了他,因廳裡食客較多,為了不影響生意,很快就把酒菜傳上。張顯凡卻不幹了,拍著桌子叫道:「我要錢進財上菜,沒有叫你!」
夥計道:「我們掌櫃的從不親自給客人上菜,你也不是頭一回來止戈亭吃飯,這規矩應該懂得。」
張顯凡道:「我今天就要你們掌櫃的親自上菜!」
食客們立即圍看,在樓上的錢進財聞訊也趕緊下來,見是張顯凡就氣不打一處出,胸脯一起一伏,語不連貫地說:「你、你……欺人太甚,老子今天和你拼了!」
張顯凡說:「拼就拼,上來呀!」
「你、你……你……」錢進財撲上前,卻被店夥計拉住。
「我怎麼了?不就困了你老婆嗎,這種事地方上沒一千也有八百,把老子捆起來光著屁股示眾,還要送大牢,結果怎麼樣?老子出來了,你想咬我下面的沒咬成,咬的都是牙痕!」
錢進財的臉氣成豬肝色:「不活了,不活了,拼了算了!」
旁邊有食客看不過眼,就勸道:「張先生就別瞎折騰了,你霸佔了人家的老婆,這對哪一個男人來說都是奇恥大辱,如今你還打上門來氣人家,真要鬧出命來,人家一把年紀了,吃虧的還是你。」
張顯凡想想也有道理,就拍了屁股走開,牽了馬到就近一家店子把肚子問題解決了,再去玉帶橋客棧。
店家黃元富一見到張顯凡就吃了一驚,隨後就說:「你還來這裡,長包房已經退掉了。」
張顯凡說:「退掉有什麼大不了的,再租下來就行了,你還怕沒錢嗎!」
黃元富就笑嘻嘻說:「你還想喜事,夏媚她願意嗎?房子我真幫你開了,麻煩你畫個押。」
張顯凡也不理會,爬上二樓,見一間房裡鬧哄哄的就推門而入——房裡的楊雲志正和同夥推牌九,見了張顯凡,都吃了一驚。最先反應過來的楊雲志說:「姓張的,你還能出來?我以為你這回死定了。」
另一同夥說:「我們親眼見到錢進財拿了錢去向獄卒行賄,要他們慫恿牢頭讓獄霸把你整死。」
張顯凡說:「我死了你們休想報仇。」
楊雲志放下牌九走近張顯凡:「聽你這口氣好像沒你我們還真報仇不成?」
張顯凡道:「就你們整日躲在家裡推牌九,難道蕭子玉會送上門來給你們殺不成!」
「那你說我們要如何做?」
張顯凡盯著楊雲志,問道:「你為什麼要向錢進財告密?」
楊雲志說:「你怎麼知道是我告密?」
「果然是你!知道我秘密的人能有多少,我難道猜不到嗎?」
「你太氣人了,如果早點告訴我們,正好趕上殺了蕭子玉,你讓我們失去機會,當然得教訓你。」
「你們的教訓也太重了,若非我本事大,命都被你們送掉了。」
「你不是回來了嗎?快快告訴我們該如何報仇。」
張顯凡說:「好吧,那我就以德報怨,再幫你們一次,蕭子玉快則十天、遲則半月會從寶慶返回,你們應該去城外河邊的僻靜處設關卡等著他返回。」
楊雲志道:「他返回也乘船嗎?那可是逆水船,很緩慢的。」
張顯凡道:「他乘船去了,就只能坐船返回,坐轎子回來更慢。」
一同夥道:「其實他應該騎馬去,那樣我們很容易就發現他,也用不著現在還等在這裡。」
「盡說廢話!」楊雲志拍著張顯凡的肩,「你這個人怎麼說你呢,做好事是你,做壞事也是你——又做師公又扮鬼,你就是這樣一個傢伙!聽說你最近抖起來了,是怎麼回事啊?」
張顯凡說:「什麼抖起來了,我不過和蔣興和打了個賭贏了。」
「打什麼賭?改天我們也跟蔣興和賭去!」數同夥都圍了過來。
張顯凡不想和他們糾纏,抽身就溜了。
這一回張顯凡沒有在路上停留,逕直去到蔣家,一進門見李施煙也在蔣興和的書房,就叫道:「李施煙,你在蔣老闆面前說我什麼壞話了?」
李施煙看了張顯凡一眼:「該說的壞話我全說了。」
張顯凡一屁股在蔣興和對面坐了:「蔣老闆你別信他,我沒禮貌並不是對你不忠心,我的忠心是用實際行動表現的——虛情假意那一套我真的玩不了。」
蔣興和一臉微笑:「李施煙根本就沒說你什麼,你有什麼實際行動對我表示忠心?」
「我的一舉一動都是實際行動——剛才我辦了件大事,慫恿楓木嶺的人去赧水河下游等著蕭子玉回來。」
李施煙說:「我看你是瘋了,一陣說要保護蕭子玉,一轉念又慫恿人去殺他。搞不懂你在玩什麼把戲!」
「我沒瘋,是你爹娘造你的時候往你腦子裡灌了水,我這樣安排正是為了更深一層保證蕭子玉的安全——你懂了嗎?」
李施煙這下子也轉過彎來了,就不再多說。從不表揚人的蔣興和也說:「不錯,果非池中物!」
張顯凡很得意,斜著眼看李施煙:「聽到了嗎?我不是池中物!」
李施煙冷笑道:「給一點笑臉你就燦爛,如此沉不住氣的傢伙,我看你當池中物都不配!」
張顯凡說:「你這話就對了,我本來就不是池中物。」
蔣興和一聲乾咳,兩個人就停止鬥嘴。蔣興和問道:「你認為蕭子玉什麼時候可以回來?」
張顯凡說:「最早在農曆七月二十八,最遲也不會超過七月二十九,這兩天我會守在河邊等他回來。」
接著張顯凡就摸清了楊雲志一夥的行蹤,知道他們在赧水河下游離城五里處設了卡。到了七月二十八日這一天,張顯凡就騎著馬去到離城十里的赧水河下游等候。凡有從寶慶方向過來的船,他都要呼叫,直至把躲在篷內的船客叫出來確認不是蕭子玉才放手。
二十八這一天蕭子玉沒有回來。到七月二十九日,張顯凡打起精神,上午時分,他果然就把蕭子玉截住了,告訴他前面有危險,楓木嶺的人正在等他。
張顯凡把蕭子玉送回家後並沒有立即離去,而是在柳山路逗留。過了一會兒,他發現舒振乾騎著一匹馬進入了蕭家大院,就把自己的馬拴在一株柳樹上坐著歇氣。
等了一會兒,舒振乾出來了,張顯凡連忙站到道路中間將他攔住。舒振乾定了定神,認出是張顯凡,就從馬上下來問道:「青天白日的為何攔我?」
張顯凡說:「向你賀喜啊,蕭局長剛回來就召你,可見他對你是何等器重!」
舒振乾哼道:「誰讓他器重,他都自身難保了。」
張顯凡聽出了一點端倪:「他自身難保?蕭子玉要倒台了嗎?」
舒振乾說:「前一日我在蔣興和那裡看了報紙,上面說蕭子儒引咎辭職,當時我還存幾分懷疑,今天我看到他寫回來的家書,他果然就要罷官回鄉。喂,我忘了問你,你跟蔣興和到底什麼關係?」
張顯凡反問:「這犯法嗎?」
舒振乾說:「犯法那談不上。」
張顯凡說:「既然不犯法,那我就沒有義務告訴你。」
舒振乾生氣了:「你看你有多無聊,為何要攔住我?!」
「我想和你成為朋友多聊一聊,不可以嗎?」
「我有公務在身沒空跟你糾纏!」舒振乾縱身上了馬,對張顯凡說,「等閒下來我再跟你聊。」
「你還能閒下來?等你當上了局長更忙。你這麼急著要走是不是蕭子玉要你去對付楓木嶺的人?」
「你都知道了我還說什麼!」舒振乾一揚鞭,馬奔跑開了……
張顯凡不敢再逗留,也快馬加鞭來到赧水河下游五里處向楊雲志通風報信。楊雲志聞說警察要過來,也不多問,匆匆忙忙就撤了關卡。張顯凡返回時,在玉帶橋正好看到舒振乾帶了一隊武裝警察奔赴赧水河下游。張顯凡暗自得意,覺得自己把這幾伙人玩轉在手中實在有趣。
忙了大半天,張顯凡肚子有了飢餓的感覺,這些日子他在多家酒店吃飯,比較起來總是不如止戈亭的菜好。他來到止戈亭大廳坐下,那位店小二就裝作不認識似的過來問話:「請問客官要點什麼?」
張顯凡說:「一壺都梁香,一碟血醬鴨,一碟鹵豬耳朵,一碟新鮮腰花,外加一份三鮮湯。」
店小二像傳話筒似的向廚房報了菜名,不一陣工夫,酒菜都傳上來了,張顯凡自斟自飲,覺得別有一番風味。這時鄰近的一位食客認出了張顯凡,就搬了凳子坐過來小聲道:「張先生好安逸,不怕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降嗎?」
張顯凡正啃一隻鴨腿,他停了下來:「此話怎講?」
食客再坐近一點,聲音更小:「錢掌櫃他剛剛出門,他要上蕭子玉那裡告你,他說了,無論花多少錢都得把你搞死!」
張顯凡暗自冷笑,亦壓低聲音說:「他蕭子玉都自身難保了,他奈何不了我!」
食客不解地看著張顯凡:「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張顯凡於是把從舒振乾那裡聽到的話告訴了食客。食客如獲至寶,他離開了張顯凡,逐桌去傳播剛聽來的傳聞,沒多久,「蕭子儒已經丟官」的事就傳開了……蕭家是都梁望族,也是近代唯一出過進士的人家,他們家出事,眾人的關注程度與錢進財戴綠帽之事相比較,有過之而無不及。
張顯凡一邊品嚐著美味佳餚,一邊看食客們幸災樂禍的神態,內心甚是過癮,不覺胃口大開,一壺酒和桌上菜很快就見了底。遂向店小二又追加了一份。正吃得有味,錢進財從外面回來,有食客故意逗他:「掌櫃的,事情有眉目了嗎?」
錢進財很快發現張顯凡也在,就故意大聲說:「何止有眉目,今天運氣好得很,蕭子玉正好在家,他見我出手大方,一口應承要嚴懲奸夫!」說完,還拿眼神偷偷瞟張顯凡。
張顯凡不吭聲,只是在心裡發笑。慢慢地,大廳裡的話也傳到了錢進財耳朵裡,他剎時情緒低落,幸好沒多久蕭子玉的管家把行賄的錢送了回來,這才轉憂為喜說:「蕭子玉還算識相,知道不行了,不敢收我的東西。」
張顯凡已經酒足飯飽,離去時還以勝利者的姿態哼起了小調:「想當初未到手,急得你亂碰頭,到如今,你到了手,你把奴家當下流!」
張顯凡離開止戈亭時,天已向晚,他把坐騎從廊柱上解下來,騎著在河畔溜躂。有點醉,涼風習習,不知走了多久,一個操官話的人站在前面向他打聽:「騎馬的先生,請問這裡有柳山路嗎?」
張顯凡不假思索地回答:「有的。」
「柳山路可有姓蕭的人家?」
張顯凡漫不經心地說:「有的。」
「天不早了,請問都梁哪一家客棧乾淨衛生,店家又熱情周到?我才從寶慶過來,對本地情況不甚瞭解。」
「都梁不管哪家客棧的店家都熱情周到,要說衛生從這裡一路過去有家玉帶橋客棧是最乾淨的。」張顯凡指了客棧的方向,這才看問他的人——原來是一位外國人。
張顯凡騎馬又溜躂了半個時辰,天早黑了,酒也被晚風吹醒了大半,猛然記起那個從寶慶過來的外國人提到柳山路姓蕭的,心裡就明白了幾分。他雙腿一夾馬,馬便放開四蹄「得得」奔跑。
到了玉帶橋客棧,張顯凡見到黃元富劈頭就問:「有一位鬼佬,是我介紹他到這裡來的,他住哪個房?」
黃元富說:「他住你隔壁。」
張顯凡把韁繩交給黃元富:「拜託幫我拴好,多喂點料。」
張顯凡上到二樓,果見隔壁房裡亮著燈,門沒有關,那老外正坐在床上搖葵扇。他也認出了張顯凡,先是吃驚,隨後就問道:「你是這家客棧的股東?」
「跟你一樣,我也是住客。」張顯凡一屁股在老外對面的木椅上坐下,「我沒說錯吧,這裡衛生條件很好,最難得的是靠河邊,比別處涼快。」
老外說:「謝謝。本人叫比爾,美國人。先生尊姓大名?」
「免尊姓張。」張顯凡問道,「比爾先生來都梁有何貴幹?」
比爾攤手聳肩:「沒幹什麼,來貴地觀光,順便看一個朋友。」
「比爾先生的朋友姓蕭,住柳山路,前不久你們才在寶慶認識,是嗎?」張顯凡緊盯比爾。
比爾吃驚地望著張顯凡:「張先生怎麼知道這些?」
「我不僅知道這些,而且還知道這次你來都梁並不是觀光,是衝著古畫來的。」
「什麼古畫,我不懂張先生的意思。」比爾又攤手聳肩。
「唐寅的《四季行樂圖》,一組共三十二幅。實不相瞞,這畫蕭先生沒有,目前還在墓中。」
比爾一驚,不再裝瘋賣傻,他認真打量張顯凡,很久才問道:「張先生的意思……?」
張顯凡說:「我沒什麼意思,你一個外國人來到這個天高皇帝遠的地方,我只是想幫你,怕你吃虧。」
比爾不解:「我會吃虧嗎?」
張顯凡反問:「你還沒吃虧?人家古董還沒到手就已經把你哄得團團轉,你所說的那個蕭先生一定是個騙子。」
比爾吃驚:「他是騙子?你是說都梁根本就沒有《四季行樂圖》?」
張顯凡說:「《四季行樂圖》絕對有,但不會落到姓蕭的人手中,說得更明白一點,你找他是找錯了人!」
比爾道:「我找誰才不會錯呢?張先生你告訴我,只要能買到《四季行樂圖》我一定重謝你。」
張顯凡狡黠地看著比爾,說:「想要買到《四季行樂圖》,拜小鬼沒有用,我帶你去見真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