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公公道:「自李世民封道門為國教,又在長安建三清宮,道教因而大盛。武曌初期亦崇尚道教,剛立為天後時,上書高宗的《建言十二事》裡,提出王公以降須習《老子》的建議,自己更曾入道觀清修。只因後來為登帝位,道門支持的卻是李唐,方采崇佛抑道的政策。」
龍鷹想起上陽宮內的女道觀,點頭道:「這和閔玄清有何關係?」
胖公公道:「道教興盛,自然出現百花齊放的局面。故而道家大大小小達百多派,以天師道和上清派為男女兩大主流。閔玄清的師父丁妲本屬上清派,後自創支流,將道法和佛教密宗的歡喜法融渾為一,自稱太一流,其追求男女雙修之術,確有道佛理論支持,故仍被道門視為正統的旁支,與上清派保持良好關係。」
龍鷹開始有點明白,道:「佛門被法明弄得一塌糊塗,看來道門難以免禍。」
胖公公道:「正是如此。現在的你等於佛門的救星,也極可能是道門的救星。我弄不清楚真實的情況,留待閔才女告訴你吧!」
龍鷹道:「還有甚麼事是我需要注意的?」
胖公公道:「明天見武曌,先想好要甚麼,打鐵趁熱的向武曌提出來。切記今天要她答應你這樣,明天求她答應你那樣,會令她認為你是貪得無厭。」
龍鷹答應一聲,告辭離開。
回到甘湯院,龍鷹拋開一切。包括心中的傷痛,享受三女的伺候,浴罷來到後園,甚麼都不想的躺在臥椅上。
秀清嬌柔地伏在他身上。
龍鷹一手摟抱她,另一手輕撫香背,思想活躍起來。黑齒常之被刺殺,重重地打擊他,帶來了自懂事以來最嚴重的傷痛,令他生出仇恨。隱隱裡,他感到仇恨會影響他的道心。有害無益。
秀清羞澀的道:「夫君大人呵!我們為何仍未懷你的孩子呢?人家很想有呵!」
龍鷹吻她香唇,愛憐的道:「我現在所處的功法層次,是不會有孩子的,要再升上一個層次,方可開放生機,讓你們懷孕。現在我們亦不宜有孩子,待我們遠離神都,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建立我們的家。那時你愛多少個也不成問題。」
秀清大喜道:「原來是這樣子,差點擔心死我們哩!」爬起來。匆匆回後院向人雅和麗麗報喜。
龍鷹心中苦笑,剛才向秀清說的話,是向雨田說的,純為理論,希望他在此事上沒有出錯。想起寇仲因練《長生訣》而沒有子嗣,說不害怕令嬌妻們失望就是騙人的。
不由又多了個擔心。無憂無慮是多麼難得?又或許這種心境從來沒有存在過。自己的童年算是無憂無慮嗎?似乎又不是的,不論如何開心,又或忘情於書本內的天地,心中總還有止不住的渴望和憧憬。而少年時代憧憬的事。現在已一一實現,但怎都和憧憬本身的完美或多或少有落差。
世上真的沒有完美嗎?想想又不是,在劍鋒相對又或男歡女愛、情濃如火之時,確可使人忘掉此之外的一切。
麗麗貼著他腿側坐下,秀眸射出如火熱情,探手撫他臉頰,柔情似水道:「夫君大人呵!夜哩!還不就寢休息。明早你還要到御書房去。」
龍鷹仰望夜空,心忖定要好好學習吐蕃語和突厥語,為將來做好預備工夫。倏地起立,將麗麗攔腰抱起。回內院去。
進入御書房,武曌比他還要早,正伏在龍案批閱奏章。龍鷹請安問好後,回到自己的地盤開始默寫第九篇。
武曌擱筆道:「你能一心二用,是否與大法有關係?」
龍鷹繼續快速書寫,朝她瞧去,道:「小時一個人閒著無聊,不論遊戲說話,只得自己對自己,一心二用就是這般練就出來的。」
武曌道:「該是與你的天賦有關係,後天的環境只是讓你的天賦得以發揮。回來後,你是不是一直生朕的氣?」
龍鷹道:「不是生氣,而是憂心。就像水往下流,火性向上。聖上該比任何人都更明白一件事若要成功,必須順勢而行,待至時機出現,否則等於緣木求魚。唉!」
龍鷹知她這番話是重要說話的前奏,靜心恭聆。她任何一個錯誤,影響的將是天下蒼生。
武曌忽然道:「昨天早上大校場發生甚麼事?不准隱瞞,否則朕會治婉兒欺君之罪。」
龍鷹失聲道:「關婉兒甚麼事?」
武曌淡淡道:「奈何不了你,只好找個你關心的人祭旗。」
龍鷹投降道:「小民從戈宇身上嗅到散發著的藥氣。」
武曌勃然大怒道:「好膽!承嗣真的不知自愛,屢勸不改,大事抓不好,卻在微眼處耍小聰明。」
龍鷹不敢答她。
武曌道:「但你和過庭卻像預先曉得似的。」
龍鷹答道:「魏王太不懂隱藏之道,一副胸有成竹,喜形於色的樣子,有信心得過了分。我們察覺有異,遂約好由我下場,過庭則在旁觀察,當我發覺戈宇內氣轉盛,又身帶藥味,遂以暗號通知過庭出來中止比武。」
武曌沒有懷疑這番不露破綻的話,徐徐道:「坦白告訴朕,你怎樣看承嗣?朕想聽中肯的話。」
龍鷹心忖若沒有「武三思效應」,休想武曌聽關於武承嗣的意見,且是主動垂詢。正因如果武三思立下軍功,可取武承嗣而代之。
龍鷹怎敢直答,道:「突厥國師寬玉雖然是我們的死敵,但他卻說了句很有意思的話,就是著我操舟過虎跳峽之舉背後的原因,不單看我對水性的認識、操舟的技法、心志的堅毅,最重要是看我的運道。」
武曌皺眉道:「你是指承嗣運氣不濟。對嗎?」
龍鷹仍不敢直答,怕觸怒她。語重心長的道:「運氣好的人,壞事可變成好事,謂之錯有錯著;運氣差的人,妙著反成失著。」
武曌歎息一聲,想到的當然是武承嗣昨早在大校場的妙著變失著。道:「寫畢第九篇,你代朕去請國老明早上朝,告訴國老,朕會罷免承嗣,讓他回復原職。」
龍鷹大吃一驚道:「萬萬不可!如此突厥人將曉得我們密謀對付他們。」
武曌道:「只從這句話,知你真的為朕的大周皇朝著想,事實上朕是試探你。那就改為告訴國老,朕任他推薦一人,入仕文昌台,取代魏王在朝廷的職務,而魏王則專注於與突厥人的交涉。」
武曌說的入仕文昌台,意指升為宰相。原來武則天「親自獨斷」後,大改朝廷官制的名字,例如尚書省改為文昌台,下屬的六部則由吏部改為天官、戶部成了地官,禮部是春官,兵部是夏官,刑部是秋官。其他的左右僕射為左、右丞相,門下省為鸞台,侍中為納言,中書省為鳳閣。像武承嗣頭號謀臣張嘉福的鳳閣舍人,便等於以前中書省的主事大官。
龍鷹心叫厲害,暗抹一把冷汗,事君確如事虎。說到玩政冶,自己哪是武曌的對手?。而狄仁傑為捧自己人,肯定需和武曌妥協。
武曌話鋒一轉,道:「昨夜見過你們後,朕隨即召見梁王,親口告訴他你大力推薦他為遠征軍的大統帥,還願附驥尾,為他效力。現在你要他給你甚麼便甚麼。明白朕的苦心嗎?」
龍鷹忙道:「謝主隆恩!」
武曌忍俊不住的笑道:「只不過為你說幾句好話,有甚麼好謝恩?現在該輪到你說出全盤計劃哩!」
龍鷹由衷的說道:「謝主隆恩!」
甫踏出上陽宮,被風過庭截著,領他直奔董家酒樓,登上三樓,來到尾端的廂房,狄仁傑的親衛高手多了一倍,守在酒樓各扼要處,如臨大敵。
狄仁傑、張柬之和萬仞雨正在廂房內等待他們。坐下後,龍鷹將剛才與武曌的對話一一說出。然後道:「我是不得不推薦武三思這個聖上唯一可接受的人,請國老諒解我的苦衷。」
狄仁傑笑道:「老夫怎會怪你?換做是我,因心中排斥武氏子弟,會大力反對。讓他當大統帥又如何?適足暴露其醜,但卻是最高明的惑敵之計。最好表面上你和武三思弄得勢如水火,那就誰都不懷疑你在暗中主事。」
眾人稱妙。
龍鷹心忖姜果然是老的辣。道:「現在最頭痛是如何挑選和訓練那三千精銳。我昨夜去找胖公公,他說只要請教國老,問題將迎刃而解。」
狄仁傑和張柬之交換個眼色,現出會心微笑。
狄仁傑向張柬之欣然道:「你是不是想到他?」
張柬之捋鬚頷首。
狄仁傑道:「該是大將軍之靈在天保佑,確有一個可解決此一問題的不二人選。此人名郭元振,因牽連而被革除軍職,賦閒在家。此人在軍隊中打滾二十多年,對軍中情況瞭如指掌,精通兵法軍略,智勇兼備。若聖上肯下詔召他來神都,又讓他恢復原職,保證他肯為我們的鷹爺效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