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闋亭 接近崩潰的邊緣
    總編有殷士賦在背後撐腰,哪會怕杜受這樣一個人人都可以欺凌的企業老總,理直氣壯地道:「杜總,這消息是公安局發來的,宣傳部也批了,我當然得發了!」

    杜受拿總編沒辦法,畢竟人家該走的程序都走了,再者報道的又都是事實。卻心有不甘,轉而打電話責問狄路垂。

    狄路垂裝作委屈地說:「杜總,我也沒辦法啊,易市長不知道從哪得到的消息,打電話指示我要盡快破案,同時更要大力宣傳您和修瑟夫人英勇救人的事跡,號召全市人民向您和修瑟夫人學習。無奈,我只得把案情總結送到宣傳部了,不到之處請您海涵!」

    杜受一聽沮喪無比,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現實。就在這時,電話鈴聲響了,一看號碼,是易依竹打來的,趕忙接起,只聽得易依竹親切地說:「杜受同志嗎?你好啊,作為江壑市市長,我非常感謝你和修瑟夫人見義勇為、英勇救人的行為,你們為我們江壑市的廣大市民做出了良好的表率。出於對你和修瑟夫人的褒獎考慮,也出於教育市民的目的,我同意了沈先楚、蔡勻劌和殷士賦同志的建議,將消息發佈見報、樹立你們為市民楷模……」

    杜受還能說什麼呢?易依竹畢竟是純屬好心,並無絲毫歹意。問題是,好人為什麼總是缺乏殷士賦這種人渣的詭計心思,時不時就被他們利用,成為他們的打手呢?

    杜受心裡哀歎不已,不知說易依竹什麼好,隨口應付了幾聲,無力地放下了電話。

    杜受呆呆坐了會兒,只覺兩耳轟鳴,眼冒金星,心知自己的精神意識已經接近崩潰的邊緣,便想趴在桌上休息一會兒,可剛剛趴下,又響起了彭彭、彭彭連貫的敲門聲,不由火了,喝道:「有完沒完?!」

    話音未落,門卻開了,一個人闖將進來,笑瞇瞇地道:「是我,杜總!」

    杜受抬頭一看,是沈先楚,有些驚訝地道:「哦,是沈市長呀,有什麼指示需要煩勞您親自登門?叫池秘書吩咐一下就是。」

    沈先楚呵呵一笑,拉開椅子面對杜受坐下,道:「對你我哪敢啊,就算我沈先楚架子再大,官腔再大,也不敢在杜總你面前擺呀。我過來,只是想跟你說說話,順便告訴你副省長費醉早上要到我們江壑市視察,現在恐怕已經到了。」

    杜受一愣:「費省長來了,我怎麼不知道?」

    沈先楚道:「你現在不就知道了嗎?」哈哈一笑,「開玩笑的,開玩笑的!」接著解釋說,「是昨天接到的通知,當時你在醫院裡忙得不可開交,大嫂又鬧得厲害,所以蔡市長建議先別打攪你,讓你安心把手頭上的事處理清楚。」

    杜受感激地哦了一聲,又輕輕點了點頭。

    沈先楚兩眼直盯著杜受看了會兒,同情地道:「杜總,說實在的,我一直替你不平啊,嫂夫人她怎麼能那樣呢?她怎麼可以那麼多疑呢?誰不知道你杜總是堂堂正正的君子,哪裡會做出那種齷齪的男女勾當!也真虧她想得出來,說的那麼有鼻子有眼,不知道內情的人還真會信了她的話,那不是給杜總你臉上抹黑嗎?這天底下居然有這樣的妻子,盡給自己的丈夫製造桃色新聞!如果換了是我呀,寧肯不要名聲,不要威望,也要跟她離婚了事!」

    相識七八年來,沈先楚從來沒有進過杜受的辦公室,也從來沒有主動找杜受談過公事,更不用說私事聊天了。今天他不但屈尊親自登門,而且還關心起杜受的家庭問題來,實在是太反常了。

    杜受一時間還真被沈先楚搞糊塗了,不知道他的用心何在,默默地看著他,不敢輕易搭話。

    沈先楚也不知錯亂了哪根神經,顧自繼續道:「……這年頭,老實人總是吃虧,就是好欺負。你杜總是老實人,別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可就是因為你太老實了,所以什麼事你都只會委曲求全,而不敢奮起反抗,刺殺事件如此,誣陷事件如此,現在桃色事件也是如此,殊不知你的退讓只會加重事態,他們就會以為你好欺負,就會更加為所欲為,那最終吃虧的還是你自己。所以,照我看啊,關鍵的時刻,千萬不要有什麼『此地無銀三百兩』、『越描越黑』之類的顧忌,該出手時就出手,狠狠地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杜受雖然看不起沈先楚,覺得他根本就只是一個媚上欺下,騎在平民百姓頭上作威作福的政治商人,但也不得不承認他這一番話說得很有道理,正想說些多謝賜教、多謝關心之類的客套話,可還沒來得及開口,沈先楚卻又搶先說道:「好了,好了!不說了,不說了!你杜總是什麼人?哪還用得著我操心?!」說著站起身來看了一下手錶,「哈,剛好九點,走吧。」

    杜受不解地問:「去哪?」

    沈先楚認真地道:「當然是去見費省長嘍!」

    杜受遲疑道:「費省長又沒叫我,我去不大好吧?」

    沈先楚道:「費省長下來本來就是要聽取你關於國有企業創新經營的研究報告,你不去誰去?依我看,費省長馬上就要派人來請你了。」

    話音未落,電話鈴聲便響了起來,蔡勻劌的秘書柯毅打電話來說:「杜總,費省長和蔡市長請你馬上到市政府十一樓會議室來。」

    沈先楚有些得意地道:「是不是,我說的沒錯吧?!」

    杜受微笑不語,翻開文件夾,拿了研究報告,驅車和沈先楚一起往市府大廈而去。

    到得市政府十一樓會議室門口,迎面碰見殷士賦。

    杜受不想理他,躲在沈先楚背後假裝沒看見。

    殷士賦卻偏偏不知趣,熱情地打招呼道:「杜總,我也來聆聽你的高論。」說著慇勤開門,對著杜受做了個請的姿勢。

    杜受避無可避,只得當仁不讓,昂首進了會議室。

    會議室裡費醉正跟易依竹、蔡勻劌閒聊,見杜受、沈先楚、殷士賦都來了,起身相迎,握住杜受的手,搖了搖,親切地道:「杜受同志,你的工作很出色啊,勻劌、先楚,還有殷士賦都很佩服你啊,都說你是真正為國為民,任勞任怨,不邀功請賞的好同志……」

    蔡勻劌真心實意地贊同道:「確實如此。」

    殷士賦笑容滿面地附和道:「費省長,您知道嗎?在整個江壑市裡頭,我最佩服的就是杜總了!

    沈先楚在一旁心悅誠服似的說:「是的,是的。」

    費醉眼見他們友好團結的樣子,滿意地點了點頭,道:「我這次來,說是聽取你的國有企業創新經營研究報告,實際上是為了來看望你……」招了招手,「來,來,來,我給你介紹介紹隨行的廳長局長。」說著,手指計委主任、經貿委副主任、環保局局長、省委政研室副主任、省政府副秘書長一一為杜受做了介紹。

    這些人當中,除了計委主任外,其他人都是新官上任,杜受都沒見過面,卻不得不裝作久聞大名的樣子,熱情握手,說些恭維話好聽話。

    好不容易介紹完畢,費醉揮手讓大家隨便入座。

    眾人嘴裡應聲說好的好的,卻哪敢忘了官位尊卑,乖乖地按照官場規矩,坐在自己應該坐的位置上,根本不敢有絲毫僭越。

    蔡勻劌見大家依次坐好了,跟易依竹耳語了一句,然後直身乾咳一聲,道:「費省長在百忙之中,能抽空與各位秘書長、廳長、局長、主任蒞臨我市指導工作,是對我們江壑市市委、市政府的最大支持!我們深感榮幸,深受鼓舞!我相信,我們一定不會辜負費省長和各位領導的期望,力爭江壑市的經濟建設邁上一個新台階!」停頓片刻,繼續道,「現在,讓我們用熱烈的掌聲歡迎費省長給我們講幾句話!」

    眾人使勁鼓起掌來。

    雖然他們人數不多,但也許因為都是高級別的領導幹部的緣故,掌聲特別清脆特別響亮,幾乎有萬人鼓掌那種波瀾壯闊的氣勢。

    費醉頗為受用,品嚐了一會兒,雙手凌空向下一壓,止住掌聲,威嚴而又不乏親切地一一掃了杜受、殷士賦等人一眼,道:「既然大家如此熱情,那我就簡單地講幾句吧。」

    曾經有好事之徒總結過某些黨政官員的十大謊言,除了「為人民服務」、「我是公僕」、「我絕沒有做過對不起黨和人民的事」這三句經典的謊言外,排行第四的就是「下面,我就簡單地講幾句吧」諸如此類的話。

    事實也的確如此,費醉明明說「那我就簡單地講幾句吧,」結果卻從中央政策到地方法規,從白貓黑貓到「三個代表」,從儒道學說到宗教信仰,從唯物主義到唯心主義,從精神文明到物質文明,高屋建瓴,滔滔不絕地講了三個小時,若不是他自己的肚子突然咕嚕咕嚕叫了起來,恐怕講到月高天黑還停不下來。

    既然費省長的尊貴肚子叫響了終止符,接下來的首要任務自然便是吃午飯。

    眾人簇擁著費醉往江壑賓館漫步而去。

    半路上,沈先楚悄悄拉了拉杜受的衣袖,示意他放慢腳步。

    杜受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雖心有疑雲,卻積極配合。

    兩人自然地落在了後面。

    沈先楚似乎很是高興,眼珠骨碌碌轉了轉,手指指費醉的背影,壓著嗓門道:「我就知道費省長一講話你匯報的事就要泡湯。早上我去找你,就是想提醒你別太認真,也別抱希望,費省長他根本就不在乎國企創不創新,在他的心目中,或許還認為不創新不改革還是保持經濟環境穩定的大好事……」

    杜受淡淡地道:「我相信費省長是個英明的領導,他會重視關於國有企業創新經營的根本問題的。」

    沈先楚見杜受不相信自己的話,也不生氣,呵呵笑了聲,意味深長地道:「吃過午飯,你就要跟他說再見了……」

    杜受以為沈先楚在說胡話,只當沒聽見,加快腳步,追上了人群。然而,令杜受驚訝的是,午飯過後沒多久,費醉果然說下午有要事,必須趕回省政府。這下杜受不得不佩服沈先楚未卜先知的本事了,忍不住轉頭看向他。

    沈先楚微微一笑,得意地對杜受眨了眨眼。

    送走費醉一行,杜受有些心灰意冷地回到集團辦公室。

    奇怪的是,不久之後沈先楚又闖了進來,左右張望了一下,問:「齊晾呢?」

    杜受道:「派他出差了。」

    沈先楚哦了聲,走到桌前,雙手撐著桌子,擺出一副老朋友的樣子,知心地說:「別洩氣,關於國有企業創新經營的問題,應該是全省,甚至是全國性的課題,因此省委省政府遲早一定會重視的。再說,陪同費省長來的副秘書長是我同班同學,計委主任又是我的老朋友,我已經跟他們說了,要他們找機會跟省長廖詩說說,我相信,要不了幾天,廖省長一定會叫你去當面匯報的……」

    杜受雖然性情耿直,不會耍什麼心機詭計,但畢竟跟官場緊密接觸了幾十年,該見的陣仗也差不多都見過了,眼見沈先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下架子對自己慇勤獻媚,跟自己套近乎,心想:「看來,這次不會有什麼陰謀,必定是有求於自己。」不想跟他兜圈子,遂直奔主題道:「沈市長,您是不是有什麼事要我幫忙?但說無妨,我會盡力而為的!」

    沈先楚沒想到杜受會這麼直統統地道破自己的用心,老臉一紅,尷尬地道:「沒,沒……是,是有點小事!」

    杜受見向來高高在上的沈先楚居然像小姑娘一般忸忸怩怩,忍不住撲哧笑將出來,隨即醒覺這樣對他未免太不尊敬,趕忙強忍住笑聲,誠懇地道:「沈市長,有什麼儘管說,我能幫忙的一定幫忙,幫不到的也會實話實說,請您儘管放心!」

    沈先楚能坐到常務副市長這個位置,再怎麼說也都是一個果敢睿智的人物,聽得杜受的表白,哈哈一笑,爽快地道:「好,既然杜總這麼真誠,那我就單刀直入了。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就是我跟到詩有一點誤會,可能還得罪了他。我知道他是你肝膽相照的好兄弟,因此想請你幫忙做個和事佬,傳達我的心意。」

    「你跟到詩?」杜受驚訝地問,「你們會有什麼糾葛?」

    這話沈先楚還真不好回答。

    他總不能說我泡了到詩的女朋友吧?那杜受不趁機為到詩報復就算是客氣了,還想他為你說情做和事佬?可是,如果不據實而說的話,那杜受不瞭解情況也沒辦法做和事佬啊。說,還是不說呢?沈先楚左右為難。本來,在決定來找杜受的時候,他已經打定主意實話實說了。可事到臨頭,卻又畏首畏尾起來。不過,這恐怕也要怪杜受,如果他不那麼直白相問,那沈先楚順著剛才的心境自然可以將困擾心頭的話全都倒將出來。偏偏杜受在關鍵時刻問了不該問的話,這話就像水龍頭的開關,一下把他肚裡的苦水給擰住了。

    杜受等了半天,見沈先楚依舊一聲不吭,更為奇怪了,又問:「沈市長,你跟到詩怎麼會鬧矛盾了呢?」

    沈先楚啊了一聲,一下想起了半闋亭中單思楚精心設計的那一幕。

    可以這麼說,他恐怕至死也忘不了當時的情景——單思楚瘋狂的悲傷與飛濺的眼淚!這張臉譜數天來都是他的夢魘,折磨得他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穩。他覺得自己都快要瘋了,好幾次,他都想聘請黑道殺手殺了到詩。但這一次他絕對不是為了殺人滅口,他只是想替單思楚消除心頭之恨。但他又不得不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他清楚地知道,單思楚表面上是痛恨到詩,要打擊到詩,實際上是愛他愛到骨髓裡頭,要不然她何必煞費苦心地設計那樣的報復?如果殺了到詩,那他恐怕就成了單思楚的仇人,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的。

    如果說起先他接近單思楚的目的就是為了滿足肉慾的話,那從半闋亭看到單思楚傷心欲狂的那一幕開始,這個目的便退居次要了,替而代之的是他對單思楚的情感——一份願意為之付出任何代價的真摯情感。剛開始他也以為自己這種情愫是一個錯覺,是一種衝動,也以為自己不可能有這份真情。但當次日晚上不由自主走到歌舞團門口,不知不覺在歌舞團門外徘徊到凌晨的時候,他終於確信自己無可救藥地愛上了單思楚。他為此驚懼,為此懊惱,但最後卻流下了激動的淚水。那一刻,他對天宣誓說:為了單思楚,他願意做任何事情,哪怕是要他付出生命的代價!於是,他擦乾眼淚回到了家,把自己關在書房裡,尋思著怎麼彌補過去的錯誤……

    「說,我一定要說!」沈先楚回想著昨晚的心路歷程,嘴裡不知不覺地喃喃說道。

    也許是沈先楚的心境感染了杜受吧,杜受覺得辦公室裡的空氣突然變得沉滯起來,讓人很是壓抑,正想著怎麼活躍氣氛,忽聽得此言,遂刻意開玩笑地道:「沈市長,我等到花兒也謝了!」

    沈先楚聽而不聞,自言自語道:「既然決定了,何必還猶猶豫豫?說吧!」兩手緊緊握了握拳,似乎是自己給自己鼓勁。

    杜受微笑道:「好啊,說吧,我洗耳恭聽!」

    沈先楚忽地抬起了頭,目光堅定地看著杜受,一字一頓地道:「我愛楚楚,但我從來沒有跟楚楚做過對不起到詩的事!」

    再也沒有比這更駭人聽聞的話了,杜受驚得渾身一跳,失聲道:「什麼?」

    沈先楚冷靜地重複道:「我愛楚楚,但我保證,我從來沒有跟楚楚做過對不起到詩的事!」

    杜受兀自以為自己聽錯了,驚疑不定地看著沈先楚。

    沈先楚肯定地點了點頭,繼續道:「我知道,楚楚是深愛著到詩的,只是到詩誤會楚楚跟我有曖昧關係,所以跟楚楚鬧翻了。楚楚見到詩不相信她,心生怨恨,就故意約到詩去半闋亭,故意在到詩面前跟我摟抱在一起。她是想報復到詩,刺激到詩,傷害到詩。結果,到詩還真的上了當。可他也不想想,如果楚楚不愛他,又怎麼會怨恨他呢?又怎麼會故意刺激他報復他呢?俗話說得好,愛之深恨之切,楚楚正是這樣。問題是,這樣的感情太複雜太激烈了,連她自己都不明白,都控制不了……杜總,我也不瞞你說,剛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為了覬覦楚楚的美色而接近她,但當那天晚上看見她傷心欲絕,淚如雨下的樣子,我的心忽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從那刻起,我對楚楚的注意力不再是肉體,而是我夢寐以求的情感——真正的情感……這些天來,我時時刻刻想念著楚楚,生怕她出事,生怕她想不開,因此時不時便去歌舞團偷偷看她,每當我看見她憔悴的臉龐,看見她癡癡傻坐的樣子,我的心都快碎了……杜總,我知道,你很難明白我這樣的情感,也很難相信我說的話。但你想想,我沈先楚向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向來孤芳自賞、自命清高,又何必編出這樣一個故事來欺騙你呢?有這個必要嗎?我想,你會明白的,沒必要的是不是?杜總,現在我只有一個心願:那就是楚楚開心。我知道,要楚楚開心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助她跟到詩言歸於好。同樣,我也知道,要到詩開心也只有這個辦法。杜總,你跟到詩可以說是患難與共的兄弟,我想,就算你不為楚楚,那你也會為到詩的幸福考慮。我相信,你會為到詩做任何事,就像我願意為楚楚做任何事一樣。因此,我想請你幫我去勸勸到詩,把我的心裡話原原本本地告訴他,要他千萬不要被妒忌蒙蔽了眼睛,要他千萬要珍惜楚楚對他的癡情。我保證,從今往後,我再也不會有任何對楚楚的不良企圖了。杜總,請你相信我!」說完,懇切地看著杜受。

    其實,沈先楚能夠發生這麼巨大的蛻變,除了單思楚的原因,還因了另外一件事的觸動。

    前天傍晚,沈先楚去商場買東西的時候,又碰見了孟師師,正想打招呼,卻見孟師師如見鬼魅似的轉身就逃。他大為詫異,追上前去抓住孟師師問怎麼回事,為什麼要躲避他?孟師師無奈,只好把當日廣場西路發生的一切詳細告訴了他,還說,若不是杜受的及時阻止,並花巨款堵住了在場看客的嘴巴,你沈先楚非但臭名遠揚,而且恐怕早在監獄裡享福了!他這才知曉,自己當日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而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杜受卻從不在他面前提及。相比之下,自己是何等的齷齪,居然昧著良心,老想著落井下石,跟他作對!由此,沈先楚便有了向善之心,再加上半闋亭發生的那一幕刻骨銘心的愛情悲劇,兩般刺激之下,這才使得他徹底頓悟,有了悔過自新,成為一個好人的想法!

    這一切杜受自然不知道。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沈先楚,彷彿是看一個天外來客。

    但他的心卻分明真實地感受到了沈先楚的真情。

    他想:「在世風日下的今天,還有什麼比真情更珍貴的呢?縱然這種真情是那麼的怪異,那麼的匪夷所思!而且,自己這時候如果不支持他,那勢必把他逼入歧途,那不管是對到詩,對楚楚,還是對自己,都將是一種很可怕的噩夢!看來,自己別無他法。」於是,他握住沈先楚的手,真誠地道:「請您放心!」

    沈先楚反手握住杜受的手,熱淚盈眶。

    兩人的手緊緊地握著,搖著,第一次沒有了敵對和虛偽,第一次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沈先楚激動之餘有點迫不及待了,要杜受立即約見到詩。

    杜受點頭應了,正要伸手抓起電話給到詩撥打手機,電話鈴聲便響了,是副市長蔡勻劌的秘書柯毅打來的,他說:「杜總,蔡市長請你馬上過來一下。」

    杜受說:「好的,我馬上過去。」抬頭歉意地看著沈先楚。

    沈先楚通情達理地道:「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如晚上你專程去找他!」

    杜受說:「這樣最好,我也可以先想想怎麼跟到詩說,要不然越幫越忙可就糟了。」

    兩人一起出了辦公室,到得暢武大廈樓下,沈先楚說要去一趟省城,然後拍拍杜受的肩膀,做了個打電話的手勢,提醒杜受別忘了給到詩打電話。杜受微笑著點了點頭。沈先楚這才放心地上車走了。杜受看著沈先楚的專車拐過路口不見,莫名地搖了搖頭,然後驅車趕到蔡勻劌的辦公室,微笑問:「蔡市長,您找我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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