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東方自從被發現利用照片與外界聯繫後,關進懲罰性的小號,取消了放風時間,取消了讀書的待遇。
兩名武警從小號提出焦東方,給他戴上手銬。
此刻,焦東方最提心的是照片背面上的字跡會被查驗出多少,會不會把他的「大哥」暴露出來。他相信自己能從審訊者的問話中找到答案。
他在簡道上走得很慢,貪婪地呼吸清新的空氣。
「快點!」武警推了他一把。
焦東方被帶進他熟悉的房間。在這裡他接受過不同專案組、不同面孔的審問。
他一眼看見陶鐵良坐在長條桌的中間椅子,心裡踏實了許多,一切都在有效的控制中,如果「大哥」出現了問題,陶鐵良就不會坐在這裡。他深信陶鐵良能給他提供暗示。
焦東方坐在凳子上。武警取下了他的手銬。
陶鐵良、周森林、獄方的科長和黃政委坐在長條桌後面,目光都帶著冷峻投向焦東方。
「焦東方向陶鐵良伸出手臂指向焦東方的腦袋,「你是嫌你的腦袋在脖子上太沉是不是,想讓我們盡快把它摘下來?這容易。到這裡,你還不老實。我告訴你,今天你必須如實交待。你說,你與外界進行過多少次聯繫?」
「一次也沒有。」
陶鐵良從卷宗取出照片,舉著說:
「你仔細看看,這是什麼?」
「我和田聰穎的婚照。」
「在什麼地方拍的?」
「照相館,什麼照相館忘記了。」
「你說說當時拍照的情況。」
「我和田聰穎準備拍結婚照的時候,正在化妝、試衣服。你們來抓我。就是我被捕那天拍的。」
「怪事,去抓你,還會允許你拍什麼結婚照。你撒謊!我們執行捕人犯的行動從來是速戰速決,根本不會等你拍完照片再抓人。說,照片究竟是哪天拍的?」
「你們去照相館調查,問問陳虎、焦小玉也行。」
焦東方聽懂了陶鐵良的暗示,這照片的事往陳虎、焦小玉身上推。他佩服陶鐵良的機智,從拍照片說起,以後就容易達到目的。
「誰批准依拍照的?」
「反貪局的陳虎,他說逮捕在拍完結婚照後執行。」
「拍了多少張?」
「可能三十多張吧。」
「用了多少時間?」
「可能一個小時,我記不清了。」
「你拍婚照時,都有誰在場?」
「陳虎、焦小玉,還有幾名警察,我不認識。」
「拍照片時,陳虎、焦小玉對你說了什麼?」
「什麼也沒說。」
「拍完照片呢,說了什麼沒有?」
「我問陳虎,我能不能看到照片,他說能。」
「陳虎說用什麼方法讓你看到照片了嗎?」
「沒有說。但他答應肯定讓我看到照片。」
「陳虎說這番話的時候,旁邊有沒有別人?」
「有吧,我記不清了。也可能沒有。」
陶鐵良嚴厲地說:
「焦東方,你說話是要負責任的。不許無中生有!不許誇大!」
「我說的是實話,經得起調查,核實。」
「拍完照片,還有些什麼人和你說過話,說了些什麼?」
焦東方沉默了,裝出不願說實情的樣子。
「焦東方,為什麼不說話?」
焦東方慢慢地說:
「你們再問什麼,我也不會說了。我是個人,我有人性。你們愛怎麼判就怎麼判,好漢做事好漢當。我沒什麼可說的了。反正也是一死。」
焦東方突然站起來大叫:「你們就衝我來吧/
陶鐵良也被焦東方的衝動驚呆了。他覺得焦東方當演員也是塊好材料。他相信焦東方已經明白順桿爬了。拖延不說是為了增加真實性。
兩名武警把焦東方按在方凳上。
陶鐵良喝道:
「把他銬上!帶下去。」
焦東方被帶出去。獄方黃政委不解地說:
「陶局,審訊為何中止?」
「不是結束,這剛剛開始。我們研究一下,繼續提審他。我對他的口供不太相信,陳虎不可能在執行逮捕任務時允許他拍照。周局,發生過這個情況嗎?」
周森林無可奈何地說:
「發生過。陳虎和焦小玉在事後向我匯報過,說出於人道主義的考慮,他們在焦東方拍完婚照後執行了逮捕。」
黃政委摸著下巴說:
「陶局提審的思路很對呀,我就沒有想到從照片當初拍攝起開始調查。這樣就對上號了,焦東方知道被捕後他能看到照片,所以他在接到照片後就會仔細查看,不然,他也會忽略照片背面的密寫,因為看不見嘛。如果是捕前就約定了以照片通信息,那就預謀已久,而且是內外串通。這是個重大的發現。」
周森林吃下一片藥。他的心臟又隱隱作痛,他萬萬沒有想到陳虎與焦小玉擔上了嫌疑。
科長關切地問:
「周局,你不舒服?」
「沒事」
「焦東方顯然耍花招,」科長點上支煙,「他還談什麼人性,他能有什麼人性。我看他有意隱瞞著什麼。不能讓他喘息。他不說,咱們就熬鷹,不讓他睡覺。看他能支持多久。」
「周局,」陶鐵良把一杯茶遞給周森林,「提提精神。涉及到焦東方以前的案件,比如外界與焦東方究竟要聯繫什麼未決的案情,這些情況我都不清楚。他的案件基本上是反貪局處理的。接下來你主審,可能更有的放矢一些。我來配合你。你看行嗎?」
黃政委點點頭說:
「我贊成陶局的策略。由周局主審,更容易突破。」
周森林感到事態嚴重,不查清楚,陳虎和焦小玉的嫌疑就更大。
「好,我來問他。把焦東方提回來。」
焦東方被帶回來。由於他剛才從凳子上跳起來,這次給他除了手銬之外上了腳鐐。他每走一步都發出響聲。
他坐下後,武警除去了他的手銬,但沒除去腳鐐。
周森林冷笑道:
「焦東方,你剛才為什麼衝動?你的戲是不是演得過火了點?」
「我沒有心情和你們演戲。」
「你拍婚照前後,都發生了什麼事情,如實地說出來。」
陶鐵良加重了語氣說:
「焦東方,你的確是死有餘辜,但仍有立功贖罪的機會。你不要放棄坦白交待,立功贖罪的機會。你還有什麼沒交待的,還有什麼沒揭發的,統統講出來!我們有充分的證據證明作與外界利用照片傳遞了消息。誰與你進行了聯繫,你清楚,我們也清楚。你是遮掩不過去的。繼續不老實,你在小號裡就別想出來!」
焦東方垂下頭說:
「你們既然全知道了,還向我幹什麼?」
「因為你增加了新的罪行!」周森林舉著照片,「你把照片的來龍去脈,給我說清楚!」
焦東方始起頭,眼眶內湧出淚水。
「你們是要對焦家斬盡殺絕呀。好吧,我說,我說。」
焦東方用這句話暗問陶鐵良,這個思路對不對。說了這句話,有意停下不說,等待陶鐵良的反應。
陶鐵良溫和地說:
「焦東方,為什麼又不說了?有什麼你就交待什麼。說吧。」
「既然你們都知道了,我再遮掩也沒什麼意義了。當初,你們到地平線飯店抓我,根本就撲了空。你們以為我會逃跑吧?是我從照相館給陳虎打了電話,主動告訴他我在拍結婚照,他才帶人來抓我。我不說,你們未必找得到我。陳虎和我妹妹焦小玉談戀愛,我請陳虎看小玉的面子,能讓我拍完結婚照。有了照片,以後就好聯繫了。我不知道小玉和陳虎是怎麼講的,反正陳虎同意拍照。我注意到,別的警察對拍照有意見,但被陳虎擋回去了。拍婚照,是我和小玉共同的主意,她也覺得將來利用照片是惟一行得通的聯繫方法。小玉說用密寫藥水寫在照片背面看不出來,放在陽光下曬就能顯出字跡。」
周森林意識到焦東方的這一番揭發足以置焦小玉以死地。不動聲色地問:
「你和焦小玉什麼時間商量拍婚照?又是什麼時間,在什麼地點決定使用密寫藥水的?」
「具體日期我記不清了。大概是在我被捕前一個星期吧。是一天晚上十點多,小五到地平線飯店我的辦公室。拍結婚照和使用密寫藥水的方法,都是那天晚上商量出來的。」
「你們從什麼地方取得密寫藥水?是什麼牌子的?」
「這我就不知道了。小玉說由她負責。」
「利用陽光曬,是焦小玉說的嗎?」
「是她說的。我沒有這方面的知識。」
「你和焦小玉談話,誰能證明?」
「楊可。是楊可帶焦小玉進來的。但談話時,我讓楊可出去了。」
「你們談了幾個小時?」
「大概三個多鐘頭吧。」
「焦小玉當時穿的什麼衣服?」
「就是平常穿的,好像是灰色的時裝。」
「除了談拍婚照和密寫,你們還談了別的什麼沒有?」
「談了一些感情上的事情。小玉說她要不表面上大義滅親,她很難工作,希望我理解。我說我能理解,只要她能活得好就行。」
「照片背面,密寫的是什麼內容?」
「內容不太多。說我父親已被逮捕,也關在安嶺監獄。還說我的案件調查已經結束,囑咐我除了已經交待的別的不要說了。還說千萬不要把我送她一輛桑塔納和錢的事說出來。就是這些內容。」
「你送給焦小玉多少錢?什麼時候送的?」
「送車的同時,我把十萬塊人民幣放在桑塔納駕駛室的工具箱裡。不是當面交給她的。」
「焦小玉說她拿到這筆錢了嗎?」
「我再也沒問過。後來她跟我提過車的事,說開著太扎眼,想退回來。但她沒提錢的事。我想她肯定是拿到了。」
「照片背面的字,是誰的筆跡?」
「像是小玉的筆跡,但有點變形,也看不太清楚。」
「字是用什麼筆寫的?」
「我不知道。筆劃很輕。」
「署名沒有?」
「結尾有個五字。」
「焦東方,你收到照片後,怎麼會知道背面有字?」
「我想起了當初與小玉的約定。」
「你把照片放在什麼地方曬?」
「窗口。
「幾點鐘放上去的?」
「當天晚上。」
「曬了多少時間產』
「一上午吧。第二天曬了一上午。」
「陽光強嗎?」
「挺強的。」
「照片背面上的字,什麼時候消失的?」
「我沒注意。我把照片夾在書裡。夜裡我再取出看時,就一點痕跡沒有了。」
「除了照片這一次,你與外界還有過什麼聯繫?」
「就這一次。還讓你們發現了。」
陶鐵良覺得到了見好就收的時候,但還需要讓焦東方當眾確認他的供詞。他心裡很得意,由周森林主審,使自己避免了誘供的嫌疑。他低聲問周森林:「周局,你還有別的提問嗎?」
周森林輕聲回答:「先告一段落也好,取證後再提審。」
陶鐵良厲聲說:
「焦東方,你說的是實話還是假話?我提醒你,你的供詞是要負法律責任的。」
「都是實話。」
「把筆錄讓他看看。如果你發現訊問筆錄與你的供述有出入,可以提出。如果確認無誤,簽字、按手印。」
武警把筆錄遞給焦東方,他看了一遍說:「都對。」
焦東方在筆錄上簽字。接著在每一頁上都按下手印和掌印。
「帶下去。」
焦東方這份供詞作為機密級文件加封,聽候上級處理。任何人擅自洩漏將承擔嚴重的後果。
周森林捂著心口。他的眼前一片漆黑。他想站起來,手剛撐到桌面上就摔倒在地。
陶鐵良急忙扶他坐到椅子上。
「周局,是不是心臟?」
周森林艱難地點點頭。
「快,叫醫生!」
一艘在巴拿馬註冊的萬噸輪駛入我國南方某港口。它申報的是6036軍事工程電子通訊器材。海關從電腦資料,報關單證、批文等各項報關手續核證無誤。這使海關非常奇怪,他們已接到海關總署及中央相關單位的指示,所謂的6036軍事工程電子通訊器材進口系冒用名義,涉嫌走私,但為什麼全部往來文件都合法呢,甚至包括海關發出的調查回復都證實這的確是中央所有相關部都予以批准的軍事器材進口,要求按照軍事器材進口的規定放行。
海關立即請通訊專家就海關與外界的通訊線路進行調查。發現海關線路被盜接、業務通訊在傳輸過程中被攔截和更改內容,移花接木在靜靜的電子傳輸的路途中天衣無縫地完成了。這一重大發現使海關非常震驚,如此完美的高技術、高智能犯罪意味著存在一個內外勾結的高層走私集團!走私犯罪分子連面也沒露,一切犯罪就已完成。抓幾個報關員之類的小角色完全不能觸及走私集團的心臟,甚至連斷其一指的目的都達不到。
方浩與紀濤從中央領了任務後返回。隨行的有6036專案組的十二名工作人員,他們分成兩個小組,一組初查長城貿易集團,一組初查龍金公司。
方浩在回來的當天晚上,聽陶鐵良與安嶺監獄的黃政委匯報焦東方關於照片事件的供述。他邊聽邊看焦東方按了手印的提審筆錄,同時在自己的小本記下了幾個疑點。
方浩聽陶鐵良講完後說:
「鐵良同志,你覺得焦東方這份供詞的可信程度有多高?」
「很難說,」陶鐵良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提審是在周局主持下進行的,因為我對焦東方的案情不清楚,所以很難判斷。就我和陳虎、焦小玉的感情而言,我無法接受這個現實。但周局證實,當初在逮捕焦東方前,確實是得到陳虎和焦小玉的同意後,焦東方才拍了結婚照。而以後,婚照又的的確確起了密寫聯繫的作用,這個前因與後果之間有什麼內在的聯繫,我們當然不能只聽焦東方的一面之詞,還需要進行調查。坦率地說,聽了焦東方的交待,我很震驚。周局也是一樣,提審剛完,他就犯了心臟病。誰願意看到自己的同志和朋友犯錯誤呢。」
方浩把焦東方的供詞交還給黃政委說:
「此事暫時不要擴大,怎麼處理,聽市委的統一安排。老周的身體怎麼樣?」
陶鐵良搖搖頭說:
「住院了。醫生說有後遺症。但目前沒有生命危險。」
「就這樣吧。」
送走陶鐵良和獄方負責人,方浩立刻趕到周森林住的心臟病專科醫院。
方浩拉住周森林的手,心如刀絞。幾天的功夫周森林已衰弱到氣息奄奄的地步。方浩心裡明白,這是焦小玉、陳虎涉嫌給焦東方密寫串供事件的打擊。
周森林說話已經很困難。
「老方…我們……快分手了。我仔細想過…刊小玉在逮捕焦東方前一個星期,沒有時間與焦東方……接觸……這個直查工作記錄……能查清楚…焦東方說楊可把小玉接到……辦公室……也不對……因為楊可當時已服毒自殺……焦東方說他第二天早上……把照片放在窗口上……讓陽光曬了一個上午…吃不對…我查了……那天下小雨……沒有陽光…老方…現前,我沒有別的要求…請你…把陳虎……小玉……查清楚……」
幾滴晶瑩的淚水從周森林乾澀、失神的眼睛滾落。
「老周,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就算你心疼我,給我減輕一些壓力,幫我擔個肩膀,也要恢復健康啊。其他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我們不偏袒誰,也不冤枉誰。真相總會大白於天下的。」
「還……有件事…小玉……懷孕了……陳虎可能也不知道……我明白,小玉的下場好不了……你心裡有數吧?」
方浩吃了一驚,表面上不動聲色。
「還有……一件大事…津成功複印的那封信……還沒來得及調查…·」
「我明白。我會穩妥安排的。」
「老方……明天,你請陳虎來……我有話對他說……」
「好,我通知他。老周,現在是敏感時期,事情錯綜複雜,我們說話都要謹慎。」
周森林閉上眼睛,不想說什麼。
方浩默默地離開病房。
吳愛坤在飛往美國的班機上扣好安全帶,等待著起飛。
她祈求上帝保佑,在這最後幾分鐘裡不要發生突然面對手銬的後果。
前天晚上,她在家裡接到一個電話,還是那熟悉的聲音:
「中央決定對60361程立案偵查,大哥讓我通知你,最遲在一兩天離開中國。在國外也不能拋頭露面。什麼時候能回來,你等候大哥的通知。明白嗎?」
「明白。」
吳愛坤放下電話,立刻更換服裝。她讓女傭穿上她的衣服上了她的奔馳。這輛車一直受到秘密監視。奔馳開走後,負責暗中監視她的一輛汽車尾隨離開。
吳愛坤身穿保安員的服裝,離開別墅。
她沒有使用美國護照,用斐濟護照買了機票,上了飛機。
一切非常順利。只差最後這幾分鐘了。她微微閉上眼睛,期待著飛機滑行在跑道上的震動感快快來臨。
終於等到了這一刻,飛機在跑道上由慢而快地滑行,一下子躍入藍天。
吳愛坤輕輕念了句:「阿門。」
周森林躺在病床上接聽手機。電話是從對吳愛坤進行監視的暗哨打來的。
「周局,吳愛坤突然失蹤。」
「什麼時候失蹤的?」
「可能是前天,她利用小保姆上她的奔馳,甩開了我們。我們剛剛進她的別墅,沒有她的蹤影,不知道她的去向。」
「笨蛋!」
周森林生氣地關閉手機。心口又是一陣堵悶。
這時,陳虎走進來,捧著一束馬蹄蓮。
「周局,小玉讓我帶這束花來給你,祝你早日康復。她說公司來了查賬的小組,她抽不出空來,讓我轉達她對你的問候。」
周森林心裡咯雕一下:
「什麼直賬小組?」
「中央來的。她沒細說,我也沒細問。」
周森林沉默了一會兒。
「陳虎,我剛接電話,吳愛坤失蹤了。」
「她不是被秘密監視嗎?」
「是呀。秘密監視也不能絕對限制她的行動自由。不用問也想得出,吳愛坤肯定出了境。」
陳虎把鮮花插進花瓶。
「真奇怪呀,好像有人總是搶先一步。」
周森林長歎一聲:
「不管它了。醫生治病,也只能是治得了病,治不了命。我今天精神比昨天好些。我坐你的車,回辦公室。我有重要的工作要立刻佈置給你。」
「周局,你怎麼敢擅自離開病房。不行,我負不了這個責任。」
周森林板起面孔。
「情況緊急。我死不了。趁我還有口氣,要把有些事情查清楚。少廢話,走。」
周森林乘陳虎的切諾基回到反貪局。陳虎一路開車心情很緊張,惟恐周森林犯病。但周森林的身體狀況很好,他心裡清楚,怕這是迴光返照,人在將辭世之前,身體的能量最後一次聚集,來處理最重要的事務。
迴光返照,人類這一奇特的生存密碼,使每一個個體,得以利用能量的最後的聚集,來減少生存所留下的遺憾。周森林在潛意識中抓住了迴光返照這個最後的機會。
周森林用鑰匙打開鐵皮保險櫃,取出用黃綢子包著的一個長條狀的東西,解開,露出閃閃發亮的王者之劍。
「陳虎,認得這把劍吧?」
「認得,是你的寶貝。劍鞘呢?」
周森林雙手托劍說:
「劍鞘我早些時候送給小玉了。陳虎,這把出鞘的創,我送給你。它是國際檢察官大會的紀念品,象徵剷除腐敗的正義之師,號稱王者之劍。」
陳虎雙手接過王者之劍,內心升騰起莊嚴的使命感。
「王這個字很有意思。三橫一豎。三個橫道分別代表天。地、人,誰能用一豎把天、地、人三者串起來,就是王。我認為,這一豎就是正義。有了正義才有秩序。陳虎,你要善待王者之劍。」
「周局,你放心。我和小玉一定不會讓王者之劍蒙羞。」
「保存好它吧。我期待著刻與劍鞘合二而一的那一天。」
周森林打開保險櫃,取出一封信交給陳虎。
「這是幸成功複印的那封信。我要佈置給你的工作與這封信有關。你看過吧?」
「看過。」
「你馬上再看。」
陳虎接過信。
「周局,離開醫院時間太長不行吧?是不是我給醫院打個電話,通知他們一聲。」
「不用。我的時間不多了,不能讓醫生糾纏。說來我也怪可憐的,一生謹小慎微,臨死臨死,膽子突然大了。這回我要太歲頭上動一動土。你先看信。」
威地如面:
你寄來的信和錢都收到了。你來信要的兩張照片,隨信給你寄去。你來信說你姐姐要舊照片,只找到兩張。你交給她吧。
當初,你說去找你姐姐,我不同意。這麼多年沒來往,現在她有錢有勢,好像我們要佔她的便宜。沒想到她真的念手足之情,幫你做上生意。你從小在農村野慣了,你姐姐見過大世面,你要聽她的話。
你和你姐姐,雖然不是一個父親,但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你不要妒忌她,誰讓她有一個後來當上大幹部的生父呢,這都是命中注定的。我真想她,自打她九歲上被她爸接走,進了軍區雜技團,到今天也沒見過。她不認我這個媽,我不生氣。本來我也沒有當她媽的名分。她爸當初要是和我結了婚,怕一輩子在農村插隊下去了,也回不到城裡。這些事,你都知道,但你千萬不要對她提。人有臉、樹有皮,傷了她的臉面不好,要是傷了生父的臉面就更不好。你姐姐也夠慘的,她到今天也不能認她親爸爸,我想認了後對他們反而不好。所以你要保守這個秘密,永遠也別說出去。
你來信問她的親生父親是誰,我不能告訴你。你知道了也沒有用處。
威兒,你要記住,當著別人的面,你千萬不能叫她姐姐。一叫就露了餡。她那麼高貴,怎麼會有你這個弟弟。只要她能暗中幫助你,你就知足吧。我最害怕是你太貪心,找她要東要西,好像是我這當媽的敲詐自己的女兒。
現在農村日子好過了,咱不要那麼多錢。福分都
是前世修來的。你要本本分分做人呀。
母手書
「看完了?說說你的想法。」
陳虎把信放在茶几上說:
「這是母親規勸兒子的家書,寫信的這位母親雖然是位農村婦女,但有一定的文化,人也比較本分。這信裡隱含著一個曲折的故事。信中的威兒極可能是侯德威。侯德威有個同母異父的姐姐,聯繫到錄音帶上的內容,這個姐姐可能是吳愛坤。侯德威利用吳愛坤個人命運和家族命運的隱私,企圖敲詐吳愛坤。我推斷,侯德威向他母親索要照片,目的是敲詐他姐姐吳愛坤。但還沒來得及實行,他就被陶鐵良擊斃了。從錄音帶內容來看,姐姐,我們假設她是吳愛坤,也利用了侯德威作為她的幫兇。照片上的小姑娘有可能是吳愛坤,那個小男孩就是侯德威。那麼小女孩與一個青年男人的照片……」
周森林從文件櫃裡取出那兩張黑白舊照片,指著小女孩與一個青年的合影說:
「你說的是這張吧?」
「就是這張。這個男人,可能就是吳愛坤的生父。從信的內容推斷,吳愛坤是這個男人與寫信的女人未婚生下的孩子。信中所說當了大官的可能就是這個男人。這個男青年應當是∼名文革中的插隊知青。老實說,方書記,這個男人我第一次看照片,就覺得他像一個人,但我不敢亂說。」
周森林笑笑,用手指指茶杯。
陳虎會意,把手指伸進茶杯,在玻璃板上寫下兩個字:紀濤!
「這就是我讓你來的原因。如果是個人隱私,我們沒有必要調查。文革那個特殊的時代造成了許許多多的人生悲劇。但吳愛坤現在是涉嫌走私、縱火的疑犯,處處受到權力的保護,我們就要查一查了。你剛才的說法全是推論,沒有證據。況且推論本身也有許多空白,比如生父與農村婦女是什麼關係?生父後來怎麼改變了孩子的命運?據現在掌握的資料,吳愛坤與她的生父根本不認識,這又是怎麼回事呢?還有太多的謎沒有解開。我們從調查吳愛坤的身世入手,一個人無論他的地位有多高,都不可能完全抹掉他的歷史。這次調查,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如果洩漏出去,對不起,陳虎同志,由你個人承擔全部責任。如果我們的方向對了,那就有可能解開一個謎——為什麼總有人比我們處處先走一步?」
陳虎神色凝重地說:
「我完全明白此事的風險。我很早就對這個人有懷疑,但苦於沒有證據,又無從下手對他調查。搞不好,坐牢,殺頭,我去。與您沒有任何關係。一切,只為黨的利益。」
「你按照信封的地址去查,以查侯德威的名義出現。這個侯德威的許多情況,我們還真缺少瞭解。我看情況緊迫,你早些動身為好。照片你帶上。行動要注意安全。如果我猜得不錯,章成功被劫持後,他們也一定問了他對焦小玉說了什麼。那麼,他們也掌握了這封信的內容,有可能又比我們早走了一步。其實,他們所有的動作只有一個目的,那就是毀滅證據和證人,企圖把自己永久隱藏起來。」
「那我今天就走。」
「好,現在你把我送回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