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危情 第二十三章 起如廁大有文章 初嫖妓膽顫心驚
    方浩看了看馮副書記、馬局長,然後說:「那我們先稍事休息,等焦書記回來主持會議。」

    當會議對自己不利的時候,及時地去廁所,是焦鵬遠多年來操作會議有效的一招。第一把手離席,等於宣佈會議休息,就像籃球教練發現比賽對自己不利及時叫暫停一樣,利用短暫的休息調整會議的節奏,使緊張狀態鬆緩下來。

    焦鵬遠離席去廁所後,會議進入休息狀態,有的抽煙,有的起來活動腰部,有的聊天,聊的都是與會議無關的瑣事。這時候如果三三兩兩地繼續交談與會議有關的內容,則是非常不明智的,有話會上不說、會下亂說,往往被認為是非組織的行為,是官場最忌諱的毛病。

    千鍾在焦鵬遠走後三分鐘也去了廁所。他不能緊跟著去,會給別人留下去廁所密談的猜測。去廁所,也有一種不成文的規定,不要跟一把手或者上級同時進入廁所,不論拉屎或撒尿,舉止都難以雅觀;看著首長做解褲子、擦屁股的動作,有傷首長的尊嚴感,不會給自己帶來好處。所以有尿有屎都得憋住,等上級出來後再進去。憋屎憋尿也是一種官場功夫。

    焦鵬遠有尿等待和尿賭留的前列腺病,站在小使台上半天撒不出尿。千鍾站在小便台上一邊撒尿一邊說:「焦書記,您的前列腺病又犯了吧?」

    「越來越嚴重,尿不出尿來。」

    千鍾看看沒人進來,放低了聲音說:「方浩這一手夠陰險的,當著中央來的同志的面,質問您收到法國來的舉報信沒有,這是有意讓您下不來台。他應該在會議開始前問問您呀。」

    「方浩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燒到我頭上來了。我還是市委書記嘛,他想當林彪?搶班奪權?」

    「焦書記,您看我的發言……」

    「你的發言很好。」

    「我是想定個調調,讓他們照這個調調唱,但孔祥弟還唱走了調。」「所以我才上廁所,這個會不能這樣開下去。上面一來人,我們亂了套嘛,要敢於堅持真理嘛。」「那我先回去,一塊兒回去不好。」「咽」

    林光漢等焦鵬遠和千鍾回來後才起身去廁所,他不想在他們交談時在廁所撞見。其他的人還要耐心等待他們上廁所的時間。這雖然不像出席會議、宴會、接見勞模等等那樣隆重的場合,誰走在前面,誰走在中間,誰走在後面都有不成文又很嚴格的規定,但也要遵守無處不在的等級規則。

    焦鵬遠回到會議室。

    「對不起,我的前列腺又跟我搗亂,別看這東西是個排泄器官,沒什麼了不起,也能給你找點小麻煩。繼續開會吧。儘管我市在中央的領導下,取得了很大成績,是九個抬頭,但一個指頭的事也不能忽視,否定九個指頭當然是錯誤的,這是當年右派向黨進攻的手法。他們攻其一點,不及其餘。但對一個指頭的事充耳不聞,也是不對的。我過去講過,現在也還是這個觀點。只有先安定才能後發展,安定是發展的前提。所以,對那些把水攪混,破壞安定團結的人,不管他以什麼名義,說什麼漂亮話,我們都不能允許。下面誰發言?」

    焦鵬遠的目光鏡頭一樣依次搖過每張臉,他們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張廣大發言了:「我講幾句。我是做組織工作的,三句話不離本行,我從幹部選拔的角度談幾點看法。李浩義、郝相壽、孫奇,包括何啟章,他們問題的出現,不僅有個人的因素,也暴露了我們組織工作的重大缺陷,我分管組織工作,應當首先先檢查和提高認識。多年來,在提拔幹部上好像有一條理所當然的規定,給部級幹部當秘書的,不是處級的要提為處級;工作幾年後,一定要提拔為局級。造成當秘書好陞官的普遍看法。李浩義就是一例,他當秘書時就不很稱職,所以才換下來,但還是提到了局級,好像不提就過不去。郝相壽屬於有能力的那種人,但他的組織觀念一直就很淡薄。由於我們選擇幹部上的一些偏差,某種程度上助長了機關裡撈官意識的氾濫,似乎撈到了官,就撈到了房子,撈到了車子,有些人確實也如願以償。咱們機關裡流行這樣一句順口溜——『表揚了指鹿為馬的,提拔了溜鬚拍馬的,苦了當牛做馬的,整了單槍匹馬的』。順口溜是尖刻了點,但一針見血地指出了選擇幹部中存在的不正常的現象。那些善於鑽營的人奉行的是『理論聯繫實惠,密切聯繫上級,表揚與自我表揚』,他們說在市場經濟條件下要善於推銷自我,目的是撈實惠。在反腐倡廉上,我也聽到一句順口溜——『裝錯了口袋掏出來就是好同志,搭錯了車往回走就是好樣的』,好像對小腐小敗已經習以為常,掏出來又變成好同志了。過去,我們推廣一種經驗或者實行一種政策時也往往出現顧此失彼的偏差,孫奇就曾是我們的報紙、電視上大大宣傳過的一位改革典型,結果出了這麼大問題,想要糾正,難免會在群眾中造成誤解,甚至對孫奇同情。還有這樣一句順口溜——『剛剛學會了,又說不對了;說是不變了,又來文件了。」』

    連焦鵬遠也被逗樂了,「廣大呀,你真是神通廣大,從哪兒搞來這麼多順口溜?」

    「順口溜可能順口不順耳,其中兩條是批評我們組織工作,所以記得很清楚。我先說到這兒吧。」

    林光漢沒有心情笑,他的語氣很沉重。

    「焦書記、馮副書記、丁副局長,同志們,我懷著沉痛的心情向組織作檢查,由於我的水平低,雖有做好工作的主觀願望,但實際工作沒有做好。已經暴露出來的李浩義的問題,何啟章的問題,孫奇的問題,五彩廣場的問題,都在我分管的範圍之內,我不能以失察來原諒自己。由於這些惡劣事件的發生,給我市帶來了損失,在一定程度上動搖了群眾對我們黨的信任,這個教訓是非常深刻的。我一定好好地反省自己,提高認識,做好工作。同時也提請上級組織對我進行審查,我準備在組織上認為適當的時候引咎辭去市長職務。」

    會場的氣氛驟然緊張。林光漢提出辭職,這是包括焦鵬遠在內的所有的人都沒有想到的。

    焦鵬遠驚愕地瞪著林光漢說:「老林,你這是唱那齣戲?並沒有誰讓你一個人承擔責任,天塌下來不是還有我頂著嘛!」

    「我是真心實意,從黨和人民的利益出發,才考慮提出辭職的。但在沒辭職之前,我會繼續做好我的本職工作。下面,我提幾點建議。

    一、以回國述職的名義,立即召孫奇回國,對他狂賭及別的問題進行調查。

    二、對李浩義揭發交待的問題,在中央的領導下,紀委和檢察院繼續調查、取證,無論涉及到誰,都不能手軟。

    三、開除郝相壽出黨,撤銷他所有的職務,把他的材料移送國際刑警組織中國中心局,採取措施,把郝相壽緝拿歸案。

    四、對何啟章繼續進行調查,取證。

    五、對計劃外一億元的去向,組織人力著手調查。

    六、五彩廣場遺留下來的問題,由我、千鍾負責善後,責任要查清,如果有腐敗,一定要同時查清。

    以上是我的建議,請焦書記和同志們考慮。最後,我再次向組織提出辭去市長職務的申請,我會寫出書面檢查和辭職報告。但我在重地向組織保證,在任一天,就幹好一天的工作,該我承擔的責任,我絕不推到別的同志身上。我的發言完了。」

    焦鵬遠把手一揮,「現在休息,十分鐘後繼續開會。老林,我和你談談。」

    林光漢隨焦鵬遠進了一間會客室,焦鵬遠劈頭蓋臉地說:「老林呀,你事先也不和我通個氣,冒冒失失地在會議上提出辭職,你這不是拆我的台嗎?死了何啟章和黎尚民兩個副市長,我已經夠狼狽的了;你又提出辭職,這不是給我雪上加霜,當著中央來的人,存心要我的好看呀!」

    林光漢悶頭抽煙說:「焦書記,市裡出了這麼大的問題,總要有個人站出來承擔責任,我是市長,我不承擔誰承擔?再說,我的確感到自己才疏學淺,難當重任。我剛說了,組織沒批准前,我會繼續做好工作。」

    焦書記揮著手說:「亂彈琴!亂彈琴!你才疏學淺,是正牌大學畢業生,我這個扛槍出身的人又怎麼樣,回去站崗?老林呀,我一再說,天塌下來由我頂著,你要和我同舟共濟,渡過難關。你不當市長,讓我從哪兒抱一個市長來?讓上級再派一個?還是讓野心家上來?你替我想過沒有!我明確告訴你,我當一天市委書記你就給我當一天市長。等我下台了,你再提出辭職。這個問題,沒什麼好商量的。」

    十分鐘後繼續開會,仍由焦鵬遠主持。

    「現在開會。休息的時候,我和林市長交換了意見,本次會議沒有討論人事問題的議程。林市長採取了『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方式,提出辭職,承擔責任,精神是好的,方法是不對的,辭職根本不給予考慮。現在繼續發言吧,誰講?」

    方浩也覺得林光漢突然提出辭職轉移了會議的方向,他說:「我講幾句。我同意焦書記的看法,林市長沒有理由通過辭去市長職務的方法來承擔責任。我完全同意林市長剛才提出的六點建議,這六點建議一旦經市委常委會通過,是反腐敗的大舉措,我建議對林市長的六點建議進行討論和通過。我的發言完了。」

    焦鵬遠不想把會議開得太長,「今天的會議開得很好,六點建議要盡快形成文件,立即行動,特別是紀律檢查委員會更首當其衝,責任重大。最後我強調兩點,一是不許洩密,孫奇還在國外,誰洩密,誰負責。二是在座的誰有腐敗,自己快快洗手洗澡,我是誰也不保。馮副書記和丁副局長還有什麼要講的沒有?」

    馮副書記會上了筆記本,「那我就再佔大家幾分鐘時間。」

    焦鵬遠不悅地說:「請,請。」

    「在已經查處的黨政高級幹部中發現了一個值得我們大家都該警覺的問題,有一部分人之所以貪污腐化,走上犯罪道路,是由於對社會主義、對共產主義的信仰發生了動搖,及時行樂的思想抬頭,成為資產階級、封建意識的俘虜。我們共產黨人除了人民的利益沒有自己特殊的利益。這一點是絕對不能忘記的。還有一些領導幹部,大搞權大於法,情大於法,以各種名義干預司法調查,保護貪官污吏,這是不能允許的。全黨必須在政治上與中央保持一致,這是我們的事業取得勝利的根本保證。對於這些政治上與中央離心離德,另搞一套,貪污腐化的幹部,無論他過去的功勞有多大,能力有多強,要堅決地撤換。」

    丁副局長趁熱打鐵說:「馮副書記傳達的是中央的精神,請同志們認真領會。我想補充一點,我們共產黨人通過反腐倡廉,有能力清洗我們肌膚上的病菌,更加健康有力,充分發揮執政黨的作用。對這一點有懷疑的,將會一次又一次看到我們的實際行動。而對這一點存有僥倖心理、頂風作案的人,也必然會碰得頭破血流。」

    焦書記第一個站起來,「散會。」

    在送中紀委和高檢領導同志的大轎車裡,方浩的神色帶幾分憂鬱,馮副書記似乎著穿了方浩的苦衷,握住方浩的手說:「老方,這次會議之後,算初步揭開了蓋子,你的壓力會更大,第一把手與案件有牽連,事情往往很難辦。」

    丁副局長說:「有中央的直接領導,困難是可以克服的。市委常委會,我覺得開得不錯,除個別幹部態度曖昧外,絕大部分領導幹部是跟中央保持一致的,包括林先漢市長。」

    方法解釋說:「林先漢同志謹小慎微。名義是市長,實際上什麼都是焦書記說了算。焦書記的級別比他高出許多,他不能不有所顧慮,這是很正常的。」

    丁副局長說:「我們回去之後,請示中央領導,立即由國際刑警中國中心局對郝相壽發出紅色通緝令。」

    方浩用力握馮副書記的手,「馮書記還有什麼指示?」

    「無論涉及到誰,都不能手軟。反腐敗是大勢所趨,誰也擋不住。兩手都要硬,對此我們一點也不能含糊。你隨時和我們通情況,中央對你市反腐敗是很有信心的。」

    市委緊急常委會召開的當天夜裡十點。沈石出了市委,上了一輛出租車。

    陳虎和焦小玉開著切諾基偷偷尾隨。

    兩輛車一前一後來到地平線飯店。

    陳虎守在車裡,焦小玉下車尾隨沈石進入飯店大堂。

    沈石走到飯店內線電話旁,拿起電話。

    「我來了,去辦公室找你嗎?」

    「不要上辦公室,我讓沙莉去接你。」

    焦小玉看到焦東方的秘書沙莉走到大堂,沖沈石招手。

    沈石跟她上了電梯。

    焦小玉不敢進入電梯,怕被認出來。

    電梯啟動後,她注意電梯間外面的樓層顯示停在六層。

    焦小玉上了另一間電梯,在六層停下。在走廊裡,她發現焦東方進了一間客房,門剛剛關上。

    她走到客房前,見門牌是616號,轉身回到電梯間。

    她下了電梯,走出大堂,回到車上說:「陳虎,你猜得不錯,沈石是來見焦東方的,我看見焦東方進了616客房。可惜,不知道他們談什麼。」

    「我們守在這裡,看沈石什麼時候出來,出來後又到什麼地方,他是熱鍋上的螞蟻,夠忙乎的。」

    在616客房,沈石神情慌亂。

    「…局委通過六點決議,第一點就是召孫奇回國述職,飛機一降落,他就會被捕!」

    焦東方熄滅了準備點煙的打火機。

    「你參加常委會了嗎?」

    「沒有,現在不讓我作會議記錄了,自從郝主任出事之後,你爸爸對我不太信任。是我從機要打字員那兒知道的,沒錯。」

    「都是什麼內容?」

    「別的都不太重要。開除郝主任出黨,繼續調查李浩義和何啟章,還有要查一億元的去向。對了,還有五彩廣場的善後。對咱倆第一重要的是第一條,孫奇要是抓起來,咱倆就完啦!你得趕緊想個辦法呀!」

    焦東方無力地躺在床上一言不發。

    沈石見焦東方都沒了主意,更加慌亂。

    「東方,你別不說話呀!我可不想進監獄。」

    焦東方的思維一刻也沒有停止,他已經有了對策,但不想告訴隨時都會變節的沈石。他從床上起來。

    「沉住氣,翻不了船。你回去吧,我自有安排。以後我不找你,你不要來見我,也不要打電話。有非說不可的事情,利用公用電話找我。在這個時間要特別小心。」

    「你有什麼應付措施?說說,讓我也踏實踏實。」

    焦東方冷笑一聲。

    「豬踏實,你想像豬一樣活著?狗貓都不踏實,別說人啦。與大鬥爭,其樂無窮,與地鬥爭,其樂無窮,與人鬥爭,其樂無窮,是毛主席教導我們的。我喜歡的就是人與人鬥,有意思,比玩女人過癮。看我怎麼要他們吧。沈石,我警告你,從你受賄第一塊錢開始,你就沒有什麼踏實日子可過了,以後更不會有,你的罪死兩回有富餘,你只有橫下一條心這一條路。只要你緊緊抱住我和我爸爸的大腿,我就不會一腳把你踢開。你要是骨頭一軟,法院饒不了你,我也饒不了你。去吧。」

    沈石灰溜溜地出了地平線飯店大堂。來到門口,招手上了一輛的土。

    陳虎開車悄悄跟著的土。

    被恐懼感折磨得精疲力竭的沈石突然想到了一種麻醉自己的方式,他問的土司機:「晦,我聽說出租司機十個有九個是拉皮條的,你手裡有姑娘沒有?」

    司機嘿嘿一笑。

    「看起來您是老嫖客呀,夠門兒清的。」

    「實話告訴你,我是頭一回,你們這買賣,我是從材料上看到的。」

    司機露出了討好的神色。

    「喲,您是幹什麼的?」

    「說出來嚇破你的膽子。」

    司機把嘴一撇,「你別逗我樂了,說出來嚇破您自己膽子還差不多。你以為我沒見過呢,當官的『打洞』,最怕別人摸他的底。嘿,我今天掃路邊的錢全歸您了,只要您敢說出您是幹什麼的,連您『打洞』的錢都由我出!」

    沈石讓司機給鎮住了,他真不敢亮出市委書記秘書的身份,這些司機,怎麼什麼都分不清。

    「說正經的吧,你有沒有姑娘,要乾淨的。我不想惹一身病。」

    「這位爺,只要您捨得出血,我連雛兒都給弄來,沒開過苞,哪能有艾滋?你帶著多少T?」

    「什麼叫T?」

    「您又逼我樂,T就是錢哪。就您這有頭臉的,腰裡有T,身邊有蜜,出門打的!是不是您哪?」

    「找一個處女,要多少錢?」

    「一般的兩千五,盤兒靚的沒價。這位爺,您把心擱肚裡,我絕不蒙您。我提兩成,誰接客我從誰那兒提,按您當官的說法,叫透明度吧?是不是您哪。」

    「好吧,兩千五就兩千五,快點。」

    「您是不是鹿鞭吃多了,頂起帳篷來啦?繃住勁,一二三買單不值。」

    「有地方沒有?」

    「這位爺,敢情您想找暗門子呀?是雛兒都有家長,你橫是不能當著她爹她娘的面就抄傢伙吧?要找雛兒,就得在賓館開房間。賓館咱們有呀,保安絕不會麻煩您,他們還得提一成呢!」

    「你認識這樣的賓館嗎?安全要有保障?」

    「多了不敢說,我手裡有七家八家。」

    出租車停在公用電話亭前,司機下去打電話約人。

    陳虎的車停在二十米以外。

    焦小玉擦擦切諾基的前窗說:「司機給誰打電話?」

    「不知道,跟下去就明白了。」

    司機打完電話,回到駕駛座上。

    「齊活兒。咱們去接那雛兒,然後我再給您送個好地方。價錢我跟人家講完了,兩千五。」

    「你辦事還挺利落。」

    「利落點,您下回想『打洞』,不是還找我嗎?」

    陳虎的車遠遠地跟在出租車後面。

    出租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上了一個穿白裙子的少女。

    焦小玉奇怪地往外看。

    「這是怎麼回事?是個小姑娘。」

    「跟下去再說。」

    出租車停在惠康賓館前,沈石付了車款,帶著少女進了大堂。

    沈石去大堂登記交款。

    少女遠遠地坐在沙發上等。

    焦小玉和陳虎也跟進了大堂,躲在暗處監視。

    沈石拿了入住登記單,沖少女一招手,少女跟了上去。他帶著少女到一樓服務台用入住單換了房間鑰匙,進了125房間。

    陳虎和焦小玉看見了這一切。他們回到車上,焦小玉不解地問:「沈石和這個少女是什麼關係?」

    陳虎的右手擰著方向盤的膠皮說:「沈石這傢伙不是東西!」

    在沈石透露市委六點決議之後的第二天清晨,焦東方檢查放在老闆台上的湯加護照和機票,然後把護照和機票放進西服的內口袋,離開辦公室。他戴著墨鏡,提著一隻公文箱,鑽進一輛出租。

    出租車向機場疾駛。

    「師傅,放段喜樂聽聽。」

    「您想聽什麼?」

    焦東方掏出一盒錄音帶。

    「放這個。」

    「自帶錄音帶,看起來你不是凡人。」

    車內響起(G弦上的詠歎調)。

    焦東方聽得入神。

    「這是什麼呀?也不唱……」

    「別說話,開你的車。」

    他沒有讓任何人送行,連他的機要秘書沙莉和僅存的一名衛士也不知道他去機場。

    他從不擔心自己有一天會被捕,他總能事先得到消息,持外國護照登上飛往異國他鄉的飛機。他也從不擔心一旦自己出逃境外後,國際刑警會對他追捕,因為他知道國際刑警不願與中國警方合作的很多事例。除非死到臨頭,他絕不輕易出走,用他的話來說「絕不能淘汰出局」。昨夜在沈石走後,他打電話到香港找到葛萌萌,讓她通知孫奇從巴黎趕到香港會面。

    在飛機脫離跑道的那一刻,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彷彿像郝相壽一樣,從此一別再難踏上故土。女保鏢朱妮和男衛士楊可的身影在他眼前晃動,他忘不了楊可把氰化鉀放進嘴裡那從容的神態,痛失良友使他想起來就扼腕歎息。

    鄰座是一位年輕母親帶著她兩歲的兒子去香港探訪老公。孩子翻了一杯可口可樂,濺了焦東方的西服。他沒有生氣,反而掏出派克圓珠筆送給了孩子。童年一去不返,他突然來了很少體驗的感傷,如果生命能重新開始,我不願意生在相候之家。

    飛機降落在啟德機場。香港,他已記不清來過多少次,以往都是香港頭面人物親臨機場迎接,而這次卻在電話中囑咐葛萌萌,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迎接的是葛萌萌,焦東方鑽進了她的黑色沃爾沃。

    葛萌萌親自開車。

    「孫奇今天下午才能到,他說一定趕來和你見面。東方,究竟出了什麼事?」

    「孫奇在法國豪賭,被一個華僑舉報。市委決定召他回國述職,一下飛機就會戴上手銬。」

    葛萌萌扶方向盤的手哆嗦了一下。

    「孫奇是自作自受。」

    「他要是自作自受,我就不來了,搞不好我們全軍覆沒。到你住處再說吧。」

    汽車朝葛萌萌住處駛去。忽然,焦東方改了主意。

    「你說孫奇下午才到?」

    「怕要四五點鐘。」

    「那不去住處了,你給我聯繫何叔,我要見他。」

    「去他的大廈嗎?」

    「不,我才不去那鬼地方,我與他是平等談判,找個雙方都能接受的地方,請他過來。」

    「在我的酒店裡好不好,已經開業,你看看咱們的買賣怎麼經營的,視察視察。」

    焦東方當即打斷她,「絕對不行!你的酒店住的大陸客人多,撞見熟人怎麼辦?另找地方。」

    葛萌萌嫣然一笑說:「好的,地方有的是。要不要找個港姐陪陪你?」

    「你暈頭了怎麼的?現在是什麼時候!」

    焦東方的暴躁嚇得葛萌萌不敢說話。

    在山腰的一間別墅,焦東方與何叔見了面。葛萌萌沒有參加談話,她帶何叔的律師去研究購買地產的合同文本。

    何叔並不老,六十開外,在香港和東南亞都有他的勢力範圍,北上投資靠著焦東方的運作,不僅在繁華地段開了一家五星級飯店,還當上了市政府顧問,為一九九七年香港主權歸還中國後打下了政治根基。政治就是生意,他深造大陸生意經三昧,所以對焦東方交辦的事情一向是言聽計從。

    「東方老弟,你臉色不太好呀,找個按摩女給你調理調理吧。」

    「下次吧,明天我就回去。咱們先說郝相壽的事情,他舒服了嗎?」

    「當然舒服噗。那地方,比世界任何一個國家都無法無天,暴力就是法律,連國際刑警組織都不敢沾他們的邊。郝相壽要是命大,興許能撐上半年;要是命不濟,不出三個月就得一命嗚呼!」

    焦東方得意地笑了。

    拉美某國叢林深處的甘蔗園,郝相壽在荷槍實彈的警衛監視下,與其他勞工揮動砍刀砍甘蔗。每當他無力舉起砍刀時,身上便會重重地挨幾下子槍托。

    他抹抹嘴上火泡流出的鮮血,無奈地舉起砍刀劈向甘蔗根部。

    這裡的勞工有非法入境者,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越獄犯,有抱著美夢卻跌入深淵的移民。他們一旦進入武裝割據的甘蔗園,活著逃不出去,死後就地火化,骨灰施肥。談不上什麼收入,每月的工資在購買指派的生活用品之後,又回到老闆的腰包。他們惟一的權利是死後允許骨灰去肥沃甘蔗園的土地。

    郝相壽作為中國人在這裡遇到了他的同胞,六個花兩萬美元買假護照來到這裡的福建青年,一出空港就被人販子騙到這裡,被迫接過了砍刀。

    上百人住在一間漏雨的大屋,上下雙人鋪,按時出工,按時睡覺,違反規則就遭到吊打。郝相壽只在二戰電影裡見過集中營的生活,他覺得這些監工還不如有軍紀約束的德國鬼子。

    他幾次想自殺,但在密切的監視下死也不容易。一次,他試圖割斷自己的動脈,發現後被監工綁在樹上喂蚊子,黑壓壓的蚊子鋪滿了他的全身,連眼皮也紅腫得抬不起來,他求饒了,保證以後再不自殺,才被解開了繩子。

    一向養尊處優的郝相壽,不到一周就瘦得皮包骨,他渴望國際刑警組織把他逮捕歸案,引渡回大陸,寧肯吃一粒子彈,也比這裡的無期徒刑好受。

    他恨焦東方,如果能站在被告席上,他要徹底揭發焦東方。我為你們父子鞍前馬後效力二十年,你們見我沒有任何可利用的價值,竟然把我騙到這人間地獄!

    他恨何叔騙走了他所有的錢,包括在高爾夫球場贏的一千萬港幣。出進前,他帶出四張可在國外銀行兌現的空白匯票,何叔說錢由他代管,兌成現金後再交給他。但這一切諾言都化為泡影,現在身無分文,他才真正領教了黑道老大的厲害。

    郝相壽身旁是個中國小伙子,他拉起昏倒在地上的郝相壽。

    「起來,不然你還得挨鞭子。」

    「謝謝。你是從哪兒來的?」

    「福建,花了兩萬美元買了本護照,還是假的。一入境,就被騙到這裡來了。」

    「就你一個?」

    「一共六個,死了三個人。早知道出來受罪,還不如在家打魚呢!你呢,怎麼來的。」

    一我是受了朋友的騙,一言難盡。」

    工頭吹哨,勞工們疲憊地返回。

    郝相壽搖搖晃晃,摔倒在地上。

    下起了雨。

    滾了一身泥濘的郝相壽隨勞工們回到工棚。

    工棚積水滿地,髒亂不堪。

    郝相壽吃力地爬上高床。他找出刮鬍子刀片,放在腕子上剛要切開動脈,一雙手抓住郝相壽拿刀片的手,用手指了指,一個工頭正朝這裡走來。郝相壽只好藏起刀片,唉,在這裡連自殺的權利也沒有,他想起上次自殺未遂光著身子被綁在樹上喂蚊子的往事,把頭深深埋在髒兮兮的枕頭下面,喃喃地說:「殺了我吧!殺了我吧!焦東方,我恨你!」

    聽了何叔對郝相壽現狀的描述,焦東方很滿意,他笑著點頭說:「你這著棋很漂亮。讓郝相壽砍甘蔗去吧,幹部下放鍛煉嘛!他竟敢背著我爸爸私自出逃,所有背叛我爸的人,都罪有應得。我們現在研究一下拿孫奇怎麼辦?」

    「你想讓孫奇也去砍甘蔗?讓他去咖啡園怎麼樣?他年輕力壯,摘咖啡豆沒問題。」

    焦東方搖搖頭說:「孫奇不是郝相壽。郝相壽除了他貪污的那點小錢,沒有任何經濟實力。孫奇手裡有幾十億呢!你讓他去砍甘蔗,那幾十億全泡湯了。他是法定代表人,自我保護機制很健全,特別是他轉移到國外的大筆資金,詳細數字誰也不知道,國際上的財務手續又很複雜,不經他的手,我們挖不出錢來。要想個兩全齊美的辦法,既不能讓他落到大陸反貪局和國際刑警組織手裡,又能逼他就範,把錢吐出來。你能做到嗎?」

    何叔狡黠地看著焦東方說:「這很難,但有生意為什麼不做呢?你我怎麼分賬?」

    「老規矩,五五分賬。」

    何叔伸出手掌與焦東方的手掌擊在一起,「啪」的一聲脆響,這是比在合同上簽字還有效的約束。

    何叔意味深長地一笑。

    「東方老弟,要是我沒豬錯的話,依著手給自己鋪後路嚶!要不要我出點力?」

    「何叔,我爸爸還穩坐在釣魚台上,你在大陸的投資還要仰仗他的保護,你要像玩郝相壽那樣玩我,這輩子怕是沒戲。」

    何叔陪著笑臉。

    「老弟多疑啦,我只想幫你,沒有焦書記提攜,我能當上市政府顧問?你我風雨同舟,結拜兄弟,我怎敢有一點歹心呢!」

    「我知道何叔是仗義之人,連港督也買你的面子,所以才將要事相托。你把對付孫奇的計劃說說看……」

    當日下午四時三十分,孫奇與焦東方見了面,他與焦東方擁抱說:「我們又見面了。」

    「老兄,你在法國買的鋼鐵廠輸掉半個了吧。」

    孫奇的臉凝固在驚訝的表情中。

    「你怎麼知道?」

    「不是我知道,是市委全知道。市常委已通過決議,召你回國述職,你很快就會接到通知。你又要上報紙了,不再是改革典型,而是大案要案典型!」

    孫奇呆若木雞,整個人一下子縮小了很多。

    「那我怎麼辦?回去還不等死?」

    「我就是專程來救你的。市委掌握了證據,很快會派人去法國取證,接管你的工作。你也沒處跑,你這麼大的案子,公安局一定會通過國際刑警組織抓你歸案,你向法國或任何一國申請政治避難也得不到批准,因為你是刑事犯,不在接納之列。孫奇,這回你是死定了。」

    孫奇出了一身冷汗,嘴唇蒼白,他抓住焦東方的手說:「想動我,也不那麼容易。大陸在香港上市的股票,我是帶頭羊,紅綢舞領隊,把我扳倒,大陸在香港的股票就必然暴跌,近百個億打水漂,他們敢?再說,你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想救你,也不那麼容易。你到了法國,連個電話也不給我打。要不是通過葛萌萌還找不到你。你想回去投案自首嗎?」

    「當然不想,我能伸出脖子挨人一刀,笑話。」

    「那你只有一條路,迅速消失。」

    「怎麼個消失法兒?消失了,我的股票怎麼辦?」

    「你在法國有什麼朋友嗎?」

    「朋友不少,但沒一個可靠的。美國有我的親戚,要不我去美國?」

    「你就不怕引渡?親戚目標大,很容易被發現。」

    「那你說怎麼辦?東方,你有沒有可靠的路子?」

    「路子是有,但你這一跑,幾十億好不容易轉移到國外的資金就白扔了。再說,救急不救窮,你光著屁股跑,在人屋簷下,怎能不低頭?你受得了寄人籬下的罪嗎?」

    「那我先把資金轉移出去再跑?」

    「行,你還有救,總算從輪盤賭和洋妞的糾纏中清醒過來啦!我這兒有六個賬號,有香港兩個,瑞士兩個,美國一個,泰國一個。你迅速把巴黎的錢轉移到這六個賬號上,然後我給你安排出路。錢還是你的,你交千分之三的手續費就行。」

    孫奇疑慮地搖頭。

    「賬號可靠嗎?轉過去,提不出來怎麼辦?」

    「都是我的賬號,能不可靠?當然,如果你能找到別的賬號,那也很好,我還怕擔風險呢?」

    「好吧,你把賬號給我,咱倆是一條船上的弟兄,不信任別人,我能不信任你嗎?」

    「這件事,除了你我,不能讓任何第三者知道,連篇萌萌也不能說。香港的賬號不太安全,少打一點就夠了,大部分打到瑞士賬號上去。我以人格擔保你的錢絕對安全。徐立即返回巴黎去辦這件事。你接到回國述職通知立即往市委打個電話,說你馬上回去,讓他們放心。錢轉出法國後,你給我打個電話,我把你送到個絕對安全的地方先躲一陣,等風頭過去,咱們大幹一場。」

    孫奇喝了一口酒。

    「就這樣,我立刻趕回巴黎,在接收大員到來之前,把錢分別打到六個賬號上。」

    「記住,回去別賭了。那個姓黃的華僑,是個放著錢不掙,專打小報告的混蛋。」

    「他媽的,等我將來找他算賬!」

    焦東方當天搭火車從香港回到深圳,乘當天的飛機返回。他不乘國際航班,是為了避免引起別人的注意。

    他深為得意,一天之行不但解決了孫奇即將露餡的燃眉之急,而且至少五個億的資金可以進入自己的海外金庫。

    去也匆匆,回也匆匆,連沙莉也絲毫沒有覺察。

    他剛在老闆椅上坐定,沙莉進來。

    「焦總,你堂妹來找你,讓她進來嗎?」

    「小玉?快清。」

    焦東方起身,到外套間迎接焦小玉。

    「小玉,今天怎麼想你哥哥啦?平時也不來找我玩。」

    「挨門深似海,誰敢找你去呀?」

    「挨門再深,也擋不住你呀!喝點什麼,對了,我有第一次世界大戰的酒,克林頓也不見得喝過,來一杯嘗嘗?」

    「東哥,你有第三次世界大戰的酒嗎?我倒想嘗嘗。」

    「第三次洪界大戰還沒打起來呢,你想喝未來酒呀?東哥沒地方給你找去。你喝完一戰的酒,我再請你喝二戰的酒,下次再來說不定第三次世界大戰就打起來了!」

    焦東方倒了一杯給焦小玉,自己沒倒。

    焦小玉接過酒杯,品了一口。

    「聞不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味道,你怎麼不喝?」

    「工作時間我不喝酒。怎麼樣,小玉,你跟陳虎的關係確定下來了嗎?」

    「你操那麼多心,長不長白頭髮?」

    「我不是想抱小外甥嘛!」

    「別涎皮笑臉的,我特意晚上來,是跟你談工作。」

    「嘿,檢察官一本正經起來了,審我?」

    「差不多,東哥,這壺夠你喝的。這兒說話沒問題吧?」

    「沒問題,就咱們倆,沙莉在外面,不叫她,她不會進來。」

    「你那個寶貝楊可,上了車就想自殺,讓陶鐵良發現了,從他嘴裡摳出一個氰化鉀玻璃瓶。」

    焦東方脫口而出,「楊可沒死?」

    焦小玉緊盯著焦東方的眼睛。

    「你怎麼知道他要死?」

    焦東方掩飾地一笑說:「是你剛告訴我的呀,我又不知道他有什麼問題。」

    「他想死,但沒有死成。是我從陳虎嘴裡套出來的,聽說楊可交待了不少問題,具體是什麼問題,陳虎可能不太清楚,只聽說了一件,是你運箱子去火車站的事。依木箱子裡裝的是什麼呀?」

    按照陳虎的佈置,焦小玉是來摸焦東方的情況。楊可服毒自殺後,陶鐵良立刻命令封鎖這一消息,當活人一樣送進監獄。為了防止內部人員走露消息,照樣辦好了拘留登記、人監等等一系列環節上的手續,連公安局長蔣大賓也認為楊可是逮捕歸案,正在審訊中。陳虎決定利用這一招來驚嚇焦東方,看看他會作出什麼反應。

    焦東方臉上的笑容沒有了,他心裡想趕快通過蔣月秀來證實楊可的死活,嘴上卻淡淡地說:「木箱裡是飯店的定購餐具,不合格,給退回去了。不過,小玉,我還是很感激你告訴我,這說明你心裡還有你東哥。」

    「我幫不了你什麼忙,你要真有問題,不如主動去說清楚,省得被動。」

    「我能有什麼問題,但也免不了別人忌恨我、陷害我,樹大招風,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嘛!小玉,我爸爸從來沒把你當外人,以後有什麼情況,多跟我通通氣,咱們畢竟是一家人。」

    「這倒是真的,叔叔好嗎產』

    「我爸爸心裡也很煩,都是何啟章、郝相壽、李浩義這些不爭氣的東西鬧的。對了,小玉,你生日過了嗎,哥太忙,也沒給你什麼禮物。」

    焦東方從身邊的保險櫃取出十萬美元,放在桌子上。

    「這十萬美元,你喜歡什麼,自己去買吧,算哥給你的生日禮物。」

    焦小玉一疊一疊地挪動錢。

    「畸,出手夠闊綽的呀!我十輩子也掙不了這麼多。」

    「這算什麼,只要你跟哥一條心,我把你的一生給安排好,在美國給你買一套帶游泳池的別墅,一輛大奔,再給你開一家公司。」

    「你這是向國家公職人員行賄呀!」

    「笑話,你不怕受賄,我還怕行賄?兄妹之間,什麼賺不賄的,我的都是你的。小玉,你比林豆豆聰明。」

    「我怎麼會比她聰明?」

    「你比她聰明多啦!她揭發檢舉了林彪,她落到什麼了?什麼也沒有,從中國第二公主跌落到平頭百姓。老子犯了錯,兒子怎麼劃清界限也沒人再相信你。咱倆都得靠我爸爸,別說我爸沒問題,有問題你也不能冒林豆豆的傻氣。」

    「人家林豆豆現在是普通勞動者,日子過得挺踏實。」

    「她不踏實行嗎?小玉,你今天來了,我真的很高興,反貪局的活兒你先幹著,咱們家還就缺一個反貪的。將來移居美國,提前進入二十一世紀。」

    「楊可的事你怎麼辦?他要揭發出你重大問題,我可救不了你。」

    「等到我用你救我的時候,我早完蛋了。你放心吧,什麼事也沒有。把你書包拿來,把錢裝進去。」

    「我書包連兩萬塊錢都裝不進去。」

    焦東方找來一隻設使用過的密碼箱,把錢裝進去,遞給焦小玉。

    焦小玉笑著說:「這可是你塞到我手裡的呀!」

    「算我行賄,行了吧,我的檢察官妹妹。」

    「那我走了。」

    「嗯,小心別遇到劫匪。」

    焦小玉提著錢箱走出飯店,來到停車場,打開桑塔納車門,先把錢箱扔到副座上,然後進入駕駛座。

    焦小玉看著錢箱百感交集,哥哥要是沒有嚴重的問題怎麼可能用十萬美元行賄?與焦東方一起度過的童年往事湧上心頭,在叔叔指導下和東方一起針板凳;一起搶小人書看;自己受了別的孩子的欺侮,東方上去跟人家拚命;高考前夕,東方幫助她複習功課;考上大學後,東方開車送她去學校報到……

    難道手心手背的親情就要被法律之劍斬斷了嗎?如果東方罪大惡極,那面臨的是……她不敢想下去了。

    拳頭砸在錢箱上。她痛哭失聲。

    「哥,哥呀,你怎麼變成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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