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前方那一聲巨響時,羅維民的心立刻沉了下去。
完了!肯定是出事了!王國炎的車十有八九的被炸毀了……
他估計爆炸發生的地點距離他的車大概有10公里左右,但沒想到剛一拐過一個山頭,就發現了被炸毀的車輛。
不是龔躍進的奔馳600,而是一輛日本豐田小麵包!
頭上一陣嗡嗡嗡的轟響,直升機!
一看到現場的情況,羅維民立刻就清楚了怎麼回事。王國炎這個亡命徒看來是在示威!是在告誡!他已經看到了直升機,他也肯定知道了他的處境,所以他乾脆公開了自己的行動,窮凶極惡,有恃無恐!他明目張膽地炸毀了一輛麵包車,就是要讓你們看看他的厲害!
他是在警告所有的人,不准任何人靠近自己!
羅維民幾乎沒作任何停留,繞過處理現場的車輛和人群,向趕來現場的交警亮明身份,然後更加快速地向前追去。
可能是由於前面做了工作的原因,公路上的車輛越來越稀少,於是羅維民的車也就越開越快。
頭上的直升機幾乎與他並駕齊驅,形影不離。
10分鐘後,他終於看到了那輛奔馳600!
※※※
坐在車裡的魏德華,正在同直升機通話。
「我們是正在執行追捕的刑警隊,請你們立即放棄對奔馳車的攻擊行動,他們的車裡可能有炸藥。」
「我們已經接到通知,我們不會對奔馳車進行任何行動。現在有一輛紅旗轎車,正在向奔馳車靠近。我們發現這輛紅旗車有異常行為,我們正在對它進行跟蹤監視。」
「紅旗車是自己人,不要對他採取行動。」
「但這輛紅旗車似乎要對奔馳車實施攔截,這很危險。」直升機裡的人似乎非常焦急。
「請問,我們的車距離奔馳車還有多遠?」
「大約還有20公里。」
「直升機是否帶有擴音喊話器?」
「是的,我們有。」
「請你立即對紅旗車喊話,告訴他不要對奔馳車採取任何行動!」
「恐怕來不及了,紅旗車已經趕在了奔馳車前面,它正在減速,想把奔馳車壓住!」
「請立即喊話!立即喊話!」魏德華大聲喊道,「告訴他馬上避開!奔馳車裡有重要人質,讓他立即停止一切行動!」
魏德華眼前一片茫然。
怎麼辦?該不該把他老婆孩子在車裡的情況告訴他?
羅維民,你他媽的真是個笨蛋!笨透了!腦子不夠用,眼睛也瞎了!就不睜眼看看車裡都坐的是什麼人!
※※※
坐在車裡的李玉翠越來越感到緊張可怕。
經過極度的驚嚇和折磨,孩子再一次昏睡了過去,死死的壓在她的懷裡,她感到呼吸也越來越困難。
上過廁所,綁在身上的繩子明顯的鬆了許多。
繩子齊腰齊胸綁在車座上,兩隻胳膊貼著身子被綁在一起。
她一邊呻吟著,一邊在他們不注意的當兒使勁地掙扎著。繩子越來越松,她的兩隻胳膊和兩隻手也越來越自如起來。
必要的時候,她覺得完全可以把兩隻胳膊從繩子裡抽出來。
必要的時候應該是什麼時候?她一直在默默地思索著。
自己和孩子被綁在車座上,有壞處,也有好處,這幾乎相當於是給她和孩子上了雙重保險帶,只要車子不從山頭上翻下去,即使是直直地撞在什麼障礙物上,那她們母女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問題是車裡有200多公斤烈性炸藥!車如果出了什麼大問題,一旦爆炸,後果將不堪設想。自己死了是小事,如果能保護更多的人,就算孩子受到傷害,那也顧不了那麼多了。要命的是,如果車裡的這幾個人都沒了命,那公安和監獄的那麼多幹警就全都白幹了!
他們沒日沒夜追蹤破獲的這個案子,也可能全都完了。
跟羅維民生活了這麼多年,見也見得多了,她清楚這個案子的嚴重性,也清楚這些當事人的重要性。不管是在公安,還是在監獄,有時候,你明知道他是個十惡不赦,犯了滔天大罪的衣冠禽獸,但就是還得對他們嚴加保護,即使付出生命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寧可讓你自己死了,也絕不能讓他們死!即使自己死了,也得讓他們活著!這就是自己現在的處境,這也就是自己面臨的難題。
這輛車裡確實有炸藥,而且是極具威力的烈性炸藥。
剛才就那麼一小塊,就引發了如此強烈的爆炸。那輛麵包車幾乎被炸飛了!
她默默地看著龔躍進的方向盤,默默地看著自己身旁的手動剎車裝置。
從王國炎他們的談話中,她清楚這輛車距離省城越來越近。
她也漸漸明白了王國炎究竟要去省城幹什麼。
王國炎的計劃滅絕人性,但你似乎對他又毫無辦法。
只有車裡的人才可能對他有所行動。
對他實施行動的人只可能是你自己!
她再一次默默地看了看龔躍進手中的方向盤,又再一次看了看身旁的手閘。羅維民學開車的時候,他們正在熱戀之中,羅維民好多次教她開車,她都不幹。她害怕,她也覺得那沒用。有一次,她被羅維民強行拉過坐在自己懷裡,讓她把著方向盤,讓她踩油門,踩剎車。她幾乎被嚇得半死,開著開著,大概是踩錯了地方,汽車不僅沒停下來,反而開得更快。沒想到羅維民笑呵呵的,好像就沒用腳,便讓車停了下來。後來羅維民才告訴她,他用的是手閘。
她對手閘的記憶一直到今天都耿耿於懷,刻骨銘心。
她下垂著的手,離手閘咫尺之遙!
她突然聽到了直升機的轟鳴。
突然間她又看到了一輛紅旗車!
這輛紅旗膽子好大,幾乎同奔馳車擦身而過。
就在紅旗車閃過的一剎那,她忽然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她的心臟突然猛烈地跳動起來:
羅維民!
開紅旗車的是羅維民!
他究竟要幹什麼!
簡直瘋了!
直升機的高度距離兩輛車只有10米左右。
直升機裡的擴音器正對著紅旗車發出陣陣呼喊:
「羅維民!羅維民!請你立刻離開奔馳車!請你立刻離開奔馳車!
這是古城監獄和指揮部的命令!這非常危險!非常危險!奔馳車裡可能放有炸藥!而且還有人質!請你立刻離開!立刻離開!」
紅旗車似乎沒有聽到,或者對直升機的警告根本不予理睬,仍然壓在奔馳車前面,左晃右擺地阻止著奔馳車向前超越。
奔馳車的速度明顯地慢了下來。
奔馳車的主人似乎被激怒了,有兩次都撞在了紅旗車的車尾上,但紅旗車毫不在乎,繼續在奮力地阻擋著奔馳車。
紅旗車的意圖十分明顯,它就是要讓奔馳車減慢速度,並試圖尋找機會迫使奔馳車停車。
※※※李玉翠驚恐萬狀地看著眼前的這一切,兩輛車每一次的靠近,都讓她的心臟幾乎能停止了跳動。
當直升機發出呼喊,王國炎得知是羅維民時,突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小子!有種!」
「這個王八蛋真他媽的是瘋了!」老熊大聲罵道。
「你放了那麼多炸藥,怎麼就沒把這小子給炸死!」王國炎好像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這小子比咱們還黑,連他老婆孩子都不想要了!」老熊仍在大罵。「我看不是,他是想救他的老婆孩子。」王國炎說道。
奔馳車和紅旗車劇烈的撞擊聲,讓開車的龔躍進膽戰心驚。「你們得想辦法呀!再這麼撞,會把發動機撞壞的!」
王國炎則大聲對龔躍進罵道:「你他媽的就是個活死人!12缸的奔馳600就跑不過一個破紅旗!汽車要是出了毛病,我就第一個先把你炸死!」
「這怪我嗎?你們也都看見了,他把車開得那麼快,我們根本就沒想到他會攔截我們的車,要是知道,還會讓它超過我們。」龔躍進哭喪著臉說。
「大哥,我看得治治這小子,別讓他壞了咱們的大事。」老熊也焦急起來。王國炎晃了晃手裡拿著的槍,「這把手槍裡還有幾發子彈?」
「5發。」
「身上還有麼?」
「沒了。」老熊有些沮喪地,「原想著趙中和那小子會帶槍的,哪想到他會沒槍!」
「他們早就算計好了,想在哪兒把咱們一塊兒滅了。」王國炎突然沉下臉來,「這個賬非算不可!」
「那現在怎麼辦?」
「我打開右面的車窗,先給他一槍,他要是避開了,我們就超過去。等到超過後,你就推開車門放一大包炸藥下去,給他們點顏色讓他們好好瞧瞧。不只要把他那車給炸飛了,連路面也要炸它個稀巴爛!至少在幾個小時以內讓車輛無法通行!」
「漂亮。我這手癢癢好半天了,正想試試!」老熊惡狠狠地說道。
「龔躍進!聽清楚了沒有?我一開了槍,他肯定要嚇一跳,等他還沒明白過來,你立刻就從他右面超過去,一定要快!明白嗎?」王國炎像在發佈命令。「……他要是還不避開呢?」
「那他肯定會回頭往後看!如果他回頭,就肯定能看到他的老婆孩子,我就用槍管子在他老婆孩子的頭上使勁猛敲,看他避開不避開!明白了吧!」
「明白了。」龔躍進使勁擦了一把臉上的汗水。「就現在嗎?」
「就現在!」
李玉翠猛一下睜大了眼睛。
她清楚,她也必須做出決斷!
不能再遲疑了,就現在!
就現在!
※※※
「史局長嗎?我是魏德華!」
「我是史元傑,請報告你們的情況!」
「情況緊急,羅維民正在試圖攔截那輛奔馳。」
「立刻通知直升機讓他停止攔截!」
「通知了,但他根本不聽,仍在繼續攔截。」
「他究竟想幹什麼!」
「史局長,他可能是想減慢奔馳車的速度,好讓我們趕上來。」
「你們現在在什麼位置?」
「距離他們的車可能還有10公里左右。」
「離省城還有多遠?」
「估計不到一個小時的路程,我們已經到了平川!」
「已經到平川了,還有什麼辦法能讓奔馳車停下來?」
「看來很困難,我們即使追上了也沒什麼好辦法。」
「那就再次通知羅維民,讓他立刻停止攔截!告訴他這是命令!」
「他沒有手機,我們沒法跟他聯繫,只能通過直升機。」
「那就馬上再通知直升機,讓直升機告訴羅維民,這是命令!如果出了問題,我們將前功盡棄!絕不能讓人質和逃犯出任何問題!」
「史局長,要讓羅維民停下來,只有告訴他老婆孩子的情況。」
「你早就該告訴他了!什麼時候了還這麼婆婆媽媽的!」
「我是怕他聽了會更衝動。」
「他根本就沒有衝動!他一直做得都很好!問題是在我們身上!他冒著生命的危險,已經減慢了奔馳車的速度,給我們爭取了寶貴的時間,而我們一直還沒有找到更好的辦法!他已經盡了最大努力了,他很冷靜。你告訴了他,我想他肯定會更加冷靜,絕不會衝動!」
「史局長,我們追上了他們後,是否可以採取一些必要的行動?」
「我說過了,不要採取任何行動!因為我們根本沒有任何把握!你現在唯一要做的就是,要想盡一切辦法跟住他們,絕不能讓他們再甩開你們!一直跟到他們想去的地方,一切都按他們的要求去做!為防止他們採取極端行為,他們的任何條件都可以答應!要跟沿途的警車、巡邏車、武警、交警和幹警密切配合,只有在人質和群眾沒了任何危險的情況下,才能考慮我們的行動!這是省廳的命令!必須執行!」
「明白。」
「還有,一定要保證羅維民的安全,絕不能讓他出任何問題!」
「明白!」
※※※
省委書記肖振邦接到公安廳長蘇禹的電話時,緊急省委常委擴大會議的召開時間已經快到了。
蘇禹給他帶來幾乎全是糟糕透頂。令人喘不過氣來的壞消息:
王國炎裝有200公斤的烈性炸藥和數名人質的奔馳車正在逼近省城!
隨後跟蹤和在前面守候的幾十輛警車,對這輛奔馳除了實施保護措施外,毫無任何其它阻止辦法!
史元傑方面的情況依舊不好,由於王國炎事先得知了消息,有幾名重要犯罪嫌疑人在逃,目前仍在追捕之中。
特別讓肖振邦感到意外的是,省電視台得知消息後,居然租賃了一架氣象部門的直升機,也已經趕赴現場!他們不僅要進行現場拍攝,還可能進行現場直播!
肖振邦頓時火了起來,「這是誰的主意!誰批准的!是誰告訴他們的!簡直是添亂!通知他們馬上回來!我們不是不許他們採訪,而是擔心他們的安全!像這樣的採訪我們國家可能都還沒有過,他們是想幹什麼!他們根本沒有這方面的經驗,萬一出了什麼問題,或者影響了抓獲罪犯的行動,誰負得起這個責任!如果他們進了省城,再這麼來個現場直播,幾百萬人的城市將會出現一個什麼樣的局面?後果將不堪設想!」
「肖書記,他們說了,這是中央電視台特別委派他們這麼做的。」蘇禹在電話裡委婉地解釋著。
「中央電視台又是怎麼知道的!」肖振邦頗為詫異,大吃一驚。在中國,如果中央電視台在某個省市不打招呼就進行直接採訪,十有八九的就是中央領導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具體情況還不清楚,但據他們說,這已經得到了公安部和司法部的批准同意。」聽得出來,蘇禹努力在斟酌用詞。
肖振邦久久地愣在那裡。
「肖書記,」蘇禹似乎知道肖振邦此時的心情,話音顯得更加小心謹慎。「提前讓新聞單位介入,也有它的好處。它會給我們下一步的審理和辦案過程掃清障礙,減輕我們的壓力。」
「中央電視台的採訪我們無權干涉,但要給他們講清困難,曉以利害,尤其是不能再出問題,或者引起什麼麻煩。」
「我們已經給他們講過了,我們還會繼續交涉。」說到這裡,蘇禹頓了一下繼續說道,「肖書記,我們現在正在同王國炎聯繫,只要能阻止他們進城,我們準備接受他的條件。」
「什麼條件?是不是就是你剛才說的那些?」
「是。已經得到了證實。」
「把姚戩利和耿莉麗交給他們?」
「是。」
「只要答應了這個條件,他們就可以不開車進城?」肖振邦好像也不得不思考著這個計劃的可能性。
「不,王國炎堅持要在城裡同他們見面。」
「你們準備怎麼辦?」
「我們準備馬上把姚戩利和耿莉麗送到城外去。」
「王國炎會聽?」
「經我們分析和瞭解,只要王國炎見到耿莉麗,肯定就會停車。」
「你是說,讓他們兩個站在公路中間對王國炎的汽車實施人體攔截?」
「肖書記,……我覺得,不能這樣說,我們會提前把這個消息通過直升機告訴王國炎他們,我們還會……」
「那又有什麼不同!」肖振邦止不住地再次發起火來。「虧你們想得出這種辦法!這兩個是我們抓獲的犯罪嫌疑人,不是我們的人質!」
「不只是他們兩個,他們兩個身旁還站著我們的幹警!」蘇禹不由自主地辯解了一句。
「那就更不行!」肖振邦愈加惱怒,「我絕不能同意!我絕不能讓我們的幹警再去冒這個險!我們的幹警犧牲得夠多了!如果再出了什麼問題,你讓我怎麼給群眾交代,怎麼給省委交代,怎麼給中央交代!又怎麼給幹警的家屬交代!」
「肖書記,」蘇禹似乎仍在努力地平息著肖振邦的情緒,「現在的情況跟剛才有所不同。比如說,他們兩個如果是自願的呢?」
「你是說姚戩利和耿莉麗會自願前去跟王國炎他們會面?」
「我們正在做工作。」
「那怎麼能叫自願?」
「我們只是給他們說明情況,並沒有給他們任何暗示,更沒有給他們施加任何壓力。耿莉麗已經說了,如果姚戩利不想去,她就帶著孩子去見王國炎。她說了,有些事她要給王國炎當面說清楚,她還會要求他立刻放下武器,要他為自己孩子的將來好好想想!」
「這些對一個亡命徒能起什麼作用!馬晉雄就是一個例子,這血的教訓還不夠嗎!」
「我們分析過,王國炎和馬晉雄可能會不一樣。」
「問題是姚戩利如果不去,王國炎會答應嗎?」
「姚戩利可能會去。」
「又是可能!」
「肖書記,有一個情況我還沒有給你匯報。市委書記周濤同意這麼做,他正在做姚戩利的工作。」
「周濤?」
「是。他正在同姚戩利談話。」
「會有結果嗎?」
「這是姚戩利的要求,他說他在見王國炎以前,一定要先見他的舅舅。」
「周濤已經去了?」
「剛到。」
「周濤談完後,讓他立刻先給我來個電話!」
「還有別的嗎?」
「還是那句話,絕不能再出任何問題,尤其是不能再有任何傷亡!問題已經出得夠多了!夠大了……」
一見到眼前的姚戩利,周濤忍了半天還是沒能忍住,一甩手便狠狠地在這張已經發福的臉上給了一個耳光。
他還想接著再打時,已經被身旁的幹警抱住了。
「你這個畜生!」周濤怒目切齒,不能自己。
這時的姚戩利早已跪在了地上,一邊嚎啕大哭,一邊把頭在地上磕得通通直響。「舅舅!你就打死我吧!你就打死我吧!與其讓別人打死,還不如讓你打死算了!為這事我嘔心了這麼多年,要不是為了這個家,我早就不想活了!我該死,真的是該死呀!」
等到幾個幹警把姚戩利從地上拉起來時,只見他滿臉是土,整個額頭都成了青的。
姚戩利這個樣子,反倒給了人一種打是親,罵是愛的感覺。如果不是親外甥,何以會這麼打他!也許他需要的正是這樣的一個效果和氣氛,一巴掌似乎把所有的憤恨和憎惡全都打沒了。不就是一巴掌麼,能讓你借此消消氣,就是十巴掌他也絕不在乎。當周濤看到姚戩利的這種表情和神色時,立刻清醒了許多,情緒頓時也平靜了起來。
他默默地坐在那裡,就這麼一直看著聽著,足足有好幾分鐘過去了,仍然是一言不發。
見到周濤這個樣子,姚戩利大概也感覺到了什麼,終於很快止住了哭聲,低頭彎腰的悄悄地站在那裡。
周濤明白時間不多,而外面的情況又是那麼緊急,來這裡是公事,並不是私事。他不能再這麼等下去,必須盡快解決問題。
「省廳和市局是不是都已經給你談了?」
「是的,舅舅。」
「王國炎要見你,你知道那是什麼意思。」
「知道,他一直在懷疑我,他要對我實施報復。」
「懷疑你什麼?」
「……懷疑我不想讓他提前獲釋,懷疑我不千方百計地為他想辦法,懷疑我不讓他保外就醫。」
「你的權力好大!……還有嗎?」周濤終於忍住沒再發作起來。
「還懷疑我跟他的老婆有關係。」
「有沒有?」
「沒有!根本沒有!他懷疑的沒有一件是真的!舅舅!我跟你說的都是實話,請你一定相信我!別人不相信我,你還不相信我嗎!我跟王國炎是幹過壞事,可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了,我跟他早就沒有任何關係了!因為他覺得我是你的外甥,所以就一直在要挾我。舅舅,我是怕連累你呀,要不是因為這個,我早跟他拼了!他根本就不是個人!心狠手辣,毫無人性!人都叫他青虎,吃人都不吐骨頭!」
「你跟他一起作案,到底有多少起?」
「舅舅,如果說那些小偷小摸的事情,可能有那麼幾次,要是說大的,我可以說一次也沒有!他們都說我參與了1·13,可那跟我根本沒有任何關係!王國炎確實跟我一塊兒去過姨媽的銀行,但他去那兒搶劫時,事先我根本不知道!我給你發誓,我真的是一點兒都不知道呀!他殺了姨媽的事,是他幾個月後才告訴我的!那幾個月他一直躲著不見我,後來托了人給我解釋,後來見了我給我下跪求情,還拿刀子在自己的胸口戳了好幾刀!說他沒見過姨媽,當時要是知道那是我姨媽,就是死在那裡,也絕不會開槍。舅舅,我說的都是真話,如果我知道的更早一些的話,我絕不會饒了他,絕不會!我說的都是真的,要是有一句假話,就立刻槍斃了我!」說到這裡,姚戩利聲淚俱下,慟哭不止。
「你跟耿莉麗的關係也會是假的?」
「舅舅,這件事你讓我怎麼說呀!王國炎在認識耿莉麗之前,我同耿莉麗一直保持著戀愛關係。耿莉麗愛我,當時我也愛她。但自從王國炎見到耿莉麗後,他就不顧一切地纏上了耿莉麗。後來又使用各種卑鄙無恥的手段佔有了她,當時我正插隊下鄉,當我知道了這件事後,一切都已經既成事實了。舅舅,我給你說過的,王國炎他根本就不是個人,橫行霸道,無惡不作,什麼事情他都幹得出來。如果我們不是同班同學,我怎麼會跟他這樣的人有聯繫!自從他跟耿莉麗結了婚後,我跟耿莉麗連話也很少說,你想想,我怎麼會跟這樣人的老婆發生關係?事實上是他奪走了我的女朋友,反過來他又處處不放心我,懷疑我,疑心生暗鬼,揚言要報復我。這是人做的事嗎!再說,像他這樣滅絕人性的兇犯,又有什麼樣的女人會愛他!耿莉麗恨他,從來也沒愛過他,他卻對我咬牙切齒,恨之入骨。對這樣的人,我又有什麼辦法呀!」
周濤聽到這裡,心裡也不禁深深地感慨起來,姚戩利說的並不是沒道理,如果一個人沾上這樣的一個魔鬼,真是想躲也躲不了的。但不管他說的怎樣人情人理,這也僅僅是他的一面之詞。「好了,你也不再用這麼哭了。如果你說的都是真的,我相信法律最終會證實一切。你說你一定要見我一面,莫非就只是要給我說說這些?」
姚戩利擦了擦臉上的眼淚,「舅舅,你也清楚的,王國炎非要讓我去見他,無非就是這麼兩條,一個要證實他的懷疑,一個要對我實施報復。對我來說,肯定是凶多吉少,他絕不會輕易地就放過我。耿莉麗是個女人,儘管她對我有好感,但遇到王國炎這樣的殺人魔王,她也只有服從的份兒。舅舅,我說過的,我一直不想連累你,今天這一去,將是生離死別。我之所以要見你,就是想跟你說說我的心裡話。不管我是死是活,都請你一定相信我。這個案子一破,他們肯定都要給我身上潑髒水,什麼事情都要安在我頭上。我現在只有一個心願,就是請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你相信我,即使我今天死在王國炎的槍下,那我也心甘情願,心滿意足了。舅舅……」姚戩利再次泣不成聲,哽咽不止。
聽到這裡,周濤似乎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感動。也許姚戩利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就算姚戩利真的犯了什麼罪行,有他今天的這一番話,也看得出來他是要真心悔改的。「你也不必這麼悲觀,市局的幹警已經做了非常周密的部署和安排,他們還為你們準備了防彈背心,你們見面時,周圍將有好多名百發百中的神槍手!王國炎絕不會把你怎麼樣。只要你能證實了自己,說服了他,他也不會對你怎麼樣。因為我們還答應他只要他不再殺人,就可以滿足他的下一個條件。」
「舅舅,請你放心,我並不怕死,所以也根本不會怕他。我去見他,完全是我的志願,我不僅要想辦法說服他,如果有可能,還要盡可能地制服他。我現在就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要制止他繼續行兇殺人,即使我死了,也要換來更多人的安全。」
「如果能這樣,舅舅現在就給你說一句本不該說的活,你要是真的能說服了他,甚至制服了他,那就是立了一個大功。對你來說,也是一個立功贖罪的重大表現。在保證人質和其他人安全的情況下,你千萬不要放棄這個機會,」
「舅舅,你只管放心,我一定爭取立功贖罪,我絕不會給你丟臉。」
「時間不早了,你就馬上做準備吧。還有,你就沒有別的什麼要求嗎?」
「……沒有,本來我還想請求能讓我帶一件防身的武器,現在我決定不要了,一來是不能讓王國炎起疑心,二來是也好讓市局的人放心。赤手空拳,我什麼也不帶。」
「還有麼?」
「……對了,請他們轉告耿莉麗,一定不要帶自己的孩子。孩子沒罪,不要讓孩子有什麼危險和不測。」
周濤讚許地點點頭,「我一定會轉告,還有什麼?」
「舅舅,沒了!」姚戩利果決而堅定。
「戩利,你當過多年的幹警,一定要盡力保護耿莉麗,她是個弱女子,要力爭不讓她受到傷害。」
「舅舅,這你放心!不管怎麼說,我也是個男子漢!我知道我該怎麼做!」
周濤突然感到一種說不出來的激動。他擺了擺手,然後默默地走了出去。他再沒回頭,他不想讓姚戩利看到自己眼裡的淚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