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暴 第03節
    利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不義之財

    廖凱聳聳肩,不理會楊雪的嘲諷,接著剛才的話說:「因為五七對劉紅梅背叛他非常惱火,揚言要報復做了她。雖然我訓誡了五七,可他的脾氣你是瞭解的。尤其是喝醉酒之後,更是無所顧忌。為了劉紅梅的安全,我就讓曉潔把她送出了港城。為了遮人耳目,當然更多的擔心是怕五七知道她的去向,我們就統一口徑,說她回了老家。其實說到底,這還不是為了劉紅梅著想嗎?即使是謊言,也是善意的謊言嘛!」

    「那請你告訴我,劉紅梅現在在哪裡?」楊雪盯住廖凱追問。

    「我讓曉潔送她去了上海。」廖凱信口胡編。

    「在上海什麼地方?具體地址?怎麼才能和她聯繫上?」楊雪刨根問底。

    「本來是把她安排在我的一個朋友那做事,想等避過風頭再讓她回來,可她竟莫名其妙地偷偷溜了,到現在也沒找到她。」廖凱無法自圓其說,只好又繞了回來。

    楊雪禁不住冷笑,用不屑地口氣說:「廖總,你不覺得這謊言編造得太拙劣了嗎?連三歲的孩子都蒙騙不了!我都為你感到害臊!」

    廖凱對楊雪刻薄的奚落顯然有些受不住了,臉一沉說:「阿雪,你說話要注意些分寸,不能無端地把懷疑猜測的東西強加於人。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以後劉紅梅可以證明這一切。」

    楊雪不想再跟廖凱作無謂也是無聊的爭執。她很清楚,關於劉紅梅的事情,不會馬上就弄清楚,有個明明白白的結果。她現在要問另外一個敏感的問題,於是說:「廖總,你能不能告訴我,蔣小慶是怎麼回事?」

    廖凱顯然沒料到楊雪會突兀地岔到這個話題上,連連抽了幾口煙,思忖著反問:「蔣小慶?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什麼意思,你心裡很明白!」楊雪把長髮甩到身後,話中暗含機鋒,「你不會把蔣小慶也送到上海,然後又莫名其妙地失蹤吧?」

    廖凱從楊雪的語氣裡聽出她似乎對蔣小慶的事已有所瞭解,思索片刻後便有了主意,欠了欠身子說:「我也正想給你說說蔣小慶的事。因為恰恰正是蔣小慶可以證明劉紅梅安然無恙。」

    楊冰也在旁邊附和說:「對對,你凱哥說的一點不假,蔣小慶知道劉紅梅在哪兒?」

    楊雪有些詫愕,疑疑惑惑地看著廖凱。

    廖凱清清嗓子,接著說:「劉紅梅很有可能偷偷去找了蔣小慶,而且把羅五七的事告訴了她。你知道,蔣小慶一直懷疑是五七害了她父親,曾想通過劉紅梅調查這件事。兩個人肯定是一拍即合,為了一個共同的敵人走到了一起,把矛頭對準了五七。」

    楊雪半信半疑地說:「你有什麼根據?」

    廖凱彈了彈煙灰,故作坦誠之態,起身走到楊雪面前,低聲說:「看來你還不瞭解內情,我可以毫無保留地告訴你。前天晚上,蔣小慶受劉紅梅委託,到羅五七那兒搜尋證據,結果被五七發現抓住了。五七怕我阻止他胡來,便瞞著我把蔣小慶綁架到外面,到現在也下落不明。王步文下午來找我,就是為了這件事。我正為這個頭痛哩!」

    「你真的不知道羅五七躲在什麼地方?」楊雪不無懷疑地問。

    「你看,你到現在還不相信我的話!」廖凱滿臉苦相是,「沒有誰能比我更想盡快找到羅五七了。這蔣小慶可不是一般的人,她不僅是海關的調查員,還是王步文的相好,萬一羅五七不計後果把她給做了,那港城還不天翻地覆,我們天華肯定脫不了干係!你說,我能不急嗎?」

    俗話說得好,謊言重複一千次就成了真話。廖凱的表演終於讓楊雪有些相信了。可轉念之間,又一個疑問冒上了她的心頭,忍不住問:「那你就不怕找到羅五七,把他交給王步文,他會供出天華的內幕和你的那些勾當嗎?」

    「我當然不會交出五七,傻瓜才會那麼做!」廖凱把煙頭摁在煙灰缸裡,搓了搓手說。

    「那你就是包庇罪,一樣會受到法律的懲處!」楊雪提醒廖凱。

    「你真是單純得可愛!」廖凱不由得笑了。「你以為我還會留著五七?救出蔣小慶,然後通過蔣小慶問出劉紅梅的下落,我就會馬上採取措施解決他的問題!」

    「怎麼?你想殺了羅五七?」楊雪吃驚不小,顫著聲問道。

    「不不,你又理解錯了!」廖凱拍拍楊雪的肩膀說,「五七是我的患難兄弟,我怎麼能幹那種不義之事!我會安排他去國外定居,去過一種幸福快樂、無憂無慮的生活。」

    楊雪對廖凱的最後這句話是不用懷疑的。雖然他心狠手辣,利用卑鄙的手段攫取不義之財,但有兩點是楊雪不能不刮目相看的。一是他對愛情的專一,除姐姐之外,他沒有沾過任何女人;二是他對朋友的忠誠,羅五七給他帶來這麼多的麻煩,他依然護著捧著,不准任何人傷害。天華「創造」了巨額財富,他把近三分之一的錢給了那些幫助他的官員和公益福利之類的機構,其餘的三分之二,他也毫不吝嗇地以股權的方式分給了幾個共同「創業」的朋友和公司的骨幹人員。這也是他在港城和生意圈裡有著良好的口碑和威信的主要原因。

    「阿雪,你知道我現在最擔心的是什麼嗎?」廖凱臉上湧出愁悶憂鬱的表情。

    「你是怕王步文搶在你前面抓住羅五七!」楊雪眉梢一挑說。

    「是啊是啊!知我者阿雪也!」廖凱感慨說,「希望你能幫幫我。你應該明白,假如五七出了事,咱們都無法倖免!」

    楊雪心裡一涼,對廖凱半是懇求半是脅迫的話雖然很惱火,但又不能不承認他說的是實話,不覺迷茫起來。

    多少次隻身勇探龍潭虎穴

    已是深夜時分,王步文躺在宿舍裡,輾轉反側,無法入睡。曾培松已經給他回話,海關調查處幾乎傾巢出動,找遍了港城,也沒有尋查到蔣小慶的任何蹤跡。他那種不祥的預感愈加強烈了,看來蔣小慶是凶多吉少,很有可能遭遇了不幸。一想到自己深深愛著的人在羅五七這個惡魔手裡備受摧殘和折磨,他就萬箭穿心,痛疼難忍;一閉上眼睛,師傅蔣慶林就出現在他面前,用責備的目光看著他。最讓他痛苦不堪的是他無能為力,一籌莫展,只能無奈地等待。他不知道蔣小慶目前是什麼狀況,羅五七是否對她下了毒手,她是否還有生還的希望。只要這希望還存在,哪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竭盡全力去爭取。

    就在王步文緊張地思索著如何才能查出羅五七的去向時,床頭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抓起手機看來電顯示,液晶屏上顯現出「號碼隱蔽」的字樣。他心裡不由得一緊,馬上意識到有情況,急忙摁下接聽鍵。

    手機裡傳出王步文非常熟悉的聲音:「請問是王步文先生嗎?」

    果然不出所料,王步文把手機貼近耳朵說:「我是。」

    「你可能已經知道,蔣小慶女士在我手裡。」對方提高了聲音。

    「是的,我知道。」王步文簡短地答了一句。

    對方陰笑一聲說:「看來你對我的聲音還不生疏,這讓我深感榮幸。」

    王步文冷冷的語氣:「少說廢話,羅五七,你到底想幹什麼?」

    「這就要問你自己了。」羅五七拉長音調說。

    「羅五七,如果你還是個男人,就不要用這種下三濫手段去對待一個弱女子。有能耐,就衝著我來。」王步文采取激將法。

    「好吧,就聽你的,誰叫咱們是兄弟呢!」羅五七顯得很爽快,「你來和我見面,我就放了蔣小慶!」

    「行,我答應你。」王步文精神一振說,「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我有個要求,你要先做到才行!」羅五七討價還價。

    「你說,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答應你。」王步文的心不由得又懸了起來。

    「道上的規矩你不會不明白。」羅五七慢條斯理地說,「咱們是一對一定輸贏,你不能帶任何幫手。」

    「可以,沒問題。」王步文略略放下心來,毫不猶豫地說,「我會按你說的去做,不帶一個助手。」

    「尊敬的王處長,你聽好了。你所有的舉動都在我的視線之內。如果你敢帶手下的警察,蔣小慶就死定了!」羅五七仍不放心,大聲地警告說。

    「羅五七,你還有完沒完?我是什麼樣的人你應當瞭解,絕不會自食其言!」王步文不耐煩地說,「說吧,時間、地點、見面的方式?」

    羅五七似乎也怕激怒王步文,不敢多囉嗦,直截了當說:「明天,下午三點,你去淺水灣碼頭,六號貨場的0048號貨輪上有個叫阿巖的人等你。阿巖是專門從事租船生意的,我已經包下了他的船,他會帶著你到指定地點來跟我見面。」

    「好的,明白了。」王步文邊答應邊拿起筆匆匆記在床頭櫃的日曆上。

    「王處長,那咱們就明天再見了,希望你能準時赴約,我可是翹首以盼啊!」羅五七說罷便掛斷了電話。

    王步文關上手機,放到枕邊,然後拿起床頭櫃上的煙盒,彈出一支煙來用嘴角銜住,點上火慢慢地抽著。他的目光隨著裊裊上升的煙霧移向頭頂的天花板。天花板是蔣小慶費了一天的工夫重新裝飾的,一塊塊裝飾布拼接成一個個美麗的圖案,細看上去,就像海底五彩斑斕的珊瑚。而此時在王步文的眼裡,那些美麗的圖案卻幻化成了蔣小慶美麗的面孔,使他心裡一陣悸動。從羅五七的口氣裡聽得出,蔣小慶還活著,可羅五七這種無賴的話能相信嗎?他只能默默祈求上蒼保佑蔣小慶平安無事。想到此,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下滑到床頭櫃的檯曆上,口中自言自語地把「六號貨場0048號貨輪」又念了一遍。那個阿巖會是羅五七的同夥嗎?羅五七真有如此膽量約他見面嗎?羅五七和同夥的目的很明顯,是要消滅他,徹底解除危險。由此想來,他們肯定會施展卑鄙的手段,玩弄叵測的陰謀,置他於死地。茫茫大海之上,貨船可以把他帶到他們希望的任何地方。動用警力肯定是行不通了,跟蹤顯然是不可能的,無遮無攔一望即可盡收眼底的海面上藏不住任何目標。他本來也不打算驚動任何人,因為這關係到行動的成敗和蔣小慶的安危。他只能單獨行動,沒有別的選擇。在目前這種嚴峻的狀況下,不允許他有絲毫的猶豫和顧慮。去就有一線希望,就有勝利的可能;不去則毫無出路,也就意味著承認失敗。退縮和畏懼不是他王步文的性格。在他十幾年的緝私生涯中,曾經歷了無數的艱難危機,涉過了一道又一道激流險灘,不知多少次隻身勇探龍潭虎穴,全憑他的機智和臨危不懼的過人膽魄化險為夷。正是靠著這種鋼鐵般的意志和獻身精神,他才能屢戰屢勝,使正義得以申張,成為海關係統小有名氣的「拚命三郎」。現在,他仍然只能依靠這種精神,才能戰勝強敵,偵破全案,把那些鬼魅伎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將他們一個個繩之以法。這是他義不容辭的職責,也是他畢生追求的理想。

    王步文就這樣依靠在床頭,邊抽煙邊思考,直到晨曦從窗口照亮昏暗的房間。

    暗設機關謀害人命

    新的一天在不知不覺中又開始了。王步文上午開了個處務會,研究佈置了所有偵查工作。下午3點,他準時趕到了淺水灣碼頭六號貨場。

    貨場上堆滿了貨櫃和集裝箱,高高的吊塔伸展著長長的鐵臂在空中時升時落,裝卸工或大聲吆喝或吹響尖利的哨子,使得貨場十分喧鬧。王步文很容易便找到了0048號貨輪。這是條馬力不大的小型貨輪。船身斑駁發灰,舵艙的上面可能是因為擋板破漏蓋著一塊油漬漬的帆布。身著皺巴巴西服、頭戴舊遮陽帽的阿巖正坐在船頭,不時向岸上張望。

    王步文踩著晃晃悠悠的踏板走上貨輪。他並不認識阿巖,於是對船頭招了招手。

    阿巖卻認識王步文,連忙站起身,迎過來裝模作樣地問:「你好。請問你是羅老闆嗎?」

    「哦——」王步文猶豫了一下,但馬上就反應了過來,答道:「我是羅老闆的朋友,坐你的船去見他。」

    「噢,原來是這樣。」阿巖裝著糊塗,笑容可掬地跟王步文握手。「能請教先生貴姓嗎?」

    王步文隨口答道:「姓王,三橫一豎王。你是叫阿巖對吧?」

    「是的是的!」阿巖頻頻點頭問,「王老闆,你看是不是可以起錨了?」

    「可以。」王步文說著走向船頭。

    阿巖吊起船錨,抽回搭板,走到王步文身邊問:「王老闆,你是在外面觀賞海景,還是在船艙休息?」

    王步文在沒有確定阿巖的身份前,懂得用什麼方法才能保護自己,於是說:「我就在舵艙陪著你吧,咱們聊聊天,你看怎麼樣?」

    「也好也好,這十幾海里的路程呢,一個人是挺寂寞的!」邊說邊鑽進了舵艙。

    王步文也跟在阿巖身後跨進舵艙裡,警覺地朝四處看了看。

    阿巖點火起航,柴油機發動的轟鳴聲震耳欲聾。待船駛出碼頭進入深水區後,隨著速度的加快,發動機的聲音才慢慢舒緩降低。

    王步文試探著問:「這是去哪兒啊?」

    「是去黑山島呀!怎麼?你不知道?」阿巖故作驚訝地瞪大眼睛,扭頭看了王步文一眼。

    「哦,我不知道,羅老闆只是通知我乘坐你的貨輪。」王步文掏出香煙,問阿巖:「可以嗎?」

    「當然可以。」阿巖瞅瞅王步文手裡的中華煙,咂咂嘴。「你這一包中華就是我出海一趟的租金哩!」說話時,他的表情裡帶著明顯的誇張成分。

    這中華煙是嚴展飛送給王步文的,他抽出一支遞給阿巖說:「你也來一支?」

    阿巖十分感激地接過煙,連連點頭說:「謝謝王老闆,長這麼大我還是第一次抽這麼好的煙呢!」

    王步文邊點火邊觀察著阿巖的表情和一舉一動,阿巖的表演自然逃不過他銳利的眼睛。他悠悠地抽了幾口煙,突然猝不及防地問:「你認識羅老闆嗎?」

    阿巖顯然沒有心理準備,吞吞吐吐地說:「我、我不認識……」稍事鎮定之後,他才回過神來,補上一句:「如果認識羅老闆,我剛才還會把你當作他嗎?你說是不是?」

    「那倒也是。」王步文笑了笑,漫不經心地問,「你這船羅老闆是通過什麼途徑租來的?」

    王步文的問題又出乎阿巖的意料,他遲疑了好大一會,才勉強說:「這、這事可不能隨便說,是商業秘密。」

    「是嗎?」王步文從阿巖驚慌的神情和吞吞吐吐的回話裡已看出他絕不是一個單純的船主。他要麼是羅五七的同夥,要麼是羅五七僱傭的類似於尹大力那樣的黑道人物。王步文心裡很清楚,現在去探究阿巖的真實身份已沒有什麼必要,過多地糾纏這個問題實在是意義不大,就算是摸清了阿巖的本來面目,也不起任何作用了。自己百倍提高警惕,見機行事才是關鍵。他撇開剛才的話題,隨口問:「我們大概幾點鐘能到黑山島?」

    「估計在6點左右。」阿巖這次沒再慌亂,回答得很流利。

    「你能不能再加快些速度?」王步文說著又遞給阿巖一支煙。

    「好的,沒問題!」阿巖把煙夾在耳朵上,加快了船速。他心裡暗道:「好你個王步文,等死等不及了。黑山島上早就為你掘好了墳墓,烏黑的槍口說不定現在已經對準了海灘,你就等著吃鐵花生米吧!」

    其實,一直從事緝私偵查工作的王步文對黑山島並不陌生。幾年前,他就和戰友們一塊在這個島上伏擊過走私的貨輪。這是隸屬港城市的最遠的一個小島,島上除岩石、荊棘和低矮的灌木叢外,沒有任何生命的跡象。在此處暗設機關謀害人命,的確是個絕妙的場所。

    船速越來越快,已有些倦意的阿巖也想早一點到達黑山島,交差完事,然後去領那百分之五的股份獎賞。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還沒有閉過眼睛的王步文,在船的晃動搖擺下,也感到了困乏。於是倚靠在艙壁上,微微合上了雙眼。

    阿巖為了驅趕睏倦,用鼻子哼著流行小曲。他是個嘴巴閉不住的話癆,王步文不和他搭話,他反而感到有些落寞難耐。

    由於發動機開到了最大限度,船的顛簸和震動也大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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