旋風暴 第16節
    他最不願看到的結局

    “王步文同志!”嚴展飛顯然是忍無可忍了。“你到底想干什麼?天華已經被你攪得要提抗議了!如果不是廖凱看在和我們良好關系的面子上,早就去找市政府交涉了!你知道這會帶來什麼後果嗎?沒有港城市委政府的支持,我們就寸步難行!天華是市裡重點保護的企業,一旦矛盾激化,就會給我們的工作帶來無法估量的惡劣影響!嚴格地講,羅五七的行為屬治安處罰范疇,按規定應該由地方公安處理,你就別再無是生非了行不行?!”

    王步文被嚴展飛的指責弄得有些受不住了,脖子一梗說:“嚴頭,我們是海關的緝私處,一切都應以國家利益為主,無須看誰的臉色行事!天華集團的人不是法外使民,有問題照樣能查!羅五七侵犯的是我們海關調查處的工作人員,而且與走私案有染,為什麼不能處理?我認為……”

    “好了!”嚴展飛拍案大怒說,“用不著你來上課!我可以告訴你,廖凱剛才在電話裡就談到了劉紅梅,人家非常不滿!是不是你讓蔣小慶去約劉紅梅?結果劉紅梅告到了楊冰那裡,說你們老是滋擾人家!這簡直就是胡鬧!”

    “哦?這倒是挺值得玩味的!”王步文若有所思地抽了口煙。

    “玩味個屁!”嚴展飛用指間夾著的煙點著王步文說,“你是不是連廖凱和楊冰也都懷疑上了?真是荒唐!”

    “這有什麼荒唐?”王步文針鋒相對地說,“從李燕到尹大力,從劉紅梅再到羅五七,全是天華的人,作為天華的老板,廖凱至少是有責任的,理應受到懷疑!”

    “好嘛,我的王大處長,算你厲害!”嚴展飛手指夾著的煙已在微微顫抖。“我看你不是燒昏了頭,就是吃錯了藥!你不用多費口舌了,這件事沒有商量的余地,我不能任由你誤入歧途!”

    王步文見嚴展飛主意已定,態度如此堅決,不由得心灰意冷,自語般喃喃著說:“明明白白擺在眼前的案子都辦不了,我這緝私處長當得也太沒什麼意思了!”

    “如果你覺得在我手下委屈,可以另擇高枝!”嚴展飛作出無奈的樣子說。

    王步文心裡一涼,瞪大眼睛望著嚴展飛,訥訥著問:“嚴頭,你真不想要我了?”

    嚴展飛歎了口氣說:“你看我們現在還能坐到一塊嗎?人各有志,我勉強你還有什麼意思?如果你想換個環境,我可以成全你!”

    王步文頓時感到無比悲哀。他和嚴展飛風風雨雨同舟十幾年,今天竟然鬧到要分手的地步,他不知道這是自己的錯還是嚴展飛的錯,更弄不明白是嚴展飛變了還是自己變了。但不可調和的嚴酷現實已清清楚楚擺在兩人之間,他們爭論的問題,碰撞的焦點和矛盾的性質已經遠遠超過了他們的同事關系甚至是友誼。嚴展飛說得不錯,人各有志。志不同則道不合,道不合則不可同謀。既然如此,再在一起共事還有什麼意義呢?王步文想到這裡,緩緩站起了身,緩聲說:“這個問題我可以考慮,我會很快給你答復的!”說罷,轉身踽踽走向門外。

    嚴展飛望著王步文的背影,又點上一支煙,一口接一口地吸著。他心裡有些發酸,但更多的是如釋重負般的輕松感。他希望王步文能盡快向他遞交辭呈,這對他們倆都是最好的解脫。成為敵手相互廝殺,這是他最不願看到的結局。

    自己的推測是合情合理

    當王步文吩咐范斌和楊雪辦理羅五七的釋放手續時,他們都大感驚訝,難以理解,認為就這麼輕易地把人放了,有些草率。雖然辨認沒達到預期的目的,但可以從別的方面進行查證,羅五七肯定是有問題的。王步文對范斌他們的提醒表現出煩躁的情緒,很武斷地讓他們不必再多嘴多舌,執行命令就是。然後便郁郁寡歡地把自己關進了處長室。他拿出紙和筆,猶豫著是否該寫辭職報告。毫無疑問,他和嚴展飛的分歧已無法彌合,甚至到了話不投機半句多的程度。剛才為羅五七和案件的問題已鬧到劍拔弩張的地步,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他們的對抗將勢必會更加尖銳,最終有可能走到敵對的立場上去。他已隱隱地感覺到,這並不僅僅是觀點上的不同,似乎有著某種更為敏感的因素。是嚴展飛過於盲目的信任,還是出於對天華某些人的保護?打擊現行走私以求得立竿見影的成績會不會是嚴展飛的借口?這些問題出現在他腦海裡時,他不由得嚇了一跳。他竭力驅除這些對嚴展飛大不敬的想法,可愈是這樣,這些思緒就愈清晰地縈繞不絕。客觀上講,廖凱是不會有什麼問題的,他擁有上百億的資產,也擁有讓人羨慕的社會地位,根本沒有理由去以身試法。顯而易見,廖凱的性格決定了他不會置羅五七不顧,而嚴展飛又不能不給廖凱面子,這些便形成了本案無形的阻力。王步文認為自己的推測是合情合理的,因此,他認為馬上就向嚴展飛遞交辭職報告有些操之過急,應該先和曾培松關長溝通一下,再作最後的決定。

    曾培松對王步文來辦公室找他似乎已在意料之中。他招呼王步文在沙發上坐,調侃說:“你可是有些日子沒到我這兒來了,難怪人家會講你過河拆橋!”

    王步文沒有開玩笑的心情,悶悶地往沙發上一坐,摸出煙來低著頭抽。

    曾培松把泡好的茶放在王步文面前,打量著他說:“又遇到難題了吧?”

    王步文“嗯”了一聲,抬起頭說:“我想辭職。請你還是允許我回培訓中心吧!”

    曾培松並沒有驚訝,在旁邊的沙發上坐下,微笑著問:“怎麼,要做逃兵?”

    王步文卻是一副苦巴巴的臉,言不由衷地說:“我水平不夠,無法和領導保持一致,還是去搞我的學術研究比較合適。”

    “躲進小樓成一統,這是逃避現實最好的辦法。”曾培松不無奚落的意味。“恐怕不是水平的問題吧?和領導之間發生意見分歧很正常,難道只有回避這一種選擇?”他敲敲腦袋。“我看是你這裡面有問題!”

    王步文有些著急,連忙申辯說:“曾頭,你不了解情況,這事……”

    曾培松擺擺手說:“你不用解釋,我很了解情況。展飛同志已經給我打了電話。”

    王步文一聽說嚴展飛已經跟曾培松通了氣,就不再囉嗦了,低下頭啞口無言。

    “如果你執意要離開緝私處,我不會阻攔你!”曾增松面孔嚴肅起來。“問題是你能否甘心前功盡棄,半途而廢?能否問心無愧坦然地面對蔣慶林和李燕等人的亡靈?能否心安理得地肩負著國徽關徽?”

    王步文抬起頭說:“你說的這些我並是沒有考慮,可我這渾身的勁使不出來,占著茅坑拉不出屎,你說我還呆在緝私處有什麼意義?”

    “沒有坎坷和困難,海關還要你我干什麼?我們本身干的就是極具風險、艱苦曲折、到處都布滿陷阱和荊棘的活兒!”曾培松顯得有些激動。“也許你會說我淨講一些解決不了問題的大道理,可我們不正是為了這些大道理在忍辱負重,拚搏流血嗎?我們為什麼讓你去當這個緝私處處長,而不是別人,就是認為你能百折不回,把港城的走私犯罪徹底鏟除。現在剛剛開始,你就打起了退堂鼓,看來我真是太高看你了,讓人遺憾哪!”

    王步文被曾培松一席話說得面紅耳赤,如坐針氈。他不安地挪動著屁股,低聲囁嚅著說:“嚴頭的態度很堅決,已經下了最後通牒,你讓我能怎麼辦?”

    “至於怎麼辦,那是你的問題。”曾培松注視著王步文說,“我可以明確地告訴你,在這個問題上我愛莫能助,無法給你滿意的答復。展飛同志是副關長,主管處緝私,對緝私負有全責,有主管緝私處內部事務的權力,我是不宜也不能插手的。咱們海關的體制和權限范圍你應該清楚。如果你提出辭職,展飛同志批准,我也只能同意。而且我還要提醒你,即便展飛同志對你的工作進行調整,也是屬於正常的內部安排,我無法干涉。所以從這個意義上說,你現在並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畢竟你還是緝私處處長。一旦你離開緝私處,那才是望洋興歎呢!”

    王步文不能不承認曾培松的話句句在理兒,心裡不由得更加空蕩蕩地感到無奈,隨口說:“與其免職或調職還不如現在辭職……”

    做一個大無畏的勇者

    曾培松有些生氣地打斷王步文的話說:“這完全不是一個概念!你這麼聰明的人怎麼犯起了糊塗?如果你有了一定的證據或確鑿無疑的重大發現,任何人都沒有理由也不敢擅自撤換你!海關和緝私處不是哪一個人的天下,再說上面還有總署和緝私總局!而你只要能堅守住陣地,就還有希望,任誰都不能剝奪你辦案的權力!俗話說得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你怎麼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呢?”

    王步文似有所動,試探著問:“你的意思是明修棧道,暗度陳倉?”

    曾培松眼一瞪說:“胡說八道,我可沒有讓你這麼去做!”他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我的意思是你要用實際行動去說服展飛同志,讓他轉變態度,改正看法!”他接著又故作漫不經心的樣子補上一句:“只要能達到目的,手段是不必太計較的!”

    王步文對曾培松的話既心領神會又頗感困惑。在被捆住手腳的情況下,他如何去搜集證據,發現線索?又能施展出什麼行之有效的手段?失去了嚴展飛的支持,他就寸步難行,只能一籌莫展。他一口接一口地抽煙,眉頭越皺越緊,眼裡充滿迷茫。

    曾培松站起身說:“我只能說這些了,主意要你自己去拿,辦法要你自己去想。弄潮兒敢向潮頭立,你王步文是龍還是蟲,我們拭目以待!”

    王步文明白不可能從曾培松這兒得到什麼了,所有的問題只能是自己扛。他與曾培松握手告別,不無悵然地離開關長室。

    曾培松送走王步文,心情異常沉重。身為關長,他卻無能為力,只能把希望寄托在一個年輕的緝私處處長身上,這讓他苦惱而又無奈。從案子發展的情況看,似乎比他想象的復雜得多,印證了他最初的判斷,港城的的確確存在著一個龐大的走私集團,從而使他對天華的懷疑進一步加深。嚴展飛的態度一直是他最為關切的,從他開始下決心揭開港城走私內幕提議王步文擔任緝私處處長起,他就很密切地觀察著嚴展飛,因為他很了解嚴展飛和天華的特殊關系。嚴展飛欣然同意王步文出任緝私醋處長並在後來的偵查工作上全力支持王步文,讓他放下心來,認為嚴展飛和廖凱的關系僅限在私人友誼上,並沒有利益上的往來。可是隨著案件偵查的步步深入,嚴展飛的態度卻發生了讓他感到意外的轉變,這讓他大為不安。尤其是現在逼著王步文辭職,就更令他憂心忡忡了。如果嚴展飛是在認識上有誤區,是偵查工作看法上的分歧,倒還沒有什麼根本上的危害,可假如是有意而為之,那問題就嚴重了。自己苦心經營了幾年的計劃就會有流產的可能,王步文的前程也將凶吉難卜。眼下已經到了最關鍵的時刻,王步文的進退將決定著勝和負,他不知道王步文能否體會到他剛才言談之中隱含著的告誡和良苦用心,能否經受得住巨大的壓力。

    曾培松慢慢走到窗前,望著對面不遠處的緝私處大樓,心中默默地禱告,暗暗地祈求,希望王步文能像他期待的那樣逆流而上,經受住考驗,做一個大無畏的勇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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