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防樓梯兩旁的牆壁和扶手蹭髒自己身上的皮爾·卡丹,大鴨梨酒店法律顧問兼保安主管馬昊小心翼翼地沿著樓梯中央下了樓。媽媽張菊芬站在樓梯口,一直望到兒子拐過彎去看不見,才關上門回到屋裡,嘴裡仍舊在不停地嘮叨:「放著好好的檢察院不去,偏要去什麼勞修什子的大鴨梨,也不知抽的是哪門子瘋!」
馬昊下了樓。他那輛八成新擦得一塵不染的草綠色富康轎車就停在樓下的綠地邊上。他用遙控鑰匙打開車門上了車,系安全帶、啟動、倒車,半個小時後,他就來到了他任法律顧問兼保安部主管的大鴨梨酒樓。這是一家古色古香又富麗堂皇的酒樓,樓頂上那只巨大的霓虹大鴨梨是它的標誌。
馬昊走進大鴨梨酒樓的時候,大鴨梨酒樓的法國自鳴鐘正打十下。馬昊穿過大鴨梨酒樓那扇威風凜凜的大銅獅子門,來到大堂。他習慣性地往右側瞧了一眼。在那裡,有一根雕龍畫鳳合抱粗的紅柚木廊柱,這根紅柚木廊柱與其它七八根同樣的廊柱一起,既是大鴨梨酒樓大堂承重結構的一部分,又是大鴨梨酒樓的重要裝飾物。
他看見粗大的紅柚木廊柱的底下,大鴨梨酒樓大堂經理林艷那張鑲嵌著雲紋大理石桌面的桌子雖然靜靜地擺在那裡,但是林艷卻不見蹤影。一般來說,馬昊每次來上班的時候,都能看到林艷光彩照人地坐在這張桌子的後面。一代佳人林艷是大鴨梨酒樓的門面,也是因為如此,大鴨梨酒樓總經理吳有千才要求她每天必須比別的員工提前半個小時到崗,以免員工們和早來的顧客們因為看不到她而影響情緒,即使為此而每月多發她五百元的薪水,吳有千也在所不惜。
對於林艷的遲到,馬昊雖然覺得很奇怪,但也沒有多想。他穿過大堂來到位於大堂東邊角落的電梯間。大鴨梨酒樓雖然在瓜州市赫赫有名,規模卻不算很大,只有一幢老式的木結構四層樓,迎門有些精美的磚雕,使這幢四層的木樓顯得古色古香,為了上下方便而特製的那個輕便電梯間,對這幢樓的古色古香多少是個破壞。
整幢樓一、二層做營業室,三樓由後勤部門分享,馬昊的法律顧客室在四樓,與他同處一層的,是總經理室。在四樓還有幾個秘密包間,是專為某些重要人物設置的,作為配套設施,有一個通後院的暗梯可供上下,為了安全起見,這個暗梯平時是封閉的,禁止閒雜人等使用,這都是大鴨梨酒樓總經理吳有千的花花點子。
作為大鴨梨酒樓法律顧問兼保安部主管,馬昊享有一些連總經理都沒有的特權。
他一個人擁有兩個辦公室,除了四樓的那一個,還有一個在三樓,就是掛著保安部牌子的那一個,不過他平時不常去,嫌亂。
馬昊來到電梯間抬頭看了看指示燈。綠色的指示燈顯示電梯正停在四樓。他剛想伸手去摁按鈕,以便讓電梯從樓上下來,電梯卻「光噹」一聲,自己動了起來。
馬昊看見指示燈一閃一閃很快就到了一樓,他踱到一邊,準備等電梯裡面的人出來以後自己再進去。
電梯門開了,他驚訝地看見從電梯裡走出來的竟是林艷。
林艷手裡端著個白色的塑料飯盒,看見他時愣了一下。馬昊反應比她快些,馬上笑著跟她打了個招呼:「林艷同志,早啊!」林艷道:「還早呢,幾點了?」馬昊將袖子看了看表道:「不過才十點鐘過五分嘛。」
林艷說:「十點過五分算早,那麼幾點算晚?」
馬昊知道論嘴皮子功夫自己遠非林艷的對手,知趣地藏拙,笑而不語。林艷罵了句「德性」。
「給!」
她將手裡的飯盒遞給他。馬昊說:「什麼?」接過飯盒打開一看,發現裡面原來裝著的是幾根油條,每根都只有拇指粗細,炸得金黃透亮,香氣撲鼻。馬昊帶著一種受寵若驚的語氣和神態說:「這是給我的嗎?這可太不好意思了。這油條是你炸的?瞧瞧,這簡直是藝術品嘛,讓人怎麼下得了口?」
「要不要?不要拉倒,不要我拿去餵狗去。」林艷劈手奪過飯盒。
馬昊趕忙將飯盒搶回。他將飯盒掩在身後,好像生怕林艷再搶回去似的。林艷癟癟嘴,又罵了一句「德性」,道:「沒想到你這麼晚來,熱乎乎的油條都放涼了。你沖杯熱奶泡著吃,千萬不要吃涼的,小心拉肚子。」
林艷囑咐完,轉身朝大堂走去。馬昊的眼光追隨著她。他發現林艷今天穿了一身藏藍色帶暗粗紫色條紋的西服套裙,腳上是一雙同樣顏色的高跟皮鞋。在西服套裙和高跟鞋之間修長的腿上,林艷裹了一雙薄如蟬翼的肉色絲襪,馬昊想像著這絲襪可能就是連著短褲的那種,在那大腿的頂端,那令人銷魂的一切可能早透出絲襪讓人看清那濃黑的芳草地……
馬昊目送著林艷細腰款款、風擺楊柳般地走出電梯間,走向大堂,不由自主地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馬昊處理了幾件雜務,又按總經理吳有千的吩咐,語氣婉轉地給幾位欠下高額飯費的客戶寫了幾封法律文書,提醒他們盡快到大鴨梨酒樓來結賬,時間就到了中午。每天這個時候,馬昊照例要放下案頭工作,到酒樓各處巡視一圈,以盡他保安部主管的職責。今天也不能例外。
下樓的時候,馬昊帶上了林艷的飯盒。他早已按林艷的吩咐,將飯盒洗刷乾淨。他準備先把飯盒還給林艷後再去各處巡視。他下樓來到大堂,一眼望見林艷正在和一個矮個頭兒的胖子說話。他從背影認出來,這個矮個頭的胖子正是林艷的丈夫藏西貴。
有那麼一陣子,馬昊心裡像打翻了醋瓶子,酸得了直噎氣,但隨後他便在心裡自我安慰地想,人家老公老婆說話,你呷的哪門子醋呢?這麼想著,他就轉身準備離開。正在這時,他忽然聽見有人在大聲喊自己的名字。他扭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高高瘦瘦兩腿細長有如仙鶴的男人正急速朝自己奔來。
瞬間,這個男人就跑到了他跟前。馬昊還在腦子裡尋思「這人是誰呀」的時候,那人已經一拳頭搗在他的肩膀上了。一陣哈哈大笑,那人道:「果然是你小子。我還以為認錯人了呢。」這時候馬昊也已認出這個男人,原來是他大學時的同班同學熊之餘。馬昊在熊之餘腰眼上也搗了一拳,歡天喜地地道:「原來是你小子!什麼風把你小子吹到瓜州來了?」
熊之餘笑道:「東南西北風。」
馬昊笑道:「你是來觀光還是來……你什麼時候走?」
熊之餘道:「怎麼,才見面就要趕我走?」
馬昊:「不是……」
沒等他解釋,熊之餘已打斷了他:「不是就好。如果是的話,我要你小子好看。我還要到門外接一個人,沒工夫跟你閒磨牙,回頭等我有空了,再找你小子算賬。」
說完,便匆匆奔大銅獅子門而去。馬昊在他後面喊道:「喂,你到瓜州來到底是旅遊還是探親?」熊之餘道:「探什麼親?我在瓜州有什麼親可探的?」馬昊笑道:「我難道不是你的親人嗎?」熊之餘道:「你……」他笑了一下:「回頭再跟你說。」推開大銅獅子門出去了。
馬昊各處巡視了一圈,等他再回到大堂的時候,發現藏西貴已經走了。林艷正趴在桌上畫著什麼。他走過去一看,原來她正趴在桌上畫小王八。馬昊不禁笑了起來:「你就畫這個?」林艷抬起頭來瞥了他一眼,低下頭接著畫自己的王八。馬昊將飯盒遞給她:「洗得乾淨不乾淨,你檢查一下。」林艷頭也不抬地接過飯盒丟進抽屜裡,接著畫她的王八。
馬昊有點兒窘,無話找活地說:「剛才我好像看見藏西貴來了,是嗎?」林艷抬起頭來看著他。她的兩隻眸子閃閃發亮:「是啊。」馬昊並沒有問藏西貴來幹嗎,是她自己說:「早上我在百順看中了一件意大利皮衣,六千七百多塊錢,我身上沒有帶夠錢,打電話讓他給我送點兒過來。怎麼,你找他有事嗎?」
「沒事。」
馬昊又看林艷畫了一會兒王八,見她好像沒有答理他的意思,心裡自覺沒趣,訕訕地說了句:「你沒事吧?沒事我就走了。」林艷只顧低頭畫她的王八,頭也不抬地說:「走吧。」
「那我走了。」
馬昊又說了一聲,還略等了會兒,見林艷並沒有挽留他,才無精打采、意興闌珊地穿過大堂朝電梯間走去。他準備回自己的辦公室去。林艷等他走遠,才撲哧一聲,偷偷地樂了一下,將那張畫了一堆小王八的紙團巴團巴,「啪」地一聲扔進了身後的字紙簍裡。
馬昊滿腦子胡思亂想,一會兒是莫晶晶,一會兒是林艷,他也說不清自己心裡到底是什麼想法。他來到電梯間,正準備伸手去摁電梯按鈕的時候,忽聽有人大喊著朝他跑過來。
「馬昊馬昊。」
馬昊不由皺了一下眉頭,心想,今天這是怎麼了?怎麼都跟催死鬼似的?
他回頭一看,發現喊他的原來是兔兔。兔兔原名叫陳淑英,是大鴨梨酒樓二十多個坐台小姐中的一個,甘肅武威人,長得人高馬大,膏腴潔白,粉嘟嘟好像一個糯米糰子似的。就是這樣一個女人,卻給自己取了一個「兔兔」的藝名,馬昊覺得天下沒有比這更滑稽的事了。
兔兔肩膀上挎著她那個小小的、價值不菲的英國產挎包,皮包帶子拖得長長的,啪噠啪噠,一下一下地打著她那肥碩的屁股。她呼哧帶喘地跑到馬昊跟前。馬昊皺起眉頭說:「你有什麼事?」
兔兔翻著白眼,用帶著濃重武威土腔的語調說:「沒事就不能找你嗎?你是克林頓還是葉利欽,架子那麼大?」
兔兔兩片厚嘴唇嘟嘟著,攢在一起肥嫩鮮活得活似一朵海棠花,很觸目,也很有吸引力。要是擱在往日,馬昊一定會嘻嘻哈哈與她打趣一番的,可今天他實在沒有心情,他今天的心情都讓林艷和林艷的小王八搞壞了。
馬昊蹙眉斂額地說:「你到底有什麼事?」
兔兔說:「你聽今天早晨的廣播沒?」
「沒有。我向來不聽廣播。」
「王小標抓起來了,你知道不?」
「不知道。」馬昊有些不耐煩,「誰是王小標?王小標跟我有什麼關係?」
「誰是王小標?」一直好聲好氣的兔兔突然被人踩住了尾巴的狗似地嚎叫起來。她惡狠狠地瞪著馬昊,幾乎將眼眶瞪裂,「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你可別跟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姓陳的可不吃這一套。」
「你到底想說什麼?」馬昊將自己的不耐煩帶到了臉上。
「我想說什麼你比誰都清楚。」兔兔上下打量著馬昊,好像他是一個史前動物似的,弄得馬昊渾身不舒服。兔兔冷笑道:「我想說的是王小標抓起來了,東城區工商局局長王小標,今天早上讓市檢察院抓起來了,罪名是貪污受賄。」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馬昊轉身想走。
「你別走。」兔兔攔住他,「這跟你有什麼關係?喏,讓我來告訴你這事跟你有什麼關係。」兔兔揮舞著胳膊,拳頭幾乎掄到馬昊臉上。馬昊躲避著她。「這二年多來,先是趙勁,後是胡一槐,還有牛堅強、張同同……」兔兔一邊說,一邊掰著手指頭數,「前後不下一二十個吧,都落到了市檢察院手裡,這些人都是在我跟你說過以後抓起來的。一個星期前,我剛跟你說過王小標,說東城服裝批發市場78號攤的攤主為了將旁邊兩個攤都霸佔過來,以便連片經營,一口氣送了王小標十五萬。我話音還沒落地,王小標就讓人抓起來了。你說不是你告的密是誰告的密?你不要以為我不明白,今天早晨我把這兩年來我的客戶挨著個兒撥拉了一遍,發現有不少人都是在我跟你談過以後被抓起來的。你老實說,你小王八蛋兒是不是檢察院的秘探?」
兔兔說著又朝前邁一步,咄咄逼人地道:「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檢察院派在大鴨梨酒樓的臥底,嗯?」
兔兔走得離馬昊是如此之近,以致她塗著口紅的兩片肥潤的厚嘴唇就像兩塊大肥肉片子一樣,幾乎要塞到馬昊的嘴裡。她那兩隻碩大的一顫一顫的奶子,也擠得馬昊幾乎喘不過氣來。
馬昊朝後退了一步,身子幾乎貼到牆上,低聲喝斥道:「你嘴巴放乾淨點兒。」他聲色俱厲,「你不要胡說八道。你要是胡說八道,讓人聽見了,你就要吃不了兜著走。」兔兔冷笑道:「是你吃不了兜著走還是我吃不了兜著走?」馬昊道:「是你吃不了兜著走!」心裡卻想,這話讓人聽見了,你我都得吃不了兜著走!
他並非目已嚇唬自己。王小標雖是東城工商局局長,可是跟趙勁、胡一槐、牛堅強等人比起來,不值一提。兔兔提到的幾個人裡,還就數他份量輕、能耐淺,像趙勁,是瓜州市郊區黨委書記兼區委書記,胡一槐,是瓜州市經貿委主任,其餘諸如牛堅強、張同同,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這些人現在雖然被分別以貪污受賄徇私枉法等罪名抓了判了,可是所謂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人雖然倒了,可他們的黨羽仍在,勢力仍在,這些人中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讓他和兔兔死無葬身之地。
然而兔兔並沒有被馬昊的聲色俱厲嚇倒。她冷笑道:「你少跟我來這一套,這一套老娘見得多了。」
馬昊知道她並非說大話。作為一個坐台小姐,而且是大鴨梨酒樓拔頭牌的坐台小姐,兔兔毋庸置疑要算是見多識廣的。馬昊知道想嚇唬住她是不可能的,只好和悅了表情,用一種息事寧人的語氣道:「你想怎樣?」
「我不想怎樣,我只想聽你說句實話,你是不是檢察院派在大鴨梨酒樓的臥底?」
「什麼臥底?我看你是香港電影看多了。」
「你到底是不是?」
「不是。」
「虧你還是一個大老爺們,有膽做沒膽承認,我看你兩個蛋子算是白長了!」
兔兔說著話,突然冷不丁伸手在馬昊褲襠裡掏了一把。待馬昊反應過來想躲開時,她已經一搖一擺,哈哈笑著走開了。馬昊面紅耳赤,氣得幾乎要暈過去。他左右張望了一下,發現四周沒人,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兔兔的話使馬昊坐在他的法律顧問室裡仍舊感到身上犯冷。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有必要與欒策飛好好談談。這個倒霉的差事他已經干了兩年多了,再幹下去實在太危險,連兔兔那樣胸大無腦的人都有所覺察,那些比兔兔聰明得多的傢伙遲早會識破他的廬山真面目的,到那時候,他馬昊可真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他越想越害怕,決定立刻給欒策飛掛電話,以便將情況向他匯報,問問他的意見。
他不敢用辦公室的電話與欒策飛聯絡,擔心會有人竊聽。他下了樓,走到酒樓外面,在遠離大鴨梨酒樓的一條幽深的巷子裡用公用電話給欒策飛打電話,他打的是欒策飛的手機。他曾經與欒策飛商量好,如果他想找他,就打欒策飛的手機,除非萬不得已,不可將電話打到欒策飛家裡或者辦公室裡,以免危險。
此時馬昊遵囑行事。他打的是欒策飛兩部手機中的一部。欒策飛有兩部手部,一部是公開的,是反貪局給他配置的,一部是秘密的,是欒策飛自己掏錢買的,只有少數幾個人才知道欒策飛有兩部手機,知道他後一部手機號碼的人少之又少。馬昊是其中之一。
兩年前,當馬昊以碩士身份從北京大學法律系畢業時,本來是被直接分配在瓜州市檢察院工作的,但是他還沒來得及到瓜州市檢察院報到,瓜州市檢察院反貪污賄賂局的局長欒策飛就先跑到北京找到了他。經過一番考察,欒策飛認定馬昊是一塊可塑之材,他想借馬昊的陌生面孔讓他有所作為。在瓜州,馬昊除了自己家人和少數幾個同學朋友之外,幾乎就沒有人認識他,他從家庭到學校,從學校到家庭,這樣過了十幾年,直到他考上大學,離開瓜州進京深造。就這樣,馬昊大學畢業,沒有到檢察院報到,而是經過「激烈競爭」,被瓜州市有名的銷金窟大鴨梨酒樓「招聘」,當上了大鴨梨酒樓的法律顧問兼保安主管這件事只有欒策飛一個人知道。這件事是欒策飛一手安排的,同時他一直保持著與馬昊的單線聯絡。
馬昊在街上給欒策飛打了半天電話也沒有人接。後來他才知道欒策飛出差到北京去了。這使他變得更加憂心忡忡。他無精打采地回到辦公室,幸好他一回到辦公室就接到了熊之餘打過來的電話。熊之餘邀請他晚上到自己那邊去吃宵夜。這個電話使馬昊的精神多少振作了一些。他知道自己今天晚上要當班,換了平時,他一定會婉言謝絕熊之餘的邀請,或者另約時間。他是一個好職員,具有一個白領應有的道德水準,但是他今天心情沮喪,煩躁透頂。他迫不及待地想找個人談談,所以他想都沒有想,就一口答應了熊之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