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產鱷人 第十二章 他要殺人
    由豆豆和張桂翠作陪,張河林在寧海市郊區的一座度假村,秘密宴請錢行長。

    隨著事態的發展,他似乎感覺到自己掉入一個事先被人設計好了的陷阱,但根源在什麼地方,他暫時還沒有完全想明白。眼下最棘手的是盡快解決資金問題。根據與白富貴的合同,第二筆撥款的期限快到了,如果到時不能履行合同,後果非常嚴重;黃曉軍的撥款至今沒有消息,耿迪來電話告訴他,黃曉軍公司目前也面臨相當嚴重的資金周轉困難,估計很難在短期內緩過來,就算到時候對「新維多」按違約起訴也好,扣押訂金也好,這對他來講根本是杯水車薪,難解當今的困境;何偉如果知道他目前所面臨的這樣一個糟糕的局面,萬一提出結清工程款,那他簡直就徹底完蛋了。他想過撤出盛京的項目,抽回部分資金,先暫時穩住當前的局勢,但現在看來幾乎不可能。因為白富貴即便同意他撤,可哪有錢退給他呢?說一千道一萬,他當初根本就不應該相信黃曉軍能夠真心跟他合作。可事到如今,他又說不出什麼來,畢竟黃曉軍也給過400萬。惟一讓他欣慰的是,錢行長和市裡的有關領導對他有過的承諾。今天請錢行長來,他是志在必得。他會不惜一切代價,爭取貸款盡快落實。他後悔自己前段時間忽略了這件事。自從吸上毒以後,他發現自己對事物的分析和判斷力衰退了很多。他想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跟毒品沾上了。他曾經咬牙切齒地罵過豆豆,但他心裡明白,這也不能完全怨她,一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作為一個女人,豆豆對他千般柔情、百依百順,從不提出任何要求,這就使得他無論如何也恨不起來。

    錢行長酒過半斤,即顯出了好色的本性。他不時藉著勸酒和說笑,對坐在他身邊的張桂翠動手動腳。張桂翠心裡牢記著張大哥的囑咐,無論發生什麼事,她都得撐著,因為這關係到張大哥事業成敗的大局。

    「大哥,」張河林不失時機地把話題引到貸款的問題上,「我們的報告什麼時候能批下來?」

    「快了吧,啊,別著急,老弟,一有消息我會馬上通知你。這個、這個,過兩天我就去總行,幫你催催。放心吧老弟,我老錢辦事向來是認真的。可你也知道,現在各方面的制度比以前完善嚴格多了,你總得容我幾天吧?啊,哈……哈……」錢行長嘴上說著、樂著,放在桌下的手,卻早已不安分地移到了張桂翠的大腿上了。

    張河林陪著笑臉:「是、那是、那是……」話是這麼說,可他的心裡卻憤然地罵著,我操你個老色鬼、王八蛋,我這兒大火都上房了,你還有心思玩女人!今晚我就讓你玩個夠。

    張河林很快就「醉得」一塌糊塗了,他讓豆豆扶他去洗手間,他剛一站起來,便「哇」的一口吐了出來……房間裡頓時瀰漫著令人噁心的氣味。

    豆豆急忙扶他回房間休息去了。

    最後,老錢醉醺醺地由張桂翠攙著,回到了房間……

    深夜,一陣女人「嗚嗚」地啼哭,把老錢從睡夢中擾醒了。他睜眼發現衣衫凌亂的張桂翠,正坐在另一張床上……他隱約記起自己昨天晚上跟姑娘幹過那種事,好像還是個處女。

    見他醒來,張桂翠的哭聲變得更加淒厲傷心。老錢急忙下床,才發現自己還光著身子。慌亂中,他抓起被單裹住自己:「別哭、別哭,可不敢再哭了。這大半夜的,讓人聽見,影響不好,快別哭了……」

    張桂翠依舊我行我素,最後竟是號啕大哭起來……

    老錢這才意識到,自己闖下大禍了!「我操,大哥,你怎麼能把她給辦了?」張河林急赤白臉地責備老錢。

    「嗨,我這不是喝多了嘛。我哪兒知道她還是個雛兒呀!你把她帶來幹嗎呀,不就是喝酒玩嗎?」老錢焦慮地申辯道,臉上佈滿了津津汗珠。

    「沒錯,我帶她出來是想慢慢來嘛。我跟她認識都快一年了,我都沒弄上手,這丫頭性子烈著呢,弄不好真要出事……」

    「那你說怎麼辦吧?錢,她要多少,我給她……」老錢也有些急了。

    「大哥,這不是錢的事。不信,你去問問,剛才我當著我女朋友的面,把兩萬現金塞在她手裡,她連看都沒看,全甩我臉上了。你看我這兒……」張河林指著自己臉上被錢打破的一個小傷口,「看見了嗎?要不是豆豆和我死命拉著,那丫頭早就跳海了!她死活要去公安局,告咱們強姦了她。我操,大哥,你以為我跟您鬧著玩呢?我他媽張河林是那種人嗎?我……」

    門突然被撞開了,豆豆大驚失色地衝進來:「不好了,她、她,自殺了……」

    啊!老錢頓時傻了。

    張河林一把撥開豆豆,自己衝了出去。

    張桂翠剛才趁豆豆沒注意,一頭撞在床頭櫃上……張河林急忙抱起已經昏迷的張桂翠,向停車場跑去。鮮血順著張桂翠頭部的傷口噴湧流出,張河林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熱血浸透了……

    黑夜中,張河林駕車向醫院狂奔駛去。他不時用手揩去迷濛雙眼的淚水……

    耿迪和卞昆開車來到工地。只見白富貴上躥下跳、指手劃腳,忙得滿頭大汗。

    當他發現表舅卞昆陪著合作方的耿副總來了時,便急忙跑了過來。

    「哈……哈……不錯、不錯,有那麼點大干社會主義的樣子!」卞昆握著白富貴的手,居高臨下地誇讚道。

    耿迪一臉陰沉,同白富貴簡單地握握手,獨自向工地走去。卞昆和白富貴隨後疾步跟了上去。耿迪今天上午接到豆豆從寧海打來的電話以後,心情一直不好。那個叫張桂翠的姑娘還沒有脫離危險期。他當然知道這是張河林玩的圈套,而且俗不可耐,檔次極低。但他想不明白,居然還有人不為錢不為利,甘願替張河林冒生死之險,幫他一起害人,尤其還是一個不滿18歲的小姑娘。

    「耿總,您今天來,有什麼指示?」白富貴虛情假意地沖耿迪遞上一支煙。他到現在都不明白,耿迪才是這場鬧劇的真正導演。

    耿迪擺擺手,表示不抽。

    他今天約卞昆見面,主要是想跟卞昆談談下一步跟張河林打官司的有關問題。路過工地,順便來看看。雖說白富貴只是一個冒牌的傀儡,但對工地的管理不但盡心盡責,且很有些章法。這一點,連黃曉軍和邱建都感到很滿意。

    黃曉軍委託的律師耿迪現在還不能見,但律師起草的有關文件他已經看過了。他覺得有必要跟卞昆通通氣。現在看來,這場官司是打定、贏定了的。張河林就是把老錢逼得跳了大海,老錢也拿不出銀行一分錢的貸款給他。

    ……

    「迪哥,那下一步怎麼辦?」上車後,卞昆問身邊的耿迪。

    「現在關鍵是張河林如果一旦知道這一切都是黃曉軍給他上的套,會不會狗急跳牆生出別的麻煩。抽空你還得跟你那位親戚上上課,讓他千萬沉住氣,別再把你抬出來。我明天去寧海,給張河林匯報工作,順便跟他提二期撥款的事,你讓你的親戚從後天就開始,給我和張河林施加壓力,電話一個接著一個,別讓張河林緩過氣兒來。你讓他口氣一定要硬,越氣人越好,什麼難聽說什麼,從氣勢上徹底打垮張河林!」

    「好的,迪哥,您放心。我這幾天就讓他跟著我,寸步不離。」卞昆興奮地說。

    寧海市人民醫院急救中心主任辦公室。

    張河林正在聽取醫務人員對張桂翠的病情匯報。根據醫院的檢查結果,張桂翠的顱骨有一道長達3厘米的骨折裂縫。目前病人昏迷不醒,除失血過多造成的失血性休克外,並伴有顱內出血的壓迫症狀。儘管經過幾天的全力搶救,病人已基本脫離了生命危險,但不排除日後可能留下的後遺症。嚴重的可以導致失憶或其他神經系統功能障礙,也就是說,張桂翠很可能從此變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殘廢人。儘管這是比較糟糕的結果,但只要人不死,他就還不至於完全陷入絕望的境地。本想利用她給老錢的脖子上套上一副狗鏈,促使老錢盡快費心解決貸款的問題,可沒想到張桂翠卻把戲演過了頭,這一副狗鏈差點把他張河林自己也套上了。他見到老錢的時候,老錢已經完全沒有了主意。他告訴老錢,張桂翠的事由他全權負責擺平。眼下最關鍵的還是老錢得設法盡快為他把貸款爭取下來。他甚至暗示老錢,如果貸款問題解決不了,他很可能將無能為力再顧及這件事了。

    張河林離開醫院之前,來到病房看了看昏睡中張桂翠。一直陪伴著張桂翠的豆豆告訴她,張桂翠說胡話的時候,總提到「貸款」兩個字。張河林的內心被片刻的內疚觸動了一下,他覺得自己對不起這個無辜善良的小姑娘。他對豆豆講,下午耿迪要來,他得趕回公司準備一個很重要的會議,這裡就拜託豆豆盡心照料了。臨走,他拿出一萬塊錢交給豆豆,說是以備急用。豆豆點點頭收下了。

    張河林走後,豆豆又回到了病房。她對這個可憐愚昧的小姑娘給予了深深的同情,並為她感到惋惜。她知道張桂翠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報答張河林的恩賜。由此她也聯想到自己,更覺得她跟她是那麼的相似。所不同的是,她是為了自己才出賣了肉身和靈魂,但她畢竟得到了應有的回報;而張桂翠卻是為了一場與己毫不相干的拙劣騙局,不僅獻出了女人一生最寶貴的純潔,甚至幾乎獻出了自己的生命。而等待她的又將是什麼呢?這兩天她一直在反省自己經過的風雨歷程。她承認自己是個寡廉鮮恥的壞女人,她在墮落中尋覓實現自己夢想的希望,在放蕩中徹底地體驗短暫瘋狂的歡娛和冗長難耐的寂寞。她從來沒有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如果將來有一天她成功地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她會為自己曾經的付出感到驕傲和自豪。在她的人生觀裡面,只有徹底的失敗才是真正可恥和骯髒的。她認定自己是一個少有的、瘋狂的、淫蕩的而又充滿激情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她可以不惜犧牲一個女人所擁有的一切。但是這一切必須得到超值的回報!

    會議室坐著張河林、耿迪、小姜,還有公司其他幾個有關人員。耿迪簡短地介紹了盛京工程的進展情況以後,又由小姜匯報了售樓部的銷售近況。顯然,張河林對於銷售業績如此不理想感到非常沮喪和不滿。他問,為什麼會出現銷售停滯的局面?小姜解釋,可能是由於剩下的戶型不太理想以及後期廣告沒有跟上的緣故。正式開業以後,相信情況會很快好轉。這是一個不痛不癢的回答。張河林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他今天主要是想和耿迪單獨見面,在耿迪身上,他仍然寄予了相當大的希望。他相信,在這種時候,只要把話說到位,耿迪一定會跟他同舟共濟,助他度過難關。

    幾分鐘以後,張河林宣佈散會。空空的會議室,剩下張河林和耿迪,氣氛顯得沉悶壓抑。因為公司目前所面臨的糟糕局面,只有他們倆心知肚明。「老耿呀,」張河林終於打破沉悶,開口說話了,「現在這邊的情況也不是太好。老錢的貸款,現在看來一時半會兒要解決,有相當大的難度。現在惟一的希望,就是黃曉軍那邊,老兄能不能想盡一切辦法說服他們履行協議。必要的時候我們可以做出適當的讓步,甚至讓他們進入咱們在盛京的項目,共同開發。你覺得有可能嗎?」

    耿迪搖搖頭,語氣充滿了無奈,他說:「我能想的辦法都想到了。黃曉軍他們現在大筆的資金全部壓在了盛京另外一個項目上。他還在打這邊400萬的主意呢。昨天我剛跟他通過電話,我告訴他,如果不繼續履行跟寧海這邊的協議,這400萬怕是一分錢都別想拿回去了。他跟我急了,說實在不行,那就法庭上見……」

    「什麼?我他媽還沒跟他提打官司呢,他倒來勁了?我操他媽,王八蛋!好你個黃曉軍……」張河林的嗓門提高了八度,臉上的肌肉蹦蹦直跳。

    「你先別急,聽我把話講完,」耿迪打斷了張河林的吼叫,接著說,「我昨天去……」

    耿迪手機鈴響,打斷了他的話。他接電話:「喂,你好……是我……唔,是白總,你講……你聽我說,我昨天不是告訴你了嗎,你儘管放心,資金問題我們會解決的……什麼?你聽誰說的?……我……我……你先聽我把話講完,好不好?!我說過,你別急著催,我……」

    張河林表情茫然地聽著耿迪跟對方的通話。他知道白富貴那邊的火山已經開始噴發了。

    「你看這樣好不好,」耿迪語氣明顯軟化下來,他繼續跟對方說,「我現在正在開會,您過一會兒再打來好不好?……一定、一定……」

    耿迪關了手機。張河林問,姓白的怎麼說?耿迪告訴張河林,白富貴的上家已經明確表示,如果到期不按合同支付第二筆費用,就讓他停工。剩下的問題法庭上見!白富貴還說,如果事態真的要發展到了那一步,他為了保全自身,只能先起訴我們,同時尋找別的合作夥伴,而由此造成的一切後果和損失必須由我們承擔……

    張河林感到事態越發的嚴重了。

    「還有一件事,」耿迪接著說,「黃曉軍提出如果那400萬不退還也可以,但必須由兩家共同出面,邀請有關部門重新驗收寧海項目的裝修工程。就是上法庭,他們也會以這個理由解釋他們不履行合同的原因。」

    「重新驗收?他憑什麼?」張河林這會兒已經有些疲憊了,說話的嗓音也低緩了許多。

    「明擺著的,找茬唄!」耿迪怏怏地回答。

    張河林突然覺得渾身發癢、發冷,他知道是自己的毒癮又犯了。

    就在張河林點著毒品以後,耿迪起身走了出去,順手把門反鎖上了。他暫時不希望有更多人知道張河林已經是個沉溺在白魔世界的廢人了。耿迪在過道上為自己點燃了一支香煙,思考著張河林下一步可能還有的退路……

    自從黃曉軍把那張三百萬的存單給了他以後,他更加急切地想盡快了結這場爭鬥,或者說是殘殺。一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揮之不去的罪惡感,漸漸籠罩在了他的心靈深處。剛才當他看見張河林在絕望而又無奈的痛苦中,哆哆嗦嗦點燃那根裝填高純度海洛因的香煙時,他又一次體驗到無法迴避的良心譴責帶給他的窒息。為了減輕自己良心所承受的負擔,他一遍又一遍地說服自己:這一切都是張河林咎由自取,他命該如此……

    當耿迪再次推門進去的時候,張河林已經神志不清,進入了渾然虛無的境界裡了。耿迪搬來另一張沙發,將他的雙腿放平,然後脫下自己的西服蓋在他的身上,便轉身離去了。

    張河林醒來的時候已是黃昏了。他發現自己身上蓋著一件西服,他猜到這是耿迪的。恢復了正常思維的他立刻又陷入了極度的煩躁和惶恐之中。他決定先跟老錢聯繫,可老錢的手機沒有開機。再打耿迪的電話也沒能接通。最後他和何偉取得了聯繫。他讓何偉趕到公司來見他。他現在必須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和手段,爭取在最短時間擺脫這場危機,否則,隨著時間的流失,他將越來越被動,最終失去挽回局勢的希望。

    何偉來了。一進門就問,張桂翠怎麼了?這幾天寧海市為了張桂翠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各種傳說滿市流傳。就連他姐夫都在問,到底是怎麼回事。張河林告訴他,張桂翠是因為喝酒喝多了,自己不小心從樓上摔下來的,當時他就在現場。至於別人怎麼說,那都是謠言,根本不用理會。今天叫何偉來,是想讓何偉的姐夫給市銀行的有關領導打個招呼,盡快辦理貸款的事宜。張河林告訴何偉,如果短期內貸款不到位,盛京的項目他就只好放棄。這樣一來,眼看就要吃到嘴裡的這碗肥肉只好讓別人端走了。而且先期投入進去的資金一時半會兒肯定撤不出來,那欠他的工程款也就只好拖著了。何偉一時還不明白,短短幾天的時間,情況怎麼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他有些懷疑張河林的話到底是不是事實。因為就在幾天前,張河林還信誓旦旦地向他保證,盛京的項目百分之百的沒有問題。

    「老弟,實話告訴你吧……」張河林決定把部分事實的真相告訴何偉,讓他明白,現在他們是一條繩上的兩個螞蚱,只有同心協力一起向前蹦,才有可能跳出火坑。他說:「我也沒想到『新維多』連預訂金都付了,可到這個時候他們說沒錢了。400萬啦!你說,這幫王八蛋不是毀我嗎。這400萬,他們連一分錢也別他媽想要回去。現在的關鍵問題是,我們投到盛京的4000萬怎麼辦?如果拿不出剩下的一半,對方肯定要跟我們打官司,到時候想撤都不一定能撤出來!」

    「大哥,這事您怎麼不早告訴我呀?」何偉有些著急了。

    「我怎麼會想到已經打了400萬訂金的事還會出問題呢?」

    「那能不能用盛京的項目申請貸款?」

    「不行,前期資金不全部到位,銀行根本不會受理貸款申請。」

    「那怎麼辦?」

    「現在只能是孤注一擲了。你盡快找姐夫想辦法,讓他無論如何壓銀行,或者從市裡其他企業弄到這筆資金,只要付清盛京的這筆錢,我們馬上就可以用項目申請貸款,這盤棋就算是走活了!」

    送走何偉以後,張河林似乎又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耿迪在寧海期間,張桂翠的病情有了迅速的好轉。但老錢那裡一直沒有消息。在耿迪的勸說下,張河林徹底放棄了利用「張桂翠事件」要挾老錢的打算,因為那樣做毫無意義。他現在把一切希望都寄托在了何偉姐夫的身上,把所有的仇恨都算在了黃曉軍的頭上。他發誓,即使他再次破產,他也要豁出身家性命,白道黑道雙管齊下,與黃曉軍同歸於盡……耿迪勸他暫時不能太衝動,因為畢竟還有一線希望。白富貴那邊他回到盛京後,再盡量做做工作,爭取延遲白富貴對這邊的起訴和避免採取過激的行動。至於黃曉軍拒絕履行合同,要求重新驗收裝修工程的這件事,只要張河林不主動出擊,鬧上法庭,估計黃曉軍暫時還不會提出撤回那400萬訂金的要求。這樣一來,張河林可以抽出很大的精力,盡快解決貸款和處理公寓開業以後的有關物業管理方面的業務。另外,耿迪主動提出,為了減少他不必要的麻煩,讓豆豆和薛佳靈把張桂翠帶回盛京,做進一步的治療,張河林也不必再為此事分心了。

    張河林的思緒在一團亂麻中彷彿找到了耿迪為他理出的頭緒。他開始意識到,目前的混亂局面只能由耿迪替他出面周旋了。事已至此,避開風頭再做打算也許不失為一個良策。況且他現在的身體狀況和思維能力已經承受不起這些倒霉透頂的事情的打擊和折騰了。他緊緊握著耿迪的手,有些哽咽地說:「老兄,盛京的事就全權委託給你了。拜託、拜託……」耿迪竟是也動了感情,表情莊嚴,且語重心長地承諾道:「你放心吧,我會盡全力控制住局面的。還有,有機會你得把那玩意兒戒了。要不然……」耿迪的話講到這裡時,張河林開始流淚了。他的心情開始有了一些好轉,也許耿迪能夠幫他度過這次難關。他在心裡默默地乞求老天保佑他和他的一切。然而此時此刻,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因為耿迪陰險毒辣的步步緊逼和推波助瀾,他所有的退路都已經被完全、徹底地堵死了。他的末日即將來臨!

    耿迪離開寧海的前一天晚上,秘密地和老錢見了一面。對於耿迪的坦蕩和仗義,老錢萬分感激。他說自己萬萬沒有料到張河林居然玩出這麼混賬的手段來對付自己。耿迪讓老錢儘管放心,張桂翠由他安排接回盛京繼續治療,保證將來不會再有任何麻煩……老錢「撲通」跪在了地上,聲淚俱下地要給耿迪磕頭。耿迪急忙將老錢扶起,替他擦去臉上的淚水,誠懇、仗義地說:「老哥,您千萬別這樣。我也是實在看不過去了,才出手幫您這把!」

    何偉深夜被姐夫召喚到家裡。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從姐夫在電話裡的語氣感覺到情況不妙。果然,一見面,姐夫就問他知不知道張河林吸毒的事。他支支吾吾幾句,本想迴避這個問題,沒想到姐夫甩手就給了他一個大嘴巴。打得他頓時兩眼金星亂冒,「怎麼了,姐夫?」何偉驚恐萬狀地望著姐夫。「你呀,簡直是混球。你知不知道,張河林差點把我都給毀了?」姐夫氣得渾身上下都在顫抖。

    姐夫告訴他,省紀委轉下來一封群眾來信。信中反映本市個別主要領導利用職權,不遺餘力地幫助本市一個吸毒成癮、流氓成性、殘害少女的房地產開發商集資貸款,並且暗中指使自己的親戚承接該開發商的工程項目……官商勾結,沆瀣一氣,嚴重敗壞了黨和政府在人民群眾當中的形象……省委有關領導勒令盡快查清此事,並報上級有關部門。

    「小弟,你實話告訴我,你有沒有沾上那玩意兒?」姐夫問。

    「哥,我沒有!真的,我不會騙您的。」何偉膽怯地回答。對這位姐夫,何偉服得五體投地。要沒有姐夫,也就沒有他何偉的今天。何偉是家裡的老小,年幼時雙親早故,他上面有三個姐姐,是姐姐們把他帶大的。姐夫是三姐的丈夫,也是姐夫們當中最有出息的一個。這些年來,何偉從一個一文不值的街頭小混混,搖身一變成了寧海市最年輕的百萬富翁之一,全靠姐夫明裡暗裡對他的照應。儘管姐夫的年齡只大他八九歲,但在他的心中,卻有著父輩一般的權威和形象。他現在最擔心的是自己壓在張河林那裡近千萬的工程款。如果姐夫拒絕幫助張河林解決貸款,那他的工程款何時才能要回來呢?

    「姐夫,可是我、我,他還有工程款沒跟我結清呢。您看……」

    「你呀,簡直是糊塗。他現在還欠你多少錢?」姐夫的語氣漸漸緩和了下來。

    「八百多萬。本來我還想再接他在盛京的項目,所以我答應過他,工程款可以往後拖一段時間再說。我怎麼會想到情況一下全變了呢……」

    姐夫在屋裡慢慢地來回踱步。何偉知道,憑著姐夫的地位、權勢和聰明過人的智慧,幫他剷平這件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他慶幸自己沒有跟張河林一樣染上毒品,這和平時姐夫不時對他的敲打有很大的關係。至於吃喝玩樂,姐夫似乎並不是太在意。但是毒品,絕對不能沾!這句話,姐夫給他講過不下幾百遍。所以,在何偉的潛意識裡,對毒品的誘惑已經有了一道比較堅固的抵禦防線。每當看見張河林吸毒以後那種飄飄欲仙、神經兮兮的滑稽樣,他除了覺得好笑,還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心態。他也掌握了一個規律,每次只要是張河林吸完粉以後,什麼事都好說好商量,特別的大氣和豪爽。他也正是利用了這一點,故而在這次的裝修工程中,獲得了不菲的盈利。姐夫終於停了下來,說:「張桂翠的事是怎麼回事呀,你知道嗎?」

    「可、可能、可能是喝酒喝醉了吧?姐夫,我、我真的不是太清楚……」何偉又開始緊張了。他擔心姐夫誤以為這件事跟他有關係,又招來一頓臭罵。

    不料姐夫「哼」了一聲,說:「喝酒喝醉了不假,但不是她,是別人。更有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人。你聽著,從現在起,不准你再跟張河林單獨來往,更不准跟他出去胡作非為,欺負女人;他欠你的工程款,既然你已經答應他暫緩一段時間,就暫時先別跟他急著往回要。我聽說他還有好些房沒賣出去呢,所以你不用怕。再就是過幾天,你去一趟盛京,見一個人。記住,你自己開車去。去見誰到時候我會告訴你。但有一條,這件事你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明白了嗎?」

    何偉老老實實地站起來,說:「姐夫,您放心,我聽您的……」

    「你先坐下,我還沒說完呢,」姐夫轉身,自己也坐下了,接著又說,「小弟,現在局勢很複雜。好多人都盯著咱們這個家,還有我這個位子呢。所以你平時在外面一定要低調做人。尤其是在生活上,要吃要喝要玩,只要有錢,走遠一點好不好。別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告訴你,過段時間公安機關要開展全國性的嚴打。中央這次是下了狠心的,尤其是官匪勾結的惡勢力。你說,萬一你那幫狐朋狗友有人惹了禍事,再把你牽扯進來,咱們這個家還保得住嗎?你別看你平時在外面吆五喝六、搖頭晃腦的沒人敢招你,老百姓可有人給你記著呢。咱們家能有今天不容易,你可別得意忘形找不著自己了。我告訴你吧,這一次張桂翠的事,要不是有人處理得早、處理得妙,把人證物證都弄走了,錢行長這會兒早就進了大獄了。」

    何偉張目結舌地盯著姐夫,有些茫然了。

    「我這個官算什麼呀?比我橫比我大的多了,要趕上時候,殺頭掉腦袋、摘烏紗、進大獄有的是。你知道嗎,這次寫信告我的人不是一般的工作報復,要不是這些年我做人謹慎小心,工作上搞出了一些成績,省裡領導對我另眼相看,哼,這一封信就夠我噁心好幾年的。好了,你先回去吧。這幾天最好老老實實在家待著,聽見了嗎?」

    「姐夫,知道了。我聽您的!」何偉畢恭畢敬地應承著。

    姐夫其實是非常疼愛他這個小舅子的。在姐夫的眼裡,這位小舅子雖說是調皮了一些,但為人機敏,辦事厚道,看重親情,也能吃苦受累,尤其是對他這個當姐夫的從來都是言聽計從、尊敬備至。

    從姐夫家出來以後,何偉突然想起張河林讓他幫著找幾個東北道上的「朋友」,說最近他可能要用一用。可今天聽了姐夫的一頓說教,他有些猶豫了,不知道這件事還能不能辦。其實在何偉的心裡,不管怎麼說,張河林對他還真是不錯的。尤其是這一次的工程,他何偉是吃飽喝足了的。何偉沒有馬上發動汽車,他坐在車裡苦苦地思索著。終於,他還是撥通了一個電話,他告訴對方,有個朋友最近要「搬家」,想請幾個幫手……對方問,「家」是哪裡的?他說是盛京的。對方又問往哪兒搬?他咬咬牙,說,「老家(弄死)。」對方猶豫了一下,接著又說,盛京最近交通不太方便,道不好走,所以費用得高一些。何偉說,這沒問題……打完電話以後,他長長地歎了一口氣,腦子裡卻又想起了姐夫的那句話:咱們家能有今天不容易……於是他告誡自己,這是他最後一次管他媽的這種閒事!

    「漂亮極了!」黃曉軍眼裡放光,神采飛揚。「迪哥,不是我黃曉軍拍您的馬屁,我簡直沒想到您能把活兒做到這一步。用句文詞兒——絕妙透頂!哈……哈……我簡直不知道該怎麼樂了!」

    黃曉軍和耿迪在夜總會的包間,喝著XO人頭馬,談笑風生。

    「實話告訴你吧,」耿迪喝了一口酒,「張河林握著我的手哭的時候,我都差點兒掉淚了。操,我又一想,我這他媽不是貓哭耗子嗎,幹嘛呢?就又把眼淚生給壓回去了。」

    哈……哈……

    「不過,曉軍,」耿迪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張河林現在活吞了你的心都有,你得當心一點。張河林到最後發現自己一貧如洗、眾叛親離的時候,肯定要幹出些事兒來。當然,他一旦都明白了,肯定也不會放過我。他可說了,黑白兩道,雙管齊下!」

    黃曉軍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我也想到了,而且也就是再過十來天的事兒。那你說怎麼辦?」

    耿迪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他不知道黃曉軍到底是怎麼想的。其實問題是明擺著的,事到如今,只有兩個選擇,要麼躲起來,要麼先下手,他估計自己目前還不會被張河林識破。真要是等張河林明白了,要「吃」的也就不是黃曉軍,而是他耿迪了。要是站在張河林的立場上看,他耿迪就是十惡不赦的叛徒、奸細、內賊了,比黃曉軍更可惡可恨、更該死……

    「迪哥,我聽你的。你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黃曉軍咬咬牙,像是下了決心。

    「我再想想吧。不過最近咱們都還是小心一點為好。」

    黃曉軍點點頭。

    「另外,老錢過幾天要來盛京,這老東西想看看張桂翠。說是冤家宜解不宜結!你覺得呢?」耿迪換了一個話題。

    「我看就算了。還是我們替他慢慢解吧。這小丫頭中張河林的毒太深,恐怕一時半會兒改造不過來。咱們還是讓老錢念著咱們這份情吧。你說呢?」黃曉軍當然明白,將來如果一旦吞併了寧海的項目,老錢是個很用得著的人。

    耿迪表示同意黃曉軍的意見。還有一件事讓耿迪覺得有些蹊蹺,那就是最近邱建似乎對他有些敬而遠之。從寧海回來這幾天,他幾次邀請邱建一起聚聚,都被婉言謝絕了。他委實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問題。他問黃曉軍,得到的答覆是因為邱建最近太累,郝大姐那邊事情太多太複雜。自從邱建接手那個項目以後,幾乎沒睡過一天的安穩覺。就連黃曉軍自己也好幾天沒跟他照面了。平時也基本上都是靠電話聯繫。黃曉軍的解釋並沒有真正打消耿迪內心的疑慮。

    白富貴在辦公室召開了一個由律師和財務人員參加的務虛會。卞昆作為法律顧問和項目總監列席參加了會議。

    卞昆現在搖身一變成了黃曉軍在這個項目上的總代理。這個主意是黃曉軍經過深思熟慮才決定的。他知道既然不得不跟張河林攤牌,那站出來攤牌的人最好不是他黃曉軍本人。因為他同時要開始以「新維多」法人代表的身份對寧海市的項目進行起訴,理由是張河林公司沒有保證工程質量,造成客戶頻頻投訴;同時違反當初雙方共同達成的有關物業管理合作意向協議條款,沒有按時完成有關的前期籌備工作,造成「新維多」前期投入的400萬巨款至今沒有產生任何效益。為此,「新維多」決定退出與該公司的合作,依法收回前期投資,並保留因對方違反協議而給「新維多」帶來經濟損失提出進一步索賠的權利……

    卞昆明白黃曉軍在這種時候把他推到前台的用意。黃曉軍是在避免和張河林正面交鋒。現在看來,與張河林的這場官司必勝無疑。他深知黃曉軍說話辦事的信譽度遠在張河林之上,再加上耿迪的斡旋、運籌,他相信,這次只要搞垮了張河林,他所能得到的回報絕對不會低於他已有的期望值。他佩服黃曉軍的奸詐和精明,短短不足一年的時間,黃曉軍充分利用各方面的力量,在不知不覺中徹底擊垮了對手,自己不但皮毛未損,反而更加健壯強大。卞昆暗自慶幸當初被張河林趕下了「賊船」。一想到自己將在法庭上同張河林針鋒相對地唇槍舌戰,就有一種報當初被張河林欺騙玩弄的一箭之仇的快感。律師起草的起訴書不但他自己看了,他還讓跟法律打了一輩子交道的檢查官舅舅也看了。舅舅給了一個評價:「黃曉軍請來的這個律師不僅具有相當高的房地產業方面的專業知識,而且極其刁鑽敏銳。看來,這個官司黃曉軍贏定了……」

    耿迪一邊開車一邊在電話裡把盛京發生的情況「如實」地一一向張河林做匯報。他絕望地表示,雖然已經竭盡全力,但因為對方態度實在太強硬,完全拒絕了他提出的庭外和解的要求,法院已經正式同時受理了白富貴和黃曉軍兩家公司對張河林的起訴。他還告訴張河林,他現在才知道,白富貴的上家公司是以卞昆為首的一幫人開的。而且現在兩家已經達成了諒解,決定聯合起來,共同對寧海方面的公司提出起訴。還有,在黃曉軍的那份起訴書中還提到了張河林謊報公司財務狀況,騙取「新維多」的信任,以此達到非法集資的目的,完全屬於欺詐行為……耿迪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聽耳機裡傳來「啪」的一聲巨響,接著電話就斷了。他知道,張河林一定是將電話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耿迪趕到酒店,見到了精神極度萎靡的錢行長。老錢耷拉著腦袋,神情憔悴,看上去老了很多。他一見耿迪,最關心的就是張桂翠的情況。他告訴耿迪,這些日子以來,他沒有吃過一頓踏實飯,睡過一場安穩覺,連電視新聞都不敢看。問題越想越多,後果越想越怕。萬一事情敗露,別說他自己丟人現眼進大獄,就連家裡人也都得跟著受牽連。他的兩個閨女都在寧海上學,其中歲數大的,跟張桂翠年齡相近。如果他要出事,她們以後還怎麼做人……「老弟,老哥這一輩子也忘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張桂翠的事就拜託了!」老錢從手包裡拿出一個包得嚴嚴實實的信封,交給耿迪,「這裡是三萬塊錢,再多的我一時半會兒也拿不出來……」

    耿迪把信封塞回老錢的手裡,又被老錢硬推回來,他再塞回去,老錢又推回來……

    「老哥,您要是這樣,這事兒我還就不管了!」耿迪的臉陰沉得都能擰出水來了。

    老錢:「這、這……」

    「老哥,您聽我把話講完,」耿迪把錢放進了老錢的手包,又將拉鎖拉上,然後接著說,「我耿迪向來不為錢幫朋友。我幫您,是因為我能幫,您值得我幫!我耿迪向來說話算話,這件事到了我這兒就算到頭了。您還信不過我?實話跟您說吧,張桂翠已經認我做她的乾爹了。她的傷勢一旦好轉出院,我就安排她去我女朋友的公司上班,月薪兩千塊。她說了,對你老錢她永遠也不想再提了。至於張河林,他現在跟我一樣,可能還不如我呢。現在盛京好幾家公司都在起訴他,說不好聽,明兒他就有可能變成一個窮光蛋。你我都幫不了他。就算哪天他想咬你,拉你一起下水,證據呢?人呢?這種事,女人不告,誰他媽管得著?您就放心吧。還有,您可別以為我耿迪幫您是有什麼企圖。我一不用您的貸款,二不需要您的照顧,我在盛京發我的財,您在寧海當您的官兒,咱們碰在一起就是一個緣分!大哥,我的話說明白了嗎?」

    老錢早已經是感激涕零、泣不成聲了。耿迪從洗手間裡拿出一塊毛巾遞給老錢,萬分誠懇地說:「大哥,您就聽我的。您踏踏實實回去接著當您的行長,該幹嘛還幹嘛。要說句不好聽的,以後誰要是跟您這兒提這件事,您就告丫誹謗罪。您看到時候,張桂翠會不會站出來幫丫說話!」

    老錢抬起頭,悲喜交加、感慨萬千地想說什麼,但他只是動了動嘴唇,沒有說出來。他不知道說什麼好。此刻耿迪在他的眼裡,比親兒子還親。過去都說這小子特仗義,能耐巨大,現在看來果真如此,跟張河林那個小王八蛋比起來,簡直是天壤之別!他開始意識到,此時自己在這個年輕人面前,任何感恩戴德的話都是多餘的。於是他站起來,握著耿迪的手,說:「耿老弟,大哥再求你一件事!今兒你哪兒也別去了。就在酒店好好陪哥哥喝幾杯!」

    「成,沒問題!」耿迪樂呵呵地答應了。

    黃曉軍和邱建在辦公室完成了對張河林公司起訴書補充件的最後審定。

    「就這麼著吧!明天讓龐律師再辛苦一趟。法院這次可替咱們做了一回主。人民法院幫人民。這話今天講起來特別的順口!」邱建站起來,繃直了身體,狠狠地伸了一個懶腰。

    黃曉軍樂了,說:「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在俄羅斯的時候,有一次一個俄羅斯的二倒爺讓我幫他上一批咱們浙江的皮貨。我說沒問題,先交20%的訂金。這哥們兒二話沒說,當場就把訂金和貨單拍到我的桌上了。我一看,那傻瓜要的東西還都挺邪。可我一想,反正交了訂金,辦唄。嘿,等貨到了,這哥們兒人卻不見了。我有些犯暈了,這貨總不能老壓在手裡吧。季節一過,那就死定了。最後一想,出吧。他媽的,我賠著本兒剛把貨盤出去,丫就來了,帶了一幫人……得,到了我還成了『騙子』。訂金一分不少全退,另外還賠了那幫混蛋八百美金。我說我他媽到法院告你們丫的!你猜人怎麼說?」

    「說什麼?」邱建笑瞇瞇地問。

    「那王八蛋說,『你去告、你去告,你別忘了,這裡是俄羅斯。俄羅斯的法官為俄羅斯……』後來我才知道,我賠本兒盤出去的貨,也落在丫手裡了!媽的,你說這幫人多孫子!」

    夜深了。張河林躺在床上抽吸白粉。這已經是他今天第六次抽粉了。這段時間,他的毒癮急劇加大。他害怕回到那個令他心煩意亂、深惡痛絕的現實中去。這些天耿迪從盛京打來的告急電話一個接著一個,滿是謊言和誣告的文件源源不斷地傳真到他辦公桌上。他不知道耿迪在盛京請了一個什麼狗屁笨蛋律師,官司越打越被動。還有狗日的卞昆,他萬萬沒想到自己這次竟栽到了他的手裡。他幾次電話找卞昆,希望他能看在舊日的情分上,別把事情做得太絕,沒想到卞昆在電話裡回敬道,就是因為看在過去的「情分」上,才這麼做的。氣得他破口大罵卞昆不得好死。結果對方還沒等他罵完一句,就關機了。還有何偉這個小王八蛋,現在連電話都不接。豆豆也沒有了音信。張桂翠也不知道被耿迪藏到哪裡去了……他越想越煩、越想越氣、越想越恨!他恨不得用槍把這些忘恩負義的畜牲王八蛋一個個全給殺了,用刀把一個個都給剁了……

    由於張河林在公司喜怒無常和神魂顛倒的狂亂,加上員工們都已經知道公司到了瀕臨破產倒閉的邊緣,大家人心惶惶、渙散如沙,紛紛忙著尋找退路。就連幾個副總也開始為自己的前途四處奔波,另謀生路了。張河林昔日看似輝煌的大廈,一夜之間土崩瓦解。時至今日,張河林驚歎自己身邊竟沒有一個真正可以依賴的人,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眾叛親離吧。張河林現在最怕又最希望的就是耿迪的電話,儘管每次他都會控制不住地暴烈叫罵或摔掉電話,但他相信,到現在,他也只有耿迪一個人可以依靠了。

    第二天中午,何偉介紹來的東北人找到了張河林。兩個人密談了將近一個下午。張河林從保險櫃裡拿出五萬元的現金交給來人。雙方約定,十五天之內把事辦成。事成以後,再付剩下的十萬。

    「放心吧大哥,就照您說的,先讓姓黃的搬了家,再收拾姓卞的那小子。保證天衣無縫,萬無一失!」來人淡淡緩慢地說道,臉上幾乎沒有任何表情。

    「你叫什麼來著?」張河林一下記不起來了。

    「您叫我『特驢』就得。」

    「好吧,特驢,我看你也是實在人。廢話就不多說了。辦完事,你們就派人來拿錢走人。今後咱們誰也不認識誰!」

    「這是規矩。您放心吧!」

    「好吧,你可以走了!」

    何偉根據姐夫的旨意,自己連夜開車悄悄地進了盛京。為了掩人耳目,他選擇了一家最普通的星級賓館住下了。他這次來盛京的主要目的只有一個,與張河林公司的二號人物耿迪見面。關於這次秘密約會,姐夫給何偉定了三個原則:第一,充分尊重、聽取耿總的意見;第二,謙遜謹慎地小心說話;第三,不要當面承諾任何事情,也不要在盛京往回給我打電話。至於談什麼、怎麼談,姐夫只是說,到時候他自然就明白了。根據各種跡象表明,何偉猜測到姐夫可能早就跟耿總,或者是耿總周圍的朋友有過接觸。當他得知與張河林合作的盛京「新維多」公司提出重新驗收他的工程並轉告姐夫時,姐夫並沒有表現出任何擔憂。只是笑了笑說,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況且需不需要重新驗收也不是誰單方面說了算的事。何偉現在最擔心的是張河林拖欠自己八百多萬的工程款何時才能回到自己賬上。他不明白為什麼姐夫對這麼大一筆欠款表現出前所未有的淡漠。就算將來法院判決,以物抵押,或者拍賣歸還,畢竟也是猴年馬月的事了。況且張河林到底負債、虧損了多少,現在誰也說不清。何偉曾經見過耿迪,但也只是點頭之交。在他的印象裡,耿迪屬於那種比較豪爽,容易接近的人。張河林曾經在他的面前誇過耿迪,說此人在盛京城也算有一號,屬於黑白兩道都給面子的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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