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女人 五、平反
    銀俊雅到栗寶山的辦公室整整待了半天,這在太城縣所引起的波瀾是可想而知的。賈大亮他們因此所費的腦筋,所採取的行動,更是前所未有。對於這些,暫且擱下不說。現在,讓我們來看一看栗寶山在聽了銀俊雅的一番高見之後,究竟如何動作。

    還是在這一天,他和張言堂到機關食堂吃罷午飯,回到辦公室,倒頭就睡。實際上,是合上眼睛,靜靜地醞釀腹稿。當手錶的時針指到兩點的時候,栗寶山一個打挺下了床。他那個愣勁兒來了,既不跟張言堂商量也不等金九龍前來請示,一個電話把金九龍叫來了。

    「你快去通知,三點鐘在廣場召開全縣幹部職工群眾大會。」栗寶山對金九龍說。

    「栗書記,你是說要開群眾大會?」金九龍以為自己聽差了,睜大了眼睛問。

    「不光是群眾,還有幹部。具體地說,包括縣裡幾套班子的領導,直屬單位的所有幹部,工廠裡凡沒有在生產崗位上頂班的工人,商店裡的店員,學校裡的教員,都參加。住在城內的居民,凡能去的也要去。臨近縣城,能夠趕上的鄉鎮幹部也要參加。大體就這個範圍,你聽清了嗎?」栗寶山具體向他交代說。

    金九龍這回可聽清了。他感到非常意外,非常震驚,不知道栗寶山召集這麼多人來開會,要幹什麼,情不自禁地探問一句道:「栗書記,開會的內容是,是什麼?」

    「跟大伙見見面,亮亮相,隨便地講一講。」栗寶山輕描淡寫地回答說。

    金九龍聽了,倒是松廠一口氣。但他還是不明白,為了見見面,隨便地說幾句,何以要如此興師動眾?不過,他不便於追問這個,趕快又問別的還沒有弄明白的地方。

    「栗書記,你是說什麼時間召開?」

    「下午三點。」

    「三點?」

    「對,就是今天下午的三點。距開會還有五十分鐘。」

    「啊!那,那怎麼來得及呢?需要通知,還需要收拾會場。已經有好些年沒有用過那個廣場廠,台上亂七八糟,電源也沒有,喇叭也沒有。」金九龍是真著急了。

    栗寶山說:「時間緊,正好考驗一下我們十部群眾的作風怎麼樣。你告訴下通知的人,必須在三點以前趕到會場。

    凡幹部無正當理由缺席或未準時趕到的,要當場亮相,事後寫出深刻檢討,嚴肅處理。」他一轉念又對金九龍說:「困難當然很多,其中包括會場的準備。但我想,這絕對難不住你金主任,你肯定有辦法把一切弄得都很好的。」

    金九龍聽了,果然不再講困難,笑一笑說:「弄不好也得往好裡弄呀,不然還不挨栗書記的批。好了,我快去安排吧,剩下只有四十五分鐘了。」他一邊說著,一邊風風火火地跑出去。

    「你也去幫幫他們。」栗寶山對站在旁邊的張言堂說。

    「好。我知道。」機靈的張言堂點一下頭,也不問他什麼,隨即跟著跑出去。

    金九龍顧不得向賈大亮通報這一重要情況,急忙跑到縣委辦公室,召集所有人員開緊急會議。沒有時間向他們講明會議的內容,只把誰通知哪些單位,誰通知哪些單位,誰負責會場佈置的任務—一點給每個人。最後極嚴肅地說:「時間緊,任務急,怎麼完成,你們各自去想辦法。現在剩下不到四十分鐘了。如果有誰完不成任務,就自己找自己的地方,自覺把辦公室的位子騰出來,到時候別說我六親不認!」

    在場人員聽後驚恐萬狀,立馬跑了出去,有的找人打電話分頭下通知,有的人找人清掃佈置會場,全急得瘋了似的。

    金九龍看在眼裡,喜在心上,緊張的神經因此鬆弛了一下。

    「金主任,需要我幹點什麼嗎?」張言堂這時問金九龍說。

    「啊?」金九龍這才注意到張言堂在他旁邊,先是愣了一下,隨後說:「你,你不用管,他們會按時完成的。」

    「剛才的情景,使我看到了金主任幹練果斷的指揮才能和一呼百應的權威。」張言堂有意稱讚他說。

    「張秘書過獎了,才能談不上,權威倒是有那麼一點。

    因為我平時注意以身作則,對他們要求相當嚴格,我說話他們不敢怠慢u」金九龍很得意地說。緊迫任務的驅動力和虛榮心的滿足,在他的身上煥發出短暫的積極性。他看了看手錶,隨即又說:「還有三十八分鐘了,我得去看看。」說著跑出門去。

    張言堂看著金九龍在院子裡消失以後,感慨不已,腦子裡由不得又浮現出那個讓他崇敬的佳人形象。

    縣直機關遲鈍了多年的指揮神經,因為栗寶山的一道命令,忽然間變得靈敏起來。所屬的廠礦企業、學校、醫院。

    商店以及居委會等等單位,一接到電話,立刻行動。僅十分鐘時間,全城都轟動起來了。多年來不曾使用過的廣場,眨眼功夫,被清掃得乾乾淨淨,而且拉去了臨時電線,安好了擴音器和高音喇叭,一切準備在會前都搞得有條不紊。

    金九龍坐著吉普車巡視了一程,見三點召開大會沒有問題,心裡高興,讓司機打道回府,準備去向栗寶山匯報。車進大院之後,忽然見賈大亮坐的車從後而來,飛也似地超過他的車,直奔政府那邊去了,他如從夢裡驚醒似地恢復到原本的那個金九龍。他因此改變I去栗寶山辦公室的打算,三步並作兩步奔到自己辦公室,關上門,撥通了賈大亮的電話。

    「是大亮縣長嗎?我是金……」

    「你混帳!你幹什麼去了?為什麼才給我打電話?」不等金九龍報完姓名,賈大亮就衝他發火地吼道。

    「是,是這麼回事,他叫我通知下午三點……」

    「你還囉嗦個屁!這個我已經知道了。我問你,他到底要幹什麼?」

    「這個……」金九龍正要說,辦公室的小王推門進來,他不得不裝出另種相來說:「這個我知道了,你還有別的什麼事嗎?」

    賈大亮一聽就知道他那裡進去了人,說話不方便了,生氣地說了聲:「有你娘的個屁!」隨即將電話扔下。

    金九龍拿著已掛斷了的電話還是說:「那好,有空來吧。」

    「金主任,……」小王見金九龍放下了電話,正欲匯報,金九龍沒有好氣地問:

    「什麼事?!」

    小王嚇得愣一下說:「通知都下完了,我來問一下金主任還有什麼事?」

    「沒有了。」金九龍很煩地說。

    小王趕緊退了出去。

    當金九龍再給賈大亮撥電話時,那邊就占線了。

    是采寶山正給資大亮打電話u在這之前,栗寶山已分別給黃福瑞、陳賓海、王明示和董玉文打了電話。因為向金九龍下達完命令之後他想,還是事先給常委們通通氣為好。他向他們講,通過幾天調查I解,他有一點想法,想和大家見見面,講一講。因為沒有需要常委會決定的事,所以就不在常委會上研究了。他們當然都表示贊同。這時,他正在向賈大亮說:

    「剛才給你打電話,你不在。下午想開一個大會,主要是跟大家見見面,就如何統一人們的思想,隨便地講一講,也算個就職演說吧。因為不需要常委會作什麼決定,所以就不開常委會討論了,打個電話溝通一下。你考慮有些什麼話需要在會上講一講?」栗寶山說話的聲音柔和而誠懇,特別在說最後一句時盡量讓賈大亮聽出來是在誠心誠意地徵詢他的意見。

    賈大亮卻沒有因此對栗寶山產生什麼好感。他心想:

    「別給我來這一套,要迷弄我,你還嫩點。」但嘴上卻用敬重的聲調說:「栗書記太客氣了,我想不出什麼,就依你想的講吧。開個大會講一講挺好。」說話間腦子裡閃現出上午的事,隨即又敲擊說:「上午我叫金九龍問一下今天有沒有什麼安排,如果沒有,我就下鄉了。他給我回話說,沒有什麼安排。大概是金九龍偷了懶,想當然地假傳了聖旨,對吧?」

    栗寶山自然知道這是賈大亮有意擊他,所以不緊不慢地說:「也不是他假傳聖旨,九龍你還不知道,是個很勤快很有責任心的人。他上午一上班就來問我了,說是你叫問的。當時我還沒有這個想法。怎麼,你沒有下鄉去?」

    賈大亮對此問早有準備,他回答說:「我上午轉了兩個廠子,下午到城關鎮正說要下去,縣委辦就打電話給鎮裡,說是要開大會,我就只好返回來了。」

    「不過,真要下去了,趕不上參加會也沒多大關係,我只是有感而發地講一講。」栗寶山想,還是再說兩句親近的話為好,所以緊接著說:「老賈呀,今後有什麼事,你就直接給我打電話,何必還要人轉呢?」

    「因為栗書記太忙,我怕打擾你。」

    這時,金九龍推門進來。栗寶山看一眼金九龍說:「都是為了工作,什麼打擾不打擾的。要說是打擾,叫人來問,不也是打擾嗎?那樣占的時間更多,而且還得佔人家九龍的時間呢。」

    賈大亮覺得無話可對了,只好哈哈一笑說:「這樣說來,還是我太愚蠢了。好,以後有事直接找栗書記。栗書記還有別的指示嗎?」

    「我說老兄,別總那樣抬舉我好不好?什麼書記書記的,叫我感到怪彆扭的,以後就叫我寶山小弟吧。」

    「是嗎?那好呀,只要你覺得叫小弟舒服,我以後就叫你栗小弟了。呀!時間可是快到了。」

    「對,我們該動身了。」

    兩個人同時放下電話。

    金九龍聽栗寶山跟賈大亮在電話裡說得那樣熱乎,心裡有一種複雜的情感在翻動。他在栗寶山放下電話以後,走近去匯報說:「栗書記,一切都準備好了。」

    「是嗎?現在一切都就緒了?」栗寶山看一下手錶,驚喜地問。

    』『是的,可以說一切都就給了。」金九龍很有把握,也很自得地說。

    栗寶山用讚許的目光注視著金九龍說:「從你離開我的辦公室到現在,一共是三十三分鐘。這麼短的時間能把通知下到每一個單位,能把多年沒有用過的廣場清掃準備出來,應該說是高速度。如果要記功,你是頭一份。」

    金九龍聽了,心裡高興:「感謝栗書記的誇獎。不過工作都是大伙幹的,我只是動動嘴罷了。」

    「可你的嘴怎麼動,動好動不好,大伙聽不聽,關係大呀。不過,還得看最後怎麼樣。你能保證所有的人都按時到嗎?」

    「我想…··哦想能保證的。」

    「你怎麼能保證呢?你保證不了。我的意思是,即是有人不能按時到,或沒有去,那不是你的責任。只要你負責把每個單位都通知到了,並且把會場也準備好了,就算百分之百地完成了任務。」

    金九龍看著栗寶山,聽了他說的以上這些話,心裡感到熱乎乎的。但忽然又想到剛才賈大亮在電話裡訓斥他的情形,心裡即刻又涼了。

    栗寶山注意到金九龍情緒的變化。他說:「金主任,我們是不是該走了?」

    金九龍正在發愣,沒有聽清栗寶山說些什麼。但他知道該走了,向栗寶山說:「栗書記,我們走吧?」

    「走。」

    栗寶山和金九龍相隨著走出辦公室。

    這時候,縣委縣政府大院裡已空空的,靜靜的,幹部們都已往會場去了。街裡和路上,人蟻湧動,都在急匆匆往會場方向趕。大家清楚地記得,自一九七六年粉碎四人幫在廣場上開過一次萬人慶祝大會之後,快二十年了,沒有再在那裡開過大會。新上任的書記栗寶山,剛到太城四天時間,就要在那裡開一個萬人大會,不知道有什麼重大的事情要宣佈?人們揣著新奇,抱著各種各樣的希望,全是心氣很高的樣子。好些行走不便的老頭老太太也在親人的攙扶下朝會場上走。其情景,是太城縣從未有過的。

    位於縣城東邊的廣場,始建於一九五八年大躍進時代。

    當時縣上的領導深感沒有一個開上萬人大會的場所,很難造成恢宏的大躍進氣氛,便看上了這片坑坑窪窪埋了許多無主屍骨的亂石灘。於是,一道命令,調來千軍萬馬,起墳的起墳,填坑的填坑,不幾天就把這個地方整修得平平展展,又在周圍打了一圈土圍牆,朝南坐北蓋了一個舞台。雖說質量不高,但舞台很高,很大,很有氣勢。台的兩邊用水泥塑成兩條醒目的標語:「領導我們事業的核心力量是中國共產黨,指導我們思想的理論基礎是馬克思列寧主義。」台的上方亦用水泥塑成三面紅旗。場內可容納幾萬人。建成後,排過許多大的用場,有輝煌,也有血淚。大躍進年代,曾在這裡多次舉行動員誓師大會。文革中,成為批鬥人的重要場所。後來,這地方逐漸被冷落,場內雜草叢生,圍牆已有幾處倒塌,舞台上方的三面旗子和兩邊的標語,因塗的紅油漆早已脫落,變得幾乎看不清了。被時代遺忘了近二十年的這個地方,今天似乎重放光彩,場內的枯草敗葉被清掃了,舞台上面的蛛網被除去了,前台放廠一張桌子,用一塊紅布圍起來,顯得十分鮮亮醒目,往後又放了一排桌子,十幾把椅子,側旁的桌子上放著收錄機,臨時安裝上的兩個高音喇叭懸掛在檯子兩側的牆壁上,現在放著優美動聽的歌曲,這一切都使這個沉默了多年的地方一下變得生機勃勃,紅火熱鬧廠起來。

    參加會議的人已陸續趕到,熙熙攘攘地猜測議論著,不斷朝台上張望。

    領導中,栗寶山和金九龍首先來到會場。栗寶山巡視究會場的情景,很高興,又一次表揚了金九龍。金九龍得意之下,又有了新的點子。他叫來辦公室的幾個人,叫他們按單位和系統組織隊伍,這樣誰來誰沒有來便於清查,又能使會場有秩序,好管理。並且告訴他們,凡三點鐘以後進場的,站在那一邊,以示批評。幾個人按他的吩咐立刻行動。

    場上的人雖然絕大多數還沒有見過栗寶山,但依他們的眼力,判斷出跟金九龍進場的可能就是新來的書記,所以不少人指指點點地看著栗寶山。栗寶山向近處看他的人一邊微笑點頭,一邊向舞台那裡走。

    緊接著到場的是黃福瑞和賈大亮。黃福瑞長得高頭大馬,穿一件灰色風衣,很有縣長的風度。賈大亮比黃福瑞矮一頭,穿著紅都牌藍色西服,也很有縣級領導的派頭。來時,是賈大亮主動叫黃福瑞一起走的。儘管私下裡賈大亮常說黃福瑞無能,標榜政府工作都是自己幹的。但表面上,他一直跟黃福瑞很親近,把他作為借用的力量。黃福瑞也知道賈大亮不把他放在眼裡,好些事瞞著他自作主張。但他不願意得罪他,只求平平穩穩安排個好地方一走了事。在往會場走的過程中,賈大亮採用詢問的辦法,摸了黃福瑞的底。當他摸清黃福瑞事先也不知道下午要開萬人大會,就婉轉地逗黃福瑞的氣。黃福瑞聽了他的話,雖沒有說什麼,但臉色沉了起來。入場以後,賈大亮跟黃福瑞並肩走著,有意作出他跟黃福瑞親密無間的樣子。場上的人自然都認識他倆。有的跟他們打招呼,他們只點一下頭。

    金九龍在台上正貼著栗寶山的耳根說什麼,見賈大亮上台來了,忽然感到不自在,加之又看到賈大亮一個惡他的眼光,更不知該怎麼辦了。所好的是,栗寶山這時候站起來,去跟黃福瑞和賈大亮打招呼,才使金九龍得救一般,隨栗寶山走過去,向賈大亮歉意地笑一笑。可是換來的,依然是賈大亮生氣的一瞥目光。

    紀檢書記王明示和組織部長蕭玉文一前一後地來了。王明示看見會場上這麼多人,心想栗寶山何以要這樣興師動眾?究竟要幹什麼?不就是訓訓話嗎,有這個必要嗎?事先也不商量一下,都下通知了,才去個電話打個招呼,這不是在走形式嗎?他懷著一肚子意見,往台上走去。董玉文叼著煙,笑瞇瞇很和善的樣子。有人打著招呼問他開這麼大的會幹什麼,他先是搖搖頭,後又立刻糾正說:「幹什麼一會不就知道了。」

    縣政府的幾個副縣長,人大的主任、副主任,政協的主席、副主席們都來了。最後到場的是副書記陳賓海。他是到二道溝下鄉去了,聽到開大會的消息以後,坐上車就往回趕。車到廣場門口還沒有停穩,他就跳下來,一溜小跑,還像在部隊上跑操那樣,抱著雙臂,挺胸昂頭,惹動了不少人的眼睛。

    這時候,離開會的時間還有三分鐘。台上的領導已經就位坐好。在第一排就坐的是七個常委:栗寶山、黃福瑞、陳賓海、賈大亮、王明示、董玉文、金九龍和人大主任崔繼庭、政協主席馬志華。其他的副縣長和副主任、副主席坐在第二排。廣場裡的人,少說也有兩萬多。參加會的人,都已按金九龍的安排,整整齊齊地坐在下面。負責清點人數的人跑上來向金九龍匯報說,機關、廠礦。學校等縣直單位的幹部職工,該到的都來了,城鎮居民未作統計,也來了很多人。金九龍聽了,又給栗寶山匯報。栗寶山聽著點頭,但他發現還缺一個人。

    三點差兩分,銀俊雅在廣場大門口出現了。她穿的還是上午穿的那一身衣服,只在脖子上多了一條彩色圍巾。左手提著一隻「馬扎」,右手拿著一個筆記本。會場上的人好像有某種感應似的,嘈嘈的說話聲立時停止,幾乎所有人的目光一下都朝她看去。她顯得十分鎮定,進門後看一下手腕上的表,在眾目睽睽之下,落落大方地往前走著。雖然那麼大的會場,幾萬人的隊伍,也沒有人告訴她自己單位的位置,她竟憑著判斷力,很準確地走到自己單位所在的地方。那地方正在靠近舞台的中心部位。人們好像是眾星捧月似地用目光歡迎著她,直到她坐下,幾萬人的目光還在朝她看。不過,隨即起了議論聲。

    栗寶山這時對坐在他旁邊的黃福瑞說:「時間到了,我們開會吧。你主持一下吧。」

    「我……?」黃福瑞無思想準備,似有推脫之意。

    「你就介紹一下我。不然,大家還不認識我,我怎麼講話呢?」

    黃福瑞聽栗寶山這樣說,有了主意,答應說:「好吧。」於是,他走到前台,對準擴音器大聲說道:「大家靜一靜!

    開會了!」

    會場上立時安靜了下來。

    「現在,我首先向大家介紹一下我們新到任的書記。這位就是我們新到任的縣委書記栗寶山同志!」

    隨著黃福瑞的話,栗寶山站起來向全場鞠躬,廣場上響起一陣掌聲。

    「現在就請栗書記給大家講話。」黃福瑞不好向大家說明會議的內容和議程,只這麼一句就完成了主持的任務。

    按照以往的慣例,宣佈誰講話以後,都要鼓一次掌。但今天由於台上坐的領導沒有帶頭鼓掌,下面也沒有鼓掌。金九龍本來已經張開了巴掌,也臨時改變了主意,把手放了下來。

    栗寶山從坐的位子上站起來,走到台前講話的桌子跟前,掃視一下會場,坐了下來。

    台下的人發現,這位書記的手裡沒有拿講稿,也沒有拿筆記本之類的東西。他是兩手空空地坐到那個位置上的。這和以往別的領導都不同。

    栗寶山落座後,看著大家,靜了有十秒鐘。會場上鴉雀無聲,兩萬多雙眼睛也在靜靜地看著他,等候著聽他的講話。

    「同志們,朋友們,父老鄉親姐妹們!我想向大家講的第一句話是,我非常感動,從心底裡感動,從來沒有像今大這樣感動過。因為我沒有想到,今天會來這麼多人參加會。

    而且,從下通知到開會儀僅半個多小時的時間,大家竟然能夠按時趕到,秩序又是這樣的好,真是太抬舉我了。這也說明,找們太城縣的幹部群眾是非常好的。說明太城是大有希望的!」

    會場上響起極短暫又稀拉的掌聲。坐在台上的人,沒有一個人鼓掌。台上台下不鼓掌的人,除了有某種顧慮以外,有的人對他講的其中一句不那麼贊成。張言黨坐在台下最前邊辦公室那個隊伍裡,他十分注意觀察著台上台下人們微妙的情態變化。

    栗寶山接著講:「我栗寶山是一個很普通很平凡的人。

    由於歷史的原因和組織上的信任,把我推到了縣委書記這個位子上來,能夠得到這麼多的幹部群眾的如此厚愛,我非常的感激,非常的高興,也非常的不安。我只能說聲謝謝,給大家再鞠一個躬,來表示我對大家的感激之情。」

    他說著站起來,給大家深深地鞠躬。台下先是少數人鼓掌,跟著大家都鼓起掌來。台上依然沒有掌聲。但當栗寶山給台下鞠完躬,轉過身來又給台上人鞠躬的時候,台上的人便一起鼓起了掌。於是,台下又一次鼓起掌來。

    栗寶山坐下後接著講:「同志們,朋友們,全縣的父老兄弟姐妹們!我栗寶山雖然無才,雖然沒有多大的能力,但我絕不辜負大家和全縣二十多萬民眾對我的期望。我有決心跟大家一起凝聚實幹,盡快改變太城縣的面貌。那麼,我們到底應該怎麼幹呢?怎樣才能盡快改變太城縣的面貌呢?」

    講到這裡,他有意停了一會,好給大家一個思考的機會。台上台下的領導和群眾都知道,栗寶山要講到正題了。

    不同的人,有不問的預測,但都在洗耳恭聽新任書記的施政綱領。

    栗寶山接著講:「要回答這個問題,必須首光肯定兩點:

    一點是,太城縣這些年確實是落後了,大大地落後了。人家別的縣隨著改革開放大好形勢的發展,一年一大步,一年一個樣,產值成倍地翻,收人成倍地長,縣城裡的高樓大廈一座一座地蓋起來,連農村裡的農民都住上了小洋樓。遠的不用說,就說我們周圍臨近的縣,哪個縣不比我們好,不比找們強?這個事實你們承認不承認?」

    「承認!」先是居民隊伍裡作出反應,接著別的隊伍裡也說承認。

    栗寶山接上講:「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事實總歸是事實。可能有的人沒有機會出去走一走,不瞭解外面的世界。即便是這樣,我們縣許多企業停產半停產,開不了工資,這總是事實吧?我們縣的財政緊得要命,各單位都要不出來辦公費,這總也是事實吧?再看看我們的縣城有多麼破,好多人沒有房子住,農村的許多孩子上不了學,這些總是事實吧?所以,找們必須肯定,太城縣是落後了,是大大的落後了!另外一點是,太城縣的廣大幹部、職工和群眾,一直是不甘落後的,一直是想富起來好起來的。不管過去和現在,始終都是這樣。你們說是不是?」

    廣場裡不知是誰應了一聲是,這回是賈大亮帶頭鼓掌,於是台上台下用熱烈的鼓掌來回答了他。賈大亮這回之所以帶頭鼓掌,是通過一番考慮,決定採取積極迎合的策略。

    栗寶山接著講;「大家的熱烈掌聲表明,我們這些人從來就不甘落後,從來就想讓太城快一些富起來,好起來。那麼現在就在我們的面前擺下了這樣的一個問題:既然我們都不願落後,都想讓太城快發展,快富,快好起來,為什麼太城竟然落後了,落後得那樣厲害?原因究竟出在什麼地方呢?」

    講到這裡,他又一次有意停頓下來,讓人們思考思考。

    賈大亮這時心裡想:「賣什麼關子,有臭屁只管放。大不了說太城縣有個四人幫在搗亂。只要你敢說就好,我叫你吃不了兜著走!」金九龍猜不出栗寶山下面要講什麼,有些膽怯和緊張。黃福瑞在想,肯定和過去歷任的書記一樣,又要講思想怎麼怎麼不解放,觀念怎麼陳舊,開拓進取的精神怎麼怎麼沒有,針對的目標都是他黃福瑞,他是做不完的靶子,影射不完的對象。他不由得把臉沉起來,把頭低下去,又有氣又在人前直不起腰來的樣子。陳賓海虎著臉,好像完全跟栗寶山是一樣的情緒。他斷定栗書記就要點名批判那個女妖了。他注意看了一眼台下的那個人:見她依然趾高氣揚的樣子,心裡頭又恨她三分。不過,他又不能不在心下感歎那個人兒真叫美。紀檢書記王明示在想:「他莫不是要把責任推在我們做紀檢工作的身上?」組織部長董玉文暗暗在為栗寶山擔心,怕他新官上任,火氣太盛,講問題把握不住分寸,否定了過去的成績,等於否定了全縣幹部的工作,將來不好收拾。台下的聽眾,更是想得五花八門。唯獨銀俊雅什麼也不想,她一直用特別欣賞的目光注視著台上的栗寶山。

    她非常敬佩栗寶山的演講口才和步步深人的破題思維。

    栗寶山掃視了幾圈聽眾之後,接著往下講:「對於這個問題,我想先發表一點意見,算是拋磚引玉。如果有不同的看法,歡迎都能夠講出來,大傢伙一塊討論,最後取得共識。只有這樣,才能對症下藥,解決長期落後的問題,太城才能發展,才有希望。讓我看,太城落後的根本原因在於一個長期得不到平反的冤假錯案上。」

    台上台下的人全面面相覷,不知道太城縣還有那一個冤假錯案沒有得到平反,只聽栗寶山這樣講:

    「這起冤假錯案,在座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正因為這樣,大家反倒麻痺了似的,一時誰也想不起它來。是不是這樣呢?」

    人們還是面面相覷,確實想不起栗寶山所說的那起冤假錯案究竟是什麼?

    「看來,沒有人能夠想到了。實際上,太城二十萬人,都是這個冤案的受害者。當然包括今天參加會議的各位在內。應該說,這是一樁特殊的案子,它沒有立案,沒有結論,沒有判決,整個兒無案可查,誰都有理由不承認它的存在,但它確確實實地存在著,尤其是它的危害,比給一個人判處死刑要重千百倍,它不僅使一些人在無可奈何中長期蒙受不白之冤,造成精神上的巨大痛苦,而且拉了全縣經濟建設的後腿,使二十萬民眾深受其害。具體地講,這起冤案的源頭,就是大家所熟知的,也是太城縣裡縣外所聞名的,那個姓銀名俊雅的人。」

    全場頓時嘩然。上萬隻眼睛在向銀俊雅的身上張望。不過,此時此刻,幾乎還沒有人能夠聽出栗寶山講話的真實含意,其中包括台上坐著的十幾位縣級領導。黃福瑞捏起一把汗來,認定栗寶山要捅大漏子了。陳賓海登地一下坐直了身子,一副激昂慷慨的模樣,似乎隨時準備站起來,衝上去,支持書記栗寶山。王明示以為要開批判銀俊雅的大會,屁股不由動了一下,打算瞅準機會藉故離開。董玉文雖然從栗寶山以上的大段講話品味出書記可能要為銀俊雅說話,但又不敢相信,瞪著兩隻疑惑的眼睛。金九龍慶興自己的預測,向坐在那邊的賈大亮看了一眼。賈大亮一臉狡黠,一臉警惕。他只把眼光投在張言堂和銀俊雅的臉上,試圖從他們兩人的臉上找到答案,找到對策。張言堂顯得很激動,一直用熾熱的目光看著栗寶山。銀俊雅十分安祥,十分平靜。她見場上的人再次注意看她,把一絲豁達的笑掛上臉頰,使她更加美麗動人。

    栗寶山很像一個善於引人人勝的演說家和故事家。他接著中:「對於銀俊雅這個人,我過去早有耳聞。今天上午才有幸真正地見到了她。實事求是地講,她是我所見到過的無數個女人中最美、最漂亮的一個!說她是當今的貂蟬,我看一點也不誇張。她確實很美,或者說特別的美。是美人中的美人,是麗質中的麗質。這是有目共睹的事實。大家說是不是?」

    「是」字的回應在各人的喉嚨裡卡住了,廣場上竟然是一片肅靜。

    栗寶山抓住這反常的肅靜,正好可以大作一通文章。他大聲疾呼地講:「同志們,朋友們,父老兄弟姊妹們,大家為什麼鴉雀無聲?為什麼不敢承認客觀存在著的事實呢?我們整天講要實事求是,要實事求是,為什麼到了具體的事情上,卻不能做到,卻連吭一聲都不敢呢?這到底是為什麼?

    啊?!

    「大家現在可以不回答我這個問題,但每個人都必須嚴肅認真地想想這個問題,反思反思自己,交出一份答捲來。

    這件事就交給金九龍主任具體抓落實,會後,明日之內,凡是當領導的,是幹部的,必須交一份文字答卷。如果連這樣簡單的問題也回答不了,我看各位應當有自知之明,當領導的最好自動辭職,是幹部的最好回家種地。」

    由於栗寶山講得很嚴肅,會場上除了更加肅靜,又多了幾分緊張的氣氛。這氣氛是栗寶山所希望的。不過,栗寶山在造下這種氣氛以後,接下來又換上通情曉理的聲音對大家講:

    「我不想就這個問題動氣。因為這不是個動氣不動氣的問題。因為只有一切實事求是,才能把我們要探討的問題搞清楚,才能找到太城落後的癥結所在。大道理是由若干小道理組成的。每一個小道理都有一條通往大道理的路。希望大家不要嫌我囉嗦;我的問題必須從銀俊雅的美說開去。對於她的美,我們應當承認,也應當肯定。美的東西,都是好的東西。美的好的東西,都是我們需要的東西,追求的東西。大家想一想,難道不是這樣嗎?太城縣有銀俊雅這樣一個美人,本來是樁很好的好事,她可以美化我們的生活,啟發我們的靈氣.起到一個公園一個遊樂場都難以起到的作用。我們大家理應愛護她,保護她才對。可事實上卻恰恰相反,我們中間竟然有許多許多人在那裡處心積慮地歧視她,侮辱她,誣蔑她,迫害她,摧殘她。簡直好像要把她置於死地才解氣。有些人儘管不是真心要這樣做,但昧著良心要這樣做。儘管心裡愛她,眼裡貪婪的看著她,嘴裡還是要罵,還是不肯說她一聲好。這到底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口是心非到這樣的程度?大家不感到奇怪,不覺得太荒唐了嗎?

    「也許有人會說,她美是美,但我們恨她不檢點,恨她作風不好,沒有遵守傳統的婦道。這個問題正是我要向大家講的一個核心的所在。根據我的瞭解,銀俊雅在這方面是清白的。是沒有問題的。如果在場的有誰說不是這樣,現在就可以站起來講一講,把事實擺出來。如果沒有任何的事實,沒有一丁點兒證據,想怎麼說就怎麼說,那不是侵犯人權,又是什麼呢?我今天這樣講,是徵得銀俊雅同意的。因為必須把這個問題扯明瞭。過去雖然就這個問題弄得滿城風雨,流毒全縣,但在公開場合,誰也不肯拿在桌面上講一講。正因為這樣,久而久之,白的變成了黑的,假的變成了真的,坑害了人,反倒誰也可以不負責任。我們難道能允許如此的不公正,如此的殘酷現實存在嗎?銀俊雅長得美有什麼錯?那是爹媽給她的,是大自然造就的。我們沒有理由嫉妒她,沒有理由淫慾不達反為仇,更沒有理由把她作為實現個人某種目的的工具。這樣做,是太不講人道,太沒有人性了嘛。

    大家可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如果你是銀俊雅,你本來沒有那些事,人們卻在那裡議論你,咒罵你,把你說得比魔鬼還要魔鬼,你會怎麼樣?今天上午,我跟銀俊雅整整談了半天,她因此非常非常的難過,非常非常的苦惱。最讓她無法忍受的是,她有苦沒處訴,有冤沒處申。因為組織上誰也沒有找過她,問過她,說她有什麼什麼事。她要去問,組織上自然也不會承認有這回事。至於個人,當然也沒有人當著她的面講。但實際上,在座的都清楚,已經輿論到怎樣的程度。人不到什麼地步,不知道那地步的厲害。銀俊雅對我講,她已是幾經死活了。每一次下定決心要死了,已經走到了死亡線的邊沿上,都因為留戀火熱的生活,留戀那一雙雙欣賞她的目光,其中包括在座的各位,雖然咒她罵她,但都曾經用欣喜的目光看過她,她對此非常留戀,她因此不相信人們咒她罵她是出於真心,她不願就這樣去死,當一個冤鬼。所以,她幾次都從死亡線上返回來了。請問在座的各位,你們真願意讓她死了嗎?你們難道不把她摧殘死了,就不甘心嗎?」

    鴉雀無聲的廣場上,忽然發生女人的抽泣聲。不是銀俊雅,是參加會的一部分女同志。不過,銀俊雅也流淚了,只是沒有出聲。台上坐著的十幾個領導,各具心態。有的因銀俊雅而感動,有的只佩服栗寶山的說教能力,有的懷有異意,不以為然。金九龍臉色變白,有些緊張。賈大亮擰起眉頭,正在心裡盤算可能出現的局面,以及需要採取的措施。

    總之,栗寶山的成功演講,把在場的每一個人的潛意識都挖掘調動了起來。

    栗寶山有意停頓了一分多鐘,好讓產生的效果浸人每個人的靈魂。他自己也覺得非常動心,需要平靜一下才能講下去。因此,喝了口水,擦了擦酸濕的眼睛,再看看肅然的只有抽泣聲的會場以後,才又講:

    「我想,在座的沒有哪一位願意把銀俊雅摧殘死。會場上的情景和氣氛,足以證明這一點。但是,主觀上願意不願意是一碼事,客觀上的事實又是一碼事。儘管大家都不願意看到那樣的結果,但她實際上早就被逼上死路了。而且,受害的又何止是一個銀俊雅呢?前三任縣委書記也是這起無名冤案的受害者。」

    台上的領導聽了此話異常震驚,台下的群眾聽了此話打心眼裡佩服和贊同。

    「這是公開的秘密,是誰也不曾承認過的事實。因為沒有證據,組織上不承認,不把此作為處理幹部的理由。因為沒有證據,也無人向他們談及此事,使他們苦在心裡,無法訴說,只能用沒有,用阿Q精神來安慰自己。但實際上,他們都因那冤案名聲掃地,組織上不得不免除他們的職務。

    事實難道不是這樣嗎?要說銀俊雅很冤的話,前三任書記也是很冤啊!據我所知,他們三個人為了逃脫太城縣的美人獄,連銀俊雅的電話都不敢接,直到現在,他們都不曾目睹過銀俊雅的芳容。儘管這樣,他們也未能逃過太城縣桃色新聞的斃殺。可以想像,太城縣的這一手有多麼厲害!可惜,這一手所傷的不光是一個銀俊雅,不光是三任書記。如果僅此而已,或者傷了三兩個人,保全了太城的繁榮昌盛,那倒也值得。問題的嚴重性卻恰恰是在於,它同時傷害了太城縣二十萬人民群眾及其幹部,其中包括在座的各位,你們說是不是?」

    場內有人點頭,有人交流著贊同的川光。

    「或許一些人還沒有完全明白這個問題。沒有關係,可以好好地想一想。想想如果沒有這樁冤案,如果領導班子是穩定的,團結的,如果大傢伙的思想沒有被攪亂,是一心一意幹事業的話,太城縣會不會像在這樣落後?這正是我們要得出的結論,要找到的原因。不管想明白還是沒有完全想明白,但是有一句話我一定要清楚地告訴大家:如今這種思想混亂的局面,再也不能允許存在下去了!」栗寶山講到這裡,擊案而起。

    會場上先是居民們鼓掌,緊跟著幹部職工們也鼓起掌來。賈大亮一邊用勁地鼓掌,一邊在心裡說:「好你個栗寶山、果真要對著幹了,幹就幹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即便是我死,我也不讓你好過。如果你說出追後台的話,我下來就找你算帳,叫你說個明明白白,吃不了,我也叫你兜上,走著瞧!」然而,栗寶山並沒有朝他設想的方向講。

    栗寶山站著講道:「我不想追根究底,希望大家也不要追根究底,我的意思是向前看,從今天做起,從現在做起,誰也不要再幹那種蠢事了,誰也不要再說再傳那樣的桃色新聞了。如果有人不服從,還要那樣幹,我們就要嚴懲不貸!

    不管你是從那裡聽說的,凡指不出具體的人,就定你為謊言的製造者,你就必須擔負黨紀國法的責任。是黨員的要開除黨籍,是領導的要撤銷領導職務。是幹部職工的要開除公職,是居民老百姓的要寫出檢討,在這個地方公開承認錯誤。該追究法律責任的要移送政法部門嚴肅懲處。現在,國際上一些國家常搞民眾公決。我想在這個問題上,不妨學習學習外國,也來一個民眾公決。今天參加會的人這樣多,有縣五大班子的領導,有縣直各單位的幹部職工,還有全城的居民,一共兩萬多人,應該說,能夠代表全縣人民群眾,我們就在這個範圍裡公決一下。凡是贊成我以上捉議的,請舉手。」

    台上台下所有的人都舉起了手。

    「好,放下。反對我以上提議的,請舉手……沒有。棄權的請舉手……沒有。一致通過。」

    全場響起雷鳴般的掌聲。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熱情支持。我的提議已經大家的公決認可,就成了大家的具有巨大權威的決定,包括我在內,都要不打折扣地執行。應該說,今天在廣場上的這一公決,是太城縣劃時代的重大歷史事件,它將帶領太城人民走出困境,走向輝煌!」

    隨著栗寶山慷慨激昂的結束語,廣場上又一次掀起暴風雨般的掌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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