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高 正文 第四節
    第二部分

    1.好事成串

    如果說古長書受傷是因禍得福的話,實際上一進入汛期,古長書就好事成串了。喜事們象商量好了似的,排隊向他迎面走來,他得一個接一個地跟喜事們握手。汛期安全度過之後,學校也開學了。開學前夕,妻子左小莉突然辦理了調動手續,調到市裡一所重點中學去了。是她父母給她聯繫的單位。左小莉是獨生子女,父母年紀大了,身邊需要有人照顧。再說,下面的人往上調是一股風,大家都在跟風。縣裡往市裡調,市裡往省上調,都想調到大地方去。左小莉調動的事,也跑了幾年了,一直陰差陽錯沒有辦成。在最覺得沒有希望的時候,卻出其不意地辦成了,古長書也很高興。只是他沒想到調得這麼快。

    九月一號就要開學,左小莉在八月三十號上午從市裡趕回家收拾東西,收拾好東西就給古長書打電話,說她調走了。古長書正在從縣政府往家裡走,接到電話他興奮又驚訝:「你怎麼說走就走了?明天走不行嗎?」

    左小莉說:「不行。我爸爸找了個車,專門下來拉東西的。我得跟著。」

    古長書說:「那我送你下去吧。」

    左小莉說:「算了,你忙著。下面有人幫忙的。再說我又沒什麼東西,就是我和孩子的衣服。」

    古長書急急地趕回家,他是真心想幫左小莉做點什麼。想想挺難受的。為了調動,鬧了幾年時間,他一點忙都沒幫上,還是依靠左小莉父母的關係調走的。古長書走到家屬樓,才看見左小莉把大包小包的東西都打理好,在司機的協助下裝上車了。左小莉站在車旁,說:「我等你回來見個面呢。」

    古長書說:「怎麼這樣急?回家坐坐再走吧。」

    左小莉淡淡一笑,說:「不了。我知道你也忙著。晚飯你自己做一點吧。以後你就自己照顧自己了,別累著。」

    古長書見左小莉說得眼淚都快流出來了,他心裡也很難受的。

    古長書說:「那你也要吃了飯才走呀。走吧,我們進餐館去吃。為你餞行。」

    小莉說:「我媽在家做飯等著我們回去吃。孩子離不開我的。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左小莉說完就上車了,沒有調走的喜悅,只有離別的哀傷。古長書孤獨地向車子揮了揮手。

    真是說走就走了,像一股突然吹起又突然消失的風。

    左小莉的突然調動給趙琴帶來了震驚。她們倆是最好的朋友,事先她都沒告訴趙琴。臨走的時候才跟趙琴打了個招呼。趙琴對古長書說:「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她就沒講過,真是說走就走了,看來她調動就是順利。」

    古長書說:「她這人很內向的。沒辦成的事,不好張揚的。萬一辦不成落人笑話。」

    趙琴只覺得左小莉是個城府很深的人,心裡裝得住事。學校老師們鬧調動大家都是對好朋友講的,左小莉卻能守口如瓶。

    古長書在救災受傷後,恢復得也很好。年輕人的骨頭長得快。到了九月中旬,全省組織抗洪救災英模演講團,到省內重點高校和企事業單位巡迴演講,古長書名列其中。演講稿是他自己寫的,講述了他在整個抗洪救災過程中的所作所為,重點還是在捨己救人方面。因為這方面的事跡最感人,情感含量豐富,有話可說。他覺得上級的安排很好,既能出名,也能鍛煉口才。最後幾次他純粹不用講稿了,口若懸河,一瀉千里。講到精彩處,台下幾百眼睛同時為他落淚。古長書計算過,如果每人掉一克眼淚,一天下來,眼淚也要以公斤來計算的。那全是他感動下來的。在外省市,每天白天,他都會用手機給左小莉打一次電話。說說外面的情況。

    一入秋,縣委就籌備黨代會,一個重要新聞傳開:縣委劉書記調到市委當副市長了。同時調走的還有一個副縣長。有政治敏感的幹部們都非常清楚:賀建軍要接任縣委書記的重擔。

    古長書進入政治命運的轉型期。他成了縣上的紅人,各種會議他都要參加,黨代會的籌備工作他也參加了。

    就在黨代會召開前夕,賀建軍找他談話了。讓他做好思想準備,可能要提拔他當副縣長。這對他來說是太突然了。他原想,這一屆團委書記干滿,換個好部門就不錯了,比如到財政局、房產局當個局長什麼的。在他的想像中,提拔幹部不少是送禮送出來的。他沒有給誰送過禮,提拔起來就只能靠實幹了。這也足見賀建軍的清正廉潔,唯才是舉。就在談話的第二天,市委組織部來人考察了。他不擔心考察能否過關,因為他在縣委大院裡,他沒有什麼劣跡,只有動人的事跡傳播著,全是光彩奪目的一面。大家也都認為他絕對是顆從政的好苗子。

    2.副縣長的任命

    黨代會如期舉行。賀建軍當選為縣委書記。不久,縣人大常委會通過了對古長書的任命。讓他當副縣長。一般說來,副縣長的任命要通過人民代表大會選舉產生,只有在非常情況下才是上級任命的辦法。古長書走了一條捷徑,輕輕鬆鬆上路了。一切都歸功於他捨己救人的英雄壯舉。奉獻了一條腿,當個副縣長也是應該的。他從不懷疑自己的能力,提拔他當副省長他都覺得合適。興奮之餘,他給妻子左小莉打了電話,告訴了這一情況,左小莉說:「祝賀你。大小也是個縣團級了,你得好好幹。不能讓賀書記失望,也不能讓群眾失望。」左小莉說畢,就把電話掛了。古長書拿著電話愣了半天,覺得那不是妻子說的話,像一個嚴厲而語重心長的長輩。

    古長書對他的辦公室充滿留戀。裝修得太好了,這裡成就了他的事業,實現了他的夢想,他有點依依不捨。可人大的任命一下來,他就得做好到任的準備了。他開始收拾辦公室。

    顧曉你笑笑,說:「我看你就別動你的辦公桌了吧,以後成了大人物,我們這個辦公室就作為你的陳列室。」

    古長書說:「你是咒我呢,還是罵我呢?我看就要趕快找個男人管管。」

    顧曉你說:「找個男人又能管我什麼?」

    古長書點支煙,把向外的窗戶打開半邊,說:「管你身子,管你嘴。」

    顧曉你一笑,坐下來,說:「這是管不住的。許多男人都想管住女人,結果都變成了夢想。」

    古長書說:「照你這麼說,這幾年,我當你的領導,也許我從來就沒管住你。」

    顧曉你說:「冤枉啊。我什麼時候對你不是俯首帖耳呀。」

    這時早已到了下班時間,其他人都走了。就只剩下他們兩人。顧曉你捨不得他走,就要好好跟他聊聊。正是新老交替的時候,古長書已經任命為副縣長了,團縣委的書記人選還沒最後確定下來。副書記顧曉你只是確定為臨時負責人。她能否當上團委書記,關鍵就在這段時間了。顧曉你知道,自己是沒有什麼突出表現,除了會寫散文之外,什麼都不會。雖說團委書記不是看筆桿子,但也重要。許多領導都是通過寫文章提拔起來的,愛好文學成為他們奠定政治基礎的第一道基石,因為把它看成了個人才能的一部分。團委書記的任命,主要在縣委,可古長書也起著不可忽視的作用。他可以舉薦,也好在縣委領導們面前旁敲側擊打邊鼓。所以,顧曉你明白一點,搞好跟古長書的關係至關重要。儘管他們兩人以前的關係也不錯,工作上也能很好的配合。可那是正常時期,現在是非常時期。非常時期得非常處理。古長書看出了她的心思。但他不說。還是顧曉你開口了。顧曉你吞吞吐吐地說:「我想問你一件事。」

    古長書說:「你說吧,這麼嚴肅幹什麼?」

    顧曉你說:「團委書記的人選確定下來了嗎?你知不知道一些內幕?」

    古長書說:「據我所知目前還沒定下來。你多年輕呀,二十多歲的人。有的是機會。」

    顧曉你說:「你跟賀書記關係不錯。跟他老婆又是同學,你給咱美言幾句嘛。好歹些年咱們還在一起合作得還算愉快。這點情份總還有吧。」

    古長書頗感為難地說:「賀建軍現在是書記了,我反而不像以前那樣好說話了。再說我人微言輕,不方便呀。」

    顧曉你豎起了柳葉眉,一臉嬌艷的樣子。她向古長書走近了一步,說:「哎,你可以直接向他推薦啊?這有什麼不方便的?再說,你現在身份也不一樣了,是副縣長,說話就更有份量了。」

    「那可不一定。不過,」古長書看了看她的眼睛,她眸子裡閃動著一種狡黠與清洌,也有一些期待和嚮往。古長書說:「那好吧,我瞅機會試試。不能保證起作用。再說,這人事的問題不是他一人說了算。是集體決定。」

    顧曉你見他鬆口了,高興得跳起來,一把抓緊他的手,說:「真是謝謝你。成不成我都感謝你。」

    「還沒辦呢,謝什麼!」古長書說。

    古長書站起來,走出了辦公椅,坐到對面的沙發上去。開玩笑說:「我給你出個主意,現在不是有人搞性賄賂嘛。你要提拔,就去跟領導睡一覺呀。」

    「你污辱我!」顧曉你生氣了,伸手就去打他。古長書身子一閃,沒打著。顧曉你就站在他前面生氣,陰著臉,低著頭,一動不動。她還是姑娘。她覺得這個玩笑開得太過分了。過分得讓她無法接受。不過,她喜歡的人說出來也就能接受了。

    兩人聊到半夜,然後一前一後地出去了。此時晴空朗朗,月色撩人。他們去一家小店吃了宵夜,各自回家了。古長書回味了一路,覺得好笑。他從顧曉你身上可以看出,在凡在行政機關工作的幹部,沒有多少人是願意自甘寂寞的。當官,永遠對他們具有誘惑力。不過,古長書覺得顧曉你還是顯得嫩稚了些,當團委書記也能當,但能否好個書記就難說了。所以他不想急於向賀建軍舉薦顧曉你,不能讓賀建軍懷疑他們之間關係很深,同時還有個對組織負責的問題。這事太急於求成就會弄巧成拙。但如果賀建軍找他主動談到團委書記人選時,他會不失時機地把顧曉你抬出來的。

    3.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古長書到縣政府上任了,分管工業口,包括鄉鎮企業、電力等部門。大明縣是個農業縣,也是個窮縣,工業基礎薄弱,以前曾經興起過大辦企業的狂潮,結果辦起來的都陸續垮了。現在尚存的幾個企業都朝不保夕,縣上最大的棉紡廠垮掉後,女工們都做按摩小姐去了。有點相貌和水平的女孩,把傍大款當作專門課題來研究,並付諸實踐,據說還是一門很深的學問。對面這種現狀,古長書一直覺得這是很悲哀的現實。這是一屆政府的悲哀,也是領導同志的悲哀。反過來,古長書也尋思,為什麼棉紡廠的女工沒有縣級領導的女兒?他們的女兒會到那些地方去嗎?只要混個大專中專,就一定能到黨政機關。即使到企業去,也是作為過度的,事後也要把她們弄到一個端鐵飯碗的部門。這也就是意味著,在這個小小的縣城裡,特權幾乎無處不在。普通老百姓,永遠是生活中的弱者。也許,這種現象這不是哪一屆政府造成的,可每一屆政府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這樣的條件下,歷屆主管工業的副縣長日子都不好過,要錢沒錢,要權沒權,每天都在跑貸款,跑項目。古長書給自己確定了一個原則,不求有大功,但求無大過。但務必要有所作為。他本來就是從市工業局下來的,妻子左小莉已經調到市一中,好好幹兩年,他就可以設法往市委或市政府調了。以前,個別縣級領導什麼成績都沒有,不是照樣提拔重用了嗎?這條路別人能走,他也能走。但是,政界的路有多種走法,他不想走這種靠運氣提拔的路,更不想走靠拉關係提拔的路,畢竟這是不光彩的。他希望自己在官場上活得人模人樣的。

    古長書不是沒志氣的人,絕不想在副縣長的崗位上白混飯吃。他想幹一點看得見摸得著的事,好壞對得起縣長這個稱號,這是對自己的交待,也是對組織的交待。他仔細想過,一個縣衙門,要任命一批一批的縣長,如果大家都在這個崗位上混日子,老百姓需要辦的事情沒人辦,那也真是對不起他們。那麼,要這些官又有什麼用?縣長是父母官,不比別人。一個縣長混日子,就有一片百姓過苦日子。所好的是,古長書在大學時學的就是經濟,經營實踐他也有過。現在讓他主管工業,也算是專業對口。上任後的第一件事,除了看書學習,便是到各工廠企業去走走,瞭解情況,摸清家底。還得與那些廠長經理們交朋友,否則他們不理你這個新手。他們喜歡表現上點頭哈腰,背後說你是個混蛋。一個領導最難受的就是讓下屬看不起。古長書嚴格地管著自己的嘴,不亂講話,不亂表態,謹小慎微。他要把底子摸清了,把企業存在問題的癥結找到了,然後才有發言權。他像個老中醫,先是慢慢地望聞問切,最後一步才是開處方。

    畢竟當了幾年的團委書記,也在深大集團做過黃駿的總裁助理,古長書的工作思路是清晰的,甚至有些老練。面對企業的種種問題,也更能激發他的個人智慧,也更能激發他的想像力。他工作時也有個好處,投入起來就不要命。他連續在各企業泡了兩個月,只是節假日才回到市裡看看左小莉和孩子。左小莉還是以前那個樣子,沒有那種「遠而親」的感覺,也不為丈夫當了副縣長而自豪。她一如既往地心靜如水。古長書就不一樣,眉飛色舞地談他的工作,他的打算。左小莉聽後只是淡淡一笑,似乎對他的工作並不感興趣。有次古長書說:「我跟你說話呢,你到底聽沒聽呀?」左小莉說:「我又不是縣長,不是縣委書記,你對我說這些幹什麼?」古長書就不再說了。回到縣裡後,又一頭扎進工作中去。當初他是跟廠長經理們交朋友,慢慢他就變了,開始跟普通工人交朋友。他發現,跟那些企業領導交朋友,根本瞭解不到真實情況,水份太多,虛假的東西太多。從工人口中瞭解的情況就不一樣。比如那些虧損企業,產品都不錯,市場銷路也好,為什麼老是虧損?吃虧了的,送虧了的。一個縣辦油脂廠,年產值兩千萬,生產的食用油產品打到了省外,可每年要虧損一百多萬。後來導致生產越多,虧損越多魯而縣級部門的相關人員一到廠裡,廠裡都要請他們大吃大喝,走時每人還要送一桶油,附近的餐館全靠這個廠養活的。每年這方面的開支高達幾十萬。古長書想過,眼下整頓企業不能貪多,貪多嚼不爛。能夠把油脂廠等十來個縣辦企業搞好,他就沒有白當這個副縣長。經過反覆研究論證,古長書就決定從油脂廠開刀了,然後全面鋪開。他將自己的縣委縣政府做了匯報。賀建軍全力支持他的方案,給他打氣說:「你大膽地幹。出了問題我縣委給你頂著。有人罵你告你,我也給你頂著!」

    古長書說:「那我也有條件才行。」

    賀建軍說:「什麼條件?」

    古長書說:「你得給我政策。給我權力。」

    賀建軍笑笑,說:「只要你能把企業搞好,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

    4.幹大事的人

    之後,在縣委常委會上,賀建軍專門就古長書整頓企業的事向各位常委提出了要求。縣裡財政拿不出錢來,可人是有的。只要古長書需要人員幫助,各領導各單位要無條件的提供。

    有縣委書記賀建軍撐腰,古長書的膽子就大了。就開始了步步為營,穩紮穩打。

    古長書力求尋思著整頓企業的措施來。他首先讓審計局抽調全部人員,對全縣重點企業的財務狀況進行全面審計。這得與主管財政的常務副縣長羅慶協商,因為羅慶主管審計,他不點頭支持,審計局就不動。審計局人員不夠用,羅慶又說服財政局長,從財政局抽調了幾十名幹部下去協助。這一審計問題就出來了,每個企業都查出了大筆非生產性支出。縣上下去的人包小姐的費用都報銷了。廠長經理們大都蓋著小洋房,富得流油,而廠裡卻嚴重虧損。一些廠子全是親戚朋友把著重要部門,拚命做假帳,虛報虧損。有的企業招聘會計師,第一個條件就是要「會做帳」,其實就是會做假帳。他們甚至認為不會做假帳的會計就不是好會計。市場經濟制度下的企業首先是法制化和正規化,這是市場經濟條件下的企業麼?簡直是無法無天!

    古長書把情況向賀建軍和縣長匯報了。賀建軍說,這要動大手術,你來捉刀。於是馬上召開常委會。在常委會上匯報時,古長書很激動,氣憤得罵人了。他說:「這些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要統統免了才對!留一個都是禍害!那些弄虛作假的領導和財務人員,都是一夥混蛋。可他們是高明的混蛋。所以我們的措施,必須比這些混蛋更高明!」

    常委們都覺得,這個年紀輕輕的古長書的確不可小看。在縣級領導中,古長書學歷是最高的,是研究生。但他不是常委,他參加常委會屬於列席。以前,從來沒有人敢在常委會上說話帶髒字,可古長書敢。有人認為他放肆,年輕氣盛。可賀建軍看出來了,古長書心裡是一腔熱血,有著對事業的忠誠,滿懷著讓企業走出低谷的熱望。

    常委會後,古長書採取了重大措施,對有嚴重問題的財務人員一律清除。縣辦重點企業的主管會計師全部由縣財政局統一管理調配使用,並由財政局統一發放工資。古長書這一招很絕,因為財務人員不由所在企業發工資了,減少了直接的利益關係,就可以大膽地工作,就可以頂住廠長經理們亂用錢的壓力。審計出來的問題資金,回收的部分一律上繳國庫。對嚴重貪污挪用公款、且經營不善的廠長經理全部更換,交紀委或反貪局處理問題。一時沒有合適的廠長人選,由縣工業局,鄉鎮企業局等相關部門的領導下去兼職。以前企業負責人有了問題,大都是平級調動。這次不再延續慣例了,凡是更換下來的廠長一律不得平級調動。免了就是平頭老百姓了。但古長書也不搞「一刀切」,堅持有一種人是不能免職的,他們有問題,喜歡小恩小惠,同時他們又確實有能力把企業搞好的人。這種人繼續任用。他公開包容企業領導的這些毛病。同時,古長書在縣級機關單位發佈安民告示,凡是以後到企業去辦事的,一律不許搞任何形式的「拿、卡、要」。

    古長書搞得轟轟烈烈,也招來了一片罵聲。那些免了的,個人利益受到傷害的廠長經理們,都對古長書懷恨在心。不過他們也只能暗中罵他,畢竟得到實惠的工人還是歡迎他的。有些免職的廠長是縣委領導的親戚,他們也只能背後吹吹冷風。因為賀建軍在會上說過,「任何常委都不能為免職的廠長經理說情。誰要是說情,我就抓一個典型出來。」這樣,從政治環境上為古長書的整頓工作奠定了基礎。

    古長書在企業整治上絕招迭出,招招出新,再次成了縣上的風雲人物。省市各級傳媒又雲集起來,採訪他整頓企業的種種方略。在這期間,到年底,他所抓的十個縣辦重點企業中,全縣工業總產值比上一年提高了兩個百分點,縣辦企業第一次實現盈利一千八萬元,這在歷史上是從未有過的。

    這個數字,在別的地方,聽起來小得可笑,小得可憐。但在這個貧困縣來講卻是一個奇跡,一個神話。神話是古長書創造的,他不懂企業,硬是把神話創造出來了。市政府把他的做法當作經驗在全市推廣。在總結經驗時,古長書在會上說:「其實我毫無絕招。企業存在的這些問題,歷屆分管企業的領導都一清二楚,社會上的人也一清二楚,甚至比我瞭解的還清楚。但為什麼連年虧損?原因很簡單,領導們顧慮太多,怕得罪人,怕騎虎難下,怕不好收場,所以下不了手。這一次,縣委書記賀建軍同志多次給我撐腰打氣,沒有縣委縣政府的支持,僅靠我一個人的能力是無法完成這項艱巨任務的。我只是充當了一個割去毒瘤的劊子手而已。有人說我下了毒手,我承認我下了毒手。下毒手的時候我就把烏紗帽放在一邊了。等著給我摘掉。」

    古長書的話贏得了市委市政府領導的一片掌聲。他講得很樸實,把個人成績說得恰到好處,沒有誇大,把賀建軍書記的支持也充分表現出來了。更重要的是,他突出了他工作上的個人風格:大刀闊斧,奮勇直前,敢想敢幹。這種品格是任何上級領導都很賞識的。因為大家都很清楚,在古長書的措施中,其中有一條就是極具獨創性的,為了避免會計作弊,企業財務人員一律由財政局發工資,就不是輕易能做到的。

    古長書又掀起了第二輪名譽衝擊波,幾乎就在這同時,市團委給他發了一張《全省十大傑出青年評選申報表》,他當之無愧地進入了預選名單。不用操心最終的選定結果,團省委對他的情況瞭如指掌。古長書的聲譽越來越大了,影響力越來越強了,威信也越來越高了。搞企業的人都很佩服他的鐵腕手段。他的高明與果決讓人刮目相看。一個重要的連鎖反應是,以前銀行不敢向這些企業貸款,怕出現壞帳。每回搞點周轉資金,企業都得向銀行喊爹叫娘地說盡好話。現在情況變了,銀行敢放款了,他們把寶押在古長書身上,覺得古長書是個幹大事的人,有能力把企業搞好。有了流動資金,企業的日子也就從此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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