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絕私了 正文 第54章 別有用心
    「嘿,又是一個全中!」女人的聲音在零落的巴掌聲中顯得特別響亮。

    「今天『豺狗』發威了。」男人的聲音夾雜在球和瓶的撞擊聲中傳過來。

    皇冠保齡球館的十二根球道全滿了。此起彼伏的撞擊聲、歡呼聲、遺憾聲在大廳迴盪。一個提著紅色的保齡球的長髮女人又想打又怕,在她的朋友的鼓勵下,一不留神,把球和自己一快兒甩了出去。「乓」的一聲,摔在了光滑的球道上,保齡球滾進了「下水道」裡,小巧的裝飾手錶也從表帶的束縛中飛出,落到了旁邊的球道上。喧嘩聲頓時停止,撞擊聲也嘎然而止,一雙雙眼光從左從右一齊掃過來,罩在她身上。她試著爬了幾次都爬不起來。還是借助一個男人的力量,才站了起來,紅著一張柿餅臉,瘸著腿走到安全區。

    樊貴雲和邢為民沒有看見這精彩的場面。他倆是在貴賓區。那裡只有一根球道,安全區與普通區被層板隔開,記分顯示屏要大一些,多了一台電視,可以邊打邊看電視節目。除了可以斜著看見普通區的根根球道上的球撞擊白色的瓶那部分外,普通區裡安全區的打球人以及他們的活動就看不見了。如果不是為了顯示身份,不是為了特殊的交流,寧肯在普通區。在那裡可以感受一種集體的愉快,享受眼光不停的追擊帶來的愉悅。

    這個貴賓區還是樊貴雲從人家手裡奪過來的。接受了表妹關敏的請求後,樊貴雲感到如磐石壓身。說實在的,自從大學畢業進入檢察院以來,工作單位的特殊性,加上他的性格,他基本上沒有求過人。就連小孩要上重點中學了,他給曾經受過他關照的人一個電話,用不著喝茶,吃飯,更遑論送禮了。人家就會辦得好好的,只等上學了。開學、放假的日子,也是一個電話,小車就來送來接了。換句話說,他樊貴雲沒有求別人的,只有別人求他。套一句那個遺臭萬年的人說過的話,爹媽給了我這個職業,有什麼辦法?事實上,當初畢業分配時,有幾個願來?沒想到改革開放,社會發展,建立民主法治,檢察院就日益成了香餑餑了。單位不錯,能力很強,又比好多同事(他們不少是從部隊轉業,或者近親或者遠親繁殖進來的知識青年)多了一個受過國民教育的本科文憑,自視清高,沒有一套(也許是不願)入士的辦法,戴上科長的帽子後就踏步不前了。「不前就不前,憑自己的業務,憑這個位置,憑這些年的關係,小日子也夠滋潤了。」他經常在心裡自我安慰。

    沒想到突然插了個關敏進來。對她,在樊貴雲的感情的天平上,任何人也不能比。大有要他跳崖也決不後退的味道。靜下心來,他也捫心自問:我為啥要這樣忠心耿耿?從關敏那裡得到了什麼好處?除了年輕時那份純真的愛以外,還有什麼?用世俗的話來說,他至今沒有得到過一次她的身子,儘管她多次答應要給。他像個獵狗般不斷地完成她交辦的任務,不斷地耐心等待,等著那初戀時就盼望的……有時,他也心煩:沒事時就把表哥忘了,有事就來「表哥長」、「表哥短」的了。樊貴雲多次告戒自己,不要理她,但她一出現在面前,多次的告戒頓時煙消雲散!也許這就是解不開的「初戀情結」,也許,這正應了他的父親當年的一句俗語:一個狗服一個狗夾夾。回想這二十多年來自己走過的路,除了關敏,他樊貴雲還真沒有服過另外的人。關敏就是他的「夾夾」,這輩子要被她夾到底了。當然,沒有成為夫妻,這不能怪她。她一步一步地從街道企業爬到了這麼一個高位,也實在不容易。官場上的事情,樊貴雲懂。

    就說這次吧,幹那事,也夠損的了。現在退回去了,生拉活扯地讓人家重新偵查就夠了。她還要別人從源頭上做起。這確實是一損招。不過,這事非得找公安不可。為這事去求公安,去下「矮樁」?他不願,但這是關敏的吩咐,表妹交代的任務。不願也得硬著頭皮干。

    樊貴雲給邢為民試探著打了電話,先從今天天氣好談起,再說到三同四學,越拉越近乎,然後就話鋒一轉,約他週五晚上在皇冠打保齡球。他知道,邢為民喜歡玩保齡球,在區級機關保齡球比賽中,他摘取了金牌。一聽說打保齡球,邢為民就爽快地答應了:「好。咱們兄弟倆好好吹一吹。」

    那邊一答應,樊貴雲這邊就忙開了。打電話到皇冠聯繫,對方說,貴賓區已訂出去了。不到皇冠,去其他幾個球館也行。只有皇冠在市裡是一流的。他在電視上看見過,這裡接待過國家級的比賽。既然請人家打,就非皇冠莫屬。突然想起,有一次,一個受過他益的兄弟伙請他吃飯,就有皇冠的老總在場,而且那老總還給了他名片。這名片可能吃過飯就丟在桌下了:哪個還會找你球老闆?山不轉水轉,此時居然要找他了。他照剛才那個號碼撥打過去要老總的電話,小姐開始不給。他說是區檢察院的,小姐才給他說了老總的辦公室電話。辦公室電話通了,沒人接。現在的老總,有幾個呆在辦公室的?算了,找那個兄弟伙。樊貴雲給他講了打保齡球的事,兄弟伙問:「起了那股風喲?你要打保齡球?」

    「不是,是我請同學打。區局的邢主任。一定給我弄下來。」

    不到二十分鐘,喜訊就傳來了:「開玩笑。你樊哥是什麼人?那貴賓道是個服裝老闆定下的。現在給他說,區裡有接待任務,叫他去普通道或者改個時間。你們只管打就行了。」

    本來說要去吃海鮮的,結果區政法委書記唐彪到公安局檢查工作,完了,就在區局附近的望江樓便飯。邢為民要作陪,就不能來吃海鮮了。樊貴雲在皇冠旁邊的北方餃子館吃了三兩餃子,就到皇冠的大廳等邢為民。一直以來,這種活動,從來都是別人等他,如今是他等人,也算換了一把椅子坐,體驗了箇中滋味。邢為民趕來時,已是八點三十分了。他邊伸出手邊說:「對不起。貴雲,害你久等了。」

    「沒啥。」樊貴雲握著手搖著,心想,要不是關敏,老子才不這樣下賤!

    「唐彪精神太好了,三點鐘來,一直整到快七點才吃飯。又不好走。本來,我扯了個謊,說岳母病了,要趕去。」邢為民一面走一面說,「秦政委不准,說唐書記專門來,你走了不妥。反正不病都病了,早一點遲一點,有什麼關係?叫你老婆先去到嘛。你看,我還有什麼話說?」

    他倆很快換了鞋,就進入貴賓區。小姐送來了兩杯台灣「凍頂」,拉過門,出去了。邢為民果然名不虛傳,一開局就出手不凡,連打了三個大滿,記分屏上一順溜排著三個「X」!樊貴雲完全是個學徒,球在他手裡不聽使喚,不是滾進「下水道」,就是擦邊而過,打倒一二個,或二三個瓶,三次加起來才十三分。

    「貴雲,你平時很少打?」邢為民抓著十二磅重的紅球,說,「我看你姿勢不太標準。比起你打排球的姿勢來,差遠了。」說著,球出手了,一路奔過去,擊倒了八個。

    一局很快打完了,記分屏上204,這是邢為民的戰績。68,這是樊貴雲的成績。一口氣打完四局,樊貴雲氣喘吁吁,汗水不停地從額頭上冒出來。邢為民也有點累了,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然後又細細品了品,說:「這個『凍頂』不太地道。」

    「有人說,高檔娛樂場所的商品有時就不地道。它麻你這些來高消費的,反正是要這個份兒,不在乎其他。」

    「說不定,你去開個店子,包賺!」他擱下茶杯,問道。「貴雲,什麼事?」

    「沒事。」樊貴雲順口回答。

    「沒事?」邢為民索性坐了過來。

    小姐進來續水了。樊貴雲看著她續水,說:「真的。」

    等小姐續完水,走出去了,邢為民說:「真的?我怕不會吧。你個樊大科長,從來都是吃別人,今天怎麼捨得讓我吃?」說完「哈哈」一笑。

    「打完了再說。為民,來,又來。」說著,他站起來,「我來開局。」

    「對嘛。還說沒有事。你我老同學,還用得著支支吾吾的?」

    「我是想最後說。來,打!」

    邢為民做了一個要樊貴雲坐的手勢,說:「打累了。我們說,說了又打。好不好?今天要你出個大血。」

    「好。為民,你今天能來,我很高興。」樊貴雲抽出兩支特製玉溪香煙,遞了一支給邢為民,自己也叼上一支。

    「你我兩個,誰是誰呀?還講客套?」

    「都說你邢主任官做大了,脾氣大了,是不是個人請不動了……」

    邢為民揮手制止:「我聽說,你樊大科長才是這樣。你一點招,我樂得屁顛屁顛的,來都來不急哩。貴雲,到底什麼事兒?是不是有人犯了?」

    「對,我的一個侄兒。」接著,他講了江兵的事情。

    「啊,這個案子?」邢為雙手捧著茶杯,嘴上叼著煙,看著樊貴雲問:「他真是你侄兒?」

    「怎麼,還有假?」樊貴雲也抬眼看著他,但只是一忽兒,就把眼光移開了。

    邢為民把茶杯一擱,吐出一股青煙,說:「打球。」

    「為什麼?」

    「老兄,你不給我說實話。」

    樊貴雲叭了兩口香煙,問:「怎麼不說實話?」

    「你忘了我老婆在金石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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