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敏過得很累很疲乏很緊張。
這些年來,各行各業,各個部門,從上到下,以考察、學習的名義組織公費出國。一般來說,組織者都有一些權力,通過組織,要求自己管轄的單位或系統的同志參加,一可以賺一部分錢,二可以趁勢搭載一二個人跟著出國。不少部門,搞得熱火朝天,婦聯卻按兵不動。關敏把組織婦女幹部出國考察、學習作為婦聯今年的一個重要工作。這樣也可為一窮二白的婦聯創點收,還可以讓個別忠於自己的貼心幹部順便沾光——跟著出去一趟。否則,你等著市裡正南其北的安排,那要到猴年馬月!天上不會掉餡餅的。只有靠自己動腦筋,想辦法。
婦聯組織出國考察,是一件大事,是讓全市婦女開闊眼界,學習國外先進經驗,促進婦女工作,充分發揮半邊天作用的最好機會。說是這樣說,這幾年,該走的都走了,該出去的都出去了。沒有出去的,都是窮單位,沒有錢的。至於民營單位,掏自己腰包的錢,比參加旅遊團的費用要貴三分之一還多,誰願當冤大頭?即使有願的,也不是給婦聯當。你能給他什麼好處?工商、稅務比婦聯硬多了。市場經濟,掏一分錢,都要問收穫。只有國有的一些老總才大方,反正不是他口袋裡的錢。好說歹說總算組成了一個團,關敏突然想起了劉枚要和她同行,氣不打一處來。一個李一凡的工作都還做不下來。還出什麼國?要是做下來了,就沒有那些爛事了。她用的是國家的錢,又是這種有頭有臉的考察。不讓她去,給她一個教訓:婦聯還是有權的!她提起紅筆劃掉了劉枚的名字。最後,她親自打電話給劉枚說,考慮到金石工作太多,婦聯黨組慎重研究決定,這次就不去了。
結果出去後,她又有點失悔,買東西時,那些剛才還主任長主任短的人,都是給自己掏錢。儘管她已做出愛不釋手,想買又苦於無錢的樣子,但同行的那幾個企業家都裝做懂不起,裝做不知道。要是劉枚在,肯定不是這樣。為了安撫老公,她首先給廖耀明買了一件BoSS體恤,一雙鱷魚皮鞋,一條555香煙,然後給丁發達買了一條寶尼醬紅色帶小方格領帶,兩瓶印度神油,最後才給自己買了一些小東小西,臨回來時,突然想起了還有樊貴雲,該他也買了一根反正是洋文牌子的領帶。囊中羞澀,很多想買的東西不敢買。如果,不給那三個男人買,又要好些,但誰叫她陰差陽錯,這輩子攤上了三個男人呢?攘外必須先安內,首先是把內部那個憲法給予的男人安好。否則,他一鬧起來,一切都完了。毛澤東說,堡壘是最容易從內部攻破的,一點不假。自和丁發達攪上後,天天耽驚受怕,像龜兒子似的,而自己的男人攪了一個女人,自己不但不敢聲張,反而打落門牙往肚內吞,連那個女人的弟弟犯了案都要去給她抹平,就像她拉了屎,還要去給她揩屁股一樣。真他媽的窩囊!不揩又有什麼法子?
昨晚上回到家,廖耀明不知到哪裡去逍遙了,床上亂糟糟的,還有也許是江紅也許是其他女人的髮飾和好像是染成亞麻色的女人的頭髮。她已司空見慣,根本不來氣了。本來早就想和他離婚,但考慮再三,還是忍下了。老廖肯定不願離,江紅也不想真正和他組成家庭。一個婦聯主任,離了婚,社會輿論太大。沒當主任前離婚,又怕影響仕途。更重要的是丁書記不同意她和廖耀明離婚:古人說,「小不忍則亂大謀」!這樣多好。他有他的自由,你有你的自由。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婚姻!她也知道,丁發達是怕她關敏離了,天天去纏他。其實,他看錯了。只不過,不離有不離的好處。兩口子互不干涉,又有家庭做掩護。爽!
快十一點了,廖耀明才回來,身上散發出女人的香水味兒。滿以為廖耀明會久別勝新婚,結果,他沒有任何表情,直到從旅行包裡取出給他買的那三樣花了不少港幣的禮物,他不但沒有說個謝謝,反而說:這些東西,都市廣場都有。躺在床上,滿以為他會說點情話,然後通過做愛來調整情感。可是,他卻像個木頭人。關敏用手去挑逗他,他也沒有回應。也許,這十幾天,他和江紅或者另外的女人在這個床上已經做夠了。
關敏車轉身,背向著他,各自睡了。要睡還不行,廖耀明說話了:「你催一下那案子。」
「我才回來。不知情況,怎麼催?」
「日媽直到現在,那婆娘還沒有撤訴。」
「我……」關敏想說「我有什麼辦法」,但怕激怒他,只好改口說,「我明天再給劉枚打電話,強調一下。」
「你強調管他媽的屁用。那個女人沒在金石公司了。」
關敏翻身過來,急切地問:「她沒在了?」
「她離開公司了。」
「那劉枚?」
「她管她不了啦。」
「哎……」關敏歎了一口氣。
廖耀明也翻身過來,情緒好了一些,伸手在她身上摩挲著,說:「只有找丁發達。」
「找他?」
「只有找他,才有辦法。人家天天吃八兩,日子難過呀!」廖耀明動了感情,「算我求你了。」
「我……」他已經弄得她意亂神迷了,「他……不一定聽。」
「你還沒有辦法讓他聽?」他邊說邊爬到關敏身上去了。
第二天一早,廖耀明起來盥洗後,匆匆弄來牛奶、麵包、雞蛋,讓關敏吃了,就催道:「給丁打電話。」
關敏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弄早飯的原因太直白了,就軟軟地說:「我到辦公室去打。」
「就在家裡打。」
「你不是說要節約電話費嘛。」
「你大主任了,哪裡打不是一樣?快點!」
關敏不情願地接過耳機,睥睨著丈夫,說:「人家這會兒沒在辦公室。」
「打到家裡嘛。」
「家裡?」
「算了,」關敏看看表,說,「過會兒,再打到辦公室。」
廖耀明在一邊坐著,沒有要去上班的打算。關敏坐在旁邊,度日如年。雙方都在不斷地看牆上的掛鐘。好不容易到時間了,他又摘下耳機遞給了關敏。
關敏想,你不走,我怎麼給發達打電話嗎?說些情話,你聽起舒服呀?她說:「你去上班嘛。」
廖耀明好像懂起了她的言外之意:「沒啥子。你各自說。反正就這麼回事。」
人間居然還有這種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