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寧省有史以來最長的組織工作會議一下子就安排了四天的議程。一百多個縣市分頭歸口,都要向省委詳細匯報近五年來的幹部任用情況。老、中、青三個年齡梯次結構的素質差異,所培養後備幹部歷年的德能勤績考評報告必須資料齊全。
如此規模和工作程序紋理清晰的全省性組織工作會議,讓大小組織部長們都深感撓頭,也預感到整個組織系統的工作將會有大動作。
會前通知只講要求並沒有明確講這樣做的實際目的。這就讓與會人員心裡打鼓,猜測紛紛,弄不清省委究竟是要大洗牌還是大換血呢?
猜來猜去,大家的問號基本上殊途同歸,都罩在了即將實行「省管縣」體制這個議題的焦點上。
歷史上的中國實行行省制是從元朝開始,曾有天下十三省之說。且不說那時候中國的版圖有多大,但以現在960萬平方公里除以十三平均來算,就可以想見當時一個省的治域面積有多大了。
所謂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這似乎是闡述發展變化中的恆定真理。因為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一個完美無缺的體制,就如同至今還沒有人發明出來永動機一樣,要是有了一個一勞永逸的辦法,人們一代又一代前仆後繼的奮鬥就失去了推動力。歷史的發展演進也是如此,正因為從來沒有一個盡善盡美的體制,一代又一代的革命先驅志士仁人才不惜流血犧牲換取革故鼎新的勝利。所以歷史的發展道路就只能從篳路藍縷的坎坷崎嶇中走來,而不會從縱馳千里無礙的天堂走來。這就正如同是一個司機駕車或舵手在海上駕船前行,只能一會兒往左打一會兒又往右打,時時校正前行中的航道,從中選取相對可行的通道,避免觸礁。
蓋因為古時候人們的思想被束縛於封建禮教的君君臣臣之下,社會發展節奏太慢,行政隸屬體制上的變化左右調整時間段是以幾百年或上千年為計算單位,不用說三五代人感覺不出來,或許十代八代也不甚了了。只是到了近現代尤其是當代社會的信息時代,發展變化的節奏以空前的速度加快,人們的思維惰性還不能適應發展變化了的形勢,隸屬體制一有所調整,習慣了既定套路的人們就會驚呼:這地球是不是轉動得有點太快了,政策不能總是朝令夕改,燒餅兩面翻呀?
當然驚詫變化的人們還可以在社會發展的車轍中找到依據,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是地市合併,實行市管縣體制的年代,這還不到二十年又要倒推碾框子實行省管縣,再往回搜索一下,建國初期的五六十年代就是省管縣麼!
這燒餅是不是翻得太勤了一點呢?要說省管縣整塊的囫圇個上移還相對好接受和好理解一點,要是再涉及到行政區劃中的治域範圍撤並調整,就更成了一根最敏感神經,或是一觸就冒煙的引信導火索。稍有不慎,就會引發一場官場地震。現在的官是提一個皆大歡喜,撤一個九族同悲,若非是被撤者犯了事,腋窩夾著屁股底下壓蓋著的金蛋蛋銀蛋蛋都曝光了,那就是沒有辦法的事了嘍!
有鑒於時下的省情、市情、縣情和官情,省委在實施省管縣體制前先認真摸排梳理一下整個幹部隊伍的生態現狀,這一部署無疑是非常正確的。問題是現在的幹部隊伍心理太過敏感,或者也可以說過於脆弱,雖然總體上來看學歷提高了不少,因為進入了信息時代,獲得信息的機會和渠道多了,迅即反饋能力也就相應提高了,但是對工作環境和艱苦條件的適應能力都在一定程度上來說是降低了。所以一旦官場上有何風吹草動,幹部隊伍的波動情緒反響也就非常強烈起來了。
無論在會上還是會下,人們便對省管縣的話題眾說紛紜,褒貶不一:
有的說:「以前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現在是十年河東,十年河西,再過十年說不定要歸到國務院直屬那才好呢!」
也有的說:「這燒餅老是兩面翻,上邊這是過哪門子癮吶!」
還有的說:「這燒餅該翻就得翻,老是不翻烙一面,芝麻本來就不多,還不給糊焦了冒黑煙?」
對於幹部隊伍反應激烈的這種情緒波動,省委自然也會有相應的預警系統。省委政策研究室,體改辦等幾個相關部門的工作簡報和信息動態,還有省委組織部的《組工通訊》以及省民政廳的《區划動態》都及時向省委的高層決策圈裡及時反饋報送。
國內的大小參考和《人民日報》等權威報刊就實施省管縣體制的專題研究,已經發表過許多權威專家的文章。實施省管縣體制已是黨中央、國務院的既定決策,現在並不存在動不動問題,只是選擇什麼時機啟動的問題了。這一變革涉及到方方面面,封鎖消息難度太大,其實即便封鎖也毫無實際意義。省委常委會綜合了有關方面的信息和反饋上來的情況以後,決定由邢飛書記代表省委乾脆開誠佈公敲明叫響地講一講。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翻燒餅就應該有翻燒餅的道理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