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說的「三條線」是去年國家安監總局對所有煤礦新增安全設施的統一要求:即所有礦井都必須安排有防爆標誌的內線電話,跟進到采區迎頭;灑水防塵的清水管線和壓風機管線都要隨採掘跟進。這一確保安全的舉措被煤炭行業統稱為三條線工程。
墨玉集團下屬的煤礦都按要求落實了三條線工程。黃土嶺煤礦也是在李總的親自佈置和督導之下落實到位的。事在忙中有錯,很多人都會在猝不及防的災害突襲下漏掉有效的防範。李鐵柱老總敲腦門正是敲醒了記憶中的三條線工程:既然採取一條又一條的安全防範措施,水害來了總不會一條也用不上吧?
來到井口李鐵柱就吆喝馬大炮:「快用井下專線和三個採掘迎頭聯繫?」
「早就聯繫過了,三個迎頭都沒有丁點回聲。」馬大炮甕聲甕氣地說,「還用壓風機管道喊話來著,屁事不頂。上邊讓咱們上三條線,枉花了這麼多錢,真有事了也是聾子的耳朵——擺設罷了。」
這就太奇怪了,就是透水,短時間也不可能淹到迎頭。黃土嶺煤礦這塊井田是條大地塹,煤質好埋藏深,但是地質條件複雜,煤層發育一波三折,都是隨著地形的波峰浪谷蜿蜒蛇行,三百米二十七八度的斜坡上山之後,平巷連二十米也走不了,就又是三百米的斜坡下山。李鐵柱老總每月至少要下七八次礦井,每次都要把大小巷道採掘迎頭、安全洞室督查一遍。他腦子裡就裝著一幅井下作業面的地形圖,便就急速地在這張腦存的地形圖中搜尋被困礦工所在位置,判斷可能出現的避災情況。
既然三個迎頭的電話都聯繫不上,這就說明三十七個礦工可能都撤到了一個能避水災的高台上,而這個避水之處最有可能便是被井下工稱做五郎台的背斜處,那個地方頂板特別好,又有地質大隊一九六五年煤田普查時留下的一個鑽孔沒有封閉……李鐵柱在短時間內想了很多很多,又假設了幾種可能。但是不管怎樣,應急的措施還是要先啟動排水搶險。
通知參加搶險的人員都到齊了。
李鐵柱想清楚了,立刻命令機電、後勤、安全、生產各工種專業的副總和礦長們親自帶隊,分頭行動,把倉庫裡所有的深井泵、高壓泵、潛水泵都組裝起來,在主井、西風井和東斜井三個出口同時排水。先把水勢壓下去,再設法探出搶險救人的通道。
李總令出如山倒,所有人員都開始忙碌了起來。東、西、中三個井口來來往往都是抬設備、鋪接管路、滾動線軸的人流車流。
排水搶險佈置完畢,李鐵柱還是放心不下,圍著主井口轉來轉去地敲著腦門門。轉到井下專線那台藍色的防爆電話機旁凝視了足有十幾秒鐘,就按照圖表上的電話號碼,把井下幾台電話又重新撥了一遍。
仍然是一點回音也沒有。李鐵柱一臉凝重,滿腹狐疑。他總覺得太過蹊蹺,三十七個礦工不可能都溺水,也不會都蒸發,況且跟班副礦長許黑狗又是跟著自己摸爬滾打了幾十年的煤海「藏獒」,是條能征慣戰、拖不垮砸不爛的許黑狗,怎麼可能就了無聲息,一點求援的信號也傳不回來?
正在李總滾油煎心的當中,忽然「丁零零」一聲,藍色電話響了,等的就是這聲響。李鐵柱心裡懸著的一塊石頭「通」地落了地,立刻抓起話筒急問:「喂,我是李鐵柱,快講下面的情況?」
「李總,我是黑狗,不要著急,人都在,毫髮無損,一發現透水就把人撤到了五郎台上。沒來得及撤電話,我是從水中爬過來找電話的,剛才聽到電話響,知道領導們著急,俺們也急著和井上聯繫。」
「沒事,已經安排三個出口都開始排水。趕緊把電話也撤到五郎台上,隨時保持聯繫。把灑水管和壓風管找好出口,必要的話我安排通過管道往井下送流食。排水恐怕至少要幾十個小時。務必要注意節約礦燈電池,三十七盞礦燈只開三分之一就行。替集團領導向大家表示慰問,讓大家放寬心,一定會平安返回地面。」
在這萬分危急的時候,以果斷務實享譽夏河的李鐵柱老總,一口氣把應對這場突發事故的工作關鍵環節和穩定受困礦工情緒的主要方面都說到了。感動得許黑狗幾乎是哽咽出聲:「請李總和領導們都放心,俺們三十七個人都不是孬種,不會給咱墨玉集團丟人,一定全力配合排水搶險!」
「這就對了。咱們井上井下心往一處想、勁往一處使,一定要擒住水害這條惡龍。另外注意觀察水情,看清水波的走勢,現在需要弄清是透了采空區的『老虎水』還是透了奧灰水?有新情況及時電話溝通。」李鐵柱叮囑再三才放下電話。
許黑狗在井下返上來的這個電話不僅是對李鐵柱和他的墨玉集團,就是對整個夏河市都太重要了。